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尋親人巧遇鄭金平 文 / 熊學義
春子的心好亂,牛芳玲帶給他的一大堆疑團尚未解開,現在又被不知什麼人誣告,挨了一記重重的悶棍還不能喊疼。但他聽從了蔡學良的話,不胡思亂想,只認真工作。
十幾天後,春子接到了一封令他百感交集的信。信是這樣寫的:
春子:
你好!前些日子我回到了老家,才知你已到縣委工作了,我為你感到高興。本想去縣城好好看看你,哪怕是一眼,但不知怎麼搞的,我竟一下子失去了見你的勇氣。在縣政府的大門前,我排回(徘徊)了好久,還是流著淚跑開了。
你肯定會怪我這些年沒與你聯繫,其實我是很想寫信給你的,但你知道嗎,這幾年我在外遇到了好多事,好多好多不能告訴你的事,你叫我如何寫信跟你說呀,因此我也沒有跟任何人寫過信。這次實在是太想家了,更想看看你,所以就回去了,但在家終究沒有見到你。我想這樣也好,因為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你也許也變了很多,所以,曾經的夢幻就永遠把它當著夢吧,一個永遠不要實現的夢。
過幾天我會寄一些錢過來,我想你娶媳婦時是用得著的。
芳玲
沒有留下通聯和地址,信封上也沒有,但從郵戳上可以看出,信發自文州市紫光區。春子確定,牛芳玲並非在深圳打工,而就在文州。
幾天過後,春子果然收到了牛芳玲的匯款,是一萬元整數。她哪來這麼多錢呢?春子強烈想見到牛芳玲了。
可春子手頭要做的工作實在太多,不僅要做好日常的信息報送,而且還有幾個調研課題沒有完成,於是便沒有太多的時間用於辦其它的事情。直到放假過春節了,春子回到牛磨村才三天,估計牛芳玲不會回來過年了,便決定去文州市區尋她。
這是大年初一的夜裡。春子和父親在大伯家吃過晚飯後,便聚在那兒和家人一起玩牌。春子爺爺坐在一旁抽著春子買給他的阿詩瑪香煙,一臉的幸福——這可是他抽煙史上抽到的最高檔的香煙。
春子一心想著去尋找牛芳玲,約摸玩了兩圈牌,便對伯父說:「大伯,我明天準備去縣城給領導拜年,就不玩得太晚了,我先回去睡。」
「給領導拜年?你去年過年好像就沒去。」大伯說。
「去年我不懂規矩,後來才知別的同事都去了,你說我多不好意思。」
他父親聽這麼一說,覺得有道理,便說:「領導那裡應該去,要不你先回去睡吧,我再玩幾把。」
春子一個人走出了大伯家。鄉親們為慶賀新年製造的斷斷續續的鞭炮聲,並沒有傳遞給春子多少喜慶,反而使他憑添了幾分惆悵。每逢佳節倍思親,此時,他十分想念那不曾歸來的牛芳玲。
「她一定也是很想我的。」春子想,「要不然她不會寫那封信,更不會寄那筆錢。可是,她為何不肯見到我,她到底遇上了什麼事?」春子越想越掛念,心中難以平靜。
獨自坐在房間裡,春子拿出先前因思念牛芳玲而寫的一些自由詩,感到親切而又傷感,他不禁輕聲念誦:
美麗的月夜讓我想起美麗的人
她已離去多年
讓我想起她曾經天使般的眼睛
我不知說些什麼
我思念的又是什麼
她燦爛的笑容?
晚月般的臉龐?
不,不……
這一切都不能表達
我對她的掛牽
捕捉我多年想像的
難道真是她不經意的
為我輕輕彈去一顆淚滴的
那個輕輕的小動作
讀罷昔日的幾篇詩文,春子更是思之心切,眼前滿是牛芳玲的影子。正在這時,他的窗戶響起了「咚、咚」地敲擊聲。
這會是誰呢?春子問了幾聲但並沒有得到回答,只是窗門一味地響個不停。春子便將窗戶打開,探頭向外望去,才發現原來又是那屋前牛三筋的老婆楊丹。
「你一個人在屋吧?」楊丹問。
「是啊,有什麼事嗎?」
「能讓我進屋說話嗎?」楊丹又問。
春子大概猜出她的心事了,心想決不能讓她進屋,否則就惹麻煩了。「三筋會找你的,快回去吧。」
「他哪會記得我,早出門賭錢去了。」
還是不想讓她進屋,春子說:「一會我爸就回來了,多不好,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說著,便要將窗戶門關上。
「等等。」楊丹一隻手拉住窗門,一隻手塞進一個小布包,然後便消失在夜色中。
楊丹離去的樣子很傷心,春子明顯看得出來,
春子將那布包打開,原來是一件新織的毛衣,他頓時有一股強烈的愧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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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春子穿上楊丹送給他的新毛衣,且故意不穿上外套,在楊丹屋前走過。當他確認楊丹已知道自己穿上那件新毛衣了,便踏上了去縣城的路。
到了高峰縣城,春子想想既然來了,還是到蔡叔叔家拜個年。可蔡學良並不在家,劉秀老師熱情接待了他,並怪他自從到縣委機關工作了,竟沒有讀書時來得勤,比以前生分了。
春子解釋說:「你們對我這麼好,我哪會生分呢。只是蔡叔叔現如今是縣領導,是我的上上司,平時見到他時都有點緊張,所以也不敢常往這兒跑。」
劉秀說:「怎麼會有這種感覺,你蔡叔叔還是原來的蔡叔叔,老師更是你原來的老師,你大可把這當你自己的家裡。」
春子連連應道:「那是,那是。」
在劉老師家吃了中飯,春子便坐班車來到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地——文州市區。
對於春子來說,文州市區並不陌生,他曾因工作的需要,到這裡辦過幾次事。而牛芳玲的來信,才讓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日日思念的那個人,原來就在這座並不陌生的城市。他想,也許就在上次來的時候,或者是每次來的時候,他心愛的芳玲,都在他不經意間擦肩而過,這是多麼讓人遺憾的事啊!所以,春子這次一到文州,便開始留意從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他多麼渴望在這如潮般的人流中,能突然看到那既熟悉又親切的面孔。
然而三天多過去了,他幾乎走遍了文州市區所有的大街小巷,卻始終沒有見到牛芳玲。春子感到有些心力憔悴,也怕父親會擔心他,便決定打道回府。
這是大年初六的早晨,春子吃過早餐後離開旅館,正要往汽車站趕,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喚他的名字:「春子,你是春子麼,等等。」
春子趕緊停下了腳步,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朝他快步走來。春子感覺很面熟,竟一時想不起來。
「你果然是春子,我們的牛春早先生。」來人挺幽默,熱情地伸出右手與春子相握,「新年好啊,好久不見了,怪想你的。」
春子這時也驚呼:「唉呀,你是鄭金平,我的老同學,你好嗎?」
「好啊,不過也比不上你老兄,聽說你當幹部了,是真的嗎?」
「聽誰瞎說呀,可憐得很。」
「這可是過年呢,別太謙虛了,聽起來不吉利呀。」說著,他拉著春子的手:「走,到我家去玩玩。」
「你家?你什麼時候搬到文州來啦?」
「走,我們邊走邊聊。」
春子見他如此熱情,便高興地說,「好吧,到你家拜個年去。」
這個叫鄭金平的人是春子在老土鄉中學讀初中時的同學,讀書時二人雖不算玩得很好,但多年後重逢,卻也頗感親切。
二人邊走邊聊,一會就到鄭金平的家了。他家坐落在沿江的「錦繡花園」內,視野開闊,風景優美。春子心想,這應該是富人們居住的地方吧。
為他們開門的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這是我的老同學牛春早,這是我新婚的妻子,叫鄒娜。」鄭金平介紹說。春子與他妻子互相致意後走進了他新潮氣派的新家。鄒娜看起來是個溫柔的賢慧女子,她給春子和自己丈夫各泡了一杯茶,端來了五花八門的點心,然後客氣地對春子說:「中午就到這兒吃飯,我上街買些新鮮菜去。」春子忙說不用了,自己還得趕回家。鄭金平一面對春子說這可不行,今天非到這兒住不可,一面叫妻子儘管買菜去。
鄒娜走了,出門的時候還哼著小曲。春子意識到,自己這位同學小日子確實過得不錯。
二人攀談時春子瞭解到,鄭金平中考落榜後,未選擇復讀,而是來到文州市幫他叔叔料理一家建築裝飾公司,如今已小有成就,不僅當上了公司的業務經理,而且在文州買了兩套住房,一套自己結婚用,一套用來孝敬父母。
聽了鄭金平的介紹,春子說:「這麼年輕你就能回報父母了,真羨慕你啊。」
「聽說你也不錯啊,幾次回高峰都想去縣委拜會你這個老同學,卻總被其他事耽擱了。對了,這大過年的你怎麼在這啊?」
「我,嘿,到這也沒啥事。」春子吱吱唔唔,他並不想把自己來找人的目的告訴鄭金平。
鄭金平顯然也是聰明人,見春子不想回答便也不再追問,他說:「聽說我們高峰準備開發旅遊資源,你清楚這事嗎?」
「是有這回事,不過還在論證當中,並沒有付諸實施。」
「在論證就對了,我們高峰有豐富的人文景觀和秀麗的自然風光,進行旅遊開發大有前途啊。」鄭金平興奮地遞給春子一支芙蓉王牌香煙,春子擺擺手說:「我不抽煙。不過你說到搞旅遊開發,我也是十分看好的,就拿我們縣城那文秀街來說,那兩邊的明清建築保存都比較完好,如果加以修繕,應該是可以推介出去的。」
鄭金平說:「如果真要搞旅遊開發,可修繕包裝的項目就多了去了,所以商機無限啊!」說著,他給春子加茶,「老同學呀,你回去幫我留心一下這方面的信息,說不定我可為家鄉的旅遊事業出大力呢。」
「你的意思是?」春子不解。
鄭金平笑笑:「明說了吧,我準備到高峰設立建築裝飾分公司,積極參與家鄉的旅遊開發,如果你感興趣,我們合作來搞。」
「我們合作?你開玩笑了,我對這行一點也不懂。」
「我剛做時也不懂,慢慢就懂了。」
「可怎麼個合作法呀,我在機關上班,哪能又去經商,再說我也沒開公司的本錢呀。」
鄭金平說:「有兩種合作方法,都不要你出本錢。一是你辭職到我公司來,專門負責開拓高峰方面的業務,我保你收入比當幹部強得多;二是你繼續上你的班,只不過在我承接業務時,你幫忙出出面,看業務量的多少,給你酬金。」
「你這小子,滿腦子的生意經,不過,我可要讓你失望了,我真的對做生意不感興趣。」春子拍拍鄭金平的肩,「老同學啊,不怕你笑話,我對錢這個東西啊,不能說沒感情,但感情不深,能讓我吃飽穿暖就挺滿足的了。」
「你說的真是笑話,誰不想多掙些錢呢?」頓了頓,鄭金平又說:「兩種合作方式你都不考慮嗎?我覺得第二種方式你不妨再考慮下子,你在機關認識人多,包括主要領導,為我幫忙出出面、說說話,不是很難做到的呀。」
春子說:「你想錯了,像我這樣在機關地位低微的人,說話是沒人聽的。當然,屆時如果能有為你說上話的地方,我還是會盡力的,你畢竟是我的同學嘛。不過千萬別再提什麼酬金了,那樣我反到覺得羞於啟齒。」
「我該打,我用世俗的眼光度量你了,對不起。」鄭金平給春子遞過果盤,請他吃東西。
轉眼中午到了。春子吃過鄒娜做的豐盛的午餐,堅持要回去。鄭金平見留他不住,便打電話叫來公司的司機小陳,讓他開車將春子直接送回家。
春子再三推辭,說那麼遠,太麻煩了。鄭金平帶著幾分酒氣,「火」了,「你如果不讓送,就是不想認我這個同學了。這是同學現在能做到的事,難道不應該做嗎?」
說得春子無法拒絕,只好答應了。春子臨行時,喝得面紅耳赤的鄭金平竟控制不住感情,流下了眼淚。春子對此感動不已,連說有空一定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