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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文 / 朱維堅

    只要我當一天公安局長,就絕不允許這種事情存在

    (2000年2月20日下午1時至下午4時許)

    1

    送走谷局長和張主任,林蔭惦匆匆返回市區,返回清水公安局。快到達時,遠遠望見大樓外停著好幾台珵亮耀眼的轎車,心中一動,以為來了什麼領導。到了跟前,又見一些中青年漢子樓裡樓外出出入入,一個個晃晃蕩蕩,大大咧咧,抽煙閒聊,一時鬧不清什麼身份。林蔭疑惑地問老孫都是什麼人,老孫曖昧地一笑說:「什麼人,清水的重要人物!」

    什麼重要人物?林蔭下車後邊往樓裡走邊打量著這些人,見他們都穿著黑皮夾克,梳著板寸平頭,和路上那四個歹徒差不多。他們看到自己,大大咧咧的神情稍有收斂,目光現出疑慮、戒備之色。

    林蔭迎著這種目光走進樓內,又見有人樓上樓下的竄著,打扮和氣質和外面的人差不多,可是沒人阻攔,他們就像在家裡一樣。林蔭走上二樓,見右側走廊寫著刑警大隊字樣,就拐了過去。正好,第一個門半開著,上邊寫著一中隊字樣,一步跨進去,頓時看到一幅更加刺眼的情景。

    屋裡有五個人。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那個刀疤臉歹徒,他正樂哈哈地坐在椅子裡大吃大喝,眼前的桌子上擺著香腸火腿燒雞什麼的,居然還有兩瓶啤酒。他的身側還站著兩個年輕人,同樣是穿黑皮衣,留寸頭,一邊陪著說笑,一邊為其倒酒。第四人坐在他們對面的椅子裡,是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身材矮壯,也穿著黑皮衣,髮型也差不多,也和他們親熱地說笑著。第五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一張桌子後邊,是個高個子年輕人,穿著沒佩警銜的橄欖綠警服,一手拿筆,一手托腮,百無聊賴地翻著面前的一份筆錄用紙。屋裡這五個人,只有他看上去個像警察。

    這……這是在幹什麼?

    沒等林蔭說話,第四個人--也就是刀疤臉對面的矮壯青年發現了林蔭,皺起眉頭走上前來,抓著他的肩膀粗聲道:「你是幹什麼的?誰讓你亂竄的?出去,出去……」別看他個兒不高,頭頂在林蔭的眼睛下面,可人卻很蠻橫,一邊說一邊使勁兒往外推搡。林蔭氣得一時不知說啥好,一手板住門框,一手指著室內陪刀疤臉說笑的兩個青年:「他們是幹什麼的,為什麼在這裡?」矮壯青年手上更加用勁兒:「你管得著嗎?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快滾出去……哎,再不走我可不客氣了!」

    矮壯青年說著拉出動武的架式,林蔭心又提了起來,難道今天還要挨第二次打?還好,那刀疤臉及時叫了起來:「三哥,別動手,他是林……林局長……」

    ……

    矮壯青年聽到這話,一時愣住,費了好大勁兒才露出發僵的笑容,「這……原來是林局長,你……我還以為你……這……」

    這時,林蔭身後傳來腳步聲,正是牛明。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沒好氣地吼起來:「趙鐵軍,你就這麼辦案嗎?我怎麼交代你們的?他們倆在這兒幹什麼,馬上給我滾,快滾……」

    屋裡人都緩過神來,陪笑的兩個青年慌慌向外走去,卻被林蔭伸手攔住:「站住,你們是幹什麼的?」

    趙鐵軍--那個身材矮壯的年輕人湊上來,看看牛明,又看看林蔭,陪著笑臉道:「這……林局長,他們……他們是給『老刀』送吃的!」

    「老刀」就是那刀疤臉。林蔭強壓怒火,盯著趙鐵軍問:「那,你又是幹什麼的,又在幹什麼?」

    牛明急忙在旁搭話:「他叫趙鐵軍,是大案中隊的偵查員,這案子交給他們了!」

    原來他是警察,還是刑警,是偵查員,是在辦理案件……林蔭的火氣不打一處來,怒聲道:「你就這麼辦案嗎?這是審訊室還是會客室?!」

    趙鐵軍被問得臉通紅,一時說不出話來。林蔭讓兩個外人離開,又走向角落的高個頭年輕警察,不等問話,早已站起的年輕警察「卡」的腳跟一磕,一個標準的立正,右手迅速舉向耳際敬禮,可能是意識到沒戴警銜,手伸到一半又落下來,臉色紅紅的不知說什麼才好。

    林蔭拿起桌上的筆錄看了看,兩頁還沒寫滿,全是些無意義的基本情況,更加生氣,問年輕警察:「就這些?」

    年輕警察臉更紅了.趙鐵軍湊上來:「這……他們不承認哪!」

    林蔭冷笑一聲,沒再說話,轉身欲向外走,卻見走廊裡慌慌走來一個男子,三十四五歲的樣子,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看到林、牛二人,急忙打招呼:「林局長,牛局長!」

    牛明介紹道:「這是副大隊長兼大案中隊長江波!」接著發起火來:「你怎麼搞的?我不是交代了嗎?要加大審訊力度,你看看,這都成什麼樣子了……」

    江波被訓得臉通紅,眨巴著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林蔭對牛明一字一句道:「請你給我一個解釋,我看到這一切是怎麼回事?這樓裡樓外的人都是幹什麼的?這是公安局還是旅店商場?這案子進展得怎麼樣?審訊進展如何,堵截措施是如何落實的,效果如何。你們已經表示要支持我的工作,我希望看到實際行動!」

    說完,甩身向三樓局長辦公室走去。

    林蔭氣壞了,進辦公室好一會兒平靜不下來。雖然曾經想過清水公安局存在一些問題,卻萬沒想到上任第一天就發生這些事:自己作為新任公安局長,在路上差點挨打不說,到了公安局,又差點挨了警察的打。而且,自己親眼目睹、親身經歷的一起明明白白的惡劣案子,卻辦得這麼吃力,為首的歹徒跑了,剩下的到現在什麼也不交代,又沒人作證,受害人不指認,看這樣子,弄不好要流產呢!谷局長的話應驗了,清水的情況是挺複雜,清水公安局的情況也夠複雜的了。那麼,這一切背後到底隱藏著些什麼呢……他眼前又晃動起趙鐵軍的面孔、神態,看上去怎麼跟那些歹徒差不多,不止是穿著,還有氣質,還有和歹徒那種親熱勁兒,這樣的人怎麼能當警察,怎麼能當刑警,怎麼能進大案隊,怎麼讓他來辦這案子?

    正想著,有人敲門,林蔭應了聲「請進」,一個圓頭圓腦的男人走進來,是辦公室副主任郝正。他手裡拿著一件東西,湊上前陪著笑臉說:「林局長,這是給您買的!」

    郝正遞過一個小巧玲瓏的手機。林蔭一時沒反應過來,郝正急忙解釋道:「啊,是這麼回事,按照市裡的規定,公安局長、政委和刑偵副局長可以配手機。原來配給老曾那個,他走時沒有交,只好給您新買一個。我本來想給你買個高檔的,可周局長說局裡經費緊張,就買了這種中檔的,如果你不喜歡咱們再換……對了,每月可報話費二百四十元,可規定是規定,可咱公安局情況特殊,用量大,老曾在時都實報實銷了……你看這手機行嗎?」

    林蔭接過手機,也沒細看就說:「行行,這樣就不錯了。周局長說得對,局裡經費緊張,花錢可得注意節約……對了,今後我的手機費就報240元,超了我個人付!」

    林蔭收起手機,眼前浮現出前任曾局長的面孔,心說:這人可真行,人調走了,把公家的手機也帶走了,影響多不好,等自己調走那天,絕不這麼幹。

    郝正說完話沒有馬上離開,看看林蔭的臉色道:「林局長,您生氣了?還是為那幾個小子的事吧?真他媽太可恨了,這事絕不能放過,要從嚴處理,判他們,實在不行就勞教……林局長你剛來,不知道清水的事兒,他們是大軍子手下,要不敢這麼猖狂?」

    大軍子?這是什麼人?林蔭急忙追問。郝正回頭看看關著的門,貼近林蔭的耳朵說:「你慢慢就知道了,他是清水一霸,黑白兩道,上上下下交得廣,錢也大……林局長,你得有個思想準備,整不好,這案子就泡湯。你看他們咋安排的,要趙鐵軍審問刀疤,你知道他是誰,大軍子的表弟。對了,大軍子哥倆,老大是大軍子的,叫鄭光軍,老二是二軍子,叫鄭華軍。有人說趙鐵軍算是老三,也叫他三軍子。還有牛明,別看他是副局長,其實,他跟大軍子是鐵哥們,有人說他們還拜過把子。林局長,按理我不該說這些,可又怕您被他們耍了,吃虧……」

    原來如此。

    由於郝正貼著耳朵說話,林蔭覺得臉頰直發癢,不好意思躲開,又被話中的信息吸引,聽得心跳個不停。

    郝正的話沒說完,門又被人敲響,進來的正是牛明。郝正急忙轉了話題,對林蔭大聲說:「林局長,手機要是有啥問題隨時告訴我,我去換!」然後向牛明打了個招呼離去。

    2

    不等問,牛明先開了口:「林局長,我把那些傢伙都攆走了,又罵了江波和趙鐵軍一頓。媽的,我再三囑咐他們認真對待,他們就是不往心裡去。不過,剛才那兩個小子確實是送吃的,總得讓他們吃飯哪……當然,江波趙鐵軍有責任,太不嚴肅了……趙鐵軍不認識你,要不也不能發生剛才的事,我讓趙鐵軍寫檢查,寫完後你看看,不合格重寫!」

    林蔭不快地:「檢查不檢查無所謂,關鍵是把案子查明,好幾個小時過去了,到底查得怎麼樣了?」

    「這……」牛明歎了口氣:「媽的,確實有難度,也不是江波趙鐵軍他們不盡力,那三個小子嘴太硬,死不承認打了人,更可氣的是,受害人也不指控,到現在也沒拿下來,那些旅客們又都說沒看清,誰也不出證,還都著急離開,現在看,證據不足……你看咋辦好?」

    看來,郝正說對了。對眼前的情況,林蔭並不感到奇怪。他雖然多年在地區公安局工作,可對基層的事也明白幾分,特別是下分局鍛煉這一年,有些就更清楚了。因此,他冷靜下來,又把球踢回去:「這種事你肯定比我經歷得多,你看該怎麼辦?」

    牛明很正經地皺起眉頭,歎口氣道:「咋說呢?受害人的傷情鑒定已經出來了,雖然血沒少淌,可傷的並不重,是輕微傷。現在,有很多大案需要警力,這種事要是個個都這麼認真起來,恐怕啥也不用幹了,要不是你碰到,根本就不會報案……」又換成很氣憤的口吻:「但是,他們的確也不是好東西,不能輕饒了他們,讓他們多出點血,給受害人賠錢,醫藥費、誤工費什麼的,多賠點!」

    火又在心中升起來。說來說去還是這一套。林蔭眼睛盯著牛明道:「你的意思是私了?讓他們破財消災?啊,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地市兩級公安局長親眼所見,還有那麼多群眾圍觀,最後是證據不足,不了了之?你覺著這麼處理合適嗎?!」」這……「牛明精明的小眼睛眨了起來:「這……可是,也是事出有因哪,行為人雖然有過錯,可不管咋說,他們也算是執行公務,受害人也有相當責任,他們沒交線費,被發現又不接受檢查處理,暴力抗拒,把人惹火了,給他們幾下子,能算什麼大事呢?!」

    林蔭望著牛明用譏諷的口吻說:「真是咋說咋有理呀,如果咱們辦案都持這種態度,恐怕什麼案子也辦不明白。怎麼,執行公務就可以打人嗎?照你這麼說,咱們警察執行公務也可以打人了,刑警大隊刑訊逼供更是有理了!再說了,據我親眼所見和挨的那一拳告訴我,這絕不是什麼『給他們兩下子』,如果不是我及時制止,不知他們會打到什麼程度,造成什麼後果。那時,恐怕就不是輕微傷了!」

    「這……」牛明支吾了一下再也說不出話來,臉色也紅紅的,眼睛麻搭下來:「那……受害人不指控,行為人又不承認,留置的法定時限又快到了,案子不能結咋辦?總不能硬定吧!」

    林蔭壓住火氣,不再就事論事,沉默片刻,突然轉了話題問:「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牛明一愣:「誰呀……你說他們,打人這幾個小子?啊,我不是說了嗎?他們是交通局聘用的收費員!」

    林蔭:「在聘用前他們都幹過什麼?還有沒有其他違法活動?對,我跟你交代過了,這種事情他們幹過多少次了?」

    牛明的臉發紅:「這……沒聽說過,也許有,可沒人報案,咱們不掌握!」

    「他們在交通局聘用之前是幹什麼的?」

    「這……咋說呢?社會人兒吧!」

    社會人?!什麼叫社會人?

    這種稱呼林蔭不是第一次聽到,它是近些年來流行起來的一個稱呼:「社會人兒」,內涵很寬泛,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從表面上理解,是無固定職業,有「混社會」的意思,可是,用什麼手段去混呢?那就費思量了。不知怎麼搞的,當今中國社會就滋生出這麼一種新人類。

    林蔭再轉話題:「大軍子這個人你認識嗎,他是幹什麼的?」

    牛明一愣,臉色青紅不定,但很快鎮定下來:「啊,你說的是鄭光軍吧,當然認識,清水人誰不認識他呢?企業家,光華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手下有十幾家企業,還是市人大代表,對,還是常委呢……你問這幹什麼?他怎麼了?」

    這可和郝正說得不一樣了!林蔭感到自己的話有點冒失,可已經說出來了,只好繼續下去:「有人說,我們抓的歹徒與這個人有關,不知是真是假!」

    「這……」牛明倒沒完全否定:「這怎麼說呢?大軍子是個名人,企業多,手下人也,交得也廣,免不了有一些人打著他的旗號在外面招搖,這幾個小子到底和他有什麼關係,我也拿不準。你的意思是……」

    林蔭急忙搖頭:「我隨便問問。不過,我覺得,他們不可能第一次幹這種事,就憑他們那大膽妄為的勁頭兒,肯定還有別的違法犯罪行為,要進行深挖,通過這起案子挖出其他問題,依法嚴肅處理。不過,我們現在對他們採取的措施只能是拘傳,時間有限,必須抓緊工作,在法定時限內查結!」

    牛明想了想,站起來,苦笑一聲道:「我盡力而為吧,不過,您得理解,這種案子不好查,難度太大!」

    林蔭:「沒困難要我們警察幹什麼?你忙去吧!」

    牛明怏怏不樂地走出去。

    片刻,又有人輕輕敲門,聽到回音後輕輕走進來。三十四五歲的男子,眼睛又大又亮又活,剛才見過,叫什麼來著?對,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江波。急忙伸手讓其坐下。

    江波半個屁股放在椅子裡,望著林蔭小心地說:「林局長,我是向您檢討來了。剛才我沒有按牛局的指示安排好工作,造成不好的影響,請您批評!」又看看林蔭臉色:「同時,出向您匯報一下,這案子看起來簡單,其實難度很大,我們恐怕……」

    江波不再往下說,只是打量著林蔭的臉色,林蔭也不表態,手一揮:「你往下說,難度到底在哪裡?難道比偵破刑事案件還難?他們打人,我和谷局長、張主任都看到了,我還挨了打,上百人圍觀,四個人抓來了三個,現在只是審訊取證的問題,刑警大隊要是連這點小案子都辦不明白,恐怕交代不下去吧!」

    「這……」江波有點語塞:「話是這麼說,可是……林局長你剛來,對清水的事還不太瞭解,我說的難度不在這裡,你不是也看見了嗎?剛才咱公安局樓外停著的那些轎車,說情的比我們辦案的還多,局內局外,上下左右什麼角色都有,我們真有點頂不住。這清水的事……不過林局長你放心,我保證自己沒問題,可我的份量太輕,名義上是副大隊長,可對人家來說,只是個小卒子,讓你咋辦你就得咋辦……」

    話裡話外透出點意思。等江波稍一住口,林蔭突然問:「大軍子是什麼人?這幾個人和大軍子是什麼關係?」

    「這……」江波驚訝地睜大了本來就很大的眼睛:「林局長,您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就不用解釋了。要是沒有大軍子,他們算個啥?咳,清水的事情複雜著呢,你慢慢就知道了!」

    這種話已經聽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角度說過幾次了。林蔭不再迴避這個問題,眼睛盯著江波問:「那你說,這案子該咋辦?咱們就不辦了?算了,把他們幾個放了,打人白打了,打我也白打了?!」

    「這……那當然不能。」江波急忙否認,可馬上又歎口氣說:「不過,確實難度很大。林局長,我說的是心裡話,這案子讓我們刑警大隊辦,恐怕會越辦越糊塗,有些事我不便說,你慢慢會知道的,我建議移交給治安大隊辦理,這本來就是治安案件,按照分工,也應該是他們的,因為牛局交給了我們,我們才不得不辦的!」

    這話倒有幾分道理。林蔭思忖著不再說話,江波試探著站了起來:「林局長,我走了!」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回過臉來說:「林局長,還有一件事,剛才你也看到了,趙鐵軍他……他這樣的人放在刑警大隊不合適,更不能放到大案中隊,有他在,全隊的管理都受影響!」

    林蔭:「怎麼,你們領導不了他?」

    「這……」江波遲疑著說:「你不是也看到了嗎?就那個樣兒,我和羅大隊他根本不放在他眼裡……真的,林局長,你把他調到別的部門吧,我這也是為您考慮,不然,他早晚給咱局惹出大事來!」

    江波說完,沒等林蔭回答,轉身走了出去。

    林蔭沉思片刻,拿起電話。

    黎樹林走進來,沒等林蔭說完話就急了,頭搖得像撥浪鼓似地說:「不行,我不同意,林局長你剛來,不是我不支持你工作,這案子要是一開始就由治安部門辦,我沒二話,可我不能給牛明擦屁股!」

    林蔭用目光制止了黎樹林,嚴肅地說:「這是我來清水後的第一起案件,如果這案子都查不清,我這公安局長也就不用當了。目前還不知這事的背後有什麼名堂,可我的決心不會改變,案子必須查清,打人者必須受到懲罰。我想,你總不會讓我去親自辦案吧!」

    黎樹林聽了這話,不好再反對,想了想說:「你都說這話了,我要再不同意,就是不支持你工作了。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有些事你大概也感到了,我也不能保證就能把案子查明白……另外,你得跟牛明說好,我不願意接,他恐怕還不願意交呢!」

    黎樹林說得不錯,牛明被招來,聽到林蔭的決定後,臉色「呱達」一下撂下來,順口溜出一句:「咋的,信不著我們刑警啊?」

    林蔭說:「這不是信著信不著的事,這本來就是治安部門分管的案件,哪能讓刑偵部門投入這麼大精力,看這樣子,你們短時間也查不清,就交給他們吧!」

    牛明無話可說,只好同意,沖黎樹林冷笑一聲:「好,我不行,看你的吧!」然後走出去。林蔭又嚴肅地對黎樹林說:「黎局長,你馬上組織人把案子接過來,爭取在法定時限內查結,法制科也要提前介入,一定要辦成鐵案。而且要注意深挖,看他們還有沒有同類問題。你要向辦案人交代清楚,要排除干擾,頂住壓力。頂不住就往我身上推,誰要整事兒,我饒不了他!」

    黎樹林想了想說:「要想把他們以往的事都查清,那得豁出大功夫,我沒有這個奢望。要是能把眼前的事查明白,就燒高香了!」

    3

    黎樹林雖然有想法,還是接受了任務。林蔭心情也輕鬆了一些,坐在靠背椅裡舒口長氣,才有閒心打量起自己的辦公環境來。

    局長辦公室相當不錯,寬敞,明亮,牆壁全部鑲的實木板,木板的紋理清晰可見,檔次很高,地面是大理石的,窗框是鋁合金的,窗簾兩邊還懸掛著百葉式拉簾。辦公桌是一個閃著幽光的碩大老闆台。房間是套間,推開牆上的一道門,裡間是休息室,雙人床,嶄新的被褥,大彩電……還有室內衛生間,衛生間裡有洗浴盆,有淋浴頭……

    林蔭觀察著,既滿意又有幾分不安。條件真的不錯。在地區公安局,這樣的辦公室,最少也要四五個人辦公。不怪人們都千方百計想當官掌權,當了官就是好啊……但願這樣的環境別對自己產生不良影響!

    正想著,郝正又敲門進來,把一條香煙扔到沙發上。是條「中華」,林蔭不明白怎麼回事:「你這是……我不抽煙!」

    郝正笑道:「這是招待用的,您當局長的朋友多,來了連顆煙都沒有多不好,這是慣例!」

    慣例!看來,老曾一直是這麼辦了。林蔭心情不快起來,抓起煙塞到郝正懷裡:「對不起,這慣例從我這裡改了。你趕快拿走,我剛來清水,沒什麼朋友,就是有,來了也不招待,你保存著,等局裡招待上級領導時用!」

    郝正只好把煙夾在腋窩裡,有點尷尬地笑了笑,又問林蔭吃飯怎麼安排。林蔭反問,曾局長的家也不在清水,他吃飯是怎麼安排的。郝正笑了一聲說:「這……老曾他在皇朝大飯店吃,你也……」

    林蔭又不明白:「皇朝大飯店?那是什麼地方?價格貴不貴?」

    郝正曖昧地一笑:「這讓我咋說呢,大飯店能便宜嗎?不過,老曾在那兒吃飯從來不花錢,局裡有事多往那兒安排幾次啥都有了。你要想去那兒吃,我馬上聯繫!」

    林蔭急忙擺手:「不,我不去那兒……哎,咱局裡沒有小食堂嗎?」

    郝正:「這……要說有也有,110指揮室要值班接警,二十四小時不離人,所以有個小食堂,不過,哪能上那兒吃,條件太差,也不方便……我看這樣吧,我給你找個小飯店,便宜,就今天中午吃飯那兒,怎麼樣?」

    林蔭:「不,不上飯店,就在110食堂吃,你告訴他們一聲,從今天晚上開始,多做一個人的飯!」

    郝正還想說什麼,可看到林蔭堅決的表情,就閉上口,改問林蔭還有什麼指示。林蔭要瞭解情況,就說看看去年的工作總結和今年的工作要點。郝正聽了說:「咳,這是秦志劍的事,我早想到了,可都是副主任,誰管誰呀?昨天跟他說了一嘴,根本不尿我。我打電話讓他來!」

    郝正說著,拿起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撥個號碼,聽到對方接電話後,用一種批評加命令的口氣道:「秦志劍,你咋回事,林局長來這麼長時間了連面也不朝,你馬上過來一趟!」

    不一會兒,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個三十五六歲的民警出現在門口,一身警服,一級警司的警銜,中等身材,略顯清瘦,行動敏捷,目光陰鬱,看到林蔭,一個立正敬禮,輕聲自我介紹道:「秦志劍!」

    郝正在旁補充道:「我們辦公室的副主任,管政務,能寫,大筆桿子!」轉向秦志劍:「林局長要看咱局的總結要點,你怎麼不預先準備好?」

    秦志劍不理郝正,幾步走到林蔭面前,隔著老闆台,從桌角上放著的一摞材料中拿起最上邊的一疊遞到林蔭手上:「林局長,這就是你需要的東西,我讓勤雜工打開辦公室,放到這裡的!」

    林蔭打開手上的材料,有本市和本局基本情況介紹,有去年的工作總結,感到很滿意,但又發現缺少今年的工作要點,正要問,秦志劍先開口了:「今年的要點還沒出來,可責任不在辦公室,局黨委一直沒有坐下來研究!」

    說得有理,可口氣也很沖。林蔭看一眼手上的材料,是打字稿,文字簡明流暢洗煉,對這個副主任產生了較好的印象,抬起眼睛笑著說:「謝謝了,今後還請你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秦志劍沒有回應,而是問林蔭還有沒有什麼事,得到否定的回答後,轉身走出屋子。

    林蔭覺得這個人有點怪:辦公室副主任,直接為領導服務,一般都靠近領導,可他卻很反常,不但不親近,還好像有一種特別的疏遠甚至戒備,難道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他?不可能啊,和他剛剛認識,是第一次接觸啊!

    郝正猜到了林蔭的內心,在一旁道:「這人……就這樣,我也不知該不該說,他原來是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是老曾把他調到辦公室當副主任的,還許願將來提他當主任,兩個人挺鐵,現在老曾走了,你來了,他情緒能好嗎?你也得理解他……」

    原來是這樣。林蔭對秦志劍的一點好印象也就淡下來。郝正在旁繼續說著:「林局長,你剛來,有些事不清楚,咱們公安局的事情非常複雜。老曾在這裡經營多年,有些鐵哥們,除了秦志劍,還有牛局……對了,我聽說你把剛才的案子交給治安了,這算對了,要是牛明辦,只能越辦越糊塗,你知道嗎?他們是一夥的。昨天老曾去寶山上任,牛局和大軍子弟兄都去送了,你抓的仨小子就是陪著去的,還在寶山住了一宿,今天上午返回,肯定沒少喝,半路上耍酒瘋,結果碰到了你……」

    林蔭聽得心直忽悠,不由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對了,有個歹徒看到兩台轎車駛過來時,不是高興地說了聲『大哥和牛局來了』嗎,看來,他們的關係肯定非同一般。鬧了半天,牛明是在欺騙自己,他並不是去迎接自己的,而是送老曾回來碰到的。郝正說得對,要不怎麼聞到他們嘴裡都有酒味呢……不對,他們是從市區的方向趕去的呀,通寶山的路在相反的方向啊!

    郝正解釋說:「這還不好解釋?牛明和大軍子弟兄的車跑在了前面,赫剛他們落到了後邊,惹出了事,他們都有手機,一定是牛明接到電話,回去解救他們……」

    這分析很有說服力。林蔭進而想到,牛明已經承認半路遇到了赫剛,那麼,能不能他明明知道怎麼回事,有意放跑他呢?又想到兩台轎車駛來的情景,一紅一黑,一前一後,那台黑色高級轎車又在半路轉回去……他忍不住問郝正:「對了,你既然是辦公室副主任,又管事務,清水有一台掛警牌的黑色高級轎車是誰的?」

    郝正眼睛一轉:「你說的是黑奔馳吧,在哪兒看見的?那正是大軍子的坐騎,昨天他跟牛明一起去送老曾了……」

    明白了。林蔭趁機再問:「大軍子到底是誰,他是幹什麼的?」

    郝正臉上現出憤恨的表情:「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他是清水一霸,可他媽卻當上了人大常委……林局長,這大軍子可不是簡單人物,上上下下全有人,要不,這仨小子處理起來能這麼費勁嗎?要不是你碰到,肯定又不了了之。林局長,清水老百姓可讓大軍子弟兄害苦了,你可不能怕他,得跟他鬥,要不制服他們,你這局長也當不好!」

    郝正的話很打動人,反映的問題也引起林蔭的重視,可他剛來清水,有些情況還不熟悉,不便過多表態,只是笑一笑表示感謝,還說今後有什麼事多提醒自己。郝正聽了急忙表態說:「這你放心,只要林局長信得著我郝正,我保證有話就說……」還想說幾句,見林蔭拿起秦志劍送來的材料,就知趣地向外退去。邊往外退心裡邊高興地想:「看來,這個局長有點潮,是個『生荒子』。好,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對付大軍子他們,媽的,你們等著吧!」郝正退了出去,林蔭想看看材料,可還沒看進去兩行,黎樹林又敲門走進來:「林局長,跟您匯報一下吧,你恐怕要失望了,我看這案子夠嗆……」

    和牛明說得差不多:證人不做證,受害人不指控,行為人不承認。概括成一句話,就是證據不足。但還是比牛明有進步。黎樹林說:「我親自找了受害人,談了半天還是不指控,最後說了,一定要和你親自談。你看怎麼辦?!」

    林蔭立刻放下材料站起來:「你說怎麼辦,咱們這就去見他們!」

    老楊住在城郊的一片居民區裡。一幢普普通通的磚房,院子裡停著那台惹過禍端的客車。客車本來就是舊的,現在窗玻璃被砸得破牙爛齒,車身油漆多處被砸掉,又坑坑窪窪的,看上去十分刺眼。老楊的兒子二憨躺在床上,頭上纏著繃帶,臂上掛著點滴。他現在的情景比被打時還嚇人,血是擦乾洗淨了,可腦袋臉龐都腫得很大,或紫或青,有一隻眼睛腫成了一道細縫,看上去叫人觸目驚心。

    林蔭問,傷成這樣為什麼不住院。老楊慘然一笑:「這……住院太貴,在家裡也一樣,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

    沒有生命危險就不住院了?住院貴也不用自己花錢哪!沒等林蔭往下問,老楊先開口了:「對不起林局長,給您添麻煩了,俺一時離不開,沒想到你還到家裡來了……俺有事求您了,您一定答應俺,行嗎?」

    林蔭:「說吧,什麼事?」

    老楊:「沒別的,俺就是求你把打俺兒子那三個人放了,這事就算了,俺們認了,您也別太認真了。求您了,放了他們吧!」

    真是太反常了。按常理,受害人本應痛恨兇手,要求公安機關嚴厲打擊,可現在卻出現了相反的事。林蔭的臉沉下來:「老楊,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解釋解釋,為什麼要這樣做。不過我得先聲明,我不能答應你,而且還希望你們父子站出來指控他們……」

    「別,別……林局長,你可別……」老楊打恭作揖地:「林局長,俺們全家求您了,俺明白您是為俺們好,可您這麼做不是幫俺們,是害俺們哪,林局長……」

    老楊說出流出淚來,老楊妻子也哭出聲來,躺在床上的二憨使勁砸了一下床,也嗚咽起來。

    這裡顯然有問題。黎樹林拉了林蔭一把,低聲對他耳朵說:「剛才我去了醫院一趟,他們本來住院了,可不知從哪兒去了幾個小子,威嚇他們一通,他們趕忙就出院回家來了!」

    有這種事?林蔭問老楊,老楊說啥也不承認,還是二憨忍不住了,躺在床上大聲道:「爸,咱們就別再忍著了,公安局長在這兒,跟他們說吧,我也豁出去了,讓他們打死我吧……」

    林蔭和黎樹林趁熱打鐵,再三啟發,楊氏父子終於承認有這回事。當時,他們剛剛住進病房,就有三四個小子闖進病房,一身殺氣地指著老楊鼻子說:「你就是老楊吧,你們爺們行啊,把我們三個弟兄弄進去了,你們還想不想在清水呆了?媽的,還敢住院?我們弟兄打了多少人,哪個敢住院了?趕快滾出去,要不後果自負。告訴你們,如果我們三個弟兄出不來,由你們負責,公安局找你們沒有?該咋說明白吧!」說完掏出兩千塊錢扔到床上:「趕快出院,不然傷就更重了!」

    老楊說完垂下頭,長歎口氣說:「林局長您明白了吧,俺們惹不起他們哪,您就饒了我們一家,放了他們吧!」

    林蔭氣得呼呼直喘,不答反問:「你們認識那幾個威嚇你們的人嗎?他們是什麼人?」

    老楊搖頭:「我們哪認識哪,可還用認識嗎?一猜就知道是誰,瞧那身打扮,都是黑皮衣,剃平頭,都是他們一夥的呀……林局長,您到俺家裡來,是瞧得起俺,可要是傳到他們耳朵裡,也是病啊!」

    「反他們了!」

    林蔭實在忍不住了,拳頭「砰」地砸在桌子上,在屋裡來回走了幾步,然後站下對楊氏父子斬釘截鐵地說:「只要我當一天清水公安局長,就絕不允許這種事情存在!你們這案子我一定要辦下去,一定要辦到底!希望你們能站出來指控他們……老楊,別怕,怕能怕來什麼?你怕,他們就會同情你,可憐你,不再欺負你了嗎?二憨,你是年輕小伙子,難道這打就白挨了,這樣下去,你怎麼出去做人?我現在負責地對你們講,只要你們站出來指控,我保證你們的安全,誰要是敢報復你們,我一定饒不了他們!」

    林蔭的激情和真情感染了楊氏父子,一番演講和勸說後,他們終於答應指控幾名歹徒。

    可是,對於此外的其它問題,他們則表示無能為力。老楊說:「林局長,只要把我們自己的事解決就行了,我們管不了別的事,也實在說不清……林局長,您可一定保證我們的安全哪!」

    受害人的指控有了,下面就是證人了。林蔭先讓辦案人給自己做了份筆錄,又想讓谷局長、張主任出證,可覺得成份太單一。既然這個小小的案件難度這麼大,證據就應充分些。可找到幾個旅客,卻都說看見打架了,怎麼打沒看清。由然間,林蔭腦海一亮,想起一個人來。

    林蔭從懷中掏出一個名片,按著上面的號碼按了號,很快,電話裡響起清脆的女聲:「您好,我是苗雨,請問是哪位?」

    林蔭報了名字,苗雨一愣,接著歡快地笑了,用半開玩笑的語調道:「啊,林局長,請問有什麼指示?」

    林蔭受了她的感染,也用半開玩笑的語調說:「指示談不上,是請您幫忙,我們需要一個證人,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勇氣!」

    苗雨很聰明,馬上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啊,是為路上那件事吧,他們太凶了,真應該好好治一治,公安局長親自找我,能不支持您工作嗎?這個證人我當定了……對了,我還有物證,他們打人的情景被我拍下來了,還有您的高大形象,我抓緊洗出來就給您送過去!」

    太好了。林蔭把電話裡的內容對黎樹林和在場的辦案幾個辦案民警說了,他們都鼓掌叫好。

    林蔭一邊等待苗雨,一邊囑咐辦案人員完善卷宗,還再三要求法制科人員要從嚴把關,反覆審查案卷,不能有一點漏洞。安排完,回到辦公室等了一會兒,不見苗雨,有些著急,就又掛了電話,卻聽苗雨在電話裡沒頭沒腦地說道:「給多少錢我也不賣……我知道該咋辦,你別嚇唬我,我不怕……」林蔭莫名其妙,叫了兩遍苗雨的名字,她這才回過神來:「啊,林局長,我在跟別人說話。您別急,照片已經洗出來了,我馬上就給你送去!」

    可是,又等了一會兒,苗雨還是沒到,正在著急,聽到走廊裡有急促的腳步聲和女人的說話聲:「……這些流氓,惡棍,太卑鄙了,怎麼樣,還是上醫院看看吧……」

    正是苗雨的聲音。

    林蔭迎出屋子,見苗雨和秦志劍一起走來。苗雨衣衫有些散亂,秦志劍則用手絹捂著額頭,額頭好像有血跡。這又是怎麼回事?

    林蔭急忙把二人讓進辦公室。苗雨氣憤地說:「林局長,這清水的治安實在太不像話了,要再不好好治理,一點安全感都沒有了……」

    原來,苗雨騎自行車來公安局,走到半路時,突然跟一個騎自行車的男青年相撞,雙方發生了口角。圍觀的人中突然衝出兩個男青年,動手搶她的挎包,要不是秦志劍路過相助,挎包就被搶走了。但秦志劍被人打傷了頭部。林蔭聽了非常氣憤,馬上要部署人調查,秦志劍阻止說:「算了,他們早跑了,我傷不重……不過我覺著,這事不是偶然的……」

    林蔭也這麼認為。又問秦志劍是否認識歹徒。秦志劍搖頭說:「不認識,當時很亂,他們又突然動手,很快就逃跑了……媽的,他們要是慢一點,我非抓住一個不可!」

    林蔭這時才覺察到,這秦志劍雖然是辦公室副主任,搞文的,卻有勇烈的一面,像個警察的樣子,心中生出幾分欣賞。觀察一下他的傷,好在不重,只是額頭破了,出了點血,放了點心,然後問苗雨照片帶來沒有,苗雨從挎包裡拿出一疊剛剛洗完、還濕漉漉的照片遞上來:「在這兒。好歹沒讓他們搶去!」

    林蔭看著照片,想起她電話裡的話,問是怎麼回事。苗雨地說:「那是我們局的一個人,他不知怎麼知道我有這些照片,說有些人托他找我,要花錢買,我不同意,他又勸我不要交給你們,還有點威脅的意思,我沒聽他的……對了,路上這事八成就和這有關,多虧秦主任了,要讓他們搶去,證據真的沒了!」

    聽著苗雨的話,林蔭心中佈滿烏云:苗雨有照片的事只有自己知道,而且只對黎樹林和幾個辦案民警說過,這麼快就傳了出去,對方迅速採取了行動……林蔭抑制著憤怒,領著苗雨找到辦案人員給她錄證言,然後找到黎樹林,說了剛才的事,黎樹林大為驚訝:「這事只有我和幾個辦案人知道啊……不對……這……都他媽怪我!」

    黎樹林突然住口不說了,林蔭催問了好幾句,他才低聲說:「我跟牛明說了這事。也是順嘴溜躂出去的……他激我,說我也辦不明白這案子,我就把苗記者有照片的事說了,難道他……」

    林蔭沒再往下問,但心裡有數了。

    苗雨的照片有好幾張,都是那四個惡棍打人的情景,有一張拍得特別好,那個刀疤臉惡狠狠的表情都真實地表現出來。再加上她的證詞,可說是鐵證如山了。錄完證言,苗雨又來到林蔭的辦公室,拿出另外一張照片來交給他。林蔭接過來一看,正是自己站在沙包上對群眾講話的情景。因為當時自己不知道,所以照得非常真實。看上去,形象還不賴,臉上充滿了憤怒,挺帶勁兒的。

    這時治安大隊長走進來,把行政拘留的審批表和案卷擺到他面前,說法制科已經審完,讓他在批准一欄簽字。林蔭翻了一下案卷,覺得很完備,無隙可乘,就在審批表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因為短時間內很難查清三歹徒其它問題,加之赫剛沒有抓到,只能就事論事,先給予行政拘留15天的處罰。

    三名歹徒被關入拘留所。

    事情告一段落,林蔭對苗雨表示了感謝,怕她再受傷害,要派車送她回電視台。苗雨搖著頭說:「用不著,你能天天派警察保護我嗎?只有你把清水的治安搞好了,把罪犯都抓起來了,才能徹底保證我的安全……我不怕,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對了,我現在馬上對這起案子進行採訪,今天晚上就報導出去!」

    苗雨說著拿出手機撥號,然後頤指氣使地大聲說:「陳鋒嗎?你馬上到公安局來,帶著攝像機,有重大新聞採訪!」

    很快,一個年輕的男攝像記者帶著攝像機來了,按照苗雨的指點開始了採訪。

    林蔭暗暗觀察這個年輕的女記者,對她果斷勇敢的性格和事業心都產生很強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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