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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文 / 東野圭吾

    警部表示他要回搜查總部一趟,警察會在附近巡邏警戒,請大家安心休息。但我想他的本意應該是要叫大家別到處亂跑,乖乖待在房裡才對。

    警部走了以後,我驚覺大事不妙,但已無法挽回。他應該聽到剛才茶道的事情了。他如果真的聽到了,那他一定會發覺我的話前後矛盾。

    大伙紛紛走回自己房間,我也只好站起身。這時候,直之往我走來。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過意不去,瞇著眼說:「之前本間夫人問時,我沒清楚告訴您由香的事,給您添麻煩了,真抱歉。」

    「沒的事,哪有什麼麻煩。」

    直之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我只好又坐下。

    「本間夫人為什麼知道由香的心事呢?」直之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告訴他珍珠飾品的事後,他便一臉苦笑地說:「原來如此,女人的觀察力就是不同呀!還好是本間夫人注意到的,若是其他人就糟糕了。」

    「不用擔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拜託您了。」

    直之表情嚴肅,閉著眼,似乎在考慮該如何解釋。接著他張開眼睛,開始對我坦白:「她對我訴說心意大約是在半年前。對了,就在殉情案發生前。她說有事找我商量,我們就約了見面。她找我談的是關於健彥的事,她說雖然大家都覺得他們兩個是一對,其實她一點意思都沒有,要我轉達給健彥。我說這種事最好自己直接說,免得傷害對方,但她不肯,說不知該如何開口,問我該怎麼辦……」

    「她說喜歡直之先生——對嗎?」

    「差不多是了。」直之歎了口氣。

    「真可愛。」

    「一開始我以為是開玩笑,後來發現她好像是認真的。老實說,我聽了很害怕,我對她從來就沒有非分之想的。」

    「我想也是。」

    「我勸她這種心情只是一時的,過一段時間想法會改變,可是她聽不進去,最後竟然說不結婚沒關係……」

    原來外表看起來斯文保守的由香,內心可能熱情澎湃,而看似豪放大膽的加奈江,反而可能保守。

    「然後呢?」

    「沒有然後,」直之聳聳肩說:「我心想少跟她見面就好了。只要不見面,就什麼都不會發生。」

    「可是,由香卻不放棄,對嗎?」

    「沒錯,她常打電話來。我也不是很討厭她,她說想見我,我不能老是拒絕。坦白說,跟她一起還滿愉快的。」

    我體諒地點點頭。由香的自尊心強,如果感受到被人嫌棄,一定會掉頭而去。

    「可是,請您務必相信,我和她之間絕無男女關係。」

    「我相信。」我說:「領帶夾就是她送的吧?」

    「那是昨天到這裡之後她給我的,說她也有一隻用這個珍珠做的戒指,要我用這個領帶夾。本來我是不想要的,但怕推來推去被人看見更不好,才勉強收下。」

    「留著可以懷念她呀!」

    「是啊!想不到會變成這樣,真諷刺。」

    直之想笑,看起來卻只是皮笑肉不笑。

    「話說回來,」我語氣一沉,「由香偷遺書這件事,直之先生怎麼想?」

    他楞了一下,往後返一步,咬著下唇很煩惱地抬頭望著天花板,再深呼吸後說:「本間夫人,」他有些躊躇地說:「您有什麼想法嗎?」

    「也不是什麼想法……」我佯裝彆扭地說:「你可別生氣唷!這只是我瞎猜的。老實說,我認為由香是為了保護直之先生才去偷遺書的。」

    我等著看他的反應。但意外的是,他出奇地平靜,嘴角只微微牽動了一下,毫無表情地開始點頭:「原來,本間夫人也這麼認為,但其實我也這麼想。或許她以為那起自殺案是我幹的,對吧?」

    「你也這麼想啊……」

    我真是嚇了一跳。然而看著直之清澈明亮的兩眼,他並不像在說謊。

    「證據是她向紀代美要安眠藥。昨晚我喝了她的酒後,突然意識模糊,睡到第二天早上。我想大概是我被下藥了,還奇怪她為什麼要這樣……」直之說。

    「嗯,我瞭解。」我點點頭。「可是你沒跟警方說。」

    「我想最好還是別說出來。」直之一臉苦澀。大概是體貼由香,但也怕說出來後,更證實了警方認為兇手是內部人員的可能性。

    「我真不懂。她為什麼認為我是兇手?」說完,他想起什麼似地望著我,「真的,關於那起殉情案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對天發誓。由香被殺的事,我也什麼都不知道。」

    「好,我知道。」我在胸前揮了揮手。「昨晚你未踏出房門一步,健彥已經幫你證實勒。」

    「那個呀!」直之露出為難又害臊的表情。「還好有健彥那麼鑽牛角尖。這樣說或許聽起來很奇怪,不過多虧他這麼做,才幫了我一個大忙。」

    「你沒跟由香聊過那起殉情案嗎?」

    「沒特別聊過。昨天為止,我都相信那起殉情案和我們沒直接關係。我想她也這麼認為……」說完,直之望著遠方,像是在回想著什麼,但突然又恍然大悟地開口說:「殉情案發生過後,有一次她說過很奇怪的話。她問火災之前我去哪裡——對,她就是這麼問。我說哪裡都沒去,在房裡睡覺,她歪著頭似乎不相信的樣子。」

    「由香為什麼這麼問?」

    「我也不知道,大概聽到了什麼風聲吧?那個問題也或許有什麼特別的含義。」直之若有所思地望向遠方,似乎企圖尋找答案,但下一刻他又看著手錶,全身疲憊地說:「啊,糟糕,已經這麼晚了。對不起,耽誤您了,剩下的我在房裡好好想想,反正現在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佔了起來,我也跟著起身。

    「直之先生,你現在還認為殺害由香的兇手是外面的人嗎?」

    「當然,」他果斷地說:「由香的所作所為也許並不單純,但我相信,兇手一定不是我們家族的人。」

    我也這麼希望,這是真心話。但我默不作聲。

    我們兩人並肩走在長廊裡,但剛通過「荷」棟時,直之突然說:「您的腳力真好。」

    「咦?」

    「其實經常有長者嫌這個迴廊太長,不太方便,但是看本間夫人走起來一點都不累的樣子,況且您住的又是『居之壹』,最遠的一間。」

    「哪兒的話,不會啊!」我停下腳步,捶了捶右腰,「老實說腰有點痛,今晚得按摩按摩了。」

    「我替大哥高顯向您致歉。」

    我們再度往前走,直之開始談起高顯先生蓋迴廊亭的往事。當時他才大學畢業,看著偉大的大哥要在深山裡興建一家奇怪的旅館,只能說百思不得其解。幾年之後才知道,當時的設計理念,是盡可能保留大自然的原始環境,不做任何破壞。

    抵達「葉」棟了。我也捲入這起麻煩,直之再度向我道歉。

    「請不要放在心上。」

    「對不起,明天一定會解決的。我想,兇手可能還在附近。日本警察都很優秀,明天,我想一定會抓到兇手的。」

    「對,明天一定可以。」

    「那麼,晚安了。」

    「晚安。」

    道別後,直之消失在門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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