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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任飄萍不系舟 第一關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 文 / 阿菩

    輕裘、駿馬、美女。

    有莘不破和於公孺嬰賽馬,在歧路失散了。「啊!那裡有一個人,我們去問問路。」

    勒韁,銀角風馬人立長嘶,雒靈卻仍然穩穩地坐在有莘不破的背後,臉上微笑依然。

    「這位大哥,你好,請問您知道季連城怎麼走嗎?」

    那人搖搖頭,說:「你問我弟弟。」

    「你弟弟在哪裡?」

    「我弟弟給了我一個麥餅,對我說,哥,你坐一坐,我不回來你別走開。然後就走開了。」

    雒靈聆聽這個胖子的心聲,空蕩蕩的一無所有,心想:「原來是個白癡。」

    「那你弟弟往哪裡走了?」

    胖子隨手指了一指。

    有莘不破道:「謝謝了。大哥你怎麼稱呼?」

    「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馬尾,我弟弟叫馬蹄。」胖子很自豪地說:「他是一個很驕傲,很驕傲的人。」

    有莘不破拿出一方布幣,對胖子說:「大哥,這個給你。」

    「我不要,」胖子咬著粗糙的麥餅,說:「我要什麼東西,問馬蹄就行,他什麼都有。」

    小湖如鏡,湖邊一所很突兀、很古怪房子,房子門前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年坐在一個離湖岸數丈的地方,拿著一根數丈長的魚竿,凝神垂釣。

    馬蹄一動不動地蹲在水邊,盯著生命短暫的蜉蝣。突然水面破裂,他回過神來,只見一尾活蹦亂跳的青魚被一根由蠶絲擰成的魚線釣得飛了起來,摔在青草坪上。馬蹄衝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捏住青魚,取出魚線。很期待的奔到少年身邊,躬身奉上猶在掙扎的青魚。卻聽少年道:「扔了吧,我今天要的是金鯉。」

    馬蹄不敢違拗,扔了青魚。少年重新上餌,遠遠拋了出去。過了半晌,似有波紋異動。馬蹄小聲道:「金鯉!」少年急道:「別說話。」眼見魚線一動,再動,少年就要扯竿,突然地面震動,一匹風馬衝近前來,湖水漾起了一圈漣漪,魚線再不動了。

    少年一愕,向來騎怒目而視。馬蹄抬起頭來,見到了有莘不破。

    輕裘、駿馬、美女。

    雒靈聽到了一個無限艷羨的聲音,順眼溜了馬蹄一眼,這個男人心聲中所充斥的慾望,比以前所見過的任何人都來得強烈。不過她對這種慾望毫無興趣,只是稍微溜了一眼,便不再理睬。

    「你知道我為了釣這尾金鯉!等了多久嗎?」少年怒氣沖沖地道。

    有莘不破一愣,少年跳起來道:「一個時辰!我整整等了一個時辰!」

    有莘不破看了看釣竿,明白過來,順口道:「一個時辰,也不算久!」

    「什麼!」少年驚叫道:「不算久!一個時辰夠我燒出六十六個小菜,釀成八十八罈美酒,整治出一百零八個點心!」

    有莘笑道:「我曾見一個人花了整整三個時辰,才準備好佐料、炭火、器具,又花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做出一味清湯,我偷了一勺吃了,只是一勺,那味道卻終身難忘。」

    少年本來暴怒,但聽到他講到烹飪,竟不覺呆呆聽著。有莘繼續道:「那人對我說,一飲一食,不過適性而已。但若論起烹飪之技,似乎並不是菜做得快就了不起。」

    少年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很久沒有遇到一個能說出這種道理的人了。你的烹飪之技一定十分了得。」

    有莘不破笑道:「我不會做菜,只會吃。」

    少年大喜,道:「那更好。你能在一勺清湯中吃出無窮味道,那是大大的食家了。你一定要到我家來,試試我的手藝。」

    有莘不破指著那棟古怪房子說:「那就是你家嗎?」

    少年笑道:「那怎麼會是我家,那是我的廚房。」

    「廚房?」

    「是啊,我家在季連城。」

    「季連城?妙極,我剛好要去季連城。我叫有莘不破。」有莘不破心念一動,道:「你叫馬蹄嗎?」

    馬蹄心中一跳,已聽少年道:「馬蹄?誰啊?不認識。我叫羋壓。你要去季連,那最好就住在我家吧。」

    有莘不破道:「住宿就不用了,我帶的人太多。」

    羋壓笑道:「不要緊,我家大得很,就是一百個人也住得下。」

    有莘道:「不止一百個人。」馬蹄嚇了一跳,羋壓也有些詫異,道:「商隊?」

    有莘不破點了點頭。羋壓道:「那也無妨,季連這麼大,多來幾個商隊也安排得下。」

    有莘不破道:「季連城城主姓羋,你……」

    羋壓笑道:「那是我爹爹。」三兩下收拾好漁具,隨手拋下一塊布幣,對有莘不破道:「跟我的廚房走。」轉身進了房子。

    有莘不破正不知道他這句話什麼意思,卻見那房子的牆根突然冒起火來,連驚呼也未發出,房子已經穩穩飄了起來,「房子」底下有百十隻火鴉托著,向前飛出。

    有莘不破大笑,道:「這個有煙囪又會冒火的『大盒子』,到底是房子還是車啊!」

    眼見房子已經飛出數丈以外,便要策馬,馬蹄急道:「我、我就是馬蹄。」

    有莘頓了一頓,隨口應道:「哦,是嗎?跟你哥哥說謝謝他指路。」縱馬馳去。

    馬蹄怔怔望著他的背影,喃喃道:「男人就應該這樣活著!」

    他向羋壓臨走前拋下的布幣走去,俯身拾起,小心翼翼地收好。又抓起那尾早已缺水而死的青魚,尋路找到馬尾。

    馬尾拿著一小塊不捨得吃的麥餅,一見到馬蹄,高興地塞進嘴裡,說:「你看,我剛好吃完。」馬蹄道:「哥哥,剛才有個騎著馬、背後坐著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的男人向你問路嗎?」

    馬尾點頭說:「是啊。不過那女人很漂亮嗎?她就像我們老家那個濕淋淋的山洞裡長出來的馬尾草。」

    馬蹄道:「那是扶風草啦。」

    「馬尾草!」

    「好啦好啦,我們走吧,走得動嗎?」

    「嗯!」馬尾肉顫顫地站起來,跟著弟弟進了城。

    陶函商隊雖然還沒到,消息卻早已進城,滿城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情。雖然陶函歷來只做上等行貨的買賣,但帶動的卻是整個季連從上到下的價值鏈。陶函的人眾需要吃喝,食肆的生意便火起來了;陶函的馬匹需要餵養,柴草就貴起來了;陶函的車具需要整修,木匠鐵匠就動起來了;陶函的勇士需要尋歡,妓女就值錢起來了……而要和陶函談生意的人,也需要應酬,需要交際,需要大量的酒肉和大量的女人。買了陶函的貨物再轉手,又形成了第二圍的交易圈……市面動起來以後,人流就多了,乞丐出動,小偷出動,無賴出動——總之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在一日之間因陶函商隊的到來活躍起來。從最上等的酒樓到最低賤的貧民窟,都離不開一個話題:陶函商隊。

    「原來他是那樣了不起的人!」馬蹄喃喃自語。「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像他那樣。」但這句話他不敢說出口,因為那只會惹來恥笑。

    他帶著馬尾來到城北的茅屋群,到了自己的地盤,看到畫著一條歪歪斜斜的馬尾巴的破牆下睡著一個小乞丐,衝過去一陣暴打,一邊道:「你竟敢在老子的地盤睡覺!」把那個殘廢的小乞丐打得哭爹喊娘地逃跑了。他讓馬尾在牆角下呆著,用死青魚換回了兩塊麥餅,撕下一半自己吃,另外一個半給了馬尾。

    「哥,你在這裡呆著別亂跑,我去打打獵。」打獵的意思,就是去找賺錢的活兒。就像他前幾天發現有一個貴公子帶著一座會飛的房子在那個湖邊釣魚,便趕緊上去巴結,希望是一條財路。他在那裡小心伺候了三天,不敢多說話,連名字也不敢問不敢報,所以直到今天才知道那小哥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少城主!

    馬蹄剛要走,馬尾問:「你不去老巫那裡學字嗎?」馬蹄道:「先去學字,然後去打獵。」馬尾道:「小心些,不要像上次那樣給人發現,打個半死。」

    其時日已過午。馬蹄從季連火巫家的狗洞裡鑽了出來,一路尋思這個月的營生。突然街上人潮湧動,紛紛嚷道:「來啦,來啦,陶函進城了!」人潮向兩邊迫擠,讓出中間一條寬敞的大道。馬蹄在無數人頭的間隙中看了個飽,直到商隊過盡,尤自呆呆出神。回到城北,興高采烈地對馬尾描述著:「威風!真是威風!領頭的那人腰盤大蛇,頭上飛著一頭好大的鷹,座下跨著好駿的馬!威風,真是威風!還有他後面的那車!天!那車竟像是花做的,那個香啊,隔著一座山也能聞到。車裡那人不知道是什麼人,倚在花叢裡睡覺,肩頭上還睡著一頭狐狸,不知道是活的還是死的。總之這些有錢人真威風,也真他媽的奇怪!」

    馬尾卻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但馬蹄那麼高興地說,他也就那麼高興地聽。

    馬蹄道:「要是我們能進陶函商隊……哥,我們去求他們收我們好不好!」馬尾說:「只要和你在一起、有麥餅吃就行。」

    馬蹄笑道:「麥餅?那些大銅車裡也不知道藏了多少金銀財寶!有人說裡面全是金子、珊瑚、珍珠……總之,就是把整個季連城買下也綽綽有餘。……」

    「買銅車?」季連城城主羋方看著這個兒子帶來的朋友、陶函新的台首,緩緩道:「陶函的銅車,確實是在這裡定做的。不知於公世兄要買幾輛?」

    有莘不破道:「有多少買多少。」

    羋方道:「這麼說,陶函的錢是湊夠了?」

    有莘不破道:「錢沒問題。」

    羋方道:「那就好。打造一輛陶函這樣規格的大銅車費時甚久,五年前於公兄有意再造一支車隊,付了一半定金,這五年來我們的工房風雨不休,共造得五五二十五輛銅車。」

    有莘不破嚼舌道:「五年才造了二十五輛?」

    羋方道:「不錯,估計也得再過得一兩年,才湊得全原先所定的三十六輛之數。」

    有莘不破道:「那我就先取這二十五輛吧,其它以後再說。」

    卻聽門房來報,卻是於公孺嬰、江離和陶函四老到了。眾人禮見,羋方扶住於公孺嬰道:「於公兄英姿笑語猶在耳際,不意天道難測,世間英雄,又弱一個。」

    於公孺嬰咽聲道:「父親去地匆忙。小侄未能告喪四方父執親友,甚是慚愧。商隊啟行未久,不敢半途而廢,以違家父之願。故背不孝之名,忍剜心之痛,風霜不避,行商四方,以完先人之志。先父在時,常以世伯良言景行訓導小侄,今日得見世伯,如見先父,思念及此,常令小侄悲喜滿膺……」話未已,類如雨下。眾人連忙相勸。不多時家宰來報:少城主已經安排好筵席,請貴賓上座。

    於公孺嬰讓有莘坐首席,讓江離坐次席,自己坐在第三。雒靈不願離有莘不破左右,就在他身邊加了一張椅子。蒼老見這少女不知禮數,而有莘不破又如此縱容,心中不悅。

    羋方冷眼旁觀,暗暗驚奇:「於公之斯有子英雄如此,何以竟把商隊傳給外人?這已是一奇!於公孺嬰是正統傳人,這有莘不破得了他的位子,他竟像毫無罅隙,這又是一奇!這叫江離的年輕人弱不禁風,既無名位,又無身份,於公孺嬰居然願意屈居其下,更是一奇!」

    當下主人勸酒,賓客把杯,季連雖然僻處南方,但羋氏乃中原官侯之後,筵席雖歡,禮數井然。

    初春之夜寒如水。馬蹄和馬尾緊緊抱在一起,藉著彼此的體溫御寒。

    「毒火雀池?」羋方道:「出此城再向西南方,需經蠶叢,過魚鳧,萬水千山,遠,遠,難,難。」頓了頓又道:「蠶叢多姜、丹沙、石、銅、鐵、竹、木之器,其民豐饒,商行至彼可獲厚利。但那毒火雀池卻在南疆瘴癘叢生、魔獸橫行之處,商隊去那裡做什麼?」

    有莘笑道:「玩兒啊。」

    羋方一愣,於公孺嬰忙道:「鳳凰不憩無寶之地,既有名禽,必藏至寶。」

    羋方點了點頭,不再言語。羋壓卻饒有興趣追問道:「爹爹,那毒火雀池有一隻火雀嗎?」

    羋方笑道:「古老相傳,不足為信。」

    江離道:「羋氏先人為帝嚳火正,掌萬國火種,光融天下,號稱祝融,這名禽既然以火為名,城主怎會不知?」

    羋方道:「江離世兄好學識。只是我羋氏為祝融旁支,千年遞傳,至於老朽,已有衰落之勢。」

    有莘道:「羋壓聰明伶俐,將來一定能令羋氏振興。」

    羋方歎息道:「這孩兒生來聰明,我本來對他也抱有重望。豈知他不學好,整天流連於庖廚之間,迷戀烹飪小技,唉,我如今只希望他能把這份家業傳下去,莫在他手上敗亡得一乾二淨便足願了。」

    羋壓不服,嘟起小嘴道:「什麼烹飪小技!烹飪的學問大的很!」

    羋方冷笑道:「什麼大學問。在各位貴賓前面胡說八道,也不怕貽笑大方!」

    有莘道:「不然。烹飪雖是小技,但若說關乎大道,卻也不錯。其於治國,其於天道,實有相通之處。」

    羋壓大喜,連連道:「就是就是。」

    羋方有些不悅,說:「小兒年紀尚幼,世兄這說法若無根據,只怕難脫諂媚之嫌——讓我這個連是非也還不懂得分辨的小子聽了,更是大大有害!」

    有莘正色道:「城主這話說重了。我和羋壓相交甚得,哪有教壞他的道理。我雖然不懂得烹調,但家師之於烹飪,卻是古往今來第一大高手。我雖不學烹飪,但也聽他老人家說過,天下之至味,亦通天下之至理!」

    江離聽他這幾句話俗音少而雅言多,不禁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平時故意粗聲粗氣說話,這會子說起什麼天下至理,倒是頭頭是道。」

    羋方道:「有何至理,不知世兄能否為我這塊老朽木頭剖析一二?」

    有莘不破道:「當日我祖父與我師父相會於鼎俎之間,因問起治家理國之道,我師父以味為喻,說出一番道理。當時我雖不在場,但因此論甚高,祖父銘之象鼎,以訓後人。故小子也常誦習。」

    羋方顏色稍霽,羋壓豎耳聆聽。

    有莘不破道:「如以三蟲言,水居者腥,肉食者臊,草食者膻。然臭惡猶美,皆有所以。」羋壓會心地點了點頭,有莘不破繼續道:「凡味之本,水最為始。五味三材,九沸九變,火為之紀。時疾時徐,滅腥去臊除膻,必以其勝,無失其理。調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鹹,先後多少,其劑甚微,皆有自起。鼎中之變,精妙微纖,口弗能言,志弗能喻,若射御之微,陰陽之化,四時之數。」

    羋方聽到這裡微微頷首,羋壓更是連眼睛也亮起來了,這些道理無不暗合他近來烹飪時的心得,心雖得之,口不能言,被父親用大道理壓著,自己明明不服,卻又說不出什麼上得了檯面的話來,只能亂發脾氣和父親抬槓。只聽有莘不破繼續道:「知其理,通其事,察其變,鼎中之物,方能久而不弊,熟而不爛,甘而不噥,酸而不酷,鹹而不減,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膩。」

    蒼長老突然想起,此論似曾聽過,只是一時卻想不起何處聽來,但隱隱感到此論關係重大。忙一邊思量,一邊細聽:「如其取材,丹山之雀,洞庭之魚,崑崙之蘋,壽木之華,南極之碧菜,雲夢之青芹,陽樸之姜,招搖之桂,越駱之菌,鱉鮪之醢,大夏之鹽,宰揭之露,長澤之卵,玄山之禾,不周之粟,陽山之穄,南海之秬——肉之鮮,菜之美,和之勝,莫先於此。」

    羋壓尋思:「若此,我能得十之五六而已。」羋方心道:「此為喻體,其理未出。」

    有莘不破續道:「至若水之美者,三危之露,崑崙之井。果之美者,沙棠之實;常山之北,投淵之上,有百果焉,群帝所食;箕山之東,青鳥之所,有甘櫨焉;江浦之橘;雲夢之柚;漢上石耳。」

    羋壓尋思:「若此,我所得不過十之一二。但此等寶物,何以得之!」卻聽有莘不破道:「何以得之?必得青龍為乘,天馬為匹。何以致青龍天馬?非先得至道、窮天理,不可得而具。縱天子不可強為,必先得道。道者止彼在己,己成而天子成,天子成則至味具。故審近所以知遠,成己所以成人。聖王之道在於要約,不在於繁縟!」

    這番話說出來,只聽得羋壓如癡如醉,羋方也欠身作揖,道:「老朽井底之蛙,非世兄,今日難聞上國至理!慚愧慚愧。」

    蒼長老突然想起一事,心頭大震:「師父!祖父!難道他是那人的徒弟,那人的孫子!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馬蹄半夜醒來。想起生來貧賤,四方流落,與哥哥相依為命,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著落。十多年來尋尋覓覓,只希望能給哥哥尋到一個飽暖的窩也不可得。

    「為什麼我不能像陶函的那個台侯那樣!為什麼他年輕輕就能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一樣的年紀,一樣是人,為什麼我卻要遭人白眼,受人唾棄?為什麼要窩在這裡挨寒受凍!」

    「弟弟,別想那麼多,睡吧。」不知什麼時候,馬尾也醒了。

    「哦。」馬蹄闔上了眼睛,卻止不住腦中彭湃起伏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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