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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斯原 第五關 良宵佳人語 文 / 阿菩

    陶函進駐邰城。這裡一切從簡,連內城的建築也無足稱道。國主公劉正在閉關中,城中大小事務均以慶節為首。晚間慶節設宴,卻也只是些簡單的粟食酒水。

    桑谷雋和姬慶節一見如故,相交甚歡。有莘不破卻有些悶悶不樂。

    姬慶節心中納悶,私下問桑谷雋道:「這晚宴有什麼地方不對麼?」

    「沒有啊。」

    姬慶節道:「那有莘兄怎麼不高興的樣子?莫非嫌棄我們辦得太過窮陋?」

    桑谷雋笑了起來,在他耳邊道:「你看看他身旁。」

    「身旁?什麼都沒有啊。」

    桑谷雋笑道:「就是什麼都沒有他才不高興嘛。他和雒靈很多天沒見面了,見了面卻一直沒有私下相處的機會。這會雒靈又托身體不舒服不出席,他會有精神才怪!」

    姬慶節恍然大悟:「那怎麼辦?」

    桑谷雋笑道:「你趁早把宴會結束掉,他保證馬上溜回去,跑得比野馬還快。」

    「這……不大符合禮節吧,太怠慢了。」

    「什麼怠慢!我們這群人不太講究這個的。宴會結束之後你另外再請我喝酒就是。」

    姬慶節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加快進度,勸散席酒。有莘不破大喜,干酒作別,果然野馬脫韁般溜回去了。

    邰城的棚屋還不如陶函的銅車舒服,因此陶函眾人仍然住在車中。和有莘不破匯合之後,於公孺嬰另外給燕其羽安排了住處,此刻雒靈正獨個兒躺在松抱中,翻滾著身子,似無聊賴。

    有莘不破在車外,搓著手,似乎在想著怎麼和雒靈見面。

    雒靈在車內,聆聽車外有莘不破那亂糟糟的心聲,猜想著有莘不破會和自己說什麼。

    一陣夜風刮過,吹得有莘不破酒意起,他腦袋一熱,什麼也不想了,掀開了車門鑽了進去。車中全是女人味道,有莘不破被這味道一衝,腦袋又迷糊了幾分,盯著雒靈,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雒靈背著他,等著他開口。

    「喂。」有莘不破推了推她,雒靈不應。

    「這個……」有莘不破又推了推她,雒靈轉過頭來看著他。兩人目光相對,一個不知道要說什麼,一個等著對方說話。

    有莘不破毛躁了一會兒,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拉住她手,跟著摟住她,要親親她。雒靈讓他親著,一開始只是沒反應,後來發現有莘不破的身體開始燥熱起來,知道他要求歡,心中一煩,甩開了他,把他推下車去。

    車門合起,有莘不破跌坐在松抱外邊,徹底楞住了。又一陣夜風吹來,把他徹底拂醒。他就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全無目的地亂走著。驀一抬頭,原來又到了內城的翼覆小築。小築內燈火未熄,姬慶節正在裡面招待著桑谷雋合羋壓喝酒。

    有莘不破怕進去了讓桑谷雋猜出端倪取笑,懨懨離開,沒走幾步,背後有人從翼覆小築中出來。有莘不破一回頭,卻是少了幾分英氣、多了幾分心事的燕其羽。這對男女見面都是一怔,也沒說什麼,一起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開始一前一後,慢慢地就變成並肩而行。

    「怎麼不在裡面喝酒?卻出來喝西北風?」

    「你呢?不在松抱中哄雒靈,卻跑出來溜躂!」

    「唉,我……我是被踢出來的。」這句話如果遇到桑谷雋或者羋壓,他是打死也不肯說的。然而在燕其羽面前卻吐露了真言。

    「一定是你太粗魯了。」

    「粗魯?」

    「你是不是一回去就摟著她,想幹那事情?」

    有莘不破臉上一熱,訥訥說道:「我……好久沒見她了。而且……」

    「換了我一樣把你踢下來!」燕其羽說了這句話突然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再發揮下去,轉道:「我和她一句話也沒說過,但看得出她最近心情很不好,你要小心些。」

    「小心?」

    「嗯。雖然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但越聰明的女孩子越容易想歪了。」

    「想歪了?」有莘不破嚇了一跳:「她可是心宗的傳人耶!心靈修為比誰都了得!」

    「心宗?心宗又怎麼樣!嗯,或者正因為她是心宗才更危險。」

    「為什麼?」

    「心宗的事情我不懂,不過我跟了讎皇這麼久,對血宗的事情還知道一些。血宗的高手修煉到一定程度,元嬰的修行就會面臨一個瓶頸,那時候身體各方面都會出現一些紊亂的現象,讎皇沒有身體,但血池也因為他而出現了一些問題。」

    「血池出現問題?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近年。正因為讎皇和血池都出現了問題,我才有空隙偷偷到西南去,才會在雀池那邊見到你們。」燕其羽輕輕歎了口氣,道:「最近半年,讎皇做了很多倒行逆施的事情,或者也和這個有關。嗯,你們要是早來一年,或者晚來半年,只怕就沒那麼容易全身而退了。」

    「血池的事,早晚都沒關係了。反正都已經過去了。啊,不知道都雄虺會不會也有這個問題,如果我們能趁他……」

    「沒用的。」燕其羽道:「我沒見過他,但曾聽讎皇大人揣度過他的進度,都雄虺大人應該早已度過那一關了。其實讎皇大人在許多年前就已經度過那一關,只是他受到過重創,這才需要重新度劫……我的意思,你明白了麼?」

    「你是說想趁血祖度劫的時候救江離是不可能的,是吧?」

    燕其羽停下腳步,瞪了他一眼,冷笑道:「誰跟你談江離血祖的事情了?我是說雒靈!」

    「雒靈?」有莘不破也停下了腳步。

    燕其羽道:「心宗和血宗齊名,一理通,萬理通!血宗有元嬰上的問題,心宗高手修煉到一定階段只怕也會有類似的問題!」

    有莘不破恍然大悟:「你是說,雒靈現在……」

    「我只是猜測而已。」燕其羽道:「更何況,就算她現在還沒到那個階段,你也應該對她用心點才是……她……她懷孕了你知道麼?」

    有莘不破的雙眼瞪得像兩個大鈴鐺:「懷……懷……懷……懷孕?」

    見燕其羽點了點頭,有莘不破一聲怪叫,跳了起來,亂敲自己的腦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怎麼就沒發現?我真是一頭豬!」他亂叫一通,瘋瘋癲癲地就往松抱跑去,連和燕其羽道別也忘記了。

    燕其羽對此自然不放在心上。她看著有莘不破遠去的背影,喃喃道:「男人,你們為什麼老是這樣粗心……」她眼中看著的是有莘不破的背影,心中卻想起另外一個男人。

    於公孺嬰沒有和桑谷雋等一起喝酒,他讓姬慶節派一個將領帶著他滿城溜躂。邰城的覆蓋面頗廣,要不然也不能讓西北華族全部暫時遷移進來。但城內設施卻簡陋之極,城牆也很低矮,根本不可能賴之以抵擋一次大規模的進攻。

    「如果公劉沒有失算的話,那他應該是想禦敵於城外。可邰的兵力也不足以做到這一點啊。嗯,那多半就得靠公劉個人的神通了。還有城北的山脈走勢似乎也有些古怪,莫非和什麼陣形有關?公劉在這當口閉關,多半也和這件事有關。」

    突然給他帶路那個將領驚道:「不好。」

    「怎麼了?」

    「有人要跳城牆!」

    於公孺嬰順著他的手指望去,之間城牆上一個單薄的身影搖曳在春末的夜寒中,那窈窕的身形十分眼熟。

    邰國那將領道:「我馬上派人……」

    「不必。」於公孺嬰道:「是我朋友,這事我來處理。」

    突然那身影微微一晃,跌下城去。於公孺嬰大吃一驚。龍爪禿鷹通靈,一把抓起他向那城牆衝去。於公孺嬰才在城頭落足,落在城外那窈窕的身影早消失在夜色當中。

    有莘不破衝到松抱外面,要掀開車門,隨即又停下。想要敲門,舉起手來又放下。如此徘徊猶豫,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把臉貼著車門,輕輕叫喚著:「靈……靈兒,開門好不好。」

    車內沒有動靜,有莘不破又道:「你都已經是我……我妻子了啊,別任性了好嗎?哦,不對,任性的是我這個丈夫。我……我其實是不知道怎麼說話啊。唉……我也沒和你說過幾句話。其實,我心裡對你有一大堆話的,可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出口。有時候我覺得你明白的,但有時候又怕你未必明白。」

    車內還是沒有聲音,有莘不破以為雒靈還在生氣,以一輩子從沒有過的輕聲細語叫道:「靈兒,靈兒,靈兒,靈兒……」

    「不破,你在幹嘛!」

    有莘不破聽到於公孺嬰雄壯的聲音嚇了一跳,滿臉羞得通紅,口吃吃說:「沒……沒什麼。」

    於公孺嬰趕近前來,問道:「你和雒靈到底怎麼了?」

    「沒,沒什麼?」

    「沒什麼?」於公孺嬰道:「那你們幹嘛不呆一起!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

    有莘不破嘿然冷笑,換了一副什麼也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說道:「誰知道她們這些女人的小心眼裡在想什麼!不說了,我們喝酒去。」

    「喝酒?那雒靈怎麼辦?」

    「管她!讓她好好在車裡睡上一覺,明天醒來就沒事了。」

    「車裡?睡一覺?」於公孺嬰冷冷道:「你打開車門看看。」

    有莘不破一愣,隨即想起:「於公孺嬰這會子跑來問我和雒靈的事情幹什麼?他可不是喜歡管男女閒事的人!」心知不妥,跳起來掀開車門,松抱中空空如也,哪有雒靈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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