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文 / 東野圭吾
慎介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又睡著了。由於室內一片漆黑,一時之間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眼睛是睜開或者還閉著。慎介將右手放在眼前,一下握緊一下張開。黑暗之中還是看得見手掌的動作。
他覺得自己沒有時間感,同時也沒有空間感。無法立即回想自己在哪裡,又為什麼在這種地方。不過,無庸質疑地,重新回想起目前的狀況不需要太多的時間。自己身上竟然會發生這種事,讓他完全沒有真實感。
然而遺憾的是,不管是自己全裸或者腳踝繫著鎖鏈,全都不是在做夢——他被那個謎樣女人軟禁在這間房子裡了。
慎介用手摸索著床頭燈的開關。打開開關後,看到放在床頭櫃上的三明治。他搞不清楚自己肚子餓不餓,但注意到距離上一次用餐已經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他把手伸向火腿三明治,扔進嘴裡。表面雖已有些乾燥,味道卻還不差。他吞下一個後,感到強烈的飢餓感。於是一個接著一個地吞下三明治。當第五個三明治進到腹中時,他從咖啡壺中將咖啡注入杯中。咖啡香竄入鼻腔,他的感覺總算真正覺醒了。
他坐在床上,喝著第二杯咖啡,思索著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情。
腦中浮現琉璃子的臉。只要一想起,他的全身便起了雞皮疙瘩。
為什麼她長得跟那個人型模特兒,也就是岸中美菜繪一模一樣呢?
慎介回想起堀田純一說的話。純一在發現岸中玲二屍體的前一天,目擊到美菜繪,並且斷言那個女人一定是她。
純一看到的女人會不會是琉璃子呢?不!百分之九十九絕對是琉璃子。這個想法最合乎常理。
琉璃子究竟是誰?能想到的就只有她是岸中美菜繪的姐妹。這麼一來,就會是因為這名人物基於某些理由,才讓警察無法掌握。
只不過,假設有這種人物存在好了,但仍有一個疑問:為什麼事到如今才開始對慎介圖謀復仇呢?
不,慎介搖了搖頭。
若是發生什麼契機,導致她突然想要復仇,這樣就能說得通了。令人費解的是她到底打算做什麼。假使復仇是她的目的,那之前就有過好幾次機會。比起像現在這樣在他腳踝裝上鎖鏈軟禁起來,索性一刀殺掉他,她應該更輕鬆吧。
「真是無法理解。」慎介雙手掩面喃喃自語。
此時外面傳來聲響。
是鎖被打開的聲音,而且是玄關的鎖。那些聲響是門被打開關上,又再次鎖上的聲音。
有人經過走廊走來,接著房間的門緩緩打開。
「你醒啦。」琉璃子說。
黯淡光線中,模糊地浮現她白皙的臉,是那張臉沒有錯。
她身穿一襲淺色洋裝。昏暗的光線使他不知道正確的顏色,看起來似乎是藍色。
長髮燙成了大波浪捲發,垂落蓋住肩膀。
慎介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自己之前沒有發覺琉璃子長得跟那個人型模特兒一模一樣。她最初到「茗荷」時,和現在的樣貌截然不同。化妝的方式不一樣,頭髮的長度也不相同。她正緩緩展現出本性。
「三明治吃起來味道怎樣?」她望著床頭櫃上的盤子,走進房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琉璃子停下腳步,俯視著他,唇上掛著意義不明的笑容。
「你有怨言嗎?」
「把鎖打開!」
「這我可辦不到。」她搖搖頭。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情?」
「理由根本無所謂吧。總之你只要待在這裡就對了。」
琉璃子迅速脫下了衣服,順手扔了出去,內衣褲也隨之褪下,一絲不掛地朝著慎介走近。
她來到慎介面前,雙膝跪坐在地板上,扳開慎介的大腿,以右手觸摸他的兩腿之間。之前他的下體都沒有勃起,卻在這一瞬間感到血脈噴張。儘管慎介覺得眼前的女人很噁心,想盡快逃離這裡,卻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琉璃子在手中把玩那傢伙。不久那傢伙便開始變得十分堅硬與巨大,她的唇嘟了過去。就在她的嘴唇碰觸到前端的瞬間,慎介全身顫抖。快感從背脊疾馳至頭腦,他發出呻吟。
琉璃子以嘴唇和舌頭,偶爾使用她的雙手,充分愛撫慎介的性感帶。過於強烈的快感讓慎介的身體往後弓起,手腳用力張開。
琉璃子似乎可以察覺慎介即將射精,她挪開嘴巴,接著起身輕輕壓下慎介雙肩,使他躺到床上。
她也爬上床,緩緩撫摸慎介的胸膛,猛地跨到他身上。右手抓著他勃起的那傢伙,抵著自己的私處。
琉璃子放低身體,將那傢伙變成她身體的一部分。慎介的頭腦深處感到麻痺,無法順利地思考。
琉璃子的動作猛烈了起來。慎介也從下方上頂。他雙手抱住女人的腰,將感覺集中於下半身。他全身僵硬。
慎介此刻從下方望著琉璃子的臉。她嘴唇半開,下顎微微凸出,俯瞰著他,臉上並沒有出現沉醉於快感的表情。眼眸中不帶任何情感,像是埋進兩顆玻璃珠一般。
玻璃珠、人偶、人型模特兒——。
慎介腦中閃現不祥的聯想,撕裂他所有感覺,流竄於他全身的快感霎時消失無蹤。
慾望急速萎縮,頭腦漸漸冷卻,渾身虛軟無力。
琉璃子發覺他的變化。她停下動作,凝視著他,試圖看清他發生了什麼變化。
衰退的慾望沒有重生。
琉璃子好一陣子無言地看著他,慎介也沒有別開目光。奇異的沉默持續了好幾秒鐘。
琉璃子放鬆臉頰,嘴角浮現笑意。她凝視著他,把身體向前挪了一些,挪到慎介的肚臍上方附近,由慎介承受她的體重。慎介為了承受琉璃子的重量,不得不把力量注入腹肌。
「是這樣呀。」她說。「你想起我是誰了吧。」
「你……是誰?」
「你想起來了吧?我可是對你相當熟悉的人唷。」
慎介搖搖頭,「怎麼可能有這麼愚蠢的事情。」
「因為……我應該已經死了嗎?」
「你是誰?回答我!」
女人沒有回答。只有臉上泛出笑容,她用雙手來回撫摸慎介的胸膛。
「欸!」她說道,「有一種方法,即使肉體消滅了,還是可以留在這世上喲。」
「你在說什麼!」慎介猛力抓住女人的雙肩。「你是不是腦袋壞掉了?」
女人如蛇一般靈活地扭轉身體,從他手中逃開。她走下了床,一絲不掛地站著俯視慎介。
慎介也想立即起身。但一看到她的眼睛,身體就動彈不得,簡直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人的視線是有力量存在的。」她圓睜雙眸,與方才玻璃珠似的瞳孔迥異。眼神讓人感受到無限的深奧,從深處綻放扣人心弦的光芒。
慎介無法發出聲音,感覺身體變得不再是自己的。
「總有一天你一定能明白,我會讓你明白的。」
琉璃子全身赤裸朝著玄關的方向走去。慎介沒辦法追上去,他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琉璃子從房間離開之後,似乎經過走廊進了客廳。她在做些什麼呢?遠處傳來餐具碰觸的聲響。
過了一會之後,她似乎走到了玄關。那裡傳來她穿鞋的聲音。
「晚安囉,親愛的。」女人的聲音響起。
霎時,那一股壓制慎介全身的無形力量消失了。他轉動手臂,接著坐起了上半身。
「等等!」他高聲吼道,「等一下!」他往玄關的方向狂奔。
然而,當他到達玄關時,門砰地一聲關上。發出咯噹一聲響亮的聲音,門鎖被鎖上了。
「琉璃子!」他大叫。
對方毫無回應,門外沒有任何腳步聲。
慎介看著自己的腳,手銬深陷到肉裡,滲出了一些鮮血。
他走向客廳。桌上已經準備好食物,有前菜、湯、沙拉、牛排,甚至連紅酒都開好了,在酒杯內倒了半杯的份量。
他走了過去,就著湯盤直接喝湯。和他所想的一樣,湯已經冷了。這些是她從某個地方拿來擺盤的。
慎介一口氣喝光紅酒。雖然是頂級紅酒,他卻沒有細細品嚐的心情。他倒了第二杯,然後再喝了下去。
食物旁邊放了塑膠湯匙與叉子,但是找不到刀子。慎介心想,她可能怕自己想不開吧。
他沒使用湯匙也沒使用叉子,以用手抓的方式吃起前菜,大口啃食著牛排。不過吃起來完全沒有味道。這不只是因為食物已經冷掉而已,他覺得味覺消失了。
焦躁和憤怒的感覺頓時湧現,他站起身來「喂!——」大聲嘶吼。這裡是一棟大樓,上下左右應該都有其他住戶才對,他期待自己的聲音可以讓人聽見。
「不好意思——有人在嗎?」
他用力踏著地板,敲打牆壁。如果在慎介所居住的門前仲町大樓做同樣的事情,不光是上下左右的住戶而已,所有周圍的住戶一定全都會向他抗議。
然而,這棟建築物與慎介居住的大樓在各方面都不大相同,或許應該說,兩者都同樣使用「大樓」這個稱呼本身就很奇怪。不論慎介怎麼叫喚,再怎麼發飆大鬧,都沒有人會注意到他而前來察看。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慎介在客廳地板躺了下去,躺成一個大字形。
此時,某處傳出了電話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