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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風雲突起-1 文 / 許開禎

    第九章風雲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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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艷容很快就被調到了公安系統,並被任命為東城區公安分局局長。上任第一天,許艷容就將周濤叫來,說:「現在可以放手查了。我要你把別的案子暫且放下,集中力量查出小奎案的真兇。」

    周濤自然非常高興。他沒想到許艷容這麼快就當上了公安局的局長,當下樂呵呵地說道:「這沒問題,另外一個案子我已交給別人了。你能到這邊,真是太好了,我們又能大幹一場了!」

    許艷容說:「先別高興得太早,這案子不像你想得那麼簡單,給我用點腦子。」

    周濤習慣性地叫了一聲「許庭」,一想不對,改口道:「許局你就放心吧,這一次,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先談談你的想法。」許艷容辦案,喜歡先聽別人的思路,然後按照別人的思路,逐漸把自己的想法加進去。

    周濤說:「我打算分兩步走:第一,先在王軍身上做文章。這小子我瞭解,典型的小混混,沒多大撐勁兒,只要一撬開他的嘴,就可以將馬虎收審;第二,我懷疑這案子跟左威有關。據我調查,左威前些年炒股,被套了不少資金,其中有一百多萬,是法院的公款。左威怕出事,便借王軍和馬虎的手,拚命為他斂財,目的就是想把這窟窿補起來。加上他還要養情婦,手頭一直缺錢。王軍和馬虎就經常假借執行判決的機會,向當事人詐取好處費,然後跟左威分賬。」

    「有這回事?」許艷容吃了一驚。雖然她也在法院,但對左威經濟上的事,卻一直瞭解甚少,只知道他特別好色,除王軍姐姐王艷外,還養著一個姓李的女人。

    「錯不了,我有個朋友也在炒股,他對左威很瞭解。他說左威至少有三百萬套在股市裡。你想想,他一個法院院長,哪來這麼多錢?」

    許艷容「嗯」了一聲。左威炒股的事,她還是聽說過一點,至於錢從哪兒來,她從沒想過,現在聽周濤這麼一說,就覺得事情真是可疑。

    「那好,就按你的思路,盡快著手調查。另外,關於沙縣賈一非那起車禍案,我也想讓你參與進去,這案子同樣牽扯到不少人,一定要查實查細,查成鐵案。」說到這兒,許艷容的臉色陰下來,聲音也變得異常沉重,「我們的時間很緊,根本不容許走彎路。你知道,我這個局長也是爭來的,隨時都有可能被拿掉。一定要在他們拿掉我之前,將這兩起案件弄個水落石出。」

    周濤一聽,心裡那股子高興勁兒一下子就沒了。他清楚,許艷容這次到公安局,目的就是想弄清這兩起案子,將幕後黑手揪出來。至於許艷容心裡的這層擔心,他卻從未想過。「拿掉」這個詞是官場行話,周濤雖然不在官場,卻也懂得其中的含義。他原以為,有強偉這個堅強後盾,他們完全可以從從容容查下去,誰知……

    「好吧,具體怎麼做,你儘管指示,我保證完成任務。」兩個人說話還是原來在刑警隊時那種口氣,絲毫沒因許艷容當了局長而改變什麼。

    許艷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兩個人圍繞具體細節,討論了一個多小時,許艷容的電話響了,是區委組織部打來的,要她參加一個會議,說是新提拔幹部的宣誓會。沒辦法,周濤只能告辭。臨分手時,許艷容又叮囑他,一定要注意保密,不要案子還沒辦,就弄得滿城風雨。「可都是些有背景的人啊,你這邊還沒動作,我這邊就得準備著怎麼應付了。」

    周濤就是周濤,幾天後的一個夜晚,他帶著掃黃隊查賓館,在那家叫「燕子樓」的招待所裡,將王軍和一賣淫女堵在了床上,一同被逮住的,還有三對男女。周濤以涉嫌組織賣淫為由,將燕子樓控制了起來。當夜,王軍被帶到了東城分局。

    幾乎與此同時,對河化集團那兩筆資金的審計也有了重大突破。審計局張局長匯報說,經過清查小組反覆核查,確認這兩筆資金是以虛假做賬的方式轉移出去的。

    「河化在收購二輕系統東陽化工廠時,將該廠淨資產由二百五十萬元虛增到三千二百五十萬元,一次性就洗去三千萬元。這三千萬先是轉到東陽化工廠的賬上,然後又以支付設備款和原材料款的名義轉到銀州三星貿易公司。但在審計中發現,原東陽化工廠並沒有跟三星貿易公司發生過業務往來,更沒從三星貿易公司採購過設備和原材料。我們找到了一份合同,但一看就是假的,是在東陽化工廠被河化收購後,河化前老總付國仁指派手下跟三星貿易公司簽的。」

    「這家三星公司呢?你們調查了沒有?」強偉竭力壓抑著心中的震驚,問道。

    「我們通過銀州工商部門作了調查。這家公司是典型的皮包公司,老闆是個南方女人,叫李敏。她幾乎一年一個公司,年年換招牌,換得工商部門都不知道她到底註冊過多少家公司了。另外,那兩筆廣告費,也跟李敏有關,我們是在查河化集團的廣告支出時無意發現的。河化集團留有一份跟李敏簽的廣告合同,標的是六百二十一萬。當時李敏的身份是銀州陽光商務代理公司總經理。這個公司也一樣短命,只開了半年。」張局長的聲音特別低沉,聽得出,這個叫李敏的神秘女人對他震動很大——能從河化這樣的大集團公司連續數次套走巨額資金,這女人背景絕不簡單!

    強偉的表情卻完全相反。張局長剛說出李敏這個名字,他的眼前立馬跳出一張臉來。那張臉青春,漂亮,嫵媚,還帶著幾分野氣,尤其那雙眼睛,簡直可以勾魂攝魄。其實李敏是個假名字,這女人真名叫李小雨,很年輕,現在也就三十出頭吧。

    她是齊默然的兒媳婦!

    齊默然的長子齊亞洲身體有殘疾,因小時患小兒麻痺症,一條腿跛了。婚姻方面不大如意,結過婚,後來又離了。五年前他從廣州回來,身邊就多了這個李小雨。據說在廣州的時候,李小雨曾是齊亞洲公司的業務員,特別能幹,齊亞洲對她很是欣賞,也許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兩人才走到一起的吧?強偉對此不是很清楚。齊亞洲跟李小雨結婚時,強偉參加過他們的婚禮,是余書紅通知他去的。他們的婚禮辦得很低調,宴請了不到三桌人,這對一個省委副書記的兒子來說,簡直是件難以想像的事。當時強偉還問過余書紅:齊家辦喜事為什麼如此低調?余書紅說,齊默然夫婦不同意兒子娶一個出身低微的業務員為媳,是齊亞洲硬要娶的,老兩口兒被激怒了,聲稱如果齊亞洲一意孤行,就斷絕父子關係。在這種情況下,齊亞洲哪敢張揚?

    那天在婚禮上,強偉果然沒看見齊默然的影子,後來才知道,他攜老伴出國旅遊去了。

    強偉跟李小雨,也就見過那麼一次。但就是那一次,李小雨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後來他還跟余書紅說:「齊家娶了個人精。這個李小雨,不簡單啊。」

    「你怎麼知道?」余書紅反問他。

    強偉笑著說:「眼睛,你注意過她那雙眼睛嗎?那雙眼睛看人時,是從裡往外看的,能一直看到你的骨子裡。」

    「怎麼?你讓她看穿了?」余書紅笑著調侃。

    「我倒沒有,不過我敢肯定,她跟每個人打招呼時,心裡都在想,這個人我以後能用得著嗎?」

    「我說老強,你以後能不能不動這種腦子?跟你在一起,讓人害怕。」余書紅不想多談李小雨,更不想多談齊默然,她對研究人沒一點興趣,也不希望強偉把心思用在這上面。

    強偉不是刻意要去琢磨那個李小雨,是李小雨留給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以至於這事過去了這麼多年,他還能在瞬間就清晰地想起李小雨的眼神兒,可見這李小雨的確不是個平凡的女人。

    聽完張局長的匯報,強偉又問:「採購設備的那三千萬呢?有進展沒有?」

    張局長搖搖頭。就他們的能力,眼下還無法對此事展開更進一步的調查。畢竟,審計部門的權力是很有限的,它不像公安,也不像法院。況且設備是從廣州採購的,要想查清這三千萬,就得爭取廣州那邊的積極配合,這一點,即使對強偉來說,恐怕都有相當難度。

    但強偉有一種直覺,那家宏遠機械公司,一定跟李敏的公司一樣,也是家皮包公司,其真正的老闆,肯定是齊默然的兒子齊亞洲!

    按時間推算,採購設備的時間正是齊亞洲從廣州往回撤的時候,也正是他跟李小雨打得火熱的時候。

    問題變得越發嚴重了。如果這幾筆巨款真是齊默然跟河化原老總付國仁串通起來,利用兒子和兒媳婦轉移出去的,那麼齊默然的雙腿,早就在這起驚天大案中陷得很深很深了!

    強偉不敢再想下去。

    當天下午,強偉就急著趕往省城。還在車上,他就將電話打給了余書紅。一聽他緊張不安的口氣,余書紅的語氣也變得緊促了:「到底啥事,能把你驚成這樣?」

    「見面再說吧,事情真的非常嚴重。下午你不能有任何應酬,下班後先找個地方,等我!」

    余書紅「嗯」了一聲,提醒道:「車開慢點,再急也不差路上這點時間。」

    趕到省城時,天已擦黑。秋天已走完它的腳步,初冬的銀州一派蕭瑟。風吹打著干禿禿的樹枝,發出吼兒吼兒的聲響。大地褪去綠色後,面目竟是這般蒼涼!強偉打發走司機,逕直往秦家窯奔去,余書紅在那邊的一家酒店裡等他。

    見了面,余書紅問:「到底什麼事?你還從來沒有這麼慌張過呢。」

    強偉說:「我要是說了,你不跟著一道慌張才怪!」

    剛接到電話時,余書紅還以為是齊默然跟他說了什麼。這些日子,齊默然對她虎視眈眈的,也在打她的主意,他甚至派組織部一個處長找她談話,徵求她想到哪裡去。余書紅早已作好離開省委大院的準備,她能僥倖留到現在,齊默然算是很照顧她了,要不然上次她就該挪位子了。高波書記的病情早已傳遍省委大院,確切消息是:高波書記已被確診為腦癱,徹底成了植物人。眼下不只是省委大院,包括政府、政協、人大全都人心惶惶,銀州從此進入了一個特殊時期。

    簡單點了幾個菜,打發走服務員,就著茶水,強偉將河化查出的問題說了出來。果然,聽了還不到一半,余書紅便大驚失色,臉上一片慘白了。

    「真的能確定,是他兒子、媳婦干的?」

    「目前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但事情一定是他們做的,絕對不會有錯。」強偉道。

    余書紅不說話了,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所造成的震動絕不比聽到高波書記腦癱時小。半天,她張開嘴巴,艱難地吐出一句:「老強啊,你這一槓子,捅出大禍來了。」

    「這我知道。」強偉喝了一口茶,面色沉重地道:「所以才急著找你,聽一下你的意見,下一步究竟該咋辦?」

    「下一步?老強你還有下一步?」余書紅猛地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著:「你馬上住手,這事不是你碰的!」

    「住手?」強偉吃驚地盯住余書紅。

    「你馬上打電話,告訴你那個張局長,讓他馬上撤出來!」余書紅的口氣不容違抗。見她驚到這程度,這在強偉還是第一次。上次說老奎的事,她雖然緊張,但那份鎮定卻依然存在,可今天……

    「聽見沒有?你不想當政治的殉葬品吧?」

    「紅姐,這……」強偉難住了。余書紅的話,究竟聽還是不聽?

    這時候服務員進來倒茶水,問涼菜準備好了,要不要現在就上?兩個人忙掩去臉上的驚色,裝作隨便聊天似的說:「等一會兒準備齊了,一起上。」

    服務員剛出去,余書紅就說:「這事不是你查得了的。你有多大份量?你不至於連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吧?」

    「可我查到了。你讓我怎麼辦?」強偉對余書紅的態度稍稍有些不滿。他沒想到,她會怕到這種程度。

    「怎麼辦?你還能怎麼辦,準備捲鋪蓋回家吧。」余書紅氣惱地說。

    「就算回家,我也要把這口蓋子掀開。」強偉較上勁了。其實他是誤解了余書紅。這陣子的余書紅,心裡想的不是怎麼查案子,而是怎麼保護他。

    余書紅被他的固執勁氣急了。都說強偉是一根筋,以前她對這種評價還多少有些看法,今天這一領教,就徹底明白了:這人比一根筋還一根筋!

    「就怕你還沒掀呢,你的手腳已被別人捆住了。」她無奈地道。

    余書紅的擔心一點沒錯。就在她跟強偉吃飯的同時,省城另一家酒樓裡,齊默然正在皺著眉頭聽週一粲匯報工作。

    週一粲本來是不想急著見齊默然的,她有她的想法。既然上一次齊默然沒把她順順當當放在市委書記的位子上,而繼續讓強偉發號施令,那索性就讓強偉為他操心為他負責去,她倒要看看,齊默然怎樣收這個場,會不會有一天後悔得連飯也吃不下。

    但這也僅僅是個想法,氣歸氣,真到了關鍵時候,週一粲還是迫不及待就想見到齊默然,週一粲現在已有點身不由己了。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想做啥。更多的時候,她分明又看到一樣東西,正在前方不遠處等著她,只要再加把勁,她的渴望,夢想,還有追求,就都可能實現。

    有誰能拒絕這金燦燦的誘惑?

    反正她週一粲是拒絕不了,也不想拒絕!哪怕是冒險,她也決心搏上一搏。

    這天周鐵山再次找上門來,一進辦公室便說:「大妹子,快收拾收拾,跟我去省城。」

    「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你就少問兩句,快跟我走。」周鐵山說得很急。

    「不問清楚就讓我去,周老闆,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週一粲臉上露出不快。這段日子,周鐵山在她面前越來越沒有顧忌,令她不快。

    周鐵山知道她心裡又不舒服了,歎了一聲,掩上門道:「強偉在查河化集團,我也是剛剛聽說的。」

    「他查河化集團關我什麼事?河化集團正在跟瑞特合作,查賬也是應該的,你犯哪門子急?」

    一聽週一粲又打起了官腔,周鐵山就急了:「哎喲我的大妹子,我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思拿捏我?快走,快點走啊。」

    「我不去。」週一粲這句話,倒像是內心裡發出的。畢竟,她跟周鐵山,還沒到那種不分你我的份上,周鐵山這樣怕,不能不引起她的警覺。

    強偉查河化集團的事,她已聽說,具體查出了什麼,她卻不得而知。這種時候,是不是該跟周鐵山拉開點距離?

    正這麼想著,齊默然的電話到了。週一粲抓起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齊默然說:「怎麼,請不動你是不?」週一粲頭皮一麻,趕忙說:「我正打算上路哩。鐵山也在,我們一道來。」

    「來不來你自己看著辦。怎麼,還真委屈了你是不?」

    齊默然這樣一講,週一粲就斷然不敢再猶豫了,沒敢再耽擱一分鐘,匆匆就往省城趕。到了省城才知道,齊默然急著找她來,正是為了河化集團的事。週一粲並沒急著將聽到的情況說出來,她想,等把齊默然的心思揣摩明白再匯報也不遲。

    周鐵山這天卻很是著急,他對河化集團還是不死心。路上他就不停地嚷嚷,如果強偉真敢把河化集團賣給瑞特公司,他豁出命也要把姓強的給廢了。週一粲沒理他,只裝作聽不見。到了齊默然這裡,周鐵山還在大言不慚地說著,齊默然猛地拉下臉:「你想廢誰?你現在就廢給我看!」一看齊默然發了火,周鐵山這才不說話了,不過,他還是一副不甘心的樣子。齊默然恨了他一眼,轉過臉去,讓週一粲先把跟麥瑞小姐接觸的情況說出來。

    週一粲不敢再賣關子了,再賣,齊默然就會把火發到她頭上。她捋了捋頭髮,盡量將身子坐端正,擺出很恭敬的姿勢。可是等她張開口,打算將談判的情況匯報給齊默然時,才發現,有些事是說不出口的。

    談判進行當中,週一粲的確約見過麥瑞。一方面,齊默然不止一次暗示她,要她盡最大力量把談判阻止住。「我還是那個意思,投資就投資,別跟收購扯在一起,真不知你們怎麼想的,忽而要投資,忽而要收購,亂彈琴!」

    另一方面,週一粲也是不服氣:憑什麼要讓強偉把瑞特公司拉過去?瑞特公司的前期工作,都是她做的,她在麥瑞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她不能眼睜睜望著麥瑞跟強偉合作成功,更不能容忍麥瑞背叛她!

    那天晚上,她把麥瑞約到另一家賓館,開門見山地問:「你真想跟強偉合作?」

    「跟強書記合作不就是跟周市長您合作嗎?」麥瑞說著,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她。週一粲發現,麥瑞這次到河陽,成熟多了,再也不是最初跟她接觸時的那個未經風雨的大女孩了。

    「話不能這麼講,麥瑞小姐。我一開始態度就很明確,我跟強偉,誰幹誰的事,誰走誰的路,互不牽扯。我還是那個願望,投資就投資,少跟河化往一起攪。」

    「可是談判已經開始了,而且雙方很有共同點。」麥瑞完全是有備而來,似乎早已忘了對週一粲曾經有過的承諾。

    一聽麥瑞的口氣,週一粲頓時明白,麥瑞已經不再把她當回事了。這個奸人!她遲疑了一會兒,一咬牙,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不是麥瑞跟歐陽偷情的證據——到了這份上,單憑她跟歐陽那點事,已制約不了她。她拿出的,是另外一個證據。

    麥瑞滿不在乎地接過去,只當是跟歐陽約會的照片,心裡巴不得週一粲將它散發得到處都是。打開一看,卻傻眼了!

    那是麥瑞跟鄰省一位政府官員幽會的照片。照片照得很清楚,麥瑞臉上泛起的紅潮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位官員更是狼狽,剛跟麥瑞偷完情,衣服還沒穿整齊,就被抓拍到了。

    麥瑞臉上一片蒼白。到這時,她才明白上次在省城給歐陽買領帶和皮帶時,週一粲說的「拴住男人」是什麼意思。如果這些照片落到歐陽手裡,她這輩子,就全完了,所有的努力都將付之東流。

    週一粲這才說道:「你背著瑞特公司,私自出賣公司情報,為自己撈取好處。你還背著歐陽先生,跟一個老得完全能做你父親的男人上床。這兩件事要是讓歐陽知道,麥瑞小姐,不用我細說,你可能也知道結果吧?」

    「你……你……你哪兒來的這些?」

    週一粲穩了穩神,道:「麥瑞小姐,我實話告訴你,從你擔任西北區代表那一天,我就注意你了。你在西北區所做的一切,我都有證據。就因為你跟這位官員私下的交易,破壞了瑞特跟該省的合作,瑞特公司才將目標轉移到了我省。想不到你到了這邊,又想故伎重演。我倒要問問,強偉給了你什麼好處,不至於也拉你上了床吧?」

    「周市長,你誤會了,我……我……」

    「麥瑞小姐,有些錯誤是不能一犯再犯的。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如果你仗著青春和姿色,對啥都無所謂,我也就無話可說。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到底怎麼辦,請盡快給我一個答覆。」說完,她扔下麥瑞,離開了那家賓館。

    麥瑞在那家賓館裡發了好長一會兒呆,才邁著蹣跚的步子,回到了河陽賓館。那個晚上,她最終還是打通了歐陽默黔的電話,忐忑不安地問:能不能調整一下談判方向?

    歐陽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問這個,不過他的語氣還是跟以前一樣:「兼併河化是經過董事局反覆討論了的,這方向絕不能變。至於談判的細節,你可以自己掌握。」

    通完電話,麥瑞絕望地倒在了床上,心想完了,啥都泡湯了,她讓週一粲跟歐陽兩頭夾擊,逼進了死胡同。怎麼辦?到底怎麼辦啊?早知這樣,她就不該認識週一粲,不該聽信她的花言巧語,更不該跟這個女人交心。跟自己比起來,週一粲才是真正的狐狸啊,她麥瑞算什麼?

    麥瑞悔得腸子都要青了,接下來這齣戲,她該咋唱?她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更不想失去歐陽,但週一粲那番話,卻像刀子一樣,「卡嚓」一聲,將她的兩個夢都給砍斷了。

    週一粲,你個狠毒的女人!麥瑞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聲,失聲痛哭起來。

    就在麥瑞萬念俱灰、痛苦萬狀的時候,歐陽默黔忽然又打來電話,問她是不是出了啥意外?麥瑞膽戰心驚,拐彎抹角說:周市長跟強書記鬧矛盾,兩個人在這事上爭得不可開交。收購河化,週一粲不同意。

    「她不同意?她的胃口也太大了吧!」歐陽略一停頓,又道,「這麼著吧,明天你帶十萬美金過去,送給她,但要留下證據,看她收了錢還咋說。」

    麥瑞獲救似的問:「她要是不收咋辦?」

    歐陽頓了頓,道:「她要是不收,你就照實說,是我送給她的。」麥瑞急忙應了一聲,心情稍稍有點平靜了。歐陽默黔又道:「麥瑞你記住,這次我們必須把河化拿到手,這是原則。在這個原則下,你要靈活點,一個週一粲,不至於把你難到如此地步吧?」

    第二天,麥瑞打電話給週一粲,說公司總部有了消息,希望能盡快跟她見面。週一粲當時在辦公室,接完電話沒多久,就回到了住所。過了一會兒,麥瑞來了。麥瑞把手提袋放下,換上以前那種輕鬆的臉色,道:「周姐,公司總部很感謝你,讓我來表示一下。」

    「表示?」週一粲看了一眼手提袋,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說,「麥瑞,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麥瑞笑笑:「就把你當周姐唄,還能拿你當啥人?」說著,打開手提袋,取出沉甸甸的美鈔。週一粲被眼前這堆美鈔嚇壞了,當即撲上來,叫道:「你拿走,少在我身上動這腦子!」

    她的手剛一觸碰到錢上,麥瑞便按下了微型攝像機的快門。幹這事麥瑞在行,一點也不輸給週一粲。

    「周姐,既然我拿來了,就不打算拿走。收不收,是你的事。不過歐陽有句話讓我帶給你,不知周姐想不想聽?」麥瑞說話的口氣已大不一樣了。

    「歐陽?」週一粲警覺地抬起頭,眼睛重新盯住麥瑞。麥瑞今天的表現太不尋常了,週一粲不得不謹慎。

    「周姐,實話實說吧,這錢不是我給你的,是歐陽托我交給你的。」

    「誰托你也不行,你把它拿走!」週一粲的口氣猛地變得嚴厲起來,見麥瑞沒動靜,又道,「你不拿走也好,我這就打電話,讓紀檢委的同志來拿。」說著,真的掏出手機,開始撥號。麥瑞的手輕輕按在她手上:「周姐,何必呢?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別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一家人?麥瑞,我把話跟你說清楚,我跟你,沒一點關係!」週一粲有些急了,臉因激動而漲得通紅,身子也在劇烈地起伏著。見她這樣,麥瑞感覺好笑:「周姐,你不愧是市長啊,說翻臉就翻臉。好吧,我也不跟你磨嘴皮了,你直接跟歐陽說吧。」麥瑞很快撥通歐陽手機,嘀咕了幾句,將手機遞給週一粲。

    週一粲本不想接,憑什麼她要聽麥瑞的?但她還是拿過了手機,聽了不到一分鐘,她的臉就綠了,慢慢地變灰變暗,變得看不到半點血色了。

    歐陽還在那邊說著,週一粲早已支撐不住,衝著話筒歇斯底里地喊了一聲:「歐陽默黔,你卑鄙!」

    麥瑞見狀,知道歐陽點了週一粲的穴,很開心地沖週一粲笑笑,從她手裡拿過電話,風擺柳一樣,裊裊婷婷地出去了。

    週一粲重重地倒在了沙發上。

    麥瑞走後許久,她仍然陷在怔忡裡,半天緩不過勁兒來。她哪裡能想到,早在她算計麥瑞之前,歐陽就已經在算計她了。歐陽這一手,狠啊!

    早在一年前,週一粲因公出國,路過澳門時,歐陽專程從香港趕過來,陪她觀光。她跟歐陽認識兩年了,歐陽對她一直客客氣氣,既尊重又熱情,她對歐陽呢,也有一份好感,覺得他年輕,有為,而且知道體貼和照顧別人。週一粲喜歡跟這樣的年輕人在一起,他們能讓她煥發出一股青春的活力。那次她耐不住歐陽的熱情,去賭城開了下眼界,歐陽非要她試試手氣,她就試了。只試了兩把,歐陽沒說輸也沒說贏,帶她回了賓館。這事都過去一年多了,她早忘了,沒想到,歐陽剛才在電話裡說:「周市長,你也用不著在我面前裝正經,如果你沒忘記的話,上次在賭城,你可是一下就輸掉了三百萬啊。」

    三百萬!週一粲快要窒息了。

    週一粲終於明白,她已沒了退路。或許她應該先幫著歐陽,順利完成對河化集團的收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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