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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舊情難敘 文 / 大木

    管也平在市政府招待所一出現,霎時間猶如一顆原子彈似的,在這60多萬人口的南州市區上空爆開了!

    這是管也平返回南州的第三天。晚上七點半,管也平第一次走進市委常委會議室。除秦邦勤和劉兵,葛運成也趕回來參加會議了。其他同志都是第一次見面,包括列席會議的市人大主任和政協主席。大家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這個41歲的市委書記。

    在到會的11個人當中,他是最年輕的一個。

    市長秦邦勤宣佈會議開始了。他說:"各位,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新來的市委書記管也平同志。"然後他又一一介紹了到會的常委和人大主任、政協主席。他接著說:"這次會議,本應由管書記主持,但他要我來主持。他對情況還不太熟悉,一定堅持叫我主持,我就再主持一次吧!但我想,半個月來,管書記早該到任了。機關裡有不少傳聞,這是正常現象。今天是管書記第一次在官方出現,還是請管書記說幾句話吧!"會場上,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管也平。

    管也平端坐在會議桌旁,看看大家,笑著說:"各位同志,我沒有那些慷慨激昂的就職演說,也沒有什麼鏗鏘有力的誓言。聽說那天大家非常熱心等了一天,沒等到,非常抱歉。但是,希望大家不要把我傳成一個怪人。我只是在體現一個普通人應有的良知。到目前為止,應該說我還沒有正式到任,我的介紹信仍在我的口袋裡,辦公室我還不知道門朝哪!我想,這裡有各位在,一切都按正常程序運轉。好了,我沒有什麼說的了,請秦市長說正題吧!"

    會議議題就是免去汪登生的邑南縣委書記職務,討論代理邑南縣委書記的人選問題。

    常委們對此舉並沒有過多的爭議,順利地通過了免去汪登生的邑南縣委書記事項,同意蘭曉平代理邑南縣委書記。常委們猜測這其中必有特殊原因,否則,為什麼書記還沒有正式到任就單獨調整一個縣委書記呢?

    常委會結束後,秦邦勤走到管也平面前說:"我陪你走走,從後門一條小路,去招待所很近。"

    管也平點點頭說:"好。"

    出了市政府後門,雖然是小街,卻是一條整潔的水泥路。兩旁的生意人在明亮的燈光下忙碌著。往前走不遠是一條大街,沿街的高樓參差錯落,萬盞燈光閃爍著五彩繽紛的光亮,把這座城市打扮得如同一個美麗的少女。穿過大街,順著人行道,這兩個南州市的重要人物如同普通市民一樣,像是散步,又像趕路。秦邦勤很少有這樣的心境,這些年來,他一直身居要職,每一步都離不開轎車,是習慣還是不成文的規定,他也說不清。像這樣沒有前呼後擁,單獨步行的機會幾乎沒有過。此刻,他的心裡猶如大海的波濤,一個浪潮一個浪潮地拍打著。身邊這個市委書記,比他整整小了十歲。但自從這短暫的接觸,他似乎覺得自己像一個小學生,甚至連說話都受到莫名的拘束。

    "秦市長,聽說你就是本地人,而且在市裡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領導!"管也平突然問。

    "哪裡哪裡,管書記,我怎麼能稱得上德高望重呢!我這人只是知道踏踏實實地工作,和誰也沒有什麼矛盾。"秦邦勤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和新來的書記涉及個人的過去,也不知道管也平對他這個德高望重的評價其中是何含義,但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畢竟老書記去世這段時間,由他主持工作,現在真的有一個人壓在上面,這種心理上的不平衡自然從心底升起。

    "秦市長,我比你年輕,基層工作經驗沒有你豐富,今後我們配合工作,你可要多幫助我噢!"管也平放慢腳步,看了看身邊的秦邦勤。

    "哪裡,你是省裡下來的,又參加過高級幹部培訓,留過洋,鍍過金的,我是土包子……"秦邦勤還想說什麼,可是他停住了。他覺得第一次兩人單獨接觸還是謹慎一些好。

    "那只是理論上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你要把你幾十年的實踐經驗多多傳授給我……"

    "不,不,不,管書記,你太客氣了。"

    "秦市長,我想以後你別這樣稱呼我,還是稱我也平吧!真的我不習慣稱呼我這個職務,聽起來怪不舒服的。"

    秦邦勤心不在焉地哦哦了兩聲。

    到了招待所門口,管也平轉身對秦邦勤說:"謝謝你送我,已經到了,請回去休息吧!工作上的事還請你多多過問。邑南那裡有了眉目我就回來,還要很好聽聽你的高見。"

    秦邦勤確實有很多話要說,但是也覺得不是時候,握著管也平的手說:"請你自己多保重吧!"管也平揮著手進了招待所。秦邦勤轉過身,正在猶豫時,一輛奧迪轎車"吱"的一聲停在他的身邊。司機從車裡下來說:"秦市長,我送你回家。"

    秦邦勤一看,正是自己的車子,他說:"你從哪裡來的?"

    司機說:"散了會,聽說你和管書記走過來了,我就開著車遠遠跟著你們。"

    秦邦勤沒有說什麼上了車。

    管也平上了樓梯,剛踏上二樓,見走廊裡一女子正在那裡徘徊著。這女子窈窕身材,穿一件合身的深色連衣裙。他的目光隨即轉向208房間。來到門口,拿出鑰匙,門剛打開,那女子已經來到他身邊。他正準備進門,那女子低聲說:"怎麼?市委書記好大的架子!"

    管也平定睛一看,藉著走廊裡的燈光,發現正是走廊裡的那個女子。他一邊開燈,一邊說:"對不起,我剛來,還沒有介入工作,請問……"

    女子說:"不要請問了,當了官連老同學也不認了!"

    管也平馬上抬起頭來,這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眼簾,在他的腦海閃過一個女人的身影。他的心裡一陣怦動,啊!是她,真的是她。幾秒鐘後,他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頓時,管也平頭腦裡記起這熟悉的聲音。再朝這女子看時,呵!是她?那張熟悉的面孔,那高高的身材,那端莊高雅的氣質。一時間,他有些不知所措,迅速調整一下自己的思緒,指著這唯一一張木椅子說:"原來是江淼同志,請坐!我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你大駕光臨呀!"

    江淼沒有坐,眨著那雙楚楚動人的眼睛,兩腮閃著淺淺的酒窩。這個年近40的女人看上去你絕不會認為她是一個中年女人。管也平的腦海裡跳回到20年前。那是他剛剛升入大學四年級時,也是他大學最後的一年。那時,人們的生活還很拮据。管也平總穿一件白色舊的確良襯衣,一條灰色褲子。那時他很瘦,襯衣勒在褲子裡,顯得身體細且高。開學後不久,也是這樣一個秋季,學校組織一次幫助農民秋收活動,按系編組。每組從大一到大四,四個年級的同學自然到一起來了。當時他們中文系主要是幫助農民收玉米和黃豆。生活是五彩繽紛的,他們個個都是充滿活力的年輕人,歌聲伴著笑聲,到處是活躍的氣氛,到處是豐收的景象。就在他們沉浸在歡樂和幸福之中時,突然一群女孩子驚叫起來,有的嚇得哭起來。當時的管也平既是高年級學生,又是學生會主席,聞聲趕到一看,原來是一女同學被毒蛇咬了。管也平絲毫沒有猶豫,脫下那件襯衣,撕成長條,立即把這個女同學的腿紮緊。他也記不清是哪來的常識,然後光著膀子,背起這個女同學就跑。攔住一輛拖拉機,把這個女同學送到醫院。這女同學自然是得救了。

    江淼紅著臉,看著面前這個有些走神的同學。不,現在是市委書記。她那思緒的風帆無暇地任意張開。但她知道他此刻已經打開回憶的閘門,那苦澀的浪花已在他們心中翻騰!他又何嘗不是,就在他竭力克制著自己的一剎那時,一縷心酸的思緒偷偷地爬上她的心靈。

    她微微地一笑:"你還那樣,一點沒變!"

    管也平剎住遐想的激流,把自己的思緒從20年前又拉回現實中來,恢復了情緒說:"老了,20年,人生能有幾個20年?"

    她說:"大家都一樣,這世界上最最平等的就是時間!我也老了。"

    "不,你還像當年那樣,一點沒變。"

    不知怎麼的,管也平這句話一下子點燃了她那回憶的火苗。

    她被毒蛇咬傷,很快得到搶救。陪同她到醫院的還有一個男同學和兩個女同學。直到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她才知道他是中文系四年級的,大名鼎鼎的學生領袖管也平。她常常在校刊上看到這個名字。有一次,她們女生宿舍竟然對這名字大發議論。後來她常常是一個人躺在床上對著管也平的文章發呆,那個討厭的"快嘴丫"竟說她得了管也平的相思病,羞得她臉紅到脖子。少女的心是潔白無瑕的,她產生了很多奇妙的幻想。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感覺到自己變了,不再是那樣快樂和無憂無慮的了,常常是莫名其妙地想到"管也平"這三個字。可是她比他低一個年級,這近萬人的學生當中,如何見到他呢?即使見到他又如何開口呢?常常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躺在床上,不知多少次問自己:是否愛上了他?

    少女的心是微妙的!少女的愛是神奇的!

    有人說,不平凡的人必定有不平凡的人生經歷。這是一個冬季的下午,江淼到商店裡選了又選,挑了又挑。終於花11元錢買了一件最好的男士襯衫。連日來,她一直在想,管也平為救她,把自己的襯衣撕了,她何以報答呢?她一路興奮,小心翼翼地把這件襯衫裝到自己的包裡,乘公共汽車回學校。當她剛跳下汽車時,只見管也平正在汽車前門排隊上車,她一邊跑一邊喊道:"管也平——"這時管也平已經上了車,她也就跟著上了車。

    她喘著氣擠到他身邊,興奮地說:"你到哪兒去?"

    管也平說:"你怎麼又上車了,不是剛從後門下去的嗎?"

    "是呵!"她情不自禁地笑著說,被凍得透著紅潤的臉頰如玫瑰大花瓣,兩頰那淺淺的小酒窩盛滿了甜蜜。

    "那你怎麼又上車了?"

    "我……我。"她窘得說不出話來,滿臉漲得通紅。接著從包裡取出剛買的襯衣說:"給你襯衣!"霎時間羞澀地低下頭。

    管也平一時被搞糊塗了,他說:"幹嗎?"她勇敢地抬起頭說:"你忘了,你為了救我,把自己的襯衣撕碎了!"

    "這,你這人怎麼……哎……"

    他們這樣一番你來我往,卻忘了下車。直到汽車到了最後一站才下了車。他們倆站在大街旁,管也平拿著襯衣說:"我給你錢吧!"

    江淼不高興了:"你這人真夾生!"

    管也平為難地說:"我無緣無故地要你一件襯衫……"

    江淼睜大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說:"就算我送你的一份禮物,你總不能拒絕吧!"

    管也平的心裡滴答地跳了兩下,深邃的目光不禁在面前這個女同學身上停留了片刻。呵!男女之間的感情也許就是在這種極平常的生活中產生的。他們不是在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也不是在春風拂面的楊柳依依的小河旁,也沒有激情奔放的熱烈場面。然而各自的心靈深處卻蕩起洶湧澎湃的波濤!

    他大概是故意避開他那熱烈的目光,望著西方天際那抹落日的餘暉,覺得好像有一種不能抗拒的力量把一張少女的臉推到他面前。他平生第一次在姑娘面前帶著幾分羞澀地低聲說:"謝謝你,我收下這份禮物!"

    此刻,她激動、興奮,陶醉在幸福的海洋之中。他忘了去看球賽。這天晚上,他們一直並肩在大街上走著,很久才回學校。

    他們的往來漸漸頻繁了,幾乎每週週末,他們都到一起去。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愛情生活也就更加豐富多彩了。甜蜜的生活如同飛箭一樣快,管也平就要畢業了。

    畢業分配的方案就要公佈了,江淼暑假後也就升入大學四年級。他們終於並肩漫步在公園的垂柳旁,相互構築著未來各種美好的藍圖。夜晚,在一輪明月下,她緊緊地偎依在他那寬闊的懷裡,抬起頭,閉上眼睛,他第一次把他那厚厚的嘴唇靠在她那櫻紅色的嘴唇上。

    他被分配到團省委工作,成為團省委的一名最年輕的幹部。

    他們懷著依依惜別的深情離別了!

    鴻雁將兩顆熱烈的心不斷地聯繫在一起。他等待著她畢業後來到他的身邊,一切都是那樣美妙和甜蜜。不久,省委動員中青年幹部支援西藏。滿腔熱血的管也平報名後很快被批准了。當他把這一激動人心的喜訊報告給她時,她震驚,她恐懼。援藏!一走就是四年啊!她連夜給他寫了一封長信。當這封持不同見解的信寄到團省委時,管也平已經去西藏了。這封信還是轉到他手裡的。閱信後,他回了一封很長很長的信。此後,他就再也沒有見到她的信。他痛苦、迷茫、孤獨,甚至傷心過,流淚過。當他四年後結束了援藏生活,又回到省城後,只是聽說她已經結婚了。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她打斷了雙方的僵局:"你恨我吧!真的,這些年來我一直後悔,內疚。我好像永遠欠了你無法還清的債!"

    管也平輕輕地笑起來了:"這又何必呢!其實誰也不欠誰什麼。一切都過去了,這才是人生!"

    江淼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裡似乎閃動著晶瑩的淚珠,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斷斷續續地說:"感情這東西不像商品,失去了可以再買;也不像金錢,沒有了可以再去賺回來。"

    管也平說:"也不然,人們往往把沒有得到的東西看得很神聖,那樣珍貴。一旦得到了,也就覺得不那麼神聖、珍貴了。"

    江淼抬起頭,重新看著他說:"不,失去的東西,我就是想得到!"

    管也平說:"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有一件東西,我還是要還給你的,只是我不知道你在這裡,下次回家一定帶來!"

    "什麼東西?"

    "那件襯衣!我一直沒有動過它,始終好好地保存著它!"

    "那是我少女時代的一顆心,是送給你的。"

    "不,早該還給你了!"

    "因為你當大官了?"

    "不,我們永遠是同學。無論什麼時候,我從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官-,當官是暫時的,做人是永遠的。"

    "你不想知道我這些年來的生活嗎?"

    "我從不願打聽別人的生活。"

    "我,曾經是你的未婚妻,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嗎?"

    "自有關心你的人,如果我去關心,那是多餘的,也是不應該的。"

    "沒想到你變得如此冷酷!"

    "我覺得這才是我管也平。我們都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家庭、孩子,我們現在再談那些就不應該了。"

    "我現在不幸福!"

    "為什麼?"

    江淼收到管也平從西藏寄來的那封長信之後,直到大學畢業,她像乘坐在一隻失去航標的孤舟上,在茫茫無邊的大海上漂流著。大學畢業後,她被分配到南州市文化館工作。直到報到規定時間的前一天,她才懷著十分傷感的情緒,拖著千斤重的雙腿來到市人事局報到。一個高個子俊朗的男青年盯著她看了半天,又看看報到證,嘴裡重複著:"江淼,江淼……"然後對她說:"你願意去文化館工作嗎?"

    她冷冷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他又說:"你怎麼啦?"

    她沒有回答,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猶如一尊美麗的雕塑。停了一會兒,他說:"團市委你願不願意去?那裡比文化館要好,你是一個中文系的本科生,團市委正需要你這樣的人。那裡可是培養人才的地方,你考慮一下,隨便什麼時候來找我都行。"

    她感到一陣熱流衝到身上。這是她和管也平分手以來第一次對生活產生一線希望,也好像是遇到第一個善良的人。她從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說了聲"謝謝"。

    他忙說:"我叫汪登生,華東大學哲學系畢業的,我畢業已經三年了。有事儘管找我,我會盡力幫助你的。"

    江淼突然間對生活蕩起了前進的風帆,汪登生給了她生活的希望。他那高大而魁梧的身姿,那雙濃眉,簡直一下子令她傾倒。時代的驕子,美妙的前程。市人事局,這份令人羨慕的工作。啊!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第二天,她順利地到團市委報到了。

    不久,她與汪登生墜入了情網。直到她生了女兒之後,她才知道,他一直和另外一個女人暗中保持著關係。然而,她始終感激他在最困難的時候幫助她度過了感情的危機!出於對他的感恩,她什麼都容忍了。

    管也平吃驚地叫起來:"汪登生,你們……"

    江淼點點頭:"是的,我們的女兒已經15歲了。"

    管也平抽出一支煙,若有所思地點著了,猛抽了一口,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江淼看著管也平,壓抑著內心的痛苦說:"什麼我都知道了,看在我們過去那份感情上,求你寬容了他……因為我們畢竟是夫妻,還有女兒!"

    管也平拿著香煙的右手微微抖動了兩下,眉毛變得像約等於符號,一貫閃爍著朝氣的眼睛裡,浸入了難解的困惑。

    江淼突然撲到他的懷裡,管也平驚慌得沒有來得及躲開。她一把摟住他,嗚嗚咽咽地哭起來:"也平,我怎麼這樣苦命啊!上帝又把你送到我的身邊,我要向你贖罪……"

    管也平用力推開她的手,心臟一陣激烈地跳動,心頭倏地漫過一層辛酸!瞬間,他恢復了平靜,臉色變得那樣嚴峻而深沉。

    他大口大口地抽著煙,甚至一反常態,深深地把煙吸進喉嚨裡,一時間嗆得咳嗽起來。

    是激動,還是敞開內心隱秘後的輕鬆!淚痕滿面的江淼停止了啜泣,她睜開那雙渴求的淚眼,看著管也平。

    終於,管也平無奈地說:"江淼,老同學20年未見面,說實在的,此時此刻,我深深地理解你。一個人誰能預測未來,誰又能看清前事!重要的是把握未來。我現在還無法把你的未來加以評價。然而,只要是能幫助你的,不要說你,誰求我,只要我有能力,我都會盡力的。"

    管也平看著江淼,她還是那樣光彩照人,還是當初在大學裡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愛慕的女人。男女之間產生感情,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在人生道路上的原則分歧,決定了這種愛情是不能結合的。他從不後悔,現在他倒是有些可憐她。這不光是她所說的她和汪登生之間早已沒有什麼感情了,而更重要的是汪登生目前的所作所為。有些問題作為女人、妻子,她還不瞭解。

    此刻的江淼感到無限悔恨,初戀的失敗,幸福的毀滅,都是她自己撕碎的。大學時代的往事,她和管也平那一次一次美好的幽會,那甜蜜的笑聲,那發自靈魂深處的愛慕,像一道道閃電飛到眼前。她希望管也平能夠諒解她,渴望他的感情能夠回到她的身上,哪怕是婚外的一點補償。她鼓足勇氣說:"難道你一點也不留戀過去嗎?"

    管也平笑笑,坦然地說:"人生的過去有不少東西是美好的,凡是美好的東西,沒有人不留戀的。這不僅是你和我,任何人都一樣!"

    江淼說:"我指的是你和我之間在學校那段美好的感情!"

    管也平沉思了一會兒說:"我相信,男女之間無論是怎樣的一種愛,都是一份美好。即使像人們所說的那樣:人們初次的愛情,由於年輕,太富於幻想,閱歷又淺,所以往往不切實際,成功的絕少。大概我們之間就是屬於這種。但是在那段時間裡,我是感受到美好和幸福了。"

    江淼臉上倏地飛過一片甜蜜的笑容,興奮地說:"假如我要捨棄一切贖回我們當初的愛呢?"

    管也平斬釘截鐵地說:"那是不可能的,時光是不能倒流的!"

    江淼那泛著紅暈的臉上頓時蒙上一層蒼白而渾濁的浮雲。突然,她心中升起無限的悔恨。鼻子一陣發酸,淚水奔湧而出。她感到這淚水是那樣的苦澀!然而,當她想到女兒,想到家,她再三哀求道:"也平,求你看在我們過去那份感情的分上,你就放了汪登生一馬吧!"

    管也平吃驚地看著她說:"這是從何說起啊!我還沒有正式到任,就是將來,我對誰都是一張白紙。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我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但是,我從不無端地損傷一個人,我也不會在重大問題上袒護一個人。"

    江淼歎了口氣說:"是啊!我太瞭解你了!"

    她走了,管也平一直把她送到大街上。他們分別了。她深情地看著他,握著他的手,久久不願鬆開。

    一路上她帶著他的手握別時的那份溫柔感覺,一次又一次地回憶著每一件往事和每一句話,直到她躺到床上,仍然品嚐著舊情難忘的苦澀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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