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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 文 / 伊麗莎白·科斯托娃

    「我們看到了芭芭·揚卡捧著的聖像,我和海倫倒吸了一口冷氣。過了一會兒,芭芭·揚卡轉身離去,把聖像交還那兩個男孩,他們立刻蓋好聖像。牧師祝福了兩位老婦,伊凡修士帶她們走到一邊,給她們水喝。她走過時,我仔細看了她的雙腳,那雙勞作過度的赤腳看上去絲毫無損,另一位的也一樣。

    「『那條龍,』我們看著她們時,海倫朝我低聲道。

    「『是的,』我說。『我們得搞清楚他們把聖像保存在哪裡,它有多少年的歷史。來吧,牧師答應過帶我們看看教堂。』

    「『拉諾夫怎麼辦?』海倫沒有東張西望。

    「『我們只能祈禱他不打算跟著我們,』我說。『我想他沒有看到聖像。』

    「牧師正走回教堂,我們慢慢跟著他,發現他把斯維帝·佩科的聖像放回到前台上,另一幅聖像則不見了。我朝他點頭致謝,然後用手指了指教堂,揚了揚眉毛。『我們可以參觀了嗎?』

    「『參觀?』他換上了平日的黑外套,小心地帶我們進到每一個神龕,向我們指出『ikoni』,『Hristos』和其他一些我們似懂非懂的東西。終於,我問他其他的聖像在哪裡,他指著一座附屬的小禮拜堂裡裂開的黑洞,我先前注意到了。顯然聖像已經回到保存它們的地下室了。他熱心地取來燈,領著我們下去。

    「石階很陡,過了一會兒,我們在朦朧中看到,那原來不是祭壇,而是一個精緻的銅製聖骨盒,上面是兩幅鑲嵌在銀框裡的聖像,聖母和——我上前一步——惡龍與騎士。『斯維帝·佩科,』牧師快活地說,碰了碰棺木。

    「我指了指另一幅聖像。『斯維帝·格奧爾吉,』他說,指的是那位騎士。他指著那條龍。『德拉庫拉。』

    「『這有可能只是龍的意思,』海倫提醒我。

    「我點點頭。『我們怎麼問他他覺得這有多少年歷史了呢?』

    「『Star?Staro?』海倫尋找那個詞彙。

    「牧師搖搖頭,表示同意。『Mnogostar,』他莊嚴地說。我們瞪著他,我舉起手,數著手指。三?四?五?他笑了。是五。五個指頭——大約五百年。

    「『他認為是十五世紀,』海倫說。『再往前,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微笑著轉過身,我們準備跟著他和他的燈重新走上陡峭的台階,將要帶著徹底的絕望永遠離開此地,可這時候,海倫的高跟輕便鞋的後跟被腳下的兩塊石頭卡住了,她惱怒地抽了口氣——我知道她身邊只有一雙鞋——我趕快蹲下來幫她。我們已經快看不見牧師了,不過聖骨盒旁邊的蠟燭有足夠的亮光讓我看到了最後一級台階的縱面。台階就在海倫腳邊,上面有幅雕刻的圖案。那是一條小龍,線條粗糙,但肯定和我那本書裡的龍一模一樣,絕對一樣。『上帝,』她說,『這是什麼地方啊?』

    「『斯維帝·格奧爾吉,』我緩緩說道。『這裡肯定是斯維帝·格奧爾吉。』

    「在陰暗的光線下,她凝視著我。『可這教堂是十八世紀建的,』她反對說。接著她面色開朗,『你覺得那——』

    「『許多教堂的地基非常古老。』我激動地低聲道。『現在這座教堂有可能在幾十年或幾百年後重建,用他們所記得的殉道者的名字來命名。』

    「海倫驚恐地轉過身去,盯著我們身後的銅製聖骨盒。『你是不是也覺得——』

    「『我不知道,』我慢慢說道。『依我看,他們不太可能把一副聖骨與另一副弄混,不過你覺得他們近來是在什麼時候打開過它呢?』

    「『這看上去不夠大,』她像是說不下去了。

    「『是的,』我同意道。『不過我們得試試。至少我得試試。海倫,我想讓你離開這裡。』

    「她嘲弄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搞不懂我為什麼竟會想到要把她打發走。『闖入教堂,褻瀆聖人陵墓,是嚴重的罪過。』

    「『我知道,』我說。『可如果這不是聖人的陵墓呢?』

    「這個地方又冷又黑,散發著黃蠟和泥土的味道,有兩個名字我倆怎麼努力也不敢說出來。其中一個是羅西。

    「『就在現在嗎?拉諾夫會找我們的,』海倫說。

    「我們從教堂裡出來時,拉諾夫正在找我們,一臉不耐煩。伊凡修士站在旁邊。『您休息得還好吧?』海倫禮貌地問候。

    「『我們該回巴赫科沃了,』拉諾夫的聲音又變得簡單粗暴起來。我想,他覺得我們在這裡什麼也沒找到,很失望。『我們早上去索菲亞,我要去那裡辦事,我希望你們對你們的研究工作感到滿意。』

    「『差不多吧,』我說。『我希望再去看看芭芭·揚卡,感謝她的幫忙。』

    「『很好,』拉諾夫神情惱怒,不過還是領我們走回村裡,伊凡修士沉默地跟在我們身後。

    「看到我們,芭芭·揚卡很高興。『您怎麼可能沒燒著呢?』海倫問她。

    「『哦,這是上帝的力量,』她輕聲說道。『我後來記不得發生過什麼,後來我的腳有時會覺得很熱,但從未被燒傷過。對我來說,這是一年中最美好的一天,不過我記不太清了。好幾個月我都會像湖水一樣平靜。』

    「她從碗櫃裡拿出一個沒有商標的瓶子,給我們倒上清明的棕色液體。瓶子裡浮動著長長的草,拉諾夫解釋說這是草藥,調味的。伊凡修士謝絕了,不過拉諾夫接受了一杯。他喝了幾口後,開始問伊凡修士一些事情,那口吻友好得令人渾身不舒服。

    「我們坐著聽了一會兒,我打斷他們,請拉諾夫幫忙問芭芭·揚卡,我能不能用一下她的洗手間。芭芭·揚卡笑了,指了指後門。海倫說她跟我一起去,她也要上洗手間。芭芭·揚卡後院的外屋比她的茅棚更為破敗,不過已經夠大,我們可以悄悄地穿過樹林、蜂箱和後門。沒見到一個人,不過到了路上,我們還是步行,悄悄進到灌木叢裡,急忙爬上山坡。幸好,教堂四周也沒人,教堂已沒入濃重的陰影。樹下的火坑微微泛紅。

    「我們不打算走前門,那樣在路上就能看見我們。我們匆匆趕往後門,那裡有扇低窗,朝裡的一面掛著紫色簾子。『那裡通向聖所,』海倫說。進到裡面,我發現海倫是對的,我們就在聖像屏帷的後面。

    「聖像屏帷後面的房間被一座高台所佔據。我好一會兒才找到放在架子上的一盒火柴。地下室是我到過的最黑暗的地方,我用帶來的蠟燭點燃了熄滅的蠟燭,燭光閃亮起來,海倫輕輕拿開兩幅聖像,然後移開沉重的蓋布,聖骨盒露出來了,我們低頭看著,渾身顫抖。頂蓋是美麗的銅浮雕——一位長髮聖人,舉著一隻手祝福我們,可能是一位殉道者,他的聖骨也許就在盒裡。聖骨盒的頂蓋像是釘死或上了閂。我怎麼也打不開。在尋找開口時,我們敲了敲盒子。裡面有東西在動,似乎在敲著盒子的裡面,我們嚇了一跳。盒子的確太小,只能裝一個小孩的身體,或某些古怪的東西,不過很重。有那麼一會兒,我萬分驚恐地想到,也許這裡面最終只有弗拉德的頭顱,我開始冒汗。

    「我正要開始行動,突然海倫輕呼一聲。『保羅,看!』我趕快轉過身,發現放聖骨盒的大理石滿是塵土,卻不是結實的一整塊。我們在使勁移開聖骨盒時,大理石也跟著稍稍移動。我相信自己停住了呼吸,不過我倆還是一言不發,合力移開大理石板。石板不厚,卻重得很。等到我們把石板靠到後牆上時,兩人已是氣喘吁吁。下面是一塊長石板,石料與地板和牆壁是一樣的,與人體是同樣的長度,上面的圖案非常粗糙,直接鑿刻在堅硬的石面上——那不是一張聖人的臉,而是一張真人的臉——一張殘酷的臉,儘管輪廓粗放,還是努力顯得愉快、自信。

    「『海倫,』我輕聲開口道,但不再說別的。我拾起短劍,海倫一隻手伸進衣服裡——我一直沒看清伸到了哪裡——拿出一枝小*****,她把*****放在牆邊伸手夠得著的地方。然後我們伸手到墓碑下邊,抬起來。雕鑿漂亮的石蓋移開一半。我們渾身發抖,差點抓不住石頭。石頭搬開後,我們低頭看裡面的人體:緊閉的雙眼,灰黃的皮膚,紅得不自然的嘴唇,無聲的、淺淺的呼吸。是羅西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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