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枯葉中的愛情 第十八章 齒輪已經開啟 文 / 艾西恩
賽斯·沃勒是一名心理醫生,並不是警察,也不是慈善家。對瑪莎小姐的首次咨詢是極為小心的,他不想操之過急,也不想拿出什麼樣子的安慰來——一如他平常——耐心的傾聽,小心地使用沉默技術。他清楚,一個人對他的朋友的大力推薦,很多時候並非一件好事,特別是在特殊情況下,更會增加人們的懷疑。瑪莎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簡單的開場白仍不能使醫生判斷出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他一定很可怕。這一可怕的情境伴隨了未婚夫的神秘死亡,更籠上了巨大的陰影。瑪莎小姐目前的情況是除了自己可以信任的人以外(只有兩個人),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醫生很謹慎地選擇適當的回答。
沃勒醫生絕不是沒有好奇心的,他很想趕快弄清楚瑪莎小姐到底被人怎麼了,她是不是真的殺了人?不過,他不是警察,對罪行毫無興趣,他對她深表同情,卻又不能把這種感情帶進咨詢中來。
沉默算不上高級的資訊技術,但是,它很有用。他相當與一種等待,等待來訪者進一步吐露心聲。但是,沉默是要有時間限制的,無節制的等待下去會讓來訪者覺得醫生是個白癡,同時也增加了醫生的壓力。
這次的沉默是有效力的,沃勒從她的眼神中看得出來,她有什麼話說又難以啟齒,他打算給她一點鼓勵。氣人的是瑪莎的手機就響了。電話是卡洛斯警官打來的。醫生跑出去迴避。
樓下的莉莉西雅趕緊過來詢問,醫生沒有和她說得太多。他想使用催眠,不過,這時候不好;他必須能叫她相信他是可靠的,以至她以後還會來咨詢。醫生想到了瑪莎小姐的另一個難處,她在那個雨夜正是在自己的診所下面避雨,才碰到那個迪亞特的。人有一種類似愛屋及烏的反面感情。對於這個她的厄運的起始點,她一定克服了相當大的阻力,才會同意跟莉莉西雅來這裡的。他有了和她深深的共情,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他叫她想起了過去……
醫生也沒有跟瑪莎和莉莉西雅透露薩姆蘭警官曾經找過自己,並要求他幫忙分析一些事情。他不能給她一個警察同伴的印象。他整個咨詢過程都在圍繞著這樣一個主題,即瑪莎是否應該繼續咨詢。瑪莎對此是持反對意見的,她堅持自己沒有病,她只是很難受,很害怕。這是一種自我防衛機制,他想,然後他就開玩笑說,她該坐在他的對面(瑪莎一開始選擇坐在醫生右手的沙發上)。她驚訝地問為什麼。他說他的來訪者都不選擇坐在醫生的對面,而她是個正常的姑娘,不是嗎?瑪莎就真的坐到了對面。
來訪者是一個微妙的稱謂,這原本是人本主義療法對有心理問題人們的稱呼,卻被醫生用在了需要樹立醫生權威形象的精神分析療法中來。沃勒醫生有自己的考慮,這個世界人與人的關係原本就在拉遠,他不想進一步造成醫患之間的差別。一切有利於工作的事情,沃勒都喜歡。
在咨詢的最後階段,瑪莎終於開始敘述她的兩個惡夢(瑪莎後半夜還做了一個惡夢,不像前一個那麼恐怖,只是很莫名其妙,她也沒有被驚醒)。醫生用心地聽著,記著。
沃勒醫生面對的一個難題是,他既不能贊同瑪莎關於自己沒有問題的說法,又不能輕易表示自己知道她遇到了困境。她沒有說,所以,他也不能說,沒有人能根據手頭有的那麼一點點信息就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不能暴露他和警察的某種聯繫。這讓醫生感到棘手。
在咨詢結束的時候,他這樣說,「瑪莎小姐,我不敢確定你的問題是什麼。我想說的是,這裡就好像你的一個避難所,一旦你有任何想法你都可以來找我。這裡是隨著你的意願自由出入的,沒有任何人會強迫你說些什麼或是做些什麼,你可以來玩兒,哪怕只是看看安妮和馬克都沒有關係。你甚至可以要求和莉莉西雅還有我做下來隨便談點兒什麼。你的夢,我看到了無助和憤怒,我希望,你不會被那個所左右,我同樣知道,你有什麼沒有告訴我,我不確定那是什麼,直到你覺得有必要說。那麼,瑪莎小姐,祝你好運。」沃勒的眼睛閃現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另瑪莎深為感動。
卡洛斯警官的車子一直等在門外。當薩姆蘭聽說瑪莎在沃勒心理診所咨詢的時候,他就決定不出現了。他只是很好奇又出現了一個重合點。
因為已是中午,卡洛斯開車帶著兩位小姐到附近的中高檔餐廳用了午餐。這個費用是卡洛斯和薩姆蘭自己掏的腰包,局裡的經費為了這個案子花掉了太多,他們也不想增加上面的負擔。
席間,莉莉西雅很想展開一個輕鬆的話題,不過只開了一個頭。瑪莎沉默不語,這讓另外兩個年輕人都不好意思談得熱烈。侍者對兩位漂亮女伴的恭維不討好地迎來卡洛斯惡狠狠的一眼,但他還是禮貌地付了小費。
薩姆蘭可沒心情吃午飯,他等著他們回來,等著瑪莎小姐完成指認工作,他心理盤算著:他至少會得到兩個答案!
對六百多個人的指認可是一個龐大的工程。薩姆蘭對瑪莎小姐唯一的要求是:看過的照片不能往回翻。其實這差不多也是一句廢話,弗萊德在這個授意之下根本沒做回翻功能。至於瑪莎願意盯著哪張照片看上多長時間都是沒有關係的。莉莉西雅小姐對這一說法予以狠狠的反擊,她說有哪個白癡會盯著強姦犯而不是電影明星的照片看十秒以上呢?她進而指出讓她的女伴幹這樣的事情真是殘忍。薩姆蘭笑笑並不理會。莉莉西雅也就沒詞了。
瑪莎小姐的態度是配合的,只是她說話很少。薩姆蘭知道這這叫她難受,他也沒有辦法。弗萊德教她使用這個瀏覽器。其實很簡單,默認從第一張照片開始,下角標有一的顯示,當她看過之後,單擊左鍵就會切換下一張,然後繼續,一旦她發現這就是雨夜男人,她就在下面的紙上記下他的編號。當瑪莎表示瞭解之後,弗萊德退了出來,他看著薩姆蘭,「這活兒可真夠她受的!」
「是啊!」老警官無奈的點點頭。
瑪莎小姐獨自坐在安置反相玻璃的屋子裡,看著那些叫人噁心的照片。莉莉西雅不被允許進入,但她可以留在外面看,她在為她的朋友祈禱。
指認工作從下午2時開始,直到4時40分才結束。期間卡洛斯兩次給瑪莎送了水,不過她都沒有喝。薩姆蘭多次被警員叫走,向他報告關於那個小貓鬧鐘的追查結果。其實也算不上結果,沒有一個商店有關於這一物品被販賣的記錄,絕大多數的商店根本就不承認賣過這樣的東西。還有就是那裡面的字條,是用最為普遍的打印紙,全世界都有用的。薩姆蘭看著紙條上的字,「齒輪即將開啟」,他想起了昨天發現的「面具即將歸來」,那麼,即將發生的究竟是什麼呢?
瑪莎小姐看起來神色黯淡,她面無表情地走出來,莉莉西雅衝上去抱住她,親吻她,她也沒有表示什麼。薩姆蘭油然而生一種內疚,他希望他能趕緊解決這個案子,還她們一個說法。當然,還是卡洛斯把她們送回去,這一次,莉莉西雅也沒了好臉。卡洛斯頭皮發麻地聽著她罵他……
瑪莎小姐記下了三個人的編號,它們分別是,173號約翰遜,白種人,現年23歲;曾有兩次犯罪記錄,第一次是住在隔壁對他很好的中年婦女,他趁她丈夫上班時候猥褻了她,那時候年僅18歲,因為情節不惡劣,被判10個月監禁;第二次是假釋的兩個月後,在道路邊襲擊夜路回家女青年,被判2年徒刑;現在約翰遜無業在家。291號皮爾斯,白種人,25歲;一次犯罪記錄,在舞廳門外搶劫一女子,心生色念,將之拖進附近草叢強姦,被判4年監禁,去年10月被假釋。455號,特裡克文,白種人,22歲,綽號「膽小鬼」,16歲時就將鄰居13歲女孩兒誘姦,但後來控方突然撤訴,他也被無罪釋放;三年後惡習不改,將同工作女孩兒騙至家中,下藥迷姦,竟又一次逃脫法律制裁;其父是著名公司老闆,兩次花錢為他擺平事情。
薩姆蘭笑了,他確實得到了兩個結果,第一個就是上面這三個嫌犯。至於第二個,薩姆蘭已完全相信了迪亞特此人的存在。
作為一名出色的老警官,薩姆蘭同時是一位人性大師。瑪莎被叫來要找出她見過的男子,在600多張照片中,瑪莎完全可以只挑出一個就完事了,但是,她卻花了160分鐘,平均每張照片花去了15秒,她在認真地挑選,並且挑出了三個人。因為順序不能回翻,兩張照片之間至少隔了一百人,瑪莎不可能完全記住之前挑出的相片的面目,那麼她再挑選的人可能會和上面的不太一樣。這就是薩姆蘭要求那個規則的原因。但是,這三個人經過仔細對比發現確實存在面目上的相似性。這就證明,瑪莎不是依靠想像肆意捏造,她真的見過那個自稱迪亞特的人。
當然,僅憑這個判斷這個男人真的被瑪莎殺死了。也許瑪莎去看沃勒醫生是個有用的巧合,薩姆蘭打算抽時間再找找醫生。
調查很快展開了,薩姆蘭、卡洛斯、米爾,分別帶著兩位警員找到了照片上的三個人。結果是令人掃興的:173號約翰遜3月20日晚朋友們喝酒到很晚,他們是六點多就開始喝的,中間約翰遜也沒有離席。291號皮爾斯的證據似乎不那麼準確,但是,想一想也不可能。他在城西北的夜總會找了一份工作,每天八點半上班,20號晚上,他甚至還早到了一點,而瑪莎小姐是在八點十分遇到迪亞特的,就算他看到瑪莎小姐立刻往回趕,除非是用飛的才不會晚點。黑社會的人,他一個小小的強姦犯絕不敢得罪。就是說他也不具備作案時間。至於455號特裡克文倒是挺慘的,他又一次把女孩兒帶回家,結果被早回家的老爸發現,一怒之下開槍打斷了腿,還在醫院吊著呢。薩姆蘭也曾懷疑這是事後打上的,但是醫院的信誓旦旦姑且不說,連瓊斯博士也說,至少長了十天才能好成這樣。
三個嫌疑人出乎意料的全都得到了證明,薩姆蘭陷入了困境,他用力抓著緊貼頭皮的一層短髮,媽的,這個迪亞特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