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30章 文 / 白槿湖
NO.28
也不知是哪個超級迷戀方騰的女孩帶了一個頭,一腳踹在唐未歡的自行車上,她僵挺的身子努力要扶住自行車,卻失去重心和平衡,極不雅地跌倒在地上,裙子蹭在了車輪的鋼圈裡卡住了,腳踝也扭了,真是糟糕透了。
小喇叭把自行車往地上一扔,趕緊扶著她,凶巴巴的眼神看著四周落井下石的女生,說:「都滾遠點,都知道三中阿刺吧,阿刺是我姐們,你們一個個小心明天學校黑板報上貼滿你們的情書!」
阿刺對她們說如果在三中受到欺負,報上她阿刺的名字就沒人敢動她們了。
可事實並非如此,報上阿刺的名字顯然是一個巨大的錯誤,直接引來一群女生的憤恨和圍攻,阿刺究竟在學校有多引起民憤啊,小喇叭和唐未歡被二十幾個女生層層包裹住,指指點點和謾罵,死定了,難道這次要壯烈犧牲在三中門口。門衛呢,保安呢,教導主任呢,都去哪涼快去了!
「啊誰用腳踢我自行車啊,你們給我等著,我非要把你們三中炸了——」小喇叭驚天地泣鬼神的呼號。
唐未歡冷眼不語,方騰,這筆帳我都記在你身上了,我此後有生之年的每一天,就是要羞辱你羞辱你羞辱死你!
人群中,恍惚一下子安靜了,因為一個男孩子的到來,他是一樹男子,唐未歡的腦子裡只有這樣的描述,像是一樹的星星光,排山倒海,走到她面前,世間上最美好的詞都可以用來形容他,溫潤,和田玉般美好,潔白,光耀。如一道光芒,撥雲見日,照亮了她的眼眸,黃昏微風吹散她的髮絲,她瞇著眼睛,望著面前向她伸出手的發光體少年。
她記得那一雙修長好看的手,好看得讓人怦然心動,是不是握住這雙手,天就不會黑,就不會害怕,她小心翼翼伸出沾滿灰塵和車輪上油膩的手,就在她的手要夠著他的手那一瞬間,小喇叭拉住了她的手,怒目瞪著他說:「歡妞,他和方騰是一夥的,別理他,沒一個好人。」
他微笑收回手,扶起她的自行車,轉身對那些女生說:「都回去吧,如果還想參加校啦啦隊的話。」
顯然他簡簡單單一句話,要比阿刺的名字有威力多了,各圍觀女生都羞澀退場,喧鬧的一幕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天空的飛鳥撲閃翅膀飛遠。她想,如果可以一剎那飛遠,該多好,她從未認識一個叫方騰的男孩,他那麼拽,那麼自大,又招桃花,哪裡可愛了。
「疼麼?」他問,並沒有在意小喇叭的敵視,也沒有解釋。
「疼死了!」她不看他,坐在地上揉自己的腳踝,他是在可憐他嗎,和方騰是一夥的,能有人品好的,精神正常的嗎?
方騰皺皺眉頭,他好像覺得哪裡很不舒服,在他要打算伸手的時候,卻有另一隻手伸過去,他沒有想陷她於圍攻,他只是想逗逗她。他一把摟著好兄弟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說:「蘇西京,我的好哥們,你的同情心可真氾濫啊,路邊流浪的阿貓阿狗嘛,走,打檯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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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死了騰死了騰死了騰死了,去死吧混蛋!」她話裡有話狂喊一頓來發洩自己的憤懣,出師不利,方騰這個大變態,齷齪,天底下一些噁心的詞都可以用來描繪方騰。
方騰聽著背後的犀利喊話,指著自己問蘇西京:「這瘋姑娘是在罵我嗎?」
「你覺得呢?」蘇西京甩開方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厭惡地說。他把方騰當作最好的朋友,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一塊長大,他比較沉默含蓄,所以有大孩子來欺負他的時候,方騰總是挺身而出。
「不至於吧,為個女孩,你要跟我這個好兄弟翻臉嗎?」方騰笑笑,有些失望。
「你為什麼那樣對她?」
「因為我不喜歡她。」方騰傲慢地說,他多像被寵壞的王子。
「可她喜歡你啊。」
「那我就得喜歡她啊,她拿了一些破信說我寫情書給她,你說她是不是瘋了。蘇西京,你要還當我是兄弟就跟我去打檯球。」方騰斜瞇著眼指著對面的桌球室。
「我贏了你就去一中向她道歉。」蘇西京一臉傲然,似乎對贏方騰是志在必得。
唐未歡和小喇叭是狼狽掛綵地回到了各自家裡,說好了洗過澡後再集合,小喇叭的外婆見她一身灰,唸唸叨叨問她又去哪瘋了,作業做好了沒,晚上想吃什麼,小喇叭心情很煩躁,呼啦啦隨口答應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她心情又好又糟糕,好是因為她遇見了暗戀過的宋逵,糟糕的是,看到唐未歡受到那樣的欺負她什麼也幫不了。
分明看見唐未歡在方騰和蘇西京走了之後流下的眼淚,在無人的時候,眼淚才偷偷有膽量跑出來,一看有人出現,又立即縮回到了眼睛裡,躲著,生怕被人瞧見。
愛情啊,我們的愛情啊,怎麼會如此惆悵而神傷。
小喇叭想自己更淒涼,她喜歡一個人,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她想有天她也有勇氣走到宋逵的面前,不要臉地說一句:「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如同我喜歡你一樣得深刻。」
像阿刺說的趁年輕,趁活著,春情蕩漾一次,如何?
唐未歡抱著藍藍,這只笨貓,不管她快樂還是悲傷,它總是那樣悲憫的表情靜默看她,彷彿她才是一隻在愛裡受傷的流浪貓。方騰不是說了麼,她就是街邊的一隻流浪阿貓阿狗。
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她和流浪的阿貓阿狗有什麼不同,藍藍在她懷裡喵嗚一聲,連叫喚都那麼低啞。
「藍藍餓了嗎,姐姐給你做飯吃。」她打開冰箱,還有一些小喇叭外婆給的干魚,用油烘炸過的,後來受了潮,就讓她拿來喂貓。她凝視著那袋干魚片,想到以前媽媽在家的時候,經常會把爸爸釣來的小魚兒都洗乾淨用油炸得脆脆的,再和青椒紅椒一起炒,非常的香,媽媽還老笑爸爸釣的魚太小了,不能紅燒也不能煲湯,只能用來做魚乾。
往事被一袋魚乾召喚了出來,她的眼前彷彿依稀可以看到媽媽繫著圍裙在廚房做飯,她每天放學回家最開心的事就是聽見媽媽炒菜下鍋的聲音,她調皮貪吃地用手從盤子裡偷偷菜吃,媽媽會叫她小饞貓,要乖乖坐在餐桌邊等爸爸下班一起回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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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爸爸的鑰匙插在鎖孔上發出開門的聲音,那便是最幸福的時光,她會從椅子上跳下來,蹦著去開門,撲到爸爸的懷裡撒嬌。
只是後來,爸爸漸漸回家越來越晚了,她和媽媽總是等到飯菜涼了也沒等到爸爸回來,後來爸爸乾脆就不回家了,媽媽則整日以淚洗面,也不再研究菜譜做好吃的給她吃了,她美麗賢惠的媽媽變成了一個蒼白的怨婦,到最後,連媽媽也有了新歡。
他們都有了新歡,孩子成了他們彼此舊愛的遺物。
她固執地認為,如果孩子是父母愛情的結晶,那麼愛情死了,曾經的愛情結晶就變成了舊愛的遺物了。
遺物,她是一段死了的,破滅了的愛情的產物。
她是親眼看著父母從相親相愛變成各自陌路各有新歡,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從前彼此深愛對方也深愛著她的爸爸媽媽。
愛情,是甜蜜還是憂愁呢。
方騰,方騰,她的念想跳躍到方騰的身上,為什麼現在的她一遇到與愛情有染的事情她就會不自覺地想到他,他明明虛偽無聊還很可惡,簡直就是個自戀的惡霸。那些情書呢,那些詩呢,如果不是方騰寫的,會是誰寫的呢。他不承認,她也就罷了,如果真心喜歡一個人,怎麼會沒有勇氣承認。
她大約是喜歡過他的吧。
她再也不會再也不會死皮賴臉喜歡一個人了,不喜歡他又不會死。
「他是個王八蛋,藍藍,你說是不是呀,你叫一聲就代表是了那我就餵你吃魚乾。」她蹲在沙發邊,手撫摸著藍藍的背脊,這只瘸腿的流浪貓在被她帶回家之後,長成了貓王子的高貴樣子,潔白的毛,藍色的眼睛,坐在地板上總會直直挺立著它的身體,像是學到了她所有的驕傲和尊嚴,一點也不像在合歡樹下瑟瑟發抖的那隻小貓。
狼狽不堪的流浪貓也可以驕傲成王子般的美好潔淨模樣,她又何嘗不可以呢。
藍藍小口咬著魚乾,溫順乖巧,她說:「藍藍,我們相依為命好不好,拉鉤上吊,你遇到再可愛的小母貓你都不可以離開我。」
小喇叭輕手輕腳走到她身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喂,你都不關門的啊,也不怕賊進來。」
她坐在沙發上,拿起茶几上立著的相刊,爸爸媽媽靠在一起笑臉的合影,曾被媽媽用剪子絞了扔進垃圾筒,一小塊一小塊的,她撿起來,慢慢粘貼好,這似乎是記憶裡父母最後的和平了,他們再也沒有這樣親密靠在一起微笑。
小時候她的拼圖就玩得特別好,再複雜的拼圖她都可以比別的小朋友快很多就拼好,而這個拼圖,是最傷感的一次,她把父母破碎的美好記憶一片片粘貼,那是回不去的韶光佳影。
荒蠻淒愴。
「小喇叭,你想你爸爸媽媽嗎?」她努力隱忍,從小到大,習慣了每次受到委屈就要找尋爸爸媽媽,而今,她還有誰可以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