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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文 / 孫春平

    八

    又是一個星期一,楚哲乘車返回縣裡。

    他下了汽車,便直奔肖秉林的辦公室。推開門,見屋裡煙霧騰騰地坐了不少人,有教委主任、縣高中的校長、公安局長,還有兩位教師模樣的人,一個個面色冷峻,沉默不語。縣辦主任紀江膝上放著一疊紙,準備記錄的樣子,肖秉林見楚哲進了屋,忙從辦公桌後起身迎了出來,將楚哲拉到走廊裡。

    「剛回來?先回屋歇歇,有話過一陣再說。我這正亂呢。」肖秉林說。

    「咋回事?」

    「縣高中有位老教師,昨天夜裡被人打傷了。這不,師生們來了。」

    楚哲心底突然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被打的老師叫什麼?」

    「吳瑞之,教語文的,五十五六了。」

    「砰……嘩……」楚哲耳邊恍惚又響起玻璃被砸時的一聲炸裂。他急切地問:「兇手抓住了嗎?」

    「抓住了還說什麼?昨天夜裡,有九點多鐘了吧,吳老師帶學生上完晚自習,獨自一人往家走,穿過一條胡同時,身後竄來一輛摩托車,照著吳老師後腦勺就是一磚頭……」

    又是磚頭!

    楚哲一驚,心想吳老師當時就人事不醒了,哪還記得騎車人的模樣和摩托車牌號,當時胡同裡又靜無一人。這事讓公安局也撓腦袋呢,一點線索都沒有,咋抓兇手?

    楚哲對肖秉林說:「你知道吳瑞之是誰嗎?就是鋼管廠會計吳冬莉的父親。」

    肖秉林大驚:「啊?!」

    楚哲還想說幾天前他家裡也挨過一磚頭,可話到嘴邊,還是嚥回去了,只是問:「吳老師的傷重嗎?」

    「不輕。打了一個大口子,又加嚴重腦震盪,好在已沒有生命危險了。正在醫院裡治療呢。」

    楚哲轉身就往外走。他又要了汽車,直奔縣醫院。

    病床上,那個清瘦的老人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眼睛微瞇著,臉色顯得越發蒼白虛弱。床前圍著吳冬莉和她的丈夫,還有一位學校的老師。輸液瓶在不緊不慢地點滴著。見楚哲進來,吳冬莉迎過去,兩行情亮的淚水便不可遏止地流了下來。

    楚哲握了握吳冬莉的手,便要上前和吳瑞之說話。吳冬莉攔住他,小聲說:「我爸不能說話,腦子傷得挺厲害,身子動一動,情緒激動一點,就噁心得要吐。」

    楚哲站在那裡,靜靜地凝望著傷病中的老人,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深深的愧疚。如果那個事情自己鼎力擔承過來,如果自己不是有意無意地在家裡躲了一周,老人是不是就不會遭此一難呢?那是一夥窮凶極惡的人,是不是以為玩了這一手,就能嚇唬住難,堵住誰的嘴巴了呢?

    吳瑞之聽到了屋裡人的說話聲,微微睜開眼睛,見到楚哲,就掙扎著想坐起來。楚哲急上前按住老人,說:「吳老師,您別動。我……來晚了。」

    吳瑞之嘴角扯出幾絲鄙夷的冷笑,輕聲說:「一幫無賴、流氓……見不得太陽的東西……」

    楚哲會意地點點頭。

    吳瑞之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手上竟還握著一卷紙:「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饒不了他們……」

    楚哲把那份材料接過來,說:「吳老師,您如果還信得著我這個學生,就把它交給我。您安心養傷吧。」

    「不敢不敢,言重了。」吳瑞之微微地點了點頭,兩顆碩大的淚珠在眼窩裡漩動,終於一溢,順著多皺的面頰滾下來。他故作輕鬆他說,「老百姓的話,他大嘎禿子打立正……還想一手遮天?」

    楚哲又坐上汽車,心事重重,一言不發。小車飛快地開到十字街,正要開向縣委大院時,楚哲說話了:「去市裡。」

    司機嘎吱一聲踩死了閘,不解地問:「去市裡?」

    「去市裡,到市紀檢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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