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文 / 傑夫·林德塞
運動場裡面是典型的謀殺現場,秩序井然而又喧鬧、嘈雜。空氣裡迴盪著一種特殊的感染力,一種被抑制的激動和緊張,而這種感覺在普通的謀殺現場是不會有的。也許只有我一個人才有這種感覺。
球門網四周聚集著一大群人,我走上前去,看見「與天使無關」的安傑爾站在那裡。在他旁邊,一個禿頂的傢伙單腿跪在地上撥弄著一堆精心包裝好的袋子。
我停下來,透過玻璃朝裡觀望。就在那兒,十米開外,剛剛用贊博尼磨冰機打磨過的冰球場冰冷而純淨,絕對的完美,即使是在欄杆前面我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這個傢伙是花了大功夫的,做得精準無誤。我覺得有點頭暈,彷彿自己就要像一陣煙霧掉落到下面堅硬的木地板上似的。
他是僥倖逃脫了,還是早就知道我不會對他有什麼惡意?
而那顆人頭是問題的關鍵。顯然,這顆人頭是他計劃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他把人頭朝我扔過來,是為了嚇唬我,還是為了讓我經受一下恐怖、驚惶、可怕的體驗?他知道我跟他有著相同的感受?或者他也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聯繫?他把這麼重要的戰利品留給我一定有某種重要的原因。
「你這麼急匆匆的,是擔心她逃跑了嗎?」拉戈塔湊到我的身邊。
「我得親眼瞧見了才知道,是主隊的球門。」我知道這個回答會讓她發笑,會迷住她,並且能夠掩飾我剛才倉皇逃脫的尷尬。
拉戈塔戲弄地拍打著我的手臂,這時多克斯警官走了過來。他遞給我一個熱情的、穿透力很強、表示問好的眼光,我趕緊抽身離開,讓他跟拉戈塔獨自在一起。
我繞了一個大圈子,沿著冰球場外側邊緣慢慢地走著,來到一個可以進入球場裡面的入口。我的眼睛正看著這個入口,突然另一側的肋骨給人重重地戳了一下。我挺直腰桿,轉身面對著攻擊我的人,臉上帶著莫大的委屈,同時露出強裝出來的微笑。
「喂,好妹妹,」我說,「很高興能在這兒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你太不夠意思了,有了線索卻沒有叫我!」
「線索?你抽什麼瘋啊,怎麼會想到——」
「別廢話了,德克斯特,」德博拉朝我咆哮著,「你是不會在凌晨四點鐘開著車去找妓女的。你明明知道兇手在哪兒,真他媽的見鬼。」
我心裡豁然開朗。我一直沉湎於自己的困惑之中,從那個夢開始,一直持續到跟拉戈塔噩夢般的遭遇,我從沒去想自己這麼做很對不起德博拉。
我沒有真實情況告訴她,也難怪她發這麼大的火。
「沒有什麼線索,德博拉,」我極力想緩和一下她的情緒。「沒有任何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只是——一種感覺而已,這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可那就是線索啊,」她咆哮著,「你已經找到兇手了。別跟我賣關子了,你這該死的。」
我不記得答應過她什麼,難道我答應過她要在深更半夜給她打電話,把我做的夢告訴她?可是直截了當地這麼說就不明智了,於是我換了個說法。「對不起,德博拉,那只是一種……—種預感,也不知道能不能兌現,真的。那只是我凌晨三點鐘的一點靈感而已。如果當時我就憑這點靈感給你打電話,結果什麼事也沒有,那你會怎麼說?」
「你想想如果那傢伙把你給宰了,我會是怎樣的心情?」
「德博拉,對不起。」我是那種盲目樂觀的人,總是看到光明的一面,於是我又說,「不過至少那輛冷藏卡車找到了。」
她朝我眨了眨眼睛。「卡車在哪兒呀?」
「哦,德博拉,」我說。「他們沒告訴你?」
「找到了,那個傢伙開著一輛冷藏卡車,把人頭扔了出來。」
「天——哪!」她說著,兩眼瞪著天空。她本來想繼續說下去,就在這時安傑爾喊叫起來,他的聲音蓋過了室內運動場嘈雜的喧鬧聲。
「探長?」他喊著,遠遠地望著拉戈塔。他的聲調一半是驚慌,一半是得意。屋子裡頓時靜了下來。「我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哦,天哪。」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轉向他,安傑爾朝那個禿頂的傢伙點點頭,而那個禿頂的傢伙正蹲伏在地上小心翼翼、慢吞吞地從最上面的那個袋子裡往外掏東西。
過了好大一會兒那個禿頂的傢伙才笨手笨腳地把那個東西掏了出來,卻又沒拿住,掉在了地下。那玩意兒在冰面上蹦跳著,這時袋子裡又掉出來一個明晃晃的東西。兩個東西在冰面上滾動著,最後停在了護板的旁邊。安傑爾搓搓手,一把抓住那個東西,舉起來給大家看。整棟大樓內頓時一片寂靜,這種寂靜令人恐慌,令人毛骨悚然,但又非常美麗,彷彿一件天才的作品突然在人們的眼前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是那輛卡車上的後視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