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溯洄從之 第九關 政變(下) 文 / 阿菩
當有莘不破在小鏡湖旁的山坡上遭遇有生以來最大的危機時,小鏡湖底也發生了巨大的變故!
小鏡湖外的動靜,采采根本沒有注意到,因為她此刻完全被那個男人的眼神吸引了!他是誰?他是誰?為什麼這樣親切,又這樣陌生?
「采采!」男人一步步走過來,就要把她擁入懷中,突然一聲斷喝阻止了他:「站住!」
采採回過神來,門口赫然是去而復返的羅蘫姨姆!這時,她才發現那陌生男人身後站著兩人:熱切望著自己的洪涘伯川,和冷冷盯著羅蘫的水族次席長老羅莎!「他是羅莎姨姆帶來的,那麼他是小涘的父親啦。我為什麼會覺得他這樣親切?是因為小涘嗎?可他剛才望著我的眼神,好奇怪啊。」
「你!你!是你,怎麼是你!」羅蘫對著那男人聲嘶力竭的怪叫打亂了采采的思緒,她開始暗暗擔心起來:這個男人和小涘是在她的允許下,由羅莎帶進來的,雖然目的是為了救出媽媽,但被羅蘫姨姆責罵只怕是少不了的了。采采不安地看了羅莎一眼,卻發現她一點擔憂害怕也沒有,一臉的平靜,似乎一切已經勝券在握。「羅蘫姨姆那樣威嚴,平時大家都那麼怕她,羅莎姨姆卻這樣鎮定。真是奇怪。」
采采跨出一步,說:「羅蘫姨姆,他是……」
話沒說完,羅蘫猛地衝了過來,攔在采采和那個男人中間,高聲道:「采采!別信他!什麼也別信他!」
采采一怔:「他又沒有對我說什麼,羅蘫姨姆幹嘛這麼緊張?難道這人對我水族不懷好意?可他是羅莎姨姆帶來的呀,而且小涘……」
「你為什麼要擋在我前面?」看著羅蘫,男人的神色冷了下來:「又憑什麼來攔我?」
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羅蘫姨姆控制不住自己地顫抖著,采采又驚又怕:羅蘫姨姆為什麼這麼激動,這麼害怕?她開始懷疑這個男人的來歷,難道他真是壞人?難道羅莎姨姆會引狼入室?采采頭一昂,鏗鏘有力地道:「這位前輩,你是小涘的父親嗎?」
男人聽到采采的話,轉頭向她看來,冷漠的神色如春雪融化:「不錯。」
采采道:「前輩,家母被困水晶之中,采采聽說您有莫大神通,能夠拯救家母,因此請小涘向您求助。如果您肯援手,水族上下感激不盡,但若想趁機對我水族有所圖謀,我水族上下,縱然瀝血小鏡湖也決不屈服!」走上一步,摟住羅蘫顫抖著的肩膀,安慰道:「姨姆,您別怕,采采永遠和您在一起!」看那男人時,他並沒有被采采這幾句話激怒,反而微笑道:「好孩子,好孩子……」
采采對這男人和羅蘫的反應大惑不解,看羅莎時,羅莎依然面無表情;看洪涘伯川,他也是一臉茫然!
采采忖道:「不管怎麼樣,先把長老執事們召進來,若有變故也有實力應付。」當下暗暗發出水波傳密。羅蘫驀地一震,跳了起來,轉身喝道:「采采!你!你幹什麼!」
那男人向羅蘫喝道:「放肆!對小公主是這麼說話的麼!」
采采一愣,道:「姨姆和我說話,是我們水族內部的事情,不用你管!」她已經暗暗覺得這件事情大非尋常,再聯想到羅莎一直以來說話吞吞吐吐的模樣,心中疑心更甚,對這男人也就不那麼客氣了,但那男人被她這樣頂撞,居然也不生氣。
采采低聲對羅蘫道:「姨姆,不管他是來救媽媽,還是來為難咱們,都是水族的大事!所以剛才我才發令把大家召來!不管出什麼事情,咱們水族都會團結一致來應付的!」這兩句話,一半是想羅蘫解釋,一般則是向小涘的父親示威,哪知羅蘫卻只是搖頭:「不行的,不行的……」
一直沒有開口的羅莎突然道:「號令已經傳出去了,就像日月之往西山飛馳,無可扭轉!其實,打從我們踏入小鏡湖,一切就已經不可改變!大長老,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
采采道:「羅莎姨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你不會背叛水族吧?」
「背叛?」羅莎淒然道:「我怎麼會背叛水族?采采你別急,很快你就明白了。」
「你沒有背叛,那……羅蘫姨姆為什麼……」
「哈哈!」羅莎笑道:「她在害怕,害怕你見到他!害怕大家見到他!因為她知道,只要大家一見到他,這個小鏡湖,就會被全部解放!」
采采被羅莎連續幾個「他」「她」繞糊塗了,而羅蘫的嘴唇卻顫抖得說不出話來——她是害怕,還是憤怒?
終於,全副武裝的水族的長老和執事魚貫而入,但當她們看見那個男人——小涘的父親——以後,並沒有像采采預想中那樣警惕著、疑懼著,而是集體地呆住了,彷彿看到了一個做夢也想不到會再見到的人!
水族的長老和執事幾乎是同時因驚駭而屏住了呼吸,水晶小築內一片死寂,只剩下羅蘫沉重的喘息聲。采采心中的疑雲越來越重了:「他到底是什麼人?他到底是什麼人?」
羅莎突然大聲喝道:「水王在此,你們還不施禮!」這一聲斷喝把采采驚得不知所措。噹的一聲,一位長老手中的珍珠盾跌落地面,腿一軟,跪倒在地!跟著一個、兩個,一眨眼間除了羅蘫、羅莎以外,所有長老和執事都向那男子跪倒行禮。
采采一片茫然,道:「水、水王?」
洪涘伯川得意洋洋道:「是啊!采采,我父親就是共工氏之後!水族的王者!水王·溯流伯川!」
羅莎道:「不錯!采采,他就是我們的王!水後娘娘的夫君!也就是你的父親!」
洪涘伯川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轉頭面向羅莎,顫聲道:「你說什麼?」
羅莎一字字道:「采采是我王的長女,本族的公主!也是你嫡親的姐姐!」
洪涘伯川怒吼道:「你說謊!」轉身扯住了父親,道:「爹爹!她胡說八道!對嗎?」
水王的反應卻令洪涘伯川近乎絕望——他撫摸了一下兒子的頭髮,柔聲道:「孩子,你羅莎姨姆說的都是實話。你不是從小就一直追問媽媽在哪裡嗎?喏,就在這裡了,就在那塊碧水水晶裡面!爹爹很快就會把媽媽救出來,讓她好好疼你。」
洪涘伯川茫然地望向碧水水晶,那裡面嵌著一個長得和采采很像、卻更加成熟的女子,神態安詳,彷彿睡著了。「媽媽……那是我媽媽……」他胸口一熱,湧起一股孺慕之意,但轉眼一看到采采,又難以接受地狂吼起來:「不!不是!」
水王喝道:「小涘!」
「不!」洪涘伯川狂叫一聲,衝了出去。
采采心中一陣迷糊,突然之間,羅莎告訴她面前這個男人是自己的父親。確實,在她某種模糊到不可捕捉的記憶中,她有一個父親,但每次向媽媽問起,她總說:「采采,等你長大以後……」眼前這個男子,他是這樣威武!對自己又是這樣親切!羅莎姨姆應該沒有說謊,否則長老執事們不會無端端給他下跪。可是,他是小涘的父親啊!昨天夜裡自己剛剛觸摸到的這個少年,轉眼間變成自己的弟弟!
洪涘伯川的狂吼讓采採回過神來,她想去抓住他,卻被水王堅實有力的手臂拉住、擁入懷中:「采采,先別擔心小涘,我們先把媽媽救出來,好嗎?」
媽媽!這個意念迅速把其他的想法壓了下來。
水王按了按采采的肩膀,那厚實的手掌讓采采感到無比可靠:父親!這是自己的父親!雖然采采還有很多的疑惑,可是這時卻完全相信他可以救出媽媽!
水王從軟倒在地的羅蘫身旁跨了過去,一眼也不看她,走近碧水水晶,張開了他的雙手,兩隻手掌虛托著兩道白光,那光芒粼粼有如水紋蕩漾。
「啊!」采采心中讚歎:「多渾厚的力量啊!」她突然想起了被河伯擒住以後那股來襲的力量:「對!那時候就是這樣的一股力量衝擊著東郭馮夷的洞穴!當時一定是我使用了大水咒以後被爹爹感應到了!媽媽一直不讓我使用大水咒,是要躲著爹爹麼?那又是為什麼?」
突然,水王頓住了。同時采采、羅莎和幾個功力較深的長老也都感到湖外傳來一陣強烈的殺氣,這殺氣離得這麼遠,卻仍讓這些人感到戰慄!
羅莎驚道:「水王!這……」
「應該是平原上的人!」水王道:「你馬上帶幾個長老去把小涘拿回來,無論用什麼手段!」羅莎應命,點了幾名長老匆匆而去。水王又道:「羅莈!」一個老婦應聲出列。水王道:「馬上召集水族人眾,待我救出水後,全族馬上遷徙!」老婦羅莈領命,帶著餘下的長老、執事快步離去。
霎時間,整個水晶小築裡只剩下水王、采采和羅蘫三人。氣氛靜的令人不安。采采道:「湖外……」
「采采別怕!」水王道:「你媽媽出來以後,世上再沒有人能阻擋我族的步伐!」
洪涘伯川衝出了小水晶宮,沿途驚動了水族的一些婦女,她們看見一個陌生少男突然從水晶小築的方向衝來,無不駭異,一時間議論紛紛。跟著羅莎長老帶著幾個長老也從水晶小築裡衝出,問明那個少年的去向,匆匆追去。水族的婦女們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羅莈長老傳出號令,收拾好行裝,隨時準備出發!一個個的變化來得讓人應接不暇,幸而搬家的事情從昨天就開始準備,早已就緒,倒也不甚忙亂。
洪涘伯川衝出湖面,突然感應西坡正爆發一股強烈的殺氣,這個殺氣恐怖得令他在水中也不禁一陣顫抖!「那是怪獸嗎?似乎比商隊那幾個人還要厲害得多!」
但這殺氣的出現也只是佔據了他腦海那麼一瞬,很快他又被那個難以接受的事實壓得難以呼吸。他雖然告訴自己那是一個謊話!可內心卻早已相信:采采是自己的姐姐,這是個不可改變的事實!
「為什麼!為什麼!」
正在他自暴自棄之際,湖水傳來一陣旁人難以察覺的暖意,讓他彷彿回到了嬰兒時代,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之中:「這是怎麼了?難道?」他隱隱猜到:父親很可能已經救出了母親!這股暖意激發了心中的孺慕,他似乎聽見了母親在召喚他回去。可是,在自己日思夜想的媽媽身邊,此刻還有另一個令他刻骨銘心的人——那個讓他動情的女孩,偏偏又是他的姐姐!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或許,比「該怎麼辦」更重要的,是他「想怎麼樣」!
「媽媽!」
碧水水晶的內部盪開一個漣漪,那固體物質彷彿變成了液體一般。水後睜開眼睛,緩緩地步出碧水水晶,就像步出一個小池塘。她出來以後,碧水水晶又恢復了原狀。
「媽媽!」采采抽泣著撲了過去,水後抱住了女兒,輕輕摩挲著她的頭髮和背脊,但她的雙眼卻看著水王。和水族的長老們不同,看見水王的水後顯得如此寧靜,似乎早料到會是這個局面:「你終於還是找來了。」
采采抬起頭來,看到媽媽那難以言喻的眼神,她終於完全相信了:身邊這個男人,的確是自己的父親!
「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聽見水王的這句話,采采心道:「爹爹為什麼有些憤然的樣子?是在生媽媽的氣嗎?」
「苦。」水後一笑,笑聲很複雜,似乎隱藏著無窮的失望與苦楚:「因為我沒想到你們這些男人會這樣執著!」
「那當然!」水王道:「共工祖神的大仇,就算持續千秋萬代,我們也一定要報!」
采采道:「仇?什麼仇啊?爹爹、媽媽,究竟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我已經長大了,你們就告訴我吧!」
這是采采第一次叫爹爹,水王一聽不由臉色大和,從水後懷疑把女兒擁過來,說:「采采,你要知道什麼,爹爹都會告訴你!不過眼前第一要務是搬家,這個地方品流太複雜了!等回到大鏡湖,我們再慢慢聊。」
「大鏡湖?」
「是啊!」水王道:「那裡是我們真正的家,是你出生的地方。好了采采,這些話到了大鏡湖再說。剛才湖外的那殺氣著實令人不安!」
那邊水後正把伏倒在地的羅蘫扶了起來。羅蘫老淚縱橫:「娘娘!我……」
水後還沒說什麼,一位執事快步進來,見到水後,大喜道:「娘娘!您!您無恙!」
水後點了點頭,水王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那執事道:「幾位長老把少主綁回來了,全族人眾也都在前殿候齊。只有執事阿茞在湖外未回。」
水王頷首道:「好,下去等著,待我和王后施展水遁大挪移,這就走。」
采采驚道:「現在?那阿茞姐姐呢?」
水王道:「我和你媽媽要做一件大事!按現在的情況看,這裡耽擱不得!等大事完成再回來找她吧。」
「可我還沒和岸上的朋友們告別呢!」
「岸上的朋友?」水王厲聲道:「是那些來自平原的傢伙麼?」
采采被父親喝得一怯,點了點頭。
水王怒道:「你是水族的公主!怎麼可以和平原那些下賤種族交往!」
「可,可是他們……」采采還想說什麼,但見父親盛怒,一時懾喏著說不出話來。
師韶悟透樂道之至理,有莘不破等無不替他高興,連桑谷雋也因大姐的解脫而消除了對他的仇視。
羋壓道:「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咱們也別睡覺了,我去弄幾個小菜,就這樣賞月到天亮。」有莘不破和桑谷雋都叫好。
突然小鏡湖水平面一陷,從湖中外流的支河水流倒湧,把陶函商隊沒有錨實的幾艘舟筏衝進了小鏡湖。於公孺嬰鷹眼一閃,道:「看!那個浪花!」眾人隨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一個浪花朝著注入小鏡湖的小河湧去,一個影子一晃,江離駕著七香車追過去了。
有莘不破道:「可能是小水晶宮出事了,我下去看看!」閉氣望水裡一跳,潛入湖底,不由嚇了一跳——湖底那個隔水空間竟然消失了!魚蝦在原本一片乾燥的「水下空間」若無其事地穿梭著,如果不是那被湖水淹沒的房屋瓦宇,他幾乎要懷疑「小水晶宮」究竟是存在過,還是僅僅出於自己的幻想。
淹沒在湖底的一切靜悄悄的,每個房屋都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有莘不破尋遍所有的殿宇,才在「水晶小築」見到阿茞——她正呆呆著望著那個本該安放「碧水水晶」的空位,連有莘不破游近自己也不知道。
有莘不破向阿茞比劃手勢,她卻視而不見,甚至有莘不破把她拉出了湖面,阿茞仍然沒有知覺。
這時江離也回來了,對眾人道:「那個浪花逆流而上,桑兄隆起來的那個斷崖被人鑽出一孔小瀑布接入小河,那個浪花就逆著瀑布進了那個沼澤。我到沼澤上空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東郭馮夷鑽破的那個地泥之竅冒出幾個水泡!看來她們是利用水族的咒法從那個地方離開的。」
桑谷雋道:「你看他們是往哪裡去了?」
江離搖了搖頭道:「不清楚,猜不出來。論起這水中的勾當,我對水族實在是甘拜下風。只是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走得這麼著急。就算不想讓我們知道去向,至少可以打個招呼啊。」
「那是因為她們對我們存著忌心!」於公孺嬰道:「確切一點說,她們應該是對外族的人都存著很重的疑忌。這個民族一定有過一段被他族傷害過的過去!」說著看了阿茞一眼,心中一陣沒有說出來的憐憫:「她只怕是被族人拋棄了。」
阿茞不知道在外面失魂落魄地遊蕩了多久,這才習慣性地潛回湖底「回家」,來到小水晶宮門口,本來迷迷糊糊的她突然驚醒過來,就如被人用冰水灌頂淋下:小鏡湖內,族人走得一乾二淨!水族能帶走的東西都已經帶走了——連那塊巨大的碧水水晶!
阿茞發了瘋似地在被淹沒的小水晶宮亂轉,可是她什麼也沒有找到!族人沒有給她留下任何路標指引,也沒有留下任何言語文字!
「我被拋棄了……」她亂了心神,連避水訣也散了,湖水四面八方地向她湧了過來,把她淹沒!
就在剛才,她被一個男孩拒絕!現在,又被自己的族人所拋棄!「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她如今剩下的,只有她自己了——這個自己或許只有這具皮囊本身,因為她的心在這半日之間已經被命運撕裂成了碎片!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感到有人把她帶出水面,但直到羋壓一聲「阿茞姐姐你怎麼啦」才把她完全喚醒。阿茞環顧四周,眼光在桑谷雋臉上停了停,又羞辱地低下了頭。
「阿茞姐姐,」羋壓問:「小水晶宮出了什麼事情?」
阿茞幾乎哭了出來:「我不知道!」
有莘不破道:「不管出了什麼事情,你先跟我們一道吧。我們一起去找采采。」
阿茞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桑谷雋,搖了搖頭,突然站起身來,跳入水中。
有莘不破一愣,問桑谷雋道:「她怎麼了?」
桑谷雋聳肩道:「我怎麼知道!遇上這種事情,大概是需要靜一靜吧。」
阿茞順著潮流不知漂了多久,進了大江。她開始感到很餓。頭上一片白光,看來現在是白天,但江水卻有點冷,滲透了她的衣服,刺激著她的皮膚。這種冰冷的感覺讓她沒來由地感到害怕,於是她畏縮地向岸邊靠去,任由江流將自己向下游衝去。可是那水,還是那麼冷。
突然,一股暖意當頭灌下來,讓她的身體產生一種莫名的顫抖。她一用力,浮出了水面,看見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立在江邊一塊高高的石頭上,向自己這個方向射尿。江水已經把阿茞衝開了半步,所以那淡黃色的水柱並沒有對著她當頭而下,僅僅落在她右肩附近的水面上,有力地把江面沖得恁響。
「他很強壯。」阿茞想。這個無比孤獨的女人,此刻居然忘記了羞恥。
那個射尿的男人顯然被阿茞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他已經是一個很有身份、很有地位的大人物了,本不該再做出這種大失體統的事情,只是剛才忽然想起童年的舊事,一時有些忘情,竟然放肆起來,玩得高興,竟然也沒有發現阿茞的靠近。
「要不要殺了她呢?」男人想著,收起了水槍。
阿茞爬上江岸,怔怔地望著岩石上的那個男人:他的身體比桑谷雋成熟得多,看起來也結實得多。有莘不破的身體和他相比,只能算是一塊未經鍛造的銅胚;江離的身體相形之下簡直就是一個花瓶——而這個男人的身體,絕對是一柄經過千錘百煉的寶劍!
男人本來盯著阿茞的咽喉,正想使個「破空刀影」切下去,突然發現她咽喉緊了一緊,經驗極其豐富的他馬上察覺到這女人怎麼了。眼光下移:阿茞全身濕漉漉的,把一個完全成熟的女性身段無遮掩地暴露著。「還不錯。」男人想,眼光上移,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一前一後向巨石後面走去。
這是阿茞的第一次,然而由於身體完全長開了,兼且自慰了許多年,所以有些地方並不如何青澀。更要命的是,眼前這個男人太厲害了。他對人類身體構造的熟悉程度舉世無出其右:只是捏了一下阿茞的腳,嗅了一下阿茞的體香,就知道阿茞哪個部位在什麼時候需要什麼樣的刺激——柔濕的還是硬熱的;舒緩的還是猛烈的;瞬間的還是持續的;該用舌頭、手指,還是其它……
所以阿茞第一次就高潮了。而那個男人看上去也很滿意。
「你叫什麼名字?」男人問。
「阿茞。你呢?」
「都雄虺。」男人想了想,說:「你爽得暴走的時候可以叫我葫蘆,不過在人前不許提這個名字,否則我就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