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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看誰狠-2 文 / 許開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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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個趕來慰問龐龍的,是吳江華。

    「到底怎麼回事,誰這麼大膽?」吳江華神色慌張極了。

    龐龍鎮定地笑笑,道:「沒有人啊,你從哪兒聽說的。」

    「你還笑,我都嚇死了。」吳江華邊說邊坐下,順手捋了捋微亂的頭髮,一張臉白裡泛紅,上面寫著平日看不到的驚憂。稍微鎮定一下,她問:「之前你就沒一點信息?」

    龐龍走上前,拍了拍吳江華的肩:「放心,我死不了,命大著呢。」

    「你還有心情說這種話,知不知道人家多擔心?」吳江華的臉越發緋紅,這女人,忽而像一株籐,死死地纏繞住他,把女人的那份柔情那份浪漫給他。忽而又變成一把帶血的劍,令他心寒。看著她嫵媚多情的樣子,龐龍暗自生歎,他是越來越猜不透這女人的心了。

    「知道知道,我的寶貝兒,你就甭擔心了,一切都過去了。」過了一會,龐龍走過去,試圖想把吳江華攬懷裡。

    吳江華打開龐龍伸向她的手,嗔怪道:「去,正經點。」

    龐龍嘿嘿笑了兩聲:「我這輩子是正經不了啦,怎麼樣,最近工作還順利不?」

    「你是正經不了,剛才我去省廳,你製造的新聞不小啊,都驚動省人大了。」吳江華帶著嘲弄的口吻道。

    龐龍臉驀地一紅,他清楚吳江華說什麼,還是曹雯雯的事,曹雯雯背後那位要員有氣不好使,借助省人大,給龐龍施加壓力,省人大已經有兩位領導警告過龐龍了。若不是省廳領導對他賞識,怕是他的前程真會毀在一個戲子手上。

    媽的,玩了那麼多女人,哪想到能玩出這麼大動靜來!龐龍心裡恨著,臉上卻硬擠出一層笑道:「甭聽他們瞎說,沒那事。」

    「是嗎?」吳江華目光陰冷地盯住龐龍,她的心裡是七上八下的,聽到曹雯雯這件事,她的確生氣,簡直快要爆炸了。好你個龐龍,以前你玩多少女人,我都不在意,那是你的事。可是現在,現在我都跟你……吳江華想不下去了,都怪自己,為什麼要聽信他那甜蜜的謊言呢,男人有幾個靠得住!一個五十歲的女人,居然還要學小姑娘一樣,輕信男人會給她愛情,給她浪漫和夢。荒唐,真是荒唐!但轉念一想,吳江華的心又軟了,現在是非常時期,龐龍的處境非常不妙,東州有很多人想放倒他,有人還想讓他死。曹雯雯事件只不過是個導火索,加上省裡那位要員又一心想替曹雯雯做主,順便摘掉自己頭上那頂綠帽子,這事便炒得沸沸揚揚。但單憑這事,要想弄翻龐龍,那是笑話。吳江華怕的是,張朋事件會成為一個陷阱,或者是有人成心做的局,想讓龐龍鑽。

    這個局鑽進去,再想抽身怕就沒那麼容易。換句話說,黑是那麼容易打的?吳江華以前不想這個問題,現在想。因為她現在懂了。以前她覺得自己崇高、偉大,現在不那麼想了,因為她發現自己並不偉大,更不崇高!

    但是這件事她必須給龐龍提個醒,按她的意思,絕不能單獨對張朋一家採取措施,要採取,就全市統一行動,轟轟烈烈干它一場。

    目標越大,就等於越沒目標,這是辯證法。凡事只要不具體針對某一個人,這事就安全,鬧得再大也安全,這是吳江華在公安戰線工作多年的經驗!

    可是話到嘴邊,吳江華又講不出了,原來曹雯雯還堵在她心裡,把她說話的慾望堵死了。

    她洩氣地坐在沙發上,就那麼氣紅著臉,目光恨恨地瞪住龐龍。

    她是女人,無法逾越這道屏障!

    「我說江華啊,」龐龍並不懂吳江華的心思,以為吳江華只是在吃乾醋,他說了一聲,嘗試著再次伸出手,想將吳江華攬懷裡。依龐龍的經驗,女人其實就那點小心眼,就是想讓你在乎她。當她犯醋勁的時候,你一定不要怕,而是要臉厚,要做一些親熱的動作出來,要給她一種錯覺,她才是你最在乎的。果然,吳江華這次沒有打開龐龍的手,而是佯裝著往邊上挪了挪。龐龍趨勢坐下,一把攬過她,順勢在她紅撲撲的臉上嘬了一口。吳江華斜睨了龐龍一眼,聳聳肩膀,表示不在乎他那個吻。龐龍暗暗一笑,道:「好啦寶貝,別生氣了,那些謠言不可信,我龐龍是怎樣一個人,你難道不瞭解?」

    「瞭解,太瞭解了,你龐大局長是誰,是敢把世界踩在腳下的人。」

    「又來了是不,我說親愛的,咱倆以後甭鬥氣好不,老鬥氣沒勁,真沒勁。得想個辦法,跟別人鬥。」龐龍說著,大著膽子就把手伸進吳江華衣服裡。這天吳江華沒穿警服,而是穿了一套職業套裙,飽滿的雙胸裹在白色的襯衫裡,看得龐龍慾火中燒。龐龍有兩種時候離不開女人,一是心情特好,感覺自己偉大死了,足可以征服一切。另一種情況,就像今天,心情低落,而且有股莫名的火在燒。

    「幹嘛呀你,這是在辦公室。」吳江華嬌嗔道,嫩白的手在龐龍那只充血的手上輕輕打了下,但明顯沒用多大的勁,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撒嬌。這不能怪吳江華,她那個丈夫,有跟沒有一個樣,不,有比沒有更糟。以前她想,這輩子就這麼下去了,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讓身體那部分多餘的能量轉化到工作中,至於男女之間那些事,她懶得想,也沒心思想。自從跟龐龍有了這一層關係後,她忽然發現,自己原來很渴望,真的很渴望。

    「辦公室咋,我倆還從沒在辦公室幹過呢。」龐龍從吳江華眼裡讀到一種東西,這東西刺激了他,他的野性上來了,野性一起,龐龍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反正這段時間兩人也沒親熱過,不如……

    龐龍變成了猛獸,這頭猛獸一旦要攻擊誰,那是很難抵擋的。吳江華起先還掙扎著,嘴裡亂叫著,想讓龐龍安靜,別拿自己不當人。可是後來,她就再也叫不動了,呢喃了幾聲,似夢似幻地說了聲「你呀」,就把自己徹底放平,放到了龐龍身下。

    事畢,龐龍邊穿衣服邊逗吳江華:「感覺不錯嘛,早知道有這麼好,咱倆就該一直在辦公室。」

    吳江華從夢中醒來,忽然有點找不到方向。女人總是這樣,當愛的狂風暴雨降臨時,她們並不會意識到自己身處災難中,相反,卻覺得升上了天,美妙死了。一旦雷雨過去,世界原又恢復平靜,男人獲得的是滿足感,女人卻是透心的涼,要不就是十足的空茫。

    這天吳江華告訴龐龍一件事,局長肖長天很快就要到市人大去,肖長天向市委組織部推薦的接班人是高安河!

    當天晚上,龐龍備了一份大禮,叫上李宏勇和胡衛東,往肖長天家去。路上,胡衛東吃不準,低聲問:「老大,給他送禮,我們去不大合適吧?」

    「有啥不合適的,我就是要他知道,我龐龍明人不做暗事。」龐龍話中有話道。

    「老大,沒這麼送禮的啊。」胡衛東以為龐龍是真給肖長天送禮,固執地勸道。一邊的李宏勇不耐煩了,道:「你腦子積水啊,我們頭給誰送過禮?他姓肖的狗眼看人低,今天去,就是想讓他明白,公安局姓龐,不姓肖也不會姓高。」說完,得意地朝龐龍臉上看。

    龐龍拍了拍李宏勇的肩:「我說老四,你這想法有問題,公安局怎麼能姓龐呢,這話傳出去多不好。記住,公安局就是公安局,它是國家機器,是老百姓的保護神,而不是哪個人的碼頭。」

    李宏勇露出一絲鬼笑:「知道了老大,它是保護神,不是碼頭。」

    「對了老四,我讓你查的那件事,有線索沒?」

    李宏勇一手抓著方向盤,一手點著煙,一聽龐龍問這個,身子猛地一顫,警覺道:「老大,正在查呢,這事真他媽棘手!」

    龐龍臉一黑,半個月前,他讓李宏勇暗中查肖長天女兒出國留學的事,據他掌握,肖長天女兒出國,是地產商黃蒲公一手弄的,黃蒲公銀江花園那塊地,當初就是肖長天幫忙拿到手的,為爭那塊地,黃蒲公曾經動用過張朋手下的光頭幫,光頭幫將另一名地產商楊長慶的車砸了,還揚言要綁架楊長慶的女兒,這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後來是肖長天出面,才平息了黃楊二人的風波。龐龍原本也沒打算在這事上做文章,心想,吃地產商的不只肖長天一個,如今是地產商統吃天下的時代,也是一切圍著地產商轉的時代。甭說他們,就連那些影星歌星,又有哪個逃得過地產商這個劫?曾跟他關係密切的海東地產大王王老五就親口跟他說,但凡來海東的影視圈女星,不管背景多複雜,後面台柱子多硬,他都能搞到手。這話雖然吹牛,但還是狠狠刺激了他。龐龍所以對這些「星」感興趣,不能不說是受了王老五的蠱惑。當然這是另外一個話題,跟肖長天沒有關係。肖長天這種人,是不敢做這種事的,沒那個膽,這點龐龍很清楚。但肖長天做事太狠了,龐龍自覺對肖長天不錯,工作上他挑大樑,生活中他對肖長天照顧得無微不至,肖長天老婆徐燕患乳腺炎住院,是他跑前跑後,又找醫生又找院長,就連住院費都是他交的。肖長天兒子肖可凡結婚,也是他裡裡外外張羅,包括肖長天兒媳婦往省直單位調,還是他出面找的關係。可肖長天呢,他竟然三番五次想把他搞掉!

    老不識相的!龐龍心裡恨恨罵了一聲。肖長天向組織部門推薦高安河,實出他意料,前段日子肖長天還跟他暗示,說組織上可能要派人來考察,摸摸公安局的底,讓他做好準備。

    「論才幹論水平,你早就夠格了,都怪我,閒佔了幾年,把你前程耽擱了。不過這次這個機會,非你莫屬,到時省廳那邊我負責做工作,你只管多打幾場漂亮戰役,把政績再夯實一點。」這是肖長天當著妻子徐燕面跟他說的話,怎麼過了還不到一個月,肖長天就翻臉了?

    禮!一定是禮!龐龍斷定,定是高安河這隻老狐狸搶在他前面,向肖長天進了貢。好啊,高安河,你也學會這套了!恨完高安河,龐龍又把恨回到肖長天身上。姓肖的,你不仁也別怪我不義,你想收禮,我就給你送,我還不信送不過他高安河!

    這方面龐龍絕對有自信,他跟高安河雖然同為副局長,但論收入,明的暗的,他怕是有高安河的十倍百倍。這怨不得誰,誰讓姓高的裝正經呢,錢送到手裡都嫌燙。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話是他勸吳江華時說的,吳江華一開始還勸他收斂,他呵呵一笑:「收斂?你讓我收斂?你看看四周,哪一個不是瞪著兩顆綠眼珠,張著血盆大口?」挖苦完吳江華,他轉而勸道:「醒醒神吧,我的菩薩,都學你那樣幹工作,還不虧死。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甭忘了,過了這村可沒這店。」

    還行,吳江華現在算是有點開竅了,這多少讓龐龍欣慰。

    龐龍想著,目光又掃向車座上放的兩個禮盒。禮盒雖小,裡面裝的卻是價值不菲的兩件工藝品,一件是海東已故著名畫家王山畫的八駿圖,一幅畫值五十多萬,去年查文物走私查到的,龐龍放在辦公室,一直沒上交,現在他打算將它交到肖長天手裡。另一件是東州出土的青花瓷器,黑妹送他的,聽說華喜功家裡也有一件,配起來正好是一對。龐龍原想把它孝敬給華喜功,現在他變了主意,將這件地下文物孝敬給肖長天,然後告訴華喜功,東西在肖長天手上!

    一切都算計好了,就是沒算計好,肖長天家有客人。當肖長天的夫人徐燕打開門時,龐龍一眼就看到端坐在沙發上的唐公子。

    他頓時傻了眼!

    「媽的,原來這麼回事!」一出門,龐龍就叫囂起來。

    李宏勇也在後面叫:「原來他們狼狽為奸啊。」

    「怪不得老傢伙會反戈,都是姓唐的這雜種搞的鬼。」胡衛東更是義憤填膺。

    他們在肖長天家沒待上十分鐘,待不下去。儘管肖長天做足了客氣狀,可姓唐的那牛逼樣,還有他身邊那騷裡騷氣的女人,讓人一看就窩火。若不是看在徐燕面上,龐龍當時就想給姓唐的一傢伙。

    舊恨未消,新仇又添,龐龍跟唐公子這筆賬,看來是非算不可了。

    回到家,龐龍仍然黑青著臉,一想剛才在肖長天家受到的蔑視和侮辱,特別是姓唐的那王八羔子,居然囂張地說,龐大局還穿著這身警服啊,可惜了,你穿實在可惜了,前些天我看見一輛車,車上拉幾個重刑犯,我看他們那身衣服不錯,龐大局要是穿了,一定比現在氣派。媽的,老子還沒讓你下地獄,你倒是得寸進尺,威脅到老子頭上了!龐龍恨恨地砸了一拳茶几,差點把自家茶几給砸破。胸腔裡更是有一團怒火在燒,姓唐的,老子要是不把你親手丟進號子,老子就不姓龐!

    胡衛東勸他:「算了老大,跟這種人生氣犯不著,我們還是好好合計一下,怎麼盡快把黃蒲公找到,等黃蒲公找到,有他小子受的。」

    「上哪找,我的人派出去三天了,一點音信也沒。」李宏勇變得洩氣。他本來對唐公子就有點怵,人家畢竟是公子黨,是吃祖宗飯的,如今誰自在也沒他們自在。你看看人家帶的那女人,開的那車,他李宏勇怕是辛苦上一輩子,也未必能像人家那樣活一天。今天晚上在肖長天家看到姓唐的趾高氣揚,一點不把他們三個放眼裡,越發怵了。說完這句,又怕龐龍怪他辦事不力,自己給自己寬心道:「我就不信姓張的有障眼法,娘的,明天我親自出馬。」

    龐龍恨了李宏勇一眼,他對李宏勇最近的辦案能力越來越不滿,整天只惦著拿錢要好處,要麼就找女人,要緊事反倒扔一邊,想教訓幾句,又覺現在教訓會傷哥幾個的和氣。略一思忖,抓起電話打給棉球。電話裡很快傳來棉球的聲音:「二哥,有何指示?」

    「你在哪?」龐龍沒好氣地問。

    「我還在宋家園。」棉球聲音低沉地說。

    「窩在那鬼地方幹什麼,張朋把人轉移到哪了?」

    「二哥,現在說話不方便,過一會我打給你行不?」

    「不行,現在就說!」龐龍像是跟誰較勁一樣,其實他是在跟自己較勁。

    棉球猶豫一會,低聲道:「二哥,這邊可能懷疑我了,我說話真的不方便。」

    「懷疑?!」龐龍心裡一暗,背上嗖地騰起一股冷氣。說來也是,自己沒被那輛車撞死,張朋一定會起大疑。棉球半道攔截他,張朋不會一點風聲都聽不到。儘管棉球那天做得很絕,小子急中生智,攔了一輛警車,跟值勤的小警察亮了自己的身份,開著警車就往那條道上趕。這種險招關鍵時候還真是有用,龐龍很是感激棉球,做兄弟就該這樣,做手下更該這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棉球要是真的暴露,那可糟糕透了。他花這麼大氣力派一個臥底進去,目的絕不是放倒一個張朋,他要拿到張朋跟方方面面暗中交易的證據,這些才是他將來的護身符,也是他跟別人特別是上級討價還價的資本!

    龐龍沒再多說話,啪地壓了電話,這種時候,說什麼都多餘,他相信棉球有能力應付眼前的危局。

    果然,這天晚上十二點多鐘,龐龍都要睡了,棉球發來一條短信,上面寫著一串電話號碼,棉球要龐龍找這個人,還特意加了一句:見她如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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