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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育兒經 第116120章 文 / 弄雪天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叫驢

    小茹拉著福兒的手,跟在樓易得後面,由著他帶著自個兒在一群或劣質或優良的馬中漫步。

    戰場上出來的人,雖然不一定個個都是伯樂,但是顯然,對於相馬還是有些學問的,看他一本正經地上上下下打量,又是查看牙齒,又是撫摸馬身的姿態,很是有些樣子,小茹也相信他的確有本事,至少,能讓樓易停步駐足的馬匹,個個都是溫馴有活潑,血統高貴,每一匹都能稱得上良駒。

    最後,樓易相中了一匹棗紅色的笑母馬,小茹瞧了兩眼,的確很不錯,毛色純淨,肌肉勻稱,還很溫順,小茹對這馬沒意見,但是買回家去就敬謝不敏了,她平時和野獸們相處的時間久了,以前在野外的時候,經常騎野馬,坐老虎,對於自己的坐騎還是挺挑剔的,再說,家裡又不是沒有馬匹,真需要騎的時候,隨便選一匹就是,哪用得著專門買呢……

    隨意地和樓易說了幾句話,小茹剛想拒絕,一轉頭兒,就看見福兒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瞅著那匹小母馬旁邊的一匹小馬駒,看得出神兒。

    小茹一怔,注目望去,見這匹小馬駒大概剛出生不久,算不上多麼優秀,大概也不是純血的好馬,但那一雙眼睛烏溜溜的,看起來又倔強又可人。小茹笑了,忍不住開口跟那小馬駒說了幾句話,結果,那小傢伙居然一下子興奮起來,硬是踢踏著蹄子,嘶鳴著朝小茹這邊拱來,它的主人連忙上去拉住,又是踹又是打,片刻就幾鞭子下去了,可那匹馬扭著頭,一個勁兒地看著小茹,可憐巴巴的樣子,惹得小茹和福兒都皺了皺眉頭。

    「相公,我不需要買什麼馬,不過,這匹小馬駒既然福兒喜歡,就買下來吧,反正她學學騎術也不是壞事兒。」

    這次出門,本就是要讓夫人高興的,既然夫人開了口,樓易立即樂顛顛地跑去和馬主交涉,不一會兒,這匹小馬駒就跟在了小茹和福兒他們身後,根本來牽都不用牽,就很溫順的跟著走人,尤其是對小茹和福兒,更是十分黏糊又親密的樣子。樓易看著這馬如此有靈性的摸樣,詫異之餘,也忍不住誇自家媳婦有眼光兒。

    又逛了一會兒,樓易還是試圖讓小茹自個兒挑選一匹——「媳婦,咱們家的馬多是退役的戰馬,性子又烈又狠厲,你還是選一匹母馬吧。我看這裡有好幾匹很不錯啊,剛才那匹棗紅的,是大宛名駒,這邊這匹黑的,是上等的蒙古馬,就只比進貢的那些差一點兒罷了……」

    可是無論他怎麼說,小茹就是一個勁兒地搖頭。不是這些馬不好,實在是小茹的眼光太高,到現在,也就老爺子和樓易、丁峰的坐騎,能讓她看上眼。見慣了好的,對於次一等的馬,還真不怎麼上心。其實,這些馬要買回來,讓小茹細心調教一陣子,不一定比一般的千里馬差,可是小茹哪有那麼多的工夫去專門養馬呢。

    「咦?」

    「怎麼了?」就在小茹看著天色不早,又掛念自家兒子,正想著打道回府的時候,視線忽然被一頭趴在草垛上的叫驢給吸引住了。

    吸引住小茹的,不是它的外表,事實上,這頭驢從頭到腳,沒一個地方值得人欣賞的,個子又矮又小,還是一副瘦骨嶙峋的糟蹋模樣兒。不過,小茹注意到的,是這傢伙看著那一群好馬的眼神,居然帶著鄙視,沒錯,就是鄙視,毫不掩飾的鄙視,其他人當然看不出來,但是對動物的情緒從來不會弄錯的小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這驢如此挑釁的表現,本來應該被那些馬們教訓的,要知道,動物之家你可不像人的樣,明裡一套暗裡一套,它們看不順眼了,一般都是直接上嘴。可是,這頭小驢周圍居然沒有馬,甚至它旁邊還有幾匹馬寧願擠在一塊兒,也不靠近它。

    一頭髒兮兮的小叫驢,居然對著比它高出一頭的馬,流露出這樣的眼神兒,還沒有受到打擊報復,小茹想不注意都不行吧。

    「小茹?」

    「嗯?」小茹猛地回神兒,才發現自己已經停下了腳步,不由笑了笑,得,既然停下了,就看看這個與眾不同的小叫驢吧,「老闆,你這驢怎麼賣?」

    「它?」

    那個帶著草帽,長了一張憨厚臉的老闆愣了愣,連忙道:「夫人,您要是想買驢,我還有好幾隻呢,個個比這個強,您要不看看別的?這個賠錢貨賣不出呀……我這個月已經把它賣了三回了,可是,沒兩天它就自個兒踹爛人家的院門跑回來,害得我又是給人家客人賠不是,又是賠償損失……而且,它還不肯讓人騎呢,只要人一騎,它就尥蹶子……」

    這回連樓易都來興致,笑道:「喲,還真是驢脾氣,怎麼,媳婦你看上了?」

    小茹大大方方地點點頭,道:「老闆放心,請開個價兒吧,如果它跑了,我不要老闆退錢,也不用您賠償損失。」

    那老闆考慮了一下,不過,這畢竟是好事兒,如今這支破驢砸在他的手裡,又不幹活,干吃草料,想要宰了吧,畢竟是捨不得,能賣出去就成啊,連忙道:「行,您給八兩銀子就是,我原價賣給您。」

    小茹樂呵呵的掏了荷包,然後把那頭驢給牽了出來,驢出來的時候倒是挺溫順的,也不搗亂,任由小茹牽著它。可是,等小茹打算上它的背的時候,這頭驢居然很狡猾的一扭身子,硬是避了開去。

    「呀,小茹,這可難得,我還以為天底下沒有你治不了的動物呢?」

    樓易驚訝地瞪大了眼,要知道,自己媳婦可是能降服虎狼飛鷹的猛人,區區一頭驢,居然敢不給她面子,太稀奇了。樓易的精神大是振奮,樂呵呵地看著自家媳婦斗驢。

    小茹挑了挑眉,很明顯的從這頭驢的眼裡看出了幾分戲謔,幾分狡黠,當然,還有一點點兒親近。顯然,小茹本身難能可貴的親近動物的特質,在它身上依舊起作用,並沒有失效,可這小傢伙太調皮了,流露出的意思,分明是要小茹賄賂賄賂它。

    可是小茹卻沒有順它的意,哪能讓自個兒坐騎騎在自己的腦袋上啊,小茹笑吟吟的一轉頭,沖樓易道:「相公,我好久沒吃驢肉了,咱們今天晚上吃驢肉火燒好不好……」不等樓易搭話,小茹按著額頭,露出一副沉吟的樣子,「嗯,乾脆來個驢肉宴,反正娘很喜歡,五香驢肚兒,爆炒腰花兒,干鍋驢肉,油炒驢肉,香辣驢皮……」

    樓易本來不明白小茹說這些幹什麼,但是眼瞅著那頭趾高氣揚的小叫驢,居然不一會兒就低下了高昂的頭,乖乖地,溫馴地湊到自己媳婦身邊兒,一個勁兒磨蹭,這下不用別人說,他也看出來,這驢顯然是乖乖的服了軟。果然,小茹一伸手,驢就臥下,等到小茹騎到它背上,才穩穩當當地站起來。

    樓易看的目瞪口呆,愕然道:「好傢伙,這驢還能聽得懂人話兒啊?」

    一般人的話當然聽不懂,可小茹說出來的話,它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當然,這種話小茹可不敢說,只是笑了笑,「相公,咱們回吧。」小茹摸了摸驢脖子,往前一指,那驢就穩穩當當地起步,向前面一溜小跑,看的它的舊主人眼兒都直了。

    樓易也失笑,抱起福兒,牽著小馬駒,樂呵呵地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走到馬車旁邊,小茹剛想上車,卻看見江天呆愣愣地看著不遠處出神,扭頭沿著江天的視線望去,卻看到江雨正站在路邊,隔著車簾兒,正跟裡面的人說話。

    本來江雨這麼大一個人,又是新科進士,認識些朋友很正常,可是那輛馬車窗簾是粉紅色,上面還掛著彩色的小巧玲瓏的燈籠。很顯然,裡面坐著的是個女眷,而且,還很可能是個未出閣的小姐……

    小茹一怔,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江雨想要退親,不會是看上別人了吧,她心裡一陣兒不舒服,對於江雨未過門兒的媳婦,那位英姿颯爽的蘇梅姑娘,小茹心裡還是很喜歡的,江雨現在的行為,可真讓她有些看不上眼……

    但是,當江天氣的臉色漲紅,眼瞅著就要衝過去的時候,小茹還是喝止了:「你這是幹什麼,現在在大街上,你想要你弟弟在所有人面前丟臉嗎?別忘了,他可是二甲進士,正等著吏部考核呢,你還想不想要他以後有個好前程了。」

    這一次會試、殿試,江雨成績都不錯,雖然不能和一甲頭三名相提並論,在皇上心裡,也算年輕有為,畢竟跟在老爺子身邊學習了許久嘛,可越是受重視,越得小心謹慎。這會兒正式吏部考核的時候,萬一被那幫閒著沒事兒,只喜歡找茬的御史碰上,樂子可就大了……

    卷三育兒經第一百一十七章薄命

    「走吧,別看了,有什麼事兒,回去再說。」

    樓易顯然也發現了這邊兒的情況,緊繃著一張臉,拍了拍江天的肩膀,然後一手撩開車簾,另一隻手扶著小茹上了馬車,然後他也竄上去,又把小福兒提溜上來,將車簾兒門簾兒都掩蓋得嚴嚴實實,阻截了小茹和福兒看向外面的視線。

    江天歎了口氣,終究不願意讓自家弟弟難堪,咬了咬牙,一揮鞭子,馬車平穩得前行,只是,扭頭看見自家那位剛剛金榜題名,真是意氣風發的弟弟,居然紅著臉,低著頭,隔著一層薄紗,與車內的女子輕聲細語,心裡不由一緊。

    小茹皺著眉,看了樓易一眼,苦笑道:「蘇梅那孩子和我有些不對付,可是,她人是真不錯,江家兄弟喪父之後,日子過得很艱難,兩兄弟都是大男人,江天粗魯,江雨又是個病弱書生,哪能過正經日子,根本沒多少來錢的辦法,就江天打獵掙得錢,勉強只夠他們吃喝,想看病,根本沒那閒錢……我還沒在武昌定居的時候,都是蘇梅幫著忙裡忙外,又是貼錢給江雨看病,又是洗衣做飯,最困難的時期,蘇家父女也沒有想過退婚……」

    「當然,我承認,蘇梅是有點兒小孩子氣,又沒有母親,不太懂規矩,況且,她畢竟還年輕,容易被蠱惑,對英俊多金又年輕的公子哥兒多多少少有些憧憬,可蘇梅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那孩子實在,也爽利,哪怕她心裡真有點兒想法,也不會不顧自己的婚約……」

    說著說著,小茹不自覺安靜下來,勾了勾嘴角,苦笑著搖頭,「罷了……各自的造化,別人管不了……」這種話,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說,可是,這種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樓易安安靜靜地聽著自家娘子略帶了三分煩躁的絮叨,事實上,江雨現在是進士,有了身份,有了地位,又不再給福兒當先生,無論從哪一方面說,他這個人跟樓家已經沒什麼關係,他就算想退婚,那也是人家的私事兒,樓易也好,小茹也罷,按說都不應該管的,這一點兒,小茹心裡有數,只是,就算明白,還是難免有些意不平。

    好在小茹豁達,略略想開了,便把江雨蘇梅撇在一邊兒,摟著福兒,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哄孩子休息。

    江天的車趕得不快,那頭小叫驢規規矩矩穩穩當當地跟在車旁,一溜小跑,看起來很是輕鬆,顯然,這頭驢的耐力和速度都很不錯,古人常稱讚千里馬,這一頭驢,估計也有幾分成為千里驢的潛質。但是那匹小馬駒想跟上車就稍稍有些困難,它畢竟還小,雖然是空著身子,可沒跑多一會兒,雪白的毛上就起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兒,使得江天前行的速度不得不一降再降,好不容易回到家裡,天已經擦黑了。

    「你先別去找你弟弟,等我家相公查清楚之後再說……就算說的時候,也不要太僵硬,千萬小心不要傷了兄弟和氣。」

    小茹見江天的臉色很難看,和樓易對視一眼,急忙勸道,江天是個老實人,對自家東家很尊重很感激,也比較聽話,雖然心裡不甘願,但是既然小茹開了口,他還是老老實實地答應了。

    於是,一連幾天,樓易也顧不得事後江雨會不會說他多管閒事兒,對那小子展開了十分詳盡的調查,當然,小茹也沒有閒著,得到詳盡情報的速度,甚至比樓易快上許多。

    原來,她還是看走眼了,當時那輛車裡坐的,並不是未出閣的小姐,而是一名哪怕在京城,也十分有名兒的小寡婦。

    這個寡婦娘家姓聞,閨名聞悅,在未出閣之前,也沒有什麼大名氣,就是個老實巴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商家千金,但是,因為她出嫁的頭一天,她的丈夫王宇就不小心墜了河,被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得,這位小姐剛過門就死了丈夫,難免被人責罵幾句剋夫,而且,她的婆婆和小姑也悲痛欲絕,很是說了幾句刻薄話,其實這很正常,誰家剛開開心心娶了媳婦,第二天就丟了兒子,能不傷心痛苦,老太太沒有把媳婦給打死,已經算是明理懂事兒的。

    這本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哪怕流言傳一陣子,總會被新的流言取代,大夏朝鼓勵寡婦再嫁,要是寡婦願意再嫁,甚至能得到官府的嘉獎,所以說,聞家的這位小姐的後半輩子,還是有希望嫁人生子,過上幸福生活的,但是,一個在京城赫赫有名的靈雀算命大師,卻把這希望給徹底打破了。

    那位大師很有名氣,擁有通靈白腰文鳥,有神算半仙兒的美譽,他居然算出聞小姐是天生的剋夫克子的命數,這下可好,婆家再不讓她呆,娘家有厲害的兄嫂,也回不去,好在她娘疼愛女兒,給了不少私房錢,聞小姐才能靠著開一家小茶館兒,勉強對付著過日子。

    可是,寡婦門前畢竟是非多,總有不少二流子來找她的麻煩,偏偏聞悅又是個大家小姐出身,對付這樣的事兒,肯定不知所措了。

    江雨有一次出去喝茶,無意間走到聞悅的茶館兒,就撞上了一回,他當時已經是舉人的身份,一般的,只敢調戲一下女人,做些小偷小摸的二流子,怎麼敢在一位舉人老爺面前放肆,很自然地,江雨成了救美的英雄,知道聞悅一個女人不好過,江雨就時常過來坐坐,也算給聞悅擋擋麻煩,兩個人也漸漸有了交集,熟悉起來,不知道怎麼的,相處了些日子,江雨居然就這般喜歡上了聞悅……

    小茹聽了這些小動物探聽來的話,不由對那個本來帶著幾分厭惡情緒的聞悅小姐添了幾分憐惜和欽佩,那小姐並沒有消沉,也沒有沉浸在自己的悲劇中無法自拔,不怨天尤人,反而將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也沒放任自己整日以淚洗面,凋零憔悴,可見是一個很會過日子的女人,江雨會喜歡上她,並不是那麼不可思議。

    不過,就目前看來,現在還是江雨一頭熱,聞悅根本已經表示了,自己是不祥之人,不願意害人,更不能出嫁,小茹當然知道這些都是無稽之談,那所謂靈雀算命,簡單得很。

    白腰文鳥這種鳥,實際上是一種有些笨的鳥,根本算不上靈,只要做過點兒訓練,鳥就能很聽話地按照算命師的想法做出舉動,不過是算命師備一些這種鳥喜歡的甜酸醋類,等到來算命的說了生辰八字,算命師便手疾眼快地將甜酸的醋塗在選中的紙牌背後,牌上都是模稜兩可的話語,到時候該怎麼說,還不是由著算命師發揮嘛……

    這些手段,可比現代人差遠了,小茹歎了口氣,不過,這樣的事情,古代人可是很忌諱的,如果想毀了某一個女孩兒,直接請幾個算命的傳出她八字不好,剋夫克子克父母的傳言,她這一輩子,估計就慘了,當然,一般情況下,只要不是深仇大恨,沒有哪個這個時代的人會拿這種事兒開玩笑。

    小茹此時,到再不想伸手管這件兒麻煩,江雨要是真不喜歡蘇梅,就算勉強他娶了蘇梅,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幸福,只要聞悅不是故意勾搭江雨,不是有什麼別的亂七八糟的企圖,小茹就打算丟開手,不去理會了。

    但是,小茹不理會,樓易卻因為媳婦的原因,很是有些上心,沒過兩日,就把事情調查得清清楚楚,說給了江天聽。

    這一日,風和日麗,小茹抱著孩子在陽台上曬太陽,這個小寶貝居然能翻身了,而且特別喜歡趴在嬰兒床裡,不喜歡躺著,他趴在床上,小腦袋揚起來,總是笑呵呵的,哪怕餓了,尿了,也是很不舒服地哼哧幾聲,只要給他處理乾淨,餵飽了肚子,立馬就不再啼哭,婆婆都說,自己的金孫比兒子好帶的多,以前帶樓易的時候,經常一宿一宿地不安生……

    小茹每一次聽自家婆婆講樓易小時候的趣事兒和頑皮搗蛋的事情,什麼穿著小花裙兒,梳著十幾個小辮兒扮女孩子,上樹偷鄰居家的大紅棗,結果被人家家的狗咬了屁股一口,從此愛上吃狗肉火鍋,幸虧沒有升級到見狗就打的地步,還去雞窩裡面摸雞蛋,被正抱窩的老母雞追得滿院子亂竄,這些可愛的小故事們,都有喜感,也讓小茹見到了自家相公不一樣的一面兒,原來,這小子從小就不是個省心的,以前聽老爺子說,他對樓易費心費的比丁峰要多,小茹還不怎麼相信,聽了這些,卻是有些信了。

    就在小茹所在的陽台下面不遠處,樓易正拉著江天在那個小小的八角涼亭裡談話,雖然隔了很遠,他們說的話,還是通過落在陽台上的小麻雀,一句不落地進了小茹的耳朵。

    卷三育兒經第一百一十八章退親

    涼亭周圍,百花盛開,顯得春意盎然。鳥雀紛飛,蟲鳴魚跳,時不時有幾隻彩蝶在花瓣上停駐。

    石桌兒上擺放著上好的紫砂茶壺,小巧的杯子,帶著茶葉清爽的氣息,霧氣朦朧,幾乎籠罩了半個小花園兒,空氣裡流動的都是讓人陶醉無比的香氣。

    香茗是用年前儲存起來的雪水泡的,清香悠遠,帶著花朵般淡淡的味道,這種茶水,也就是老爺子丁峰和樓易幾個習慣享用,小茹和婆婆雖然也漸漸學得有些挑剔,但從來就是取用井水或者泉水,別人把雪水說得再好聽,她都不肯喝一口,沒辦法,雖然這個時代環境好得沒話說,雪水,雨水,完全可以直接飲用,無根水甚至能做藥引子,但是在二十一世紀,受夠了酸雨灰雪的小茹姑娘,依舊有心理陰影,享受不了這些好東西。

    喝著香茗,樓易整理了下思緒,才把自己探聽到的消息說給江天:「這麼看來,王夫人……聞姑娘其實也是個好的,這事兒主要怨江雨,和人家一個新寡的女人沒多大關係!」

    江天愣了愣,他實在不是個伶俐人,這會兒被樓易一說,是徹底摸不著頭腦了,他本來想著,勾引自家弟弟的女人,肯定是狐狸精一流,可現在的情況,明顯和想像中不一樣——「那怎麼辦啊?我們江家可不能對不起蘇家,蘇老爺子對我們兩兄弟,可是有大恩的……況且,蘇梅和江雨的婚約是兩位老人定下,哪有做小輩兒的,去質疑長輩的決定……」

    江天愁眉苦臉,不知所措,樓易也只好苦笑,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問問江雨到底是怎麼想的,畢竟,成親的是江雨,要和別人過一輩子的,也是江雨,哪怕作為哥哥的江天,同樣不能隨隨便便代替人家做什麼決定。

    「等一會兒江雨過來之後,你好好說話,千萬別著急,聽見了沒有?說話的時候委婉一些,主要是探探他到底怎麼打算的,是不是真的想退親?我聽說你弟弟和未來弟妹之間的關係一向不錯,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他應該不會傷了自己未過門媳婦的心吧。」不過,樓易還是有些擔心江天一點火就著的爆竹脾氣,甚是鄭重地叮囑了一番。

    當然,這完全是樓易多慮了,江天絕對能稱得上是個二十四孝,體貼弟弟的好哥哥,對自己的寶貝弟弟從來都是疼愛有加,哪怕在沒見著江雨的時候,對這件事兒有多麼多麼的反對,心裡想好了一定要說說他家兄弟,可是,一看見弟弟那張明顯憔悴下來的臉,滿心的不滿一下子全化作心疼。

    「雨弟,我聽吳媽說,你吃飯總不按時辰,這可不行,你身子骨本來就弱,要不是少夫人醫術高明,你哪能像現在這麼健康啊,可得好好重視,千萬別弄壞了身子……」

    江雨苦笑著答應了一聲兒,他這會兒黑著眼圈兒,眉宇間都帶了三分倦怠模樣,神色是不太好,也難怪江天擔心了,扭頭看向樓易,笑道:「樓少爺……」

    「別這麼叫,顯得生分,還是叫樓易或者小樓,都可以。」

    江雨遲疑了下,點點頭,笑道:「樓……兄,請問找江雨來可有事情?」

    顯然,江雨對直呼樓易的名字,或者更親切地稱呼他小樓,覺得有些彆扭。

    樓易也不在乎,沉吟了片刻,隨手給江雨倒了杯茶水,招呼他安穩坐下,就衝著江天使個眼色,結果,他費了半天勁兒,江天那個愣漢只知道琢磨給自己弟弟做點兒什麼補身子,把正經事兒忘得一乾二淨,哪裡還看得出樓易是什麼意思,沒準兒當小樓哥眼睛抽筋兒了。

    樓易苦笑搖頭,不由歎了口氣,難不成,還真要開口說別人的家務事?不過,作為江雨的原東家,他輕描淡寫地點上幾句,也不是不行,就很乾脆地撇開神遊天外的江天,開門見山:「江雨,你現在金榜題名,有沒有想過成親?我聽說,你在老家有一房未過門的媳婦……要不要我派人接到京城來,男子漢大丈夫,總得成家立業才是。」

    江雨一怔,神色一時間晦暗不已,過了好半天,才苦笑道:「我和蘇家小姐已經退婚了……當初定親的信物,我也托人送了回去……」

    一句話出口,不光是江天,連樓易都大驚失色,本來以為他只是有了這樣的念頭,沒想到,一向溫吞的江雨居然雷厲風行了一把。

    江天頓時腦袋一懵,蹭一下,跳了起來,愕然道:「雨弟……你怎麼能這麼做?你這麼幹,不是給蘇老爹沒臉嗎?你要蘇梅以後還怎麼嫁人……你可是熟讀聖賢書的,『禮義廉恥』不用我這個大字不識的粗人教給你,可是,蘇老爹對咱們江家怎麼樣,你心裡有數,當初爹爹去世的時候,咱們年紀都小,要不是老爹接濟幫忙,別說考科舉了,你能活到現在嘛……」

    看江天氣得臉色煞白,江雨也嚇了一跳,急忙幫自家兄長拍拍胸口順氣,嘴裡卻咬緊牙關,只說這婚事他是退定了,誰也不用多說,被追問得急,就閉口不言。

    樓易一看,兩兄弟瞪著眼,誰也不肯服軟,周圍雖然沒人,可鬧大了江雨的名聲可就全完了,這事兒偏偏是自己一句話給引起來的,暗自吐了吐舌頭,急忙一把拉過江天,塞了杯茶水過去給他下下火,自己則站起來,扭頭溜了:「你們兩兄弟好好談談,我讓人送點兒點心,不要急,兄弟之間,有什麼話都可以慢慢說。」

    小茹在上面,眼瞅著樓易一溜煙地跑上來,看著他抹了把冷汗,很是驚慌的模樣,失笑道:「相公,你這是幹什麼?」

    「哎!」樓易蹲下身,坐在兒子旁邊兒,一邊兒逗弄寶貝兒子,一邊開口道,「果然,別人的家務事兒不能摻和……」話雖這麼說,不過,他還是有些好奇,「真是奇怪了,江雨就算想要退親,也沒必要這麼著急嘛,他完全可以抽空回家一趟,和蘇老爹,蘇小姐慢慢談談,哪有一封信回去完事的……他不像刻薄寡恩的人啊……」

    卷三育兒經第一百一十九章刁奴

    無論江雨是不是個刻薄寡恩的混蛋,反正他目前的所作所為,是真的惹惱了向來疼他的兄長,於是,兩兄弟開始冷戰。

    江雨甚至搬出了樓府,用在樓府當先生的工錢,在聞悅小姐的茶館兒旁邊,買了一座小小的民居,這房子很簡陋,已經荒廢許久了,裡面充斥著一股陳腐的味道,屋子裡倒是佈置了些傢俱,不過,都已經腐爛,只能當柴火燒了,目前,江雨還沒什麼閒錢買好的傢俱,只弄了張桌子,弄了個板凳,連床鋪都沒有,拿張草蓆湊合著,就這麼住了,但是,看無論江天說什麼,江雨死活不服軟的倔強樣子,他對目前陋居還算挺滿意。

    小茹聽了消息,只是聳聳肩,沒多說什麼,只是江雨那傢伙向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他真能受得了自個兒一個人過日子?他會做飯嗎?會砍柴嗎?會收拾屋子嗎?

    難道他想天天在外面吃?那他得的那些工錢可不大夠,要知道,京城居大不易,外面的飯菜普遍比別的地方貴上許多,對一般富貴人家當然不算什麼,可是拮据點兒的家庭,一年到頭恐怕都捨不得在外面吃上一頓,據小茹所知,江雨不是個會省錢的,平日裡拿了工錢,沒多久就花個一乾二淨,要不是家裡有江天給他把關,每一回他的俸錢下來,江天都會提醒他一定要拿出一部分儲存,這買房子的錢還不知道有沒有呢?

    小茹笑瞇瞇地繼續製作逗兒子學識字的貼布畫,小茹的手現在也很靈巧了,用五顏六色的碎布頭兒,貼出許多可愛的小動物,太陽,星星,山川,河流,既鮮艷,又省事兒,這東西小茹曾經做好了一套,可惜,王蒙那女人給討要走了,說什麼自己的兒子想用上還早得很,而她家的閨女已經可以用了,碰上這麼一位損友,小茹能怎麼辦,只好辛苦再製作一次。

    幸好,貼布這玩意兒簡單得很,製作很方便,小茹把活計都交給針線房裡的人做,弄出幾套精緻不一樣的,就足夠哄孩子哄好久了。

    「怎麼了?」小茹低著頭,自顧自地做自己的貼布,眼角的餘光瞄見孟妮兒站在門口躊躇不前,漫不經心地挑挑眉,「進來吧,到底什麼事兒?」

    孟妮兒聞聲進了大門,站在小茹面前,卻是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吭哧了大半天,一個字兒都沒吐出來。

    「喲,咱們孟妮兒不是挺豪爽的,今兒怎麼了?是不是相中了哪個男人?嗯,可不是嘛,孟妮兒年紀不小,是到找婆家的時候了,你自己要是看上哪一個,就跟我說,我給你和曉燕準備嫁妝,可都準備好些年了,快說說,是哪家的,我好給你把把關……」

    「少夫人……」孟妮兒臉上一紅,不過,被小茹這麼一逗,倒是不扭捏了,哭笑不得地惱道,「您說什麼呢?我是想說,今天福兒有點兒不對勁兒……」

    「福兒?」小茹一怔,放下手裡的東西,愕然道:「前些時候不還好好的……」最近福兒因為新得到一匹小馬駒,開心得很,幾乎每天都要去馬廄裡給小馬駒洗澡,餵食,天天樂呵呵的,根本沒哪裡不對勁兒啊?

    孟妮兒皺著眉頭,咬牙切齒地怒道:「今天丁家的那個奶娘來過……」

    「我知道,那個嚴媽媽說是去給老爺子送東西,順便到咱們家轉了一圈兒。」小茹眨眨眼,也皺起了眉頭,嚴媽媽雖然表面上一副笑呵呵的慈善面孔,但是根本從一開始就看自己特別不順眼,私底下動作頗繁,她不是不知道。

    只不過,那人畢竟是丁峰的奶娘,樓易和丁峰那是過命的交情,看在丁峰份兒上,小茹不想和她撕破臉,再說,現在又不住一塊兒,她一個下人,只要小茹不想見,肯定見不到,最多小打小鬧一下,又掀不起多大的風浪,小茹也就沒打算搭理她,「嚴媽媽又幹了什麼?」

    孟妮兒呲牙,怒道:「她什麼也沒幹,就是說了福兒幾句,說她只是少夫人買來的下人,要懂得分寸,現在少夫人有小少爺,沒空兒多管她,她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恃寵而驕,要不然一準兒被掃地出門……」孟妮兒越說越氣,「氣死人了,我恨不得拿掃帚把那老太婆打出門去!」

    小茹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這個嚴媽媽可太不像話,說不得要和丁峰通通氣,讓他約束一二,只是目前最主要的還是安撫一下福兒,那孩子畢竟年紀小,正是敏感的時候,如果處理不好,很容易傷了她的感情:「福兒呢?」

    「早晨和中午都沒吃飯,一直呆在馬廄裡。」孟妮兒苦笑道,「您也知道,那妮子也是倔脾氣,什麼都不說,就是紅著眼眶坐在草垛上,誰說話也不吱聲兒……」

    小茹無奈地聳了聳肩,心裡感歎了句,養孩子真不容易,是啊,養一個大活人,又不是小貓小狗,你不光得注意她的衣食住行,冷熱飢渴,還得時刻注意她是不是心情不好,生病沒有,有沒有玩伴兒,請的先生合格不合格,等等等等。

    「行了,我過去看看。」

    小茹讓孟妮兒服侍著換了身衣服,平平常常地挽了頭髮,也沒佩戴什麼首飾,反正只是在家裡,又不外出,隨意一些就好了。

    小茹來到馬廄裡的時候,一眼就看見福兒蹲坐在草垛上,低著小腦袋,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一根稻草,小模樣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小茹一下子就笑了,還笑出了聲兒……

    福兒聽見聲音,嚇了一跳,結果一抬頭,看見小茹的笑臉,委屈地癟了癟嘴,本來就紅紅的眼睛裡,開始吧嗒,吧嗒地掉起了金豆子。

    這下子,小茹的笑聲頓止,急忙走過去,一把摟住福兒小小的身體,揉了揉她的腦袋,又拿出手帕來,小心地給她擦了擦眼淚,才柔聲道:「福兒乖,你現在當姐姐了,要給自己的小弟弟做個榜樣,可不能隨便掉眼淚,要不然,以後會被弟弟笑話的。」

    第一百二十章認女

    「弟弟?」福兒小心翼翼地看著小茹,抽抽搭搭的,這麼過了好久,才訥訥道:「少夫人——他是我的弟弟嗎?」

    「當然,我家福兒現在做姐姐了,我生的孩子,以後就是福兒的弟弟妹妹。」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兒紅通通的眼睛,紅通通的鼻子,小茹居然有些想樂,她也知道,這會兒她該頭痛,該憐惜,也應該生氣,可是,這孩子真是太可愛了,皮膚晶瑩剔透,白得像美玉,還沒有長開的小臉兒,粉面玉雕,可憐巴巴地眨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呼扇呼扇的——小茹終於忍不住失笑一聲,一把將福兒摟進懷裡,抱起來親了好幾口。

    如果換了以前,小茹這麼做,福兒會立即害羞得跑走,這一回,她卻一頭紮在小茹的肩膀上,緊緊地摟住她的脖子,聲音微弱地向小貓一般——「少夫人——是不是有了弟弟,你就不喜歡福兒了?你會不會趕福兒走啊?」

    小茹一怔,本來帶著笑意的眼睛,冷了下來,她實在沒想到,那個不著調的嚴媽媽只說了幾句話,就把福兒嚇得如此驚惶,孩子的心最透徹清明,看樣子,不光是嚴媽媽,這個家裡的下人們,肯定沒少嚼舌根,要不然,福兒不會如此驚惶——

    小茹歎了口氣,她怎麼忘了,這裡不是以前的小門小戶,她在武昌的時候,家裡下人不多,身邊兒伺候的只有孟妮兒曉燕她們,她就算寵愛福兒一點兒,也不會有什麼人去嫉妒,去說三道四,可現在不一樣了,在京城這種地方,樓家的下人漸漸多起來,福兒再這樣丫鬟不是丫鬟,小姐不是小姐地呆在家裡,難免會有那不知內情的人亂嚼舌根。

    伸手拍了拍女孩兒的後背,小茹抱著她轉身向臥室走去,走到一半兒,扭頭沖跟在身邊的蘭芝道:「派人傳個話給少爺,讓他今晚上帶著丁峰過來一趟——別忘了,叫丁峰帶上他的奶娘——」

    蘭芝怔了下,乖乖地應了聲,下去了,小茹才重新舉步,抱著福兒回到房間,讓孟妮兒準備了溫水,親自給她洗了臉。

    「福兒——」小茹拉著女孩兒的手,坐到軟塌上,想了想,笑了,「福兒,本來我想等你長大一些才問的,可是看樣子,你已經足夠大了——福兒,我下面說的話,你要好好地聽清楚,認真地做決定,你馬上就要到八歲,不是個孩子了——」小茹歎了口氣,這個時代的人普遍早熟,如果是他人家,八歲大的女孩兒,已經開始學管家,家長們已經開始尋ZHAO女婿,存嫁妝,可是,小茹一直把福兒保護得太好,老是覺得她還小的很呢。

    待小姑娘乖乖點了點頭,小茹才道:「福兒,你想不想喊我一聲娘,做我的女兒?不過,如果福兒開口叫我娘親,那麼少夫人就再不會放手了,就算將來,福兒長大之後,想要回到你的親生父親身邊去,少夫人可也不會答應的——」

    小茹把福兒養得這麼大,從沒有說把她真的充作自己的女兒,除了覺得自己是樓家媳婦,認個沒有樓家血脈的女兒,太不像話,二來,福兒畢竟不是父母雙亡的孤兒,她有父親,哪怕她的父親是個混蛋,可那畢竟也是她爹,萬一藥師將來福兒長大之後,想要認祖歸宗,小茹害怕自己萬一認下她這個女兒,感情太深厚,會拚命攔著不讓福兒回去,那樣的話,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是女兒,她還能稍微甘心一些。

    房間裡一時有些寂靜,不知道過了多久,福兒才呆呆地看著小茹的臉,張開嘴,「娘——」這一聲『娘』,她喊得非常流暢,一點兒都不拘謹,不乾澀,就像是已經喊了一千次,一萬次。

    「娘——娘——娘——」

    這個小姑娘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往常的伶牙俐齒,只是一聲接一聲地呼喊,似乎想把以前想喊而不敢喊的,在今天之內,通通喊出來。

    「好了。」聽著聽著,小茹眉眼酸澀,猛地靠過去,摟住福兒的身體,嘴角掛著笑,眼睛裡淚光閃爍,心裡卻是一歎,早知道喊自己一聲娘親,會讓這孩子如此開心,她早應該開口的。

    「以後,福兒就是小茹的女兒了。」

    「嗯。」小姑娘大力地點了點頭,用力擠進小茹的懷裡,摟著她的脖子,「以後福兒會好好照顧小弟弟,好吃的都——留給他一大半——」

    聽著女兒的稚氣言語,小茹笑了,拍拍福兒的腦袋,想了想,既然把話說開,那就一口氣說完吧,孩子也不小了:「福兒,娘一直在教你醫術,可是,你也好,你孟妮兒姐姐,曉燕姐姐也罷,其實,都不算正式入了娘的門牆,今日娘要問問你,想不想做娘的入室弟子?」

    「什麼叫入室弟子啊?」

    「嗯,怎麼說呢——」小茹皺著眉,想了半天,才開口道,「如果福兒成了娘的入室弟子,和現在可就不一樣了,現在娘教給福兒一些醫學方面的知識,只是想要福兒將來生活得更好,並不是一定要福兒必須學會,所以,福兒如果不想背書,就可以出去玩,背錯了,娘也只是糾正一下,將來,娘也不會強求福兒成為一名有擔當的大夫,可是,做了入室弟子就再也不一樣,福兒要學更多的醫術,要懂更多的知識,還有很多規矩要嚴格遵守,而且,成了娘的入室弟子之後,福兒就要做好成為一名合格大夫的準備——會很辛苦的!」

    小茹想起當初自己的經歷,那時候幾歲,似乎是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他父親就讓她拜了祖宗,背了祖訓,辛辛苦苦地開始正式學醫,那時候多麼辛苦,若是書背錯了,父親也不會體罰自己,就是讓她呆在小黑屋裡,一遍又一遍地抄寫,直到抄到手腫成蘿蔔狀,才會把自己放出來,還得自己去藥房抓藥給自己外敷,自己也乖巧,居然沒有像別的孩子一樣,叛逆反抗過,現在想想,哎,真是太老實了,自己的父親母親,恐怕養女兒養得很沒有成就感。

    後來,父親也不曾跟自己商量過,就擅自決定了自己將來的人生,用細膩學醫,進醫學院,讀研究所,一路沿著父親大人鋪下的道理走,除了最後囂張叛逆一把,沒當治病救人的大夫,倒成了獸醫外,她那一輩子,可以說從沒有違逆過父母一次。

    「做了娘的入室弟子,就可以和娘一樣厲害嗎?」

    「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福兒會比娘更厲害的。」拍了拍小姑娘的額頭,小茹認認真真地回答。

    「那我就要做娘的入室弟子。」

    蹲下身,看著福兒很有靈性,閃閃發光的眼睛,小茹笑了,這孩子或許還很懵懂,但是,性格卻很堅忍,將來,會成為一個好大夫。

    當然,從現在開始,也要做好吃苦的準備了,學醫需要的品質——耐心,細心,認真,刻苦,嚴謹,並不是每一個大夫天生都有,但是,能從枯燥的過程中堅持下來,這些品質,就算沒有也會被磨得有了。

    小茹直起身體,打開床上的暗格,拿出一個檀木做的小箱子,從裡面堆得十幾冊書籍中,將一冊裝訂樸素,但是紙質一流的厚重書冊挑了出來,遞給福兒,笑道:「這裡面的東西,娘已經零散地教過你,不過,從現在開始,要認認真真打基礎了,先開始背書吧,什麼時候把著本書讀懂,再把我勾畫出來的東西倒背如流,娘再開始教你。」

    福兒愣愣地抱著對她來說還太沉重的書籍,打開書冊,臉一下子苦了,這妮子其實不喜歡背書的,以前小茹為了哄她識字,還是專門製作教導小兒識字的畫冊,另外還想出了很多花樣兒,例如,給她講故事,講到最精彩的地方戛然而止,逗得她上不上,下不下,就是不肯再說,然後把故事寫出來,扔給她自己去看,這才磨得小女孩兒認真識字讀書,而且逐漸有了興趣,現在要她背書,也難怪小姑娘要愁眉苦臉了。

    小茹低低地笑了一聲,低下頭,接過書冊,悄聲對福兒道:「乖女兒,你看這是什麼?」她拿著書,輕輕地快速地翻動頁面——

    「啊?這是福兒——還有娘親——呵呵,孟妮兒,曉燕——這是咱們在李村遇見的娃娃——居然會動了,動起來了?」福兒眼睛閃亮,樂呵呵地學著小茹的樣子,自己去翻動。

    小茹眨了眨眼睛,她特意把和福兒這些年的經歷,挑選有意思的地方,用誇張的手法畫在每一頁的頁腳上,製作成連環動畫的樣子,只要快速翻動書頁,就跟看動畫一般,這種連環畫冊,對於沒有電視電影的這個時代的孩子來說,想必十分吸引人,看了看還想再看——

    「咦,娘,後面的呢,後面怎麼沒了?」過了好長時間,福兒才把厚厚的一本連環畫翻完,意猶未盡地撇撇嘴,拉著小茹的衣裳撒嬌,「娘,福兒想看後面的——」

    「沒問題,只要福兒把書背完,後面的自然就有了。」

    「——」

    看到自家新認的女兒目瞪口呆,小茹笑了,畫這東西費時費力,哪能讓她那麼容易得到,慢慢背吧,沒個一年半載,這丫頭是別想得到下一冊,好東西當然要省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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