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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Chapter 126 文 / 丹·布朗

    聖殿堂圖書館是華盛頓地區最古老的公共閱讀室。這裡的藏書富足而精湛,超過二十五萬冊的藏書中包括珍本《兄弟奧義書》。此外,圖書館還陳列了珍貴的共濟會珠寶、典儀聖器,甚至還有一卷罕見的本傑明·富蘭克林手抄本。

    不過,最讓蘭登心儀的寶藏,只有極少數人會注意到。

    幻象。

    所羅門早就向他展示過,從特殊的角度去看,圖書館書桌和金色檯燈會構成一幅顯而易見的光學幻象……儼然是一尊尖頂金光閃閃的金字塔。所羅門說過,他始終視這種幻象為無聲的警示:共濟會奧義昭然天下,只要選對適度的視角,每個人都會一目瞭然。

    但今晚,共濟會奧義幾乎暴露了核心。蘭登正對尊者彼得·所羅門和共濟會金字塔坐下。

    彼得在微笑。「你所說的那一『言』,羅伯特,並非傳奇。那是現實。」

    蘭登直視對面的人,好不容易才開口說道:「可是……我不懂。這怎麼可能?」

    「是什麼讓你難以接受?」

    全部都是!蘭登想這麼說,還在老朋友的目光裡尋找任何符合常理的判斷力。

    「你是在說,你相信失落的真言是現實之物……而且當真擁有法力?」

    「法力無邊,」彼得答,「通過解開古代奧義之謎,它的力量能讓人類脫胎換骨。」

    「就用一個詞?」蘭登反問道,「彼得,我不可能相信一個詞語——」

    「你會相信的。」彼得鎮定自若地打斷他的質疑。

    蘭登默默無語地看著他。

    「如你所知,」所羅門繼續說,他已站起身繞著書桌踱步。「古人早就有預言,會有這麼一天,失落的真言將被重新發現……重見天光……人類也將再一次接近那遺忘已久的力量。」

    蘭登想起彼得那次關於《啟示錄》的講座。很多人把它誤解為世界末日預言,但「啟示」這個詞本身意為「揭示」,由古人預言揭示超凡智慧。啟蒙之光普照的新世代。話雖如此,蘭登仍然無法想像,引發如此天翻地覆的巨變只需……一句真言。

    彼得指向金字塔,此刻,它與純金尖頂石並排放置。「共濟會金字塔,」他說道,「傳奇表記。今晚已合二為一……完整了。」他虔誠有加地托起金尖頂,疊加在金字塔上。沉沉的金塊準確落位,發出清脆的「卡噠」聲。

    「今晚,我的朋友,你完成的舉動是史無前例的。你整合了共濟會金字塔,破解了它的密碼,最後,還揭示了……這個。」

    所羅門取出一張紙攤在桌面上。蘭登一眼就認出,這是根據富蘭克林八階幻方重新排列的符格。他在會堂裡匆匆忙忙地看了一遍。

    彼得說:「我很好奇,想知道你是否能讀懂這些符號的排列。畢竟,你是專家。」

    蘭登注視符格。

    Heredom,環點符,金字塔,階梯……蘭登歎了一口氣。「好吧,彼得,你大概也能看出來,這是一張象形圖符。

    很明顯,它所用的語彙表示的意義是隱喻和象徵性的,而非字面上的。」

    所羅門笑出聲來,「讓我向符號學專家提一個簡單的問題……好吧,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彼得真的想聽這個?蘭登把紙拉到近前。「行。我早就看過這些了,簡而言之,我認為這個符格是一幅畫……描繪了天堂和人間。」

    彼得挑了挑眉毛,彷彿吃了一驚。「哦?」

    「當然是這樣。圖案的頂端,我們看到這個詞——Heredom,意為『聖屋』——我把它詮釋為上帝的居所……也就是天堂。」

    「好。」

    「Heredom後面有個向下的箭頭,代表這幅畫的其餘部分顯然是臣服在天堂之下的……萬物……塵世。」蘭登的視線移到符格的最下端。「最下面這兩排,在金字塔之下的部分,代表塵世本身——陸地——所有領域中最低層的部分。相應的,這些低層領域囊括了十二個古代占星術符,象徵了原始宗教,表示最初的人類靈魂仰望天堂,在星雲間看到上帝之手。」

    所羅門把椅子拉近,察看符格。「好,還有嗎?」

    「基於占星術,」蘭登繼續說,「大金字塔從地面升起……延伸向天堂……這個長盛不衰的符號象徵遺失的古文明。金字塔裡充滿歷史上偉大的哲學和宗教……埃及人,畢達哥拉斯派信徒,佛教徒,印度教徒,伊斯蘭信徒,猶太教信徒,基督徒,諸如此類……全都向上匯攏,聚於一處,經由金字塔變幻的通道升騰而出……從而最終融會,成就單一而統一的人類哲學。」停頓一下,他又說,「單一而普遍的通識……一種全球共享的上帝景象……由盤桓在尖頂石上的古代符號來象徵。」

    「環點符,」彼得說,「普遍通識的上帝符號。」

    「對。縱觀歷史,環點符對所有人而言都代表著萬物——太陽神Ra,煉金術裡的金,全視眼,大爆炸前的奇點——」

    「全宇宙的偉大建造者。」

    蘭登點點頭,覺得彼得在會堂裡說服邁拉克相信環點符就是失落的真言時,說的就是這套邏輯。

    「還有嗎?」彼得問道,「這階梯該如何解釋?」

    蘭登低頭看了看金字塔下的階梯圖案。「彼得,我相信你和別人一樣明白,這個符號象徵著共濟會旋梯……引導你走出塵世愚昧,向上攀登直往光明……就像雅各之梯通向天堂……或是聯繫人類肉身和永恆思想的節節脊椎。」頓了頓,他說,「至於剩下的符號,顯然是天堂、共濟會、科學和所有支持古代奧義的元素的組合。」

    所羅門托著下巴,「教授,你的詮釋很出色。我同意,當然了,這個符格可以被視為寓言,不過……」他的眼裡漸漸閃現出莫測高深的意味。「這些圖符的集合也訴說了另一種內容,更有啟示意味的內涵。」

    「哦?」

    繞著書桌,所羅門又踱起步來,「今晚早些時候,在會堂裡,我確信自己必死無疑時,望著這個符格,不知為何,我看穿了寓言,看穿了隱喻,看到了這些符號試圖告訴我們的要旨。」他停下來,冷不丁轉向蘭登,「這個符格恰恰揭示了精準方位,指出失落的真言埋藏在何處。」

    「又來了?」蘭登在座位裡不安地挪動身子,突然擔心這一晚的傷痛令彼得喪失了理智,陷入了迷障。

    「羅伯特,傳說一直把共濟會金字塔描繪成地圖——真真切切的地圖——能指引配得上它的人找到失落的真言的秘密隱藏地。」所羅門點了點蘭登面前的符格。「我向你保證,這些符號恰如傳說所言……是份地圖。照著這份精確的圖表,我們一定能找到通向深埋地下的失落的真言的階梯。」

    蘭登發出極不自然的笑聲,現在,他留神了。「就算我相信共濟會金字塔的傳說,這個符格也絕對不可能是地圖。看看吧,它沒有一丁點兒像地圖。」

    所羅門笑了。「有時候,只需稍稍改變視角,舊貌也會換新顏。」

    蘭登又看了看,還是沒看出什麼新意。

    「讓我問你一個問題。」彼得說,「當共濟會奠基時,我們要把石頭埋在建築物的東北角,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那還用說?因為清晨的第一線光亮能照到東北角。這象徵著建築物有能力躍出地面,聳立在光明中。」

    「對,」彼得說,「所以,或許你該看看,第一線光明落在何處。」他指了指符格。「東北角。」

    蘭登的視線又回到紙面上,落在右上方,也就是東北角的位置。那裡的符號是↓。

    「向下的箭頭,」蘭登說著,想領會所羅門的暗示。「也就是說……在聖屋(Heredom)之下。」

    「不,羅伯特,不是之下,」所羅門答。「想一想。這符格不是隱喻的迷宮。

    它是張地圖。那麼,在地圖上,向下的箭頭指的是——」

    「南面。」蘭登不禁驚叫出聲。

    「對啊!」所羅門應和著,興奮的笑意越來越濃。「正南!在地圖上。下就是南。以此類推,在地圖上,Heredom這個詞的意思就不會寓意天堂,而是地理方位的名字。」

    「聖殿堂?你是說,地圖指向……這棟樓的正南方?」

    「讚美上帝!」所羅門說著朗聲大笑。「總算是撥雲見日了。」

    蘭登仔細查看符格。「可是,彼得……就算你說得對,同一經度上的兩萬四千英里都算得上這棟樓的正南方,隨便哪裡都有可能。」

    「不,羅伯特。你忽視了傳說,傳說講得很明白,失落的真言埋在華盛頓。

    範圍一下子就縮小了。此外,傳說還聲稱,階梯口頂端坐落著一塊巨石……而且,石頭上還用古文刻著一條訊息……作為一種標誌,以便相稱的人能找到它。」

    蘭登很難正兒八經地深究這件事,何況他對華盛頓地區不太熟悉,想不出他們此刻所在的大樓正南方會有什麼,但他很有把握的是:沒有鐫刻古文的巨石壓在深埋地下的暗梯上。

    「石頭上鐫刻的訊息,」彼得說,「就在我們眼皮底下。」他伸手點中蘭登面前的符格第三行。「這,就是銘文,羅伯特!你已經解開了難題啊!」

    蘭登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呆呆地去看那七枚圖符。

    解開了難題?蘭登實在看不懂,這七個完全分屬不同體系的符號湊在一起會有什麼含義,而且他也無比確鑿地知道,美國首都任何建築物上都沒有這樣的銘文……尤其是在階梯頂的巨石上。

    「彼得,」他開口了,「我看不出什麼玄機。我也不知道華盛頓有哪塊石頭上刻著這條……訊息。」

    所羅門拍拍他的肩膀。「你經過了它卻熟視無睹。我們都錯過了。它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昭然若揭,和奧義本身一樣。今晚,當我看到這七個符號時,幡然醒悟,傳奇都是真的。失落的真言就埋在華盛頓……確實棲於一塊銘文巨石下的長梯之底。」

    蘭登一頭霧水,默然無語。

    「羅伯特,今晚,我相信你贏得了知曉真相的權利。」

    蘭登瞪著彼得,試圖聽明白他剛剛說的話。「你打算告訴我失落的真言埋在哪裡?」

    「不,」所羅門說著微笑起身。「我打算帶你去看。」

    五分鐘後,蘭登置身凱雷德後排,坐在彼得·所羅門旁邊。西姆金坐上駕駛座時,佐籐正走向停車場。

    「所羅門先生,」部長走到車前,點燃香煙,「根據你的請求,我剛剛打過電話。」

    「那麼?」彼得搖下車窗問道。

    「我命令他們給你們放行,但不能久留。」

    「謝謝你。」

    佐籐打量著他。露出好奇的神色。「我必須要說,這個請求真是太不尋常了。」

    所羅門故弄玄虛地聳聳肩。

    佐籐不理他了,又繞到蘭登座位的窗旁,用指關節敲了敲玻璃。

    蘭登搖下車窗。

    「教授,」她的口氣冷冰冰的,「你今晚的協助,雖說是一百個不情願,但對我們的成功來說至關重要……為此,我謝謝你。」她深吸一口煙,吹向一旁。「不過呢,最後再給你點小建議。下一次,再有中央情報局的高級長官對你說,她面臨著國家安全危機……」她的黑眼球一閃,「別把哈佛那套狗屁搬出來。」

    蘭登張開嘴剛想說話,佐籐部長卻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地穿過停車坪,朝等候她的直升機走去。

    西姆金朝後看看,面無表情。「先生們,準備好了嗎?」

    「事實上,」所羅門說,「再稍等片刻。」他取出一塊疊好的小黑布,遞給蘭登。「羅伯特,出發前,我想請你戴上這個。」

    蘭登困惑不解地看了看那塊布。黑天鵝絨的。展開後,他發現手中正攤著共濟會遮眼布——按照慣例,第一級會員入會時都要戴。搞什麼鬼?

    彼得說:「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們去哪裡。」

    蘭登轉身對彼得說:「你想讓我蒙著眼睛過去?」

    所羅門狡猾地一笑,「我的秘密。我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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