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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育兒經 第191195章 文 / 弄雪天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蛇難

    這一天,一直持續到深更半夜,樓易也好,小茹也好,情緒都極度緊張,唐老爺子更是被小茹強制灌了一碗安神湯,讓他進入了睡眠。

    最後,還是江依的獒犬北北、金雕大昆帶來個好消息,高然那傢伙並沒有去劉家,而是出了城,向杭州的方向去了,小茹的能力也不是無限大,那些動物的動作再迅速,畢竟也是需要時間的,所以,至少暫時,他們想找到高然的蹤跡,有些困難。

    「杭州,杭州?」小茹癱在椅子上,蹙著眉,凝思苦想,高然這傢伙去杭州幹什麼,明年三月初三才是大會診,高然這個做大夫的,總不會是提前去探探地頭兒吧?他們慈心醫會明年的大會診就是在杭州舉行,也難怪小茹會在這兒胡思亂想,當然,她心裡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如果高然是為了大會診去的,那完全沒必要不辭而別,讓他師傅擔心,再說,現在他的青梅竹馬還沒有入土為安呢,他哪有那樣的閒工夫……

    「對了,他去見他爹……」靈光乍現,小茹猛地拍手,直起身子,高然的父親目前在杭州任知府,今年剛上任的,他父親離京的時候,小茹還專門給高然放假,讓他回去和家人聚了聚——「高然這舉動,可不大對勁兒……看來,不能等了。」

    這一夜,小茹一家子不安生,但是,落座於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兒,那個金碧輝煌的劉府,也是氣氛詭譎。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也想要清洗世間的罪孽,秋天難得的大雨,在傍晚的時候傾盆而落,大街小巷上的行人四處奔跑,本來熱鬧的城市,沒過多久,就靜謐下來,只餘風聲和雨聲。

    劉家是高門大院,圍牆修葺的高而厚重,上面佈置了不少鐵蒺藜,地下還有陷阱無數,院子裡養了十多條家犬,全是高大威猛的狼狗,看家護院的家丁,有五六十人,個個在江湖上都是一把好手,比起衙門那些捕快衙役,是半點兒不差,要是有樑上君子不識趣的跑來探訪,恐怕不是百十人一塊兒來,絕對討不了好去,而在驚聲,帶著百十人馬,公然行兇,恐怕還沒人有這個膽子,縱然是陸上鷹王,海上龍王這類強人,大概也不會做這種事情……顯然,劉家的老爺子也是個很惜命惜財的人。

    今天晚上下起大雨,所謂夜黑風高,雨夜殺人,今日,可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漢們最喜歡的日子,劉家的家丁們當然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每到這樣的夜晚,總會加強戒備,輪班兒巡守。

    大雨打得地上泥濘不堪,內院還好,青石鋪成的地面兒,只是濕潤,可是外院卻是行走艱難,走上一圈兒,鞋襪便都濕透了。

    「這鬼天氣!」

    劉府的大管家劉福,今天晚上正好輪到他值夜,這位身體壯碩的中年男人,提著燈籠,帶著斗笠,身披蓑衣,立在門房外的遮雨棚下,和一個值夜的家丁湊在一起,隨口說著閒話。

    「老李啊,你說說,今年這天氣怎麼就這麼怪……一開始旱得人心裡發慌,後來又陰雨連綿,我這老寒腿,可又要犯了。」

    「可不是嘛,今天下午我出去辦事兒,結果,還沒回來,大雨就下上了,這不,淋了個落湯雞,哎,晚上又要值夜,連個熱水澡都沒空兒洗,萬一要是得個風寒什麼的,可受了老罪了。」

    劉福知道老李的意思,最近幾天,府裡有幾個下人生病,結果,去了好幾家醫館藥鋪請大夫,人家一聽是劉家的人,根本不給看,連藥都不讓抓,就是找親朋好友代買也沒用,好像一時間,所有的醫館都把劉家上上下下記得一清二楚了。他們心裡明白,這是因為老太爺和三老爺得罪了人家女神醫,樓家夫人,哎,這也難怪,就三老爺做的那些事兒,活該被千刀萬剮了,人家哪可能不憤怒,可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有什麼法子,尤其是像自己這樣簽了死契的,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老太爺身上,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想出個法子來,要是真被醫館藥鋪拒於門外,可不是小事兒,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所以說,你得罪天,得罪地,萬萬不能得罪大夫啊!如今老爺也是焦頭爛額,正想法子解決呢!

    劉福和那個家丁老李點了旱煙,兩點兒火光在夜裡忽明忽暗,不時有火光飛濺,到是給寒夜,帶來幾分暖意,兩個人悠閒地說這話,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急促的低喝——「是誰?」

    劉福嚇了一跳,是花園的方向,那地方已經接近內院了,他不敢怠慢,急忙拿著燈籠趕過去,就見一隊四處巡視的家丁正打著燈籠往花叢裡面瞧——「王哥兒,怎麼了?出事兒了?」

    「劉管家?」那個家丁舉著燈籠,見劉福來,笑了笑道,「剛才聽見點兒動靜兒,我們過來看看,沒什麼反常,很可能是過了個老鼠什麼的,沒想到驚擾了劉管家……」

    劉福鬆了口氣,笑道:「沒什麼事兒就好,今天晚上可小心點兒,這天氣可不大好啊。」

    這時,不遠處的梨芳閣,忽然傳出來一陣古怪的聲響,在雨夜裡聽不大清楚,隱隱約約的,不過,很想是床板震動的響聲兒。

    劉福和那一隊家丁卻都聽而不聞,只是臉上不免隱約帶上幾分厭惡和無奈,雖然說,大多數時候,做下人的難免肖似主人,不過,大夏朝是新立潮,像劉家這樣的,發家也不過幾年時間,這些下人們,縱然有一幫仗勢欺人,為非作歹之徒,但是更多的都不是什麼大惡人,他們中,有些是純樸的莊戶人家,有些雖然曾經是綠林道上的,可出身一般都是為了躲避亂世或者實在餓得活不下去而不得不做了土匪的農家子弟,真正罪大惡極的那一批,從良的不多,不是還在繼續為惡,就是已經被官府剿滅了,所以說,這些人也是有是非觀的,哪怕為了養家餬口,對主子做的事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不代表他們就真的認同主子那些齷齪事兒了。

    「這三老爺……哎,不知道又是哪個丫頭遭了殃,當初小蘭被派到三老爺那兒的時候,差一點兒一頭撞死在牆上,他怎麼還……算了,不說了,王哥兒,你繼續巡邏吧,不過,避著點兒三老爺那兒,省得打攪了他的好事兒,你又挨罵!」

    劉福搖了搖頭,提著燈籠又躲回門房兒裡。

    這一夜,雖然說大雨如傾,但是總體還算安穩,沒有出什麼大事兒,當黎明的霞光隱約在東方浮現的時候,劉福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正準備回自己屋裡休息,就聽見三老爺的梨芳閣裡,忽然傳來一聲尖利刺耳的驚叫,劉福嚇得,差點兒把燈籠扔地上,還來不及回神兒,遠處就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碰撞聲——「殺人了,殺人了……」

    一時間,劉福被嚇得六神無主,愣了好半天,才拔腿向梨芳閣衝去,一直衝到裡面,就看見一眾梨芳閣的下人們,都面色慘白地看著三老爺門上的那棵大槐樹,槐樹上面,三老爺赤身裸體地掛在上面,雨水把他澆得濕淋淋,一時間,也不知是生是死,他的脖子上,胸部,腰身,胳膊上,腿上,纏著密密麻麻的蛇,其中一條足有兩條胳膊粗細的大白蛇,正吐著信子,虎視眈眈地瞪著三老爺的腦袋,那長長的,足有五米長的身體,纏繞在樹幹上……

    劉福看得頭皮發麻,覺得渾身寒毛直立,蛇這種東西其實並不是特別嚇人,劉福甚至挺喜歡喝蛇羹湯的,可是一條蛇,兩條蛇,和成百上千,甚至達到萬條的蛇,那能是一回事兒嘛……他剛想呻吟著出聲,就聽見身後又傳來一個丫鬟的驚叫:「劉管家,你看……蛇,蛇……」

    劉福氣惱地一回頭,誰不知道有蛇……可是他斥罵的話還沒出口,就噤若寒蟬,在三老爺臥房的門前,盤旋著不知道多少各類毒蛇,劉福心想,大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個個都是大蛇,而且,最讓人慎得慌的是,這些蛇竟然組合成了四個大字,丫鬟們不識字的還好,那些識字的,已經嚇得半昏迷了……

    「血債血償,血債血償……」

    院子裡一時靜寂無聲,就連大雨落下的聲響,也變得遙遠而恍惚,其中一個大約二十幾歲的大丫環,嚇得臉色煞白,終於承受不住壓力,哀嚎一聲,拔腿就跑,她這麼一跑,可是捅了馬蜂窩了,一堆丫鬟媳婦子,全都嚇得四處亂衝,再也不敢再這座院子裡呆著……

    劉福雖然也嚇得腳軟,但到底比女人膽子大些,連忙讓人去給老太爺報信兒,其實,這麼大的動靜,劉朝肯定聽見了,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往這邊兒趕,果然,沒多大工夫,老太爺,太夫人都趕了過來,劉朝一看見自己兒子的摸樣,就臉色一白,更別說劉家太夫人,老太太一進院子,一眼看見那些蛇,登時就暈倒在地,只是,現在沒人有工夫搭理她罷了。

    劉朝勉強鎮定了下來,湊過去仔細看自己的兒子,見他雖然臉色青白,嘴唇也無血色了,但是,胸口還有起伏,也有氣息,並為死亡,顯然,兒子只是被凍著了,吹了一夜風,又淋了雨,想不凍著也不成,幸虧這會兒不是嚴冬臘月,此處是南方,不是東北,要不然,只凍上一宿,老三的命怕就得交代了!

    「快,想辦法把蛇趕走,把老三放下來……」

    第一百九十二章賬冊

    「媳婦?怎麼了?」

    樓易愕然地看著自家媳婦,小茹居然起來了?扭頭打量了下窗戶,輕薄的窗紗,厚重的窗簾兒,雖然看不到外面,但是此時樓易尚有幾分睏意,想必天還沒有大亮……小茹一向喜歡安眠到天明,要是誰半途把他驚醒了,她的起床氣,可是要好幾個時辰消不下去的,「有事兒?」

    「嗯……你睡吧,我去小書房看看書。」小茹蹙眉,聲音裡帶了幾分暗呸,可能還沒完全清醒,透著一股子慵懶的嫵媚,樓易吞了口口水,妻子的秀髮散落在他的胸膛上,讓人心裡一陣陣發癢,深吸了幾口涼氣,才把蠢蠢欲動的心思勉強按下,只是,一時半會兒恐怕是睡不著了。

    樓易吧了口氣,藉著燭火,眼角兒的餘光瞥見娘子隱約露出來的雪白的大腿,頓時覺得鼻子一酸,感覺有兩股暖流湧出,用手一摸,到是並不見血,不由鬆了口氣,看來,自己的自制力還不錯嘛,只是——為嘛媳婦的睡衣虎來越撩撥人了?

    剛成親那會兒,小茹睡覺的時候也是穿著規規矩矩的褻衣,把自個兒包裹得嚴嚴實實,可是最近,自家媳婦開始習慣性的裁製什麼睡衣,樣式精美,很能顯身材不說,還一件兒比一件兒用料少——當然,他不但不是不喜歡,還喜歡得緊,而且很期待自家媳婦時不時地給他來一點兒驚喜,不過,這種刺激,時不時地有一次半次的還好,可每天早晨都得經歷一翻如此香艷的折磨,樓易可就有些受不了了——「要不,跟小茹提一提,讓她隔兩天再換上這種睡衣?」

    此時的小茹,當然不知道瞈主裡那點兒甜蜜的小煩惱,要是知道的話,肯定要嗤之以鼻了,就這麼點兒刺激都受不了?好還沒整出來呢!

    這會兒,,她坐在臥室東側的小書記裡,嘴裡低低地說了句什麼,等隱約聽到嘶嘶的聲響兒,才點了燭火,推開後面的小窗戶,立時看見六隻灰撲撲的大老鼠托著個白布包沿著窗外的小梯子,爬了上來,要是別人看見這麼大個兒,堪比小貓的老鼠,肯定得嚇得臉色發綠,但是小茹的眼睛裡卻隱約露出一點兒驚喜,承受手把白布包拿過來,又抓了兩把的瓜子扔出窗外,才關上窗戶。

    此時天還沒亮,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鳥雀也進入睡眠,整個房間,一絲聲響都不見。

    小茹半躺在美人榻上,隨手拿起一條毯子,把自己包裹住,現在天氣有些涼,不得不說,她穿的確實是單薄了些,藉著燭光,小茹隨手打開白布包,見裡面只放著一本小冊子,很薄,不由怔了下,因為高然失蹤,她不敢再等了,昨天晚上,就把懲回來的蛇給派去了劉劉,本來同去的還有一大堆山老鼠,而且,山老鼠的數量,可比蛇多得多,不過,卻沒想到,那些老鼠剛進劉家的內院,就不一小心在一座假山下面挖到了一間地下室,小茹頓時起了好奇心,讓那些老鼠們專門打洞進去看了看,沒想到,那竟然是劉家的金庫!

    那些老鼠們把消息回帶回來,那個地下室裡,除了大塊大塊的金磚之外,還有個白布包,小茹當時就想,這東西能和金子放在一起,肯定是挺重要的,就沒讓老鼠人去摻和劉三的兒事,專門把地下室打通,把這東西弄出來,讓她瞧瞧……

    本來,小茹慵懶地躺在美人榻上,頭腦還不太清醒,尚存睏意,但是,等小冊子翻過兩頁之後,她的臉色就變了,整個人一下子坐正,瞪大了眼,嘴唇漸漸失去血色……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工夫,小茹猛地把小冊子扔到地上,抬起腳,瘋了似的衝著地上的冊子踩踏了半天,待到幾乎脫力,才坐回榻上,大口大口地踹氣,又過了片刻,她似乎冷靜了些,俯下身,把小凹子撿起來,撫平上面的褶皺,再一次翻開,倚在燈前,仔仔細細地開始閱讀。

    這竟然是一份兒私賬——一分兒有關劉家到底怎麼發家的私賬,誠然,劉家坐擁天下,劉朝伏著這樣的關係,想要聚斂錢財很容易,但是,要想巨富,那絕對很困難,第一筆金是從哪來的?這一點兒,其實很多人想過,小茹也一樣,但是,能想到他們劉家的錢很髒,卻不曾想到,居然髒到如此地步,這本賬冊上,清清楚楚地記載了劉家和幾伙強盜還有江南各地的一些黑心人口販子,甚至還有好幾個海客勾結,販賣婦女孩童……上面最早的交易時間,甚至是十幾年前,大夏還沒有立國,這個世道還有亂世的時候……

    小茹越看火氣越大,怪不得劉三不把人命當回事兒,原來根源在這兒,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這本小小的賬冊上,除了記載了買的賬目之外,甚至那個虛偽的劉老頭還用得意洋洋的筆調兒,描寫他怎麼折磨那些被他拐來的女人,種種描述,讓小茹恨得牙癢癢。

    那老頭簡直就是個變態,竟然還有這種嗜好,這樣的東西,他怎麼能寫下來!

    心裡憋著一股子火,連昨晚教訓了劉三的快意都減輕許多,小茹急著眉頭,凝思苦想,看看有什麼法子把這東西給捅了出去,想了半天,終於眼睛一亮,苦笑地拍了自個兒的大腿一巴掌,至於嘛,想那麼多幹嘛,對別人來說挺難,可對自己來說,那是再簡單不過了……

    隨手又點上一盞燈,把桌子照得亮堂堂,抓了一把在大街小巷隨處可買的信箋,揮毫潑墨,左手執筆,開始謄抄……

    日子過得很快,一晃就過去了兩天,江依委屈地拿著幾本工醫書,坐在小茹的臥室裡,瞪著緊閉的小書房的大門,氣哼哼地嘀咕:「姐,你跟我生分了,為什麼不讓我進去……」

    這兩天,小茹把自己關在小書房裡面,樓家上下,都不知道她在忙些什麼,連飯菜,都讓曉燕擱在門口兒。

    樓易和老太太還好,他們可不管小茹再幹些什麼,只叮囑她注意身體就行了,但是,好不容易回來這一趟的江依,可是十分不滿,以這個時代這麼落後的交通,她再想回來,還不知道得猴年馬月了,居然不能和自己的姐姐呆在一塊兒,相聚的時間只有這麼短,她還有很多醫學上面的問題想要請教自家姐姐呢,見不到怎麼行!

    「姐姐,馬上就要大會診了,你不陪我學習啊?到時候在那幫老傢伙面前丟了臉,你不是也跟著丟人?對上王不留那老混蛋,你有把握沒有啊?你好歹用點兒心成不成?還有,你還想去你那什麼實驗室,看看你弄出來的新藥呢?姐姐,姐姐,姐姐……你聽見了沒……」

    敲了好幾次門,小茹不予理會,江依也沒了耐心氣呼呼地開始扯開嗓子大喊大叫。屋裡屋外的丫鬟們也都見怪不怪了,一開始她喊叫,還有孟妮兒曉燕兩個過來勸說,後來,她古物次數越來越多,也就沒人再推理她,甚至有幾個小丫頭湊到門前來便聽……不,應該是正大光明的聽。

    好在江依也不怪罪,對這些小丫鬟們的好奇心,甚是縱容。

    終於,小書房的門打開,小茹捂著耳朵衝出來,先端起桌子上的溫茶,喝了兩大口,才瞪了江依一眼,「你要撒嬌衝你家相公撒去,在我這兒浪費什麼時間!」

    江依的聲音十分甜好,哪怕是帶著怒氣喊出來的話,也像是在撒嬌一般,她吊著嗓子喊叫,餘音足以繞樑三日,有的時候,小茹經常想,如果把這個放到現代的娛樂圈裡,讓她玩音樂,玩電視電影,她一定能成為舉世矚目的國民偶像,甚至名動世界,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姐——」

    一看見小茹出門,江依大喜,膩乎過來,摟著小茹的胳膊,「姐,你這兩天幹什麼呢?」

    小茹見江依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還一個勁兒地往小書房裡面看,哭笑不得地拍了她一下,「你別胡思亂想了,聽話,趕緊整理一下你要在大會診上講的課題,別忘了,你現在也不是什麼新人,肯定會有人要求你開壇講課的,如果說出來的東西,讓人笑話,到時候丟了臉,看你怎麼辦!」

    小茹到不擔心自己,她腦子裡的苯,隨便拿聘點兒來都能把一幫古代的神醫們糊弄住,畢竟曾經生活在資訊無比發達的二十一世紀嘛,像這種類似於演講的講課方式,她也見識過不少,沒多大難度,但是,其他人為了準備大會診,為了一鳴驚人,可是要辛辛苦苦拚命努力的,慈心醫會的大多數大夫,對大會診上長達半月的,每天三場的公開講課可是十分重視。

    江依聞言,一下子苦了臉:「會治療就好了,我又不想當別人的師傅,講什麼課……姐,我看,你不如跟那幫頭商量一下,以後大會診直接請各路大夫診治病患就成了,何必那麼麻煩,還要開壇講課,這不是浪費時間嘛,有那工夫,還不如多看幾個病人!」

    這妮子!小茹無奈地一笑,她做了許多努力,才讓這幫在夫們不像以前那麼守舊,願意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和別人分享,哪怕只是簡單的分享,也比以前大家都藏著掖著要強得多,怎麼可能為了江依這妮子,就自個兒毀壞自個兒的成果?

    第一百九十三章除惡

    最近京城的天,晴雨多變,京城各個豪門大戶人家之間,似乎也有了一股子很微妙的暗流湧動,隱隱約約的,讓人看不見,摸不著,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明面上卻不曾表露出來。

    小茹倚在書房的窗前,手裡捧著一本前朝的遊記,嘴裡哼著很優美動人,卻也陌生的小調兒,心情大好,似乎多日來積聚在她心頭的陰霾,一下子消散了大半兒……

    江依出門去了,那妮子能夠安安穩穩地閒上這麼長時間,小如已經覺得很不可思議,所以,當她終於耐不住寂寞,擱下手裡的功課,帶著一票下人,衝進繁華熱鬧的京城市井,小茹也只是交代了幾句,千萬莫要惹禍,再吩咐穩重的曉燕和江天跟隨,就放她出了大門,一連三天,除了往家裡弄了太多又貴又沒有用的小玩意之外,倒也沒有惹來多大的禍端,就連江依手下那幫下人,都感概於京城的治安之好——以前在廣州的時候,他們出門,除非是去比較熟悉的地方,否則,怎麼也得二三十人開道護航!

    這一點兒,小茹倒是不奇怪,京城乃首善之地,大街上的人們,哪一個不知道小心做人,要知道,這裡可是大夏朝的政治中心,一塊兒磚頭砸下去,砸中十個人,說不定有九個是官宦子弟,另外一個,也有可能是哪個微服私訪,出門找樂子的王孫貴胄。

    像江依這麼漂亮又有風韻的女人,他人見了,縱使垂涎欲滴,也要思量思量,自己有沒有那個享受美色的福分。

    江依不在家,樓易和丁峰都去公孫止老爺子那兒了,三個人已經湊在一起密議了兩宿,他們為什麼過去,到底在說些什麼,小茹就算不用可愛的小老鼠們偷聽,心裡也有譜,當然,聽還是要聽的,雖然她自己下的這個局,可以說是傻瓜似的,任何一個擁有和她一樣本事的人,隨隨便便不用動彈就能做出來,而且,無論怎麼查,怎麼找,也找不到她的頭上,可是,小茹心裡,多多少少也有一點兒忐忑。

    在三天前,她把從劉家拿出來的賬冊,譽抄了十多份兒,分別讓京城裡的小動物送去京城各個權貴的家裡,李家,劉家,幾個出了名的古板御史那兒也沒落下,就連自家老爺子的書房裡,也扔了一本,而且是原本,當然,皇宮就算了,如果這麼一份兒東西,莫名其妙地出現在皇宮,那那位皇帝陛下第一個先找到的,肯定不是劉朝,而是夜探皇宮的狂賊,畢竟他是一個皇帝,對於威脅到他自己生命安全的存在,肯定忌憚得很。

    做完這一切,小茹就安安分分地呆在家裡聽消息,雖然時間有些久,但是她根本不用怕劉家的人發現賬本不在了,就算他發現了又怎麼樣,難道還能追到自己這裡要回去不成,再說,現在他恐怕為了兒子已經焦頭爛額了,說不定幾個晚上都不敢睡覺,噩夢連連,哪還有工夫管自家的地下室,所以說,小茹沒發分賬冊之前,就正大光明地跟公孫止老爺子打了個招呼,就說高然不見了,她很擔心那小子跑到劉家去搗亂,請老爺子派人盯著點兒,注意下劉家那一家子的動作。

    這點兒面子,小茹還是有的,那位大國師可不能拒絕她,至於到了收到帳冊之後,就算小茹不開口,公孫止恐怕也要派一群人把劉家包圍得嚴嚴實實了。

    今日,是個晴天,太陽高照,難得是個很溫暖的天氣,小茹和江依一人一邊兒,摟著樓家老太太的手臂,在竹林裡散步,樓一凡邁著小短腿兒,磕磕碰碰地在竹林裡面亂跑,乖乖,北北懶洋洋地跟在他的身後,倒是那只一向高傲,甚至連小茹和江依都是愛答不理的金牌大昆,亦步亦趨地跟在樓一凡身邊兒,精神十分高漲,就連樓一凡興奮起來,抓著它的金毛,才呼扇呼扇翅膀,托上一托,這種做派,惹得小茹和江依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傢伙犯得哪門子毛病。

    樓家一派安詳,可是,劉府的氣氛就危險多了。

    整個劉家上下,此時都處於緊張的壓抑之中,劉朝黑著一張臉,惡狠狠地等著自己的管家劉福,劉福老老實實地低頭立在金碧輝煌的大廳裡,雖然是深秋,但是他額頭上的汗水滾滾而落,衣服都濕透了,臉色煞白,旁邊幾個貌美如花的丫鬟,也失去了以往的活力,像是凋零了一般,精神萎靡。

    「……京城所有的醫官都找遍了?」

    「是。」

    「錢加倍了?」

    「按老太爺的吩咐,藥錢雙倍,出診費用加到了十倍……」

    「還是沒人願意來看我兒的病?」

    劉福一下子噤聲,再也不敢說一句話,只是臉上的汗水落得更加厲害,就連一向穩定的雙手,也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心裡卻忍不住歎息,老爺子一輩子好強,雖然面上慈悲寬和,但是心狠手黑,對別人狠毒,對自己也狠毒,所以,每一次和別人對上,吃虧的都不會是他,可是這一次,恐怕是狠的遇見更狠得了,那些醫館藥鋪,根本就是軟硬不吃,來硬的,別管是官府還是別的什麼綠林好漢,若是一家半家的,還敢去威脅威脅,但是,全京城的好大夫們聯合起來,誰敢去威脅,難道不想活了?若是結了深仇,不小心得了重病,犯到人家手裡,這條小命兒說不定就稀里糊塗地交代了。

    就在今天上午,劉福親自去唐家醫館請大夫,賠了半天小心,人家那裡的小夥計,拎著條毒蛇,比比劃劃地在那放毒液,那動作,那表情,根本從頭到家就沒把你放在眼裡,不管得罪誰,也絕對不能得罪大夫。

    劉朝的臉色更陰沉,忽然咧開嘴,冷笑了一聲:「好,好,好!」

    這三聲好說出來,他猛地起身,吐出口氣,沖劉福喊道:「既然京城不行,那就去別的地方,哪怕遠一點兒,也得給我把大夫找來!」

    「可是……三老爺的身子,怕是頂不住了。」

    劉福小心翼翼地觀望了下劉朝的臉色,苦道:「三老爺到現在還沒清醒,一直在說胡話,身上熱的燙手……」

    「該死!」劉朝神色不定,愣了片刻,還是厲聲道,「派人先去外地請大夫,但是,京裡面的的醫館也要再派人去,我就不相信,天底下還有不貪財的人,告訴他們,只要大夫們肯來,要多少診費,隨他們開口,老子豁出去了……」

    劉福歎了口氣,認命地照著劉朝的吩咐去辦事兒。

    其實,還有一點兒他沒敢說,因為最近府裡風言風語很多,有的說,劉家做的事兒有傷天理,所以,這次鬧蛇,是老天爺給他們家的懲罰,還有的說,三老爺害死的人太多,如今冤魂野鬼都跑來找他算賬了,反正別管是什麼說法,都把人嚇得不輕,以至於多日來,劉家的下人們跑了一大半兒,人手嚴重不足。

    這家裡的亂子一大堆,劉福一時就沒敢開口,生怕說出來,本來就氣得咬牙切齒的老爺子,再給氣出什麼毛病來,再說,跑了些人這種事兒,和請不到大夫看病相比,根本不算大事,大不了出重金多聘些人就是,反正劉家缺什麼也不缺錢花。

    劉福大踏步地向外面走,可是剛出門,來不及說話,就看見院子裡亂了套,一大堆丫鬟家丁四處亂竄,有的還拿著包袱。

    劉福一蹙眉,厲聲道:「怎麼回事兒?你們反了不成,亂什麼亂!」

    一個家丁愣了愣,急忙拉住劉福道,「劉管家,你也快走吧,來了一大隊官兵,把咱們府包圍得水洩不通,你快去看看吧!」

    劉福一怔,來不及回神兒,就看見一大群,大約有二十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捕快們走進門,他一轉頭,乾澀地喊了一聲兒:「老太爺……」

    聽著聲音走出來的劉朝,瞇著眼睛,面色還算鎮定,不過,眼角眉梢間多多少少帶了幾分困惑和驚懼,他咳嗽了一聲,正了正衣冠,向前一步,朗聲問道:「差爺……請問,您幾位登門,有何見教啊?」

    為首的那個捕快,卻只是瞥了他一眼,「劉朝?」

    「在下正是……」

    「那就沒錯了。」他一揮手,立即上來兩個人,將劉朝的手臂反扣著押起來。

    劉朝嚇了一跳,驚訝地高聲呼道:「你們要幹什麼……為什麼抓我?」不管他喊什麼說什麼,那些捕快似乎都變成了聾子,根本聽而不聞,只是四處張望了下,然後領著人一路走到一座精美的假山前面,其中一個看起來略有些瘦弱的年輕捕快,蹲下身,敲了敲地面,然後點點頭,領頭的那位,立即高聲道:「來人,挖!」

    只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劉朝的臉上,一下子變得宛如死灰……

    第一百九十四章天夢

    「湖上春來水拍天,桃花浪暖柳蔭濃。」

    高小茹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是個好附庸風雅的女人,面對美景,也有吟詩的慾望。

    站在杭州城裡,站在西湖水畔,小茹也才第一次明白,前朝那位來自意大利的旅行家,把這個地方稱為世界上最華貴美麗的城市,並不是恭維!

    不過,江依比小茹更會風雅,雖然不曾落雨,但她還是買了一把西湖綢傘,即使白紗籠面,但那隱約露出來的玉白的肌膚,襯著清脆的西湖綢傘,粉嫩的傘面兒,給這西湖煙雨,平添了三分顏色。

    因著江依,茶樓酒肆,所過之處,已經有十幾個或捧卷細讀,或迎風作詩,或一手酒壺,一手持白玉吊墜的折扇,故作風雅的青年才俊們出現在一行人眼前,偏偏那個該死的丫頭,一點兒也不知道什麼是矜持,只媚眼兒一動,便是嫵媚風情……

    小茹很無奈,罷了,這也就是杭州,才子多,而莽漢少,這裡的人更浪漫些,喜歡才子配佳人,一般情況下不會弄出大煞風景的事兒來,所以,江依願意玩,也便由她去吧,若是到了那風氣彪悍的地方,小茹可不敢把這禍水往外面撒。

    杭州很熱鬧,青石板路面和筆直清潔的馬道。街巷縱橫,閣簷相望,商旅輻輳,酒樓林立。街道兩旁,是幾乎望不到邊際的商肆,各式各樣的酒幔飄揚著,但是,與京城不同,這裡的道邊兒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沒有行色匆匆的過客,大多數人面上帶著安然。

    小茹一行人一路且行且停,終於到了天夢居。

    望著巨大的,兩個人都抱不過來的玉石鑲嵌,素雅無邊的大壺,江依挑了挑眉,「姐,那老頭兒還是和以前一樣,就喜歡這個道道,開醫館就開醫館吧,叫什麼天夢居,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兒是客棧酒肆呢……

    「被當成客棧酒肆還好,上個月有個喝醉了的行商,把咱們醫館當成了青樓瓦捨,居然進來找姑娘,可把師傅他老人家給氣得不輕……」

    江依話音未落,就有一個爽朗的聲音響了起來,小茹一抬頭,臉上隱約露出幾分喜色,連江依也大喜,喊道:「肥肥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上個月還在山東地面而上嗎?我才聽嫂子說,您在濟南惹上一個名門閨秀,讓嫂子大吃飛醋啊!」

    小茹聞言,撲哧一聲兒樂了,斜了一點兒規矩也沒有的江依一眼,笑道:「胡老哥,別來無恙。」

    「多年未見,茹兒倒是又漂亮了不少,看來,小日子過得挺舒服吧。」說話的人穿著一件繡工精緻的白衫,有些矮胖,寬寬的腰帶上別著一串荷包,真是一串,最起碼有十幾個,最上面地繡工幼稚,像是小孩子的活計,下面的倒是一個比一個好看一些,最下的一個,已經堪比手藝不錯的繡娘了。

    這人看上去一臉聰明相,很富態,說話的聲音也很和善爽朗,他先沖小茹笑了笑,才轉頭望向江依,無奈搖頭道,「你這丫頭,竟然連哥哥我都打趣,真是越來越調皮,也不知道李家那位妹夫怎麼受得了你,哎……」說完,又一聳肩,笑道,「三年一度的大會診,連師傅都那麼著緊,我就是身在天涯海角,又怎麼敢不回來?」

    小茹點點頭,這人姓胡,名斐,不過,不是某人筆下的那個大俠,而是一個大夫,正確來說,他是個遊方大夫,常年在各地行醫,知交遍天下,當然,他的朋友裡面,也有小茹和江依。所以說,想讓他乖乖回來,可真不是一件兒容易的事兒,看來這一次的大會診,胡老爺子是確實非常重視,就連胡斐,竟然也被召了回來。

    說了幾句閒話,胡斐一擺手,讓下人們將馬車行李之類的弄走,自己親自帶著兩個姑娘進了天夢居的大門,江依盈盈地跟上去,一邊兒走,一邊兒笑著對那男人道:「肥肥哥哥,這幾年又添了幾個姑娘啊?」

    「不多不少,四個!最大的已經識字了。」

    胡飛一臉得意洋洋的笑道。

    小茹也失笑搖頭,胡斐這個人,比較開通,不是那種因循守舊的老古董,這從他不開館坐堂,只遊行四方就能看出來了,所以說,當年他娶了個如花似玉的花魁做媳婦,倒沒多少人覺得奇怪,再後來,他媳婦連生兩胎,居然都是雙胞胎,還都是閨女,要是換了別人,說不得會有些失望,這個世道,畢竟是重男輕女的,不過,胡斐可沒覺得不好,反而覺得自個兒的閨女個個長得像她娘,都是美人胚子。

    不過,那位曾經艷色動江南的名妓戚氏,卻不是這麼想了,居然下了狠心,無論如何也要給胡家生個兒子,寧願一路跟著自家丈夫四處行醫,哪怕跋山涉水,去的都是窮鄉僻壤,也不肯回家,別說,一個女人要是下了狠心,那力量可夠大的,竟堅持下來,而且,生的孩子還不少,兩年就來了三胎,竟然有兩胎又是雙胞胎,五個都是閨女,胡斐樂呵呵的,挺高興,倒把戚氏給急得夠嗆……

    小茹也是從這個女人身上,才覺得生雙胞胎這種事兒,還真是得看天分,別的女人一輩子沒準兒也生不了一對兒雙生子,可是她,竟然接連不斷地生,所以到現在,胡斐是越來越走不遠了。時不時地得回家一趟,畢竟十多個閨女都在家呢。

    因為一直生不出兒子,戚氏總是說要給胡斐納妾,當然,幾乎可以說是妻奴一個的胡大夫肯定不同意,不過,小茹琢磨著,萬一他要是一時意動,同意了,他媳婦一準兒得帶著孩子們投了湖,要知道,這個花魁美人,可不光是容貌有名,她吃醋的本事,在胡家的親朋友那邊兒也掛了號了。

    要說,就胡斐這長相,可不是個有桃花運的,除非看上他的錢財,哪有女人會喜歡他這樣兒的,又矮又胖,長得還不好,可是,戚氏就是不放心,那是嚴防死守啊,女病人,女大夫,甚至是大街上賣包子,賣豆腐的那些女人,只要有幾分姿色,要是再為了攬客什麼的,多跟胡斐說幾句話,就得被他媳婦用眼光給殺了。

    當初江依見戚氏的時候,那個漂亮的小婦人眼珠子都變成了赤的。一天到晚死死地盯著江依,只要胡斐和她多說兩句話,他媳婦的眼珠子就要發紅,嚇得胡斐再不敢單獨和江依那妮子相處,偏偏這死妮子覺得很有意思,還故意和胡斐做出一副親密的模樣,更是逗得戚氏脾氣高漲,要不是江依很快就嫁了人,說不定胡斐就得出現婚姻危機。

    不過,說來也怪,雖然沒有江依那麼逆天,但同樣屬於美人,也是各擅勝場的小茹,卻從沒被敵視過,戚氏對著小茹,彷彿把自己所有的醋意都收斂起來了,不但不阻攔她和自己相公的接近,反而對小茹也像是對待自己的小妹子一般,照顧有加,這一點兒,不光胡家的人奇怪,就連小茹也不明白,難不成自個兒在動物身上的親和力,對某些特定的人也有效?

    反正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也不是壞事兒。

    進了天夢居的門,小茹和江依都有些累。畢竟趕了這麼長時間的路,大家很難不疲倦,因為胡老爺子正在閉關研究醫術,一時也不能見她們,胡斐就把她們倆帶到停雲閣裡,現在是休息一下。

    臨去之時,小茹扭頭問道:「胡老哥,我寫信跟你說的事兒,你幫我留意了沒有?」

    胡斐一笑道:「咱們茹兒的交代,我哪能不上心,老爺子親自去確認過,那高知府不是個容易糊弄的,他家小子到家的第二天,就被他暫時扔進大牢裡關了起來,聽說一開始是關在屋裡,後來,見那小子,叫什麼高然的是吧?居然還要逃跑,他爹一著急,就把他擱監獄裡了。」

    小茹驚訝地挑了挑眉,實在沒想到高然他爹還挺有魄力的,就是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高然要去闖禍的,不過再一想,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死的那個姑娘好歹也算小半個高家人,這麼大的事兒,身為高家嫡子嫡孫的高知府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老狐狸,哪是高然能應付的,看出不對來,非常正常,看不出來,那才是有鬼了。

    不過,知道高然被關了,小茹也鬆了口氣,沒出問題就好,這個坐堂大夫,她很滿意,想再培養一個有西醫天份的,那可不是容易的事兒,一時半刻,她還不想換人。

    住下之後,第一件事兒當然是沐浴,小茹和江依都是女孩子,天生愛乾淨,不吃飯可以,但是不洗澡可受不了。

    大大的浴桶內的水溫剛好合適,裡面居然還撒了一種帶著異香的花瓣,小茹聞著氣味,大約是用藥材蒸出來的,對身體很有好處,對於馬途疲憊的人來說,再沒有比洗一個熱水澡更讓人解乏的了,水中的花香,也讓人心曠神怡,疲憊全消。

    洗過澡,小茹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地換過了一套乾淨的衣裳,還沒梳好頭,邊有一個紅衣女孩子敲著房門送來了一些小點心:「夫人,老爺交代,請夫人休息好了,就去前廳,老爺鄧夫人一起用飯。」

    第一百九十五章男女

    小茹擦拭乾淨髮絲,拿了方繡帕挽了起來,也沒佩戴珠珠釵,反正胡斐也不是外人,用不著太講究,便隨著綠衣裳的小丫頭向前廳走去。

    一路觀天夢居的樓台精細,院內不知道怎麼設置,居然很是溫暖,空氣流暢,充斥著一股奇異的藥香,一汪池水,宛如碧玉,荷香撲鼻,竹影沁心,鳥聲聒碎,林風蕩漾。遊廊縱橫,直與遠處湖邊的曲橋水榭相接。小茹心裡不覺想,胡斐說有客人把此處當成青樓瓦捨,想必不是趣話,就是那客人真的喝糊塗了,小茹雖沒怎麼見過,卻也知道,縱然是那天下聞名的風塵所在,裝修得再精美華貴,卻也不會像天夢居這樣藥香撲鼻,處處透露著精緻細膩。

    上了白玉的台階兒,還沒進屋門,便聽見江依的嬌嗔喊聲:「肥肥啊,你這地方也太奢侈了,我本來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會享受生活的人,連大夏朝的那些王孫子弟,也不一定比我更懂什麼叫享受,這會兒一看,鬧了半天,你也不差嘛!」

    小茹沒有客氣,推開門,走進去,一眼便看見江依委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端著茶杯,一臉愜意,她笑瞇瞇地在依身邊落座,舒展了下身體,這才四處上下打量。

    這一看,哪怕小茹,目光也不禁微凝,怪不得江依感歎——這前廳十分寬敞,裝飾豪華,卻不顯得多麼奢侈。

    多寶格內古董花瓶不算太扎眼,小茹不太懂,只覺得擺放此處,和整座屋子相映成輝,煞是和諧,想來是應和了風水氣運之說,腳下墊著的是白色的虎皮,不過,經過了處理,若不是對這些東西見慣了的小茹,恐怕根本認不出來,虎皮已經算是珍貴,而白虎皮更是千金難得,連小茹搜尋多年,家裡獸皮無數,也只有一張罷了。

    幾張紅木椅子,古樸大氣,上面的坐墊和靠背鬆軟舒適,用的是清一色的真紅櫻桃天馬棉,上面繪著瑞草雲鶴,如意牡丹,均恣意奔放,栩栩如生,臉面填充了烘乾的藥草,小茹一聞,就知道這是胡老爺子賴以成名的天香草,據說有延年益壽,健身強體的功效,因為需要用的藥材名貴稀少,外面一向是有價無市,可在天夢居,卻就這般隨隨便便用來製作坐墊兒,連小茹,一時間都覺得太過了。

    角落裡還放著幾個墊腳用的繡墩。花几上擺放著一盆不知名的香草,在深秋之際,依舊鬱鬱蔥蔥,一隻鶴形鹿角的香爐從窗邊兒斜斜地探出來,鹿角是縷空的,一縷暗香幽然而出。鶴嘴上銜著一盞琉璃蓮花燈,雖是白日尚未點燭,燈下垂著一排五色彩珠,隨著微風移動輕輕碰撞,滴滴噠噠,如潺潺流水一般地悅耳動聽。

    茶几是一塊兒完整的暖玉所造,外看只絕尋常,但近觀卻是無一絲瑕疵,只覺得觸手溫和。

    小茹吐出口氣,笑道:「哎,胡老哥,我不記得你是這種風雅人士啊,想必是嫂夫人的傑作吧。」嘴裡雖是嘲諷,但也流露出幾分佩服,戚氏美人,雖然出身青樓,但是為人卻有幾分不俗,要不然,估計也不會入了這胡家的眼,聽說胡家當初娶花魁為正妻的時候,就連身為一族之長的胡老爺子,也並未大力反對,由此可見,那也是風塵中的奇人了。

    胡斐臉上一紅,訕訕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像你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挑剔嘛,咱們常年行醫,那名貴藥材生長的地方,都是險峻山水,一個不小心,露宿荒郊野嶺,也是習以為常,像這些東西……」胡斐一指茶壺,「一兩茶三兩文銀,喝到我嘴裡,和在路邊兒茶棚中灌的兩文錢一壺的紅茶也沒多大差別……」

    就在這時,屋外隱約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聲,胡斐的話戛然而止,輕輕鬆鬆拐了個彎兒:「咳咳……那個,當然,現在咱們日子好過了,日常起居絕不能委屈了自個兒,什麼好就用什麼,哪怕穿金戴銀,咱也消受得起……」

    「穿金戴銀?你也不怕說話閃了舌頭。」

    門一開,一個穿著杏黃色衣衫的佳麗扶著腰,走了進來,她的肚子有些大了,看著累贅,胡斐急忙站起來,湊過去,摟住自家媳婦的腰身,一邊兒諂媚地笑道:「娘子回來了,累不累啊,夫君給你鬆鬆筋骨。」說著,胡斐把戚氏扶到椅子上坐好,伸手替她輕輕按壓著小腿肚兒。

    戚氏卻是把目光落在小茹身上,清麗的面孔上綻開一朵淺笑,柔聲道:「小茹,你可來了……」

    小茹還沒說話,江依先翻了個白眼兒,把小腦袋瓜湊在小茹耳朵邊兒,咕噥道:「每一次都這樣,當我不存在啊,姐姐也沒怎麼著,怎麼是個人都不待見我,偏偏待見姐姐你哩。」

    小茹失笑,從戚氏進門之後,連眼角兒的餘光都沒給過江依,不過,那也怪不得人家,誰讓這妮子貪玩兒,當年胡作非為,把胡家攪得幾乎天翻地覆呢,拍了江依的胳膊,讓她坐好,目光卻落在戚氏身上,隱約帶了幾分憂色:「嫂子,你可得保重身體,瘦得厲害了。」

    戚氏歎了口氣,苦笑道:「現在雙身子,哪怕不舒服,也不敢亂吃藥,只能硬挺著了。」她話裡帶笑,顯得頗為樂觀,只是,眉宇間甚是抑鬱。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小茹是做大夫的,一眼就發現,戚氏的臉上難掩病容,她有了身子,卻半點兒不顯胖,除了一個大肚子之外,週身上下,瘦得離奇,這麼一看,小茹就大約能理解,為什麼自己給胡老爺子送信,要這裡的一眾同行們留意高然行蹤之後,胡老爺子竟要求自己提前來一趟杭州,要知道,此時時間尚早,離大會診還有些時候,本來小茹是打算過完年之後,才準備啟程,卻讓胡家一連幾封急信,給催促得不得不倉促啟程。

    因著她行程匆匆,家裡很多尚未了結,就連那劉家最後的下場都沒看到,本來樓易是打算請假陪小茹一起來杭州的,可是,因為小茹這一次走得太急,再加上雲南那邊兒出了問題,丁峰被困住了,公孫止老爺子和樓易,也被弄得焦頭爛額,便顧不上小茹,只好放她獨行。

    小茹是帶著滿肚子的疑惑起身的,一開始還以為胡老爺子是想和她討論一下大會診的問題,不過,這會兒倒是明白了,大會診還在其次,怕是主要為了他們家這個待產的媳婦吧,要不然,胡老爺子就算真想討論,那肯定也會邀請唐老,不可能只讓她自己一個人過來……

    心裡雖然有數,但是小茹卻沒有問及這些,只是隨口點評了杭州風景,又說了幾個笑話,把滿懷心事的戚氏都逗得展露歡顏,一直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直到戚氏有些疲倦,胡斐才讓丫鬟扶著她回房休息。

    等媳婦一離開房門,胡斐的臉色就變了,一臉苦意地看著小茹:「哎,小茹啊,說來我們胡家世代行醫,我爹,我叔伯,我姑姑,我兄弟,我姐妹,都有兩下子,尤其是我三姑,看過的孕婦沒有一千也有九百了,就沒遇到我娘子這樣兒的,你說說,女兒有什麼不好啊,像我這些閨女們,個頂個的溫柔又漂亮,還很聰明,我照樣請先生教她們讀書識字,若是有天份,我壓箱底的醫術絕對傾囊相授,那是我閨女啊,哪個比小子差?連我爹都沒說什麼,我們家又不缺孫子,又不是沒人繼承香火,我沒兒子有什麼關係,怎麼我媳婦就那麼介意呢!」

    胡斐這一席話,雖然沒有多說,半個字兒也沒入正題,但是小茹聽的明明白白,嫂子這回,怕是得了產前抑鬱症了,而且,還是非常嚴重的那一種,別看戚氏保養的好,看起來像是才二十多的模樣,可是,她的實際年齡,已經三十有五,再過幾年,想生都沒得生了,這麼多年下來,戚氏懷孕的次數不少,還總是雙生,可一個兒子都沒有,她心裡當然難受,這一次懷孕,更是患得患失,思慮甚重……

    「胡老哥,胡老爺子和幾位大哥大姐,想必給嫂子把過脈,可能確定是男是女?」

    胡斐苦笑著搖了搖頭,「若是一個孩子,憑我爹的本事,說不準有八成把握能判斷出來,但是這兩個嘛,老爺子就只能搖頭了,哎,小茹啊,你可得幫幫哥哥我,眼瞅著你嫂子這一日比一日消瘦,再這麼下去,恐怕撐不到她生產的那一日了……你也知道,你嫂子在這裡根本沒有什麼朋友,只和你交好,你好好開解開解她,也看看能不能治好她的病……」

    小茹怔了怔,哭笑不得地瞪了胡斐一眼:「這事兒,純屬心結,你這個做相公的都辦不到,我哪成啊?」

    胡斐歎了口氣,「我找你來,除了想要你開解茵茵之外,也是想著,萬一我媳婦生產那天撐不住,想要你施展華佗神技,用那什麼手術的方式,把孩子拿出來……我記得咱們倆第一回在柳州見面的時候,你不就施展了一次叫什麼……剖——腹什麼手術的,救回來一個產婦……」

    小茹一愣,真沒想到胡家居然這麼開通,不愧一家子都是學醫的,不過,嘴裡卻是連忙安慰道:「胡老哥,現在還不至於那麼嚴重,嫂子不是第一次生產,經驗很豐富,只要放開心懷,好好調養,順產不是難事兒,這手術能不做,還是別做,除非,嫂子以後不想再要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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