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山雨欲來-3 文 / 許開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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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分析,強偉說那番話,是早有預謀的。怪只怪週一粲太急於求成,太想拿到第一期六個億的投資了。強偉顯然比她老辣,也比她……怎麼說呢,週一粲覺得,這件事上,強偉坑了她。
前兩天談判,強偉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盡著東道主的責任,偶爾的,見談判陷入僵局,強偉就拿眼神示意週一粲:甭慌,慢慢談,只要對方來到河陽,就證明他們是有誠意的,至少,說明他們想把這事兒辦成。如果這時候表現得過急,就會讓對方洞悉到你的心思,跟你額外講條件。週一粲當然理解強偉的意思,但她不能照強偉的意思去談,她跟強偉站的角度不同,對待這事的態度也就不同。談判吹了,或是出現什麼變故,強偉頂多說兩句可惜;她呢,代價就重了。她是鐵了心,要在這一輪談判期間就把大方向定下來,大方向一定,剩下的細節問題,就好處理了,甚至都不用她再費心,交給專家組去做就成了。
好在,歐陽默黔並沒提過分要求,也沒在細節上過分為難她。要說有幾次出現了小僵局,問題也都出在她身上,是她太不具備現代商務談判的經驗和知識,更缺乏技巧,要不是麥瑞小姐暗中幫她,她非當場出洋相不可。當所有的障礙掃平後,週一粲露出了輕鬆的微笑,她在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示意秘書,去拿協議書。
就在這時候,一直裝啞巴的強偉開口了。強偉先是從宏觀上充分肯定了雙方的這次接觸——注意,強偉沒說這是談判,只說是接觸,又從技術性問題上承認了河陽一方的不足,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能跟瑞特這樣的世界一流公司合作,是我們的夢想,也是河陽經濟未來發展的主方向。非常感謝歐陽先生能在百忙中到河陽來,實地瞭解,並切切實實為河陽經濟的騰飛著想。既然雙方都有這麼大的誠意和合作發展的信心,那我們為什麼不換一種合作方式呢?這兩天歐陽先生的話讓我大受啟發,我就想,我們應該拿出一種大氣魄,搞一點大動作,以更快捷的方式促成這次合作。我有個大膽的建議,提出來讓歐陽先生跟麥瑞小姐考慮,也讓在座的專家組還有河陽的同志們考慮。我想修正一下雙方合作的方向,將投資改為兼併,說收購也行。我們打算把本市最大的國企河化集團拿出來,以最優惠的政策還有條件,出讓給瑞特公司。這樣,征地、項目報批還有一大堆事兒就都免了,廠房是現成的,設備也是現成的,工人也是現成的,只要瑞特公司注入資金、技術,短期內培訓一下職工,項目馬上便能啟動。其好處是非常明顯的:一則省了很多前期工作;二則呢,也能讓我們的上萬號工人有飯吃。當然,具體細節問題,我們可以再談。我準備了一份資料,是有關河化集團的,請歐陽先生過目。"說完,沖秘書一揮手。秘書肖克凡非常利落地打開公文包,拿出了厚厚的一沓資料。
在場的人全都驚呆了!誰都沒想到,強偉會突然提出這麼一個思路,這等於是把談判的大方向給變了!在所有人中,最受震動的無疑是週一粲。她的目光定定地在強偉臉上頓了好一會兒,然後無奈地垂下了眼瞼。
河化集團!週一粲心裡重重地重複著這四個字。
歐陽默黔也愣怔了片刻,但也就幾秒鐘的工夫,他就鎮定了下來,心平氣和地說:"中國有句老話,客隨主便。強書記這番提議,雖說讓我意外,但既然提出來了,也不是不能考慮。"說著,將目光投向強偉,十分友好地笑了笑。歐陽默黔這一笑,讓在座的人更為不解。難道他跟強偉事先有過交流,或者——但從強偉臉上,又絲毫看不出這方面的跡象,專家組也從未接到過強偉這方面的指示,這到底怎麼一回事?會場的氣氛驟然冷了下來。
歐陽默黔將目光投到麥瑞小姐臉上。麥瑞小姐一直表現得鎮定自若,彷彿對這一變故早就心裡有數。她沖歐陽默黔微微一笑,輕輕挪動了一下身體,從桌子下面的公文包裡拿出兩頁文件,遞給歐陽默黔。歐陽默黔迅速地掃了一眼,字斟句酌地說:"貴方如果真要調整合作方向,我們可以考慮對河化進行收購,不過,得給我們時間——收購國有老企業,在瑞特還是第一次。不好意思,既然強書記提出這一想法,我想接著談下去就沒什麼意義了,談判就到這兒吧?"在此期間,強偉一直默默觀察著歐陽默黔和麥瑞,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微妙的表情和細小的動作。等歐陽默黔說完,他望著歐陽手上那份文件會意地點點頭,朗聲笑道:"好啊,歐陽先生,看來貴公司也早有這個意向,說明我們雙方想到一塊去了。這樣吧,留出一段時間,雙方都重新考慮一下,然後趕在下次商談前,拿出一個更具操作性的方案。你說呢?"下次商談……更具操作性的方案……歐陽默黔玩味著強偉的話,不由得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內地的官員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啊!短短的一次會晤,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不僅徹底改變了談判的方向和性質,而且不著痕跡地為下次的"商談"定了調子。眼看都要木已成舟了,偏偏還要我說,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什麼呢?可要是不說,那就等於默認了強偉的做法和判斷都是對的,瑞特公司確實對河陽另有所圖……就在歐陽猶豫不決的時候,河陽一方的首席談判代表週一粲開口了:"既然、既然這樣,就按強書記的意見辦吧。"聲音很低,神情也明顯地萎靡不振,與剛才談判時判若兩人。
歐陽默黔不得不承認,他碰上對手了,相比年輕幹練的週一粲,深藏不露的強偉才是他真正需要對付的!談判結束後,強偉想跟週一粲談談,有些話,事先所以沒跟週一粲交代,他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對此,他想週一粲應該能理解。誰知他還沒來及跟週一粲打招呼,週一粲卻已經出了門。
望著週一粲的背影,強偉心想:這次又把疙瘩結下了,自己的這個關子是不是賣得太大了?後來發生的事實證明,這個關子不僅賣得過大,而且賣得很玄,它讓強偉跟週一粲的關係,驟然變緊張了。
第二天一大早,歐陽默黔正在發電子郵件,秦思思說到樓下轉會兒,呼吸點新鮮空氣。剛一下樓,她立馬變了一副臉色,匆匆叫了出租車,趕往另一家賓館。那家賓館的地址是前一天問好的,一開始強偉還笑著不告訴她,秦思思裝作不高興:"強叔叔,你是怕我行賄啊?"強偉知道思思是在說笑,但他真怕思思去找他,這要是讓歐陽知道,肯定會不高興,畢竟……思思這樣一說,他又沒有理由不把地址說給思思,最後,還是將自個的住處說了。其實平心而論,他也很想跟思思單獨聊聊。
這是一家小賓館。強偉的家不在河陽——如今幹部推行交叉任職,擔任市委和政府一把手的,都不得是本地人。這樣市委跟政府兩個大院,便多了很多單身漢,市上本來在河陽賓館給他們安排了住處,但大家擠在一座賓館裡,很是不方便,誰都渴望自己的住處隱蔽一點,不要讓太多的人知道。強偉住的這座賓館,表面上破破爛爛,一點也不顯眼。秦思思還疑惑,強叔叔會不會騙她?到了房間門口,舉手敲門的一瞬,她又想,怎麼會呢,說清楚了是受逸凡之托,前來拜見他的。門鈴剛一摁響,裡面便傳來強偉的聲音:"來了,請稍等。"秦思思的心莫名地就亂跳起來,這一刻她有點慌亂,感覺自己像是在搞間諜活動,很不光明正大。
強偉打開門,見是思思,笑道:"你還真找來了。這一大早的,早飯還沒吃吧?"秦思思說:"還沒呢,歐陽在上網,等一會兒吃。"說著,目光朝四處掃了掃。這是一間二居室,屋子裡的設施簡單、樸素,一點看不出是市委書記住的。秦思思瞭解強偉,知道他在物質上很不講究,吃飯穿衣都很隨便。兩人簡單聊了幾句,秦思思拿出幾樣東西,說是逸凡托她帶來的。強偉大約也是想兒子想得有點瘋了,一看見兒子送的禮物,就像小孩子一樣喜不自禁地捧在了手裡。逸凡送他的,有一件襯衫,帶格子的,看上去很洋氣;還有一條領帶,真正的名牌,而不是什麼冒牌貨。"這傢伙,他倒學會花錢了。單是這條領帶,少說也得上千吧?"秦思思嗔道:"強叔叔,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傻啊?這條領帶,少說也得過萬!怎麼樣,逸凡比你腐敗吧?"強偉呵呵一笑:"腐敗,比他老子腐敗多了!回去替我好好教育他,別老拿錢不當錢。"一句話,說得秦思思臉紅起來,人也越發地不自在。強偉這才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忙笑著改口:"好了,思思,來一趟不容易,跟你爸親熱夠了沒?親熱夠了,強叔叔安排你們去轉轉。別看河陽窮,值得一轉的地兒還是有幾處。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沙漠水庫嗎?要不今兒就去?"秦思思略略猶豫了一下,道:"不必了強叔叔,你忙你的。歐陽說,既然合作的事有了變化,他想馬上回去。"強偉"哦"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不過看得出,他心裡也不大好受,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面,也不是他所希望的。沉吟片刻,他說:"那好吧,回省城看看你母親,多陪她幾天。啥時回香港,給強叔叔來個電話,強叔叔去機場送你。"秦思思"嗯"了一聲,然後怯生生地拿出一樣東西,難為情地遞到強偉手裡。這是她特意給強偉買的,但不知他喜不喜歡,便猶豫著說:"我不知道送你什麼禮物才好,送我爸的是剃鬚刀,我想,給你的也應該一樣。"強偉接過剃鬚刀,那樣子竟像是接過一件無價之寶似的,一時間心裡湧上一層複雜的東西,很多已經逝去的想法,這一刻重又活躍起來。他感慨地看了思思一眼,噎了好半天,才吐出一聲"謝謝"。
秦思思不敢久留,怕歐陽找她,可又捨不得就這麼離去。她這趟來河陽,本來是有太多話想跟強偉說的,包括她跟強逸凡現在的關係,跟歐陽默黔貌似完美實際上卻絲毫談不上幸福的婚姻,甚至還想談談父親跟強偉的關係。在香港時,她聽父親在電話裡老是批評強叔叔,她搞不明白,父親跟強叔叔怎麼會把關係搞成這樣?按說,他們之間應該是有很多共同點的,至少在她看來,他們同屬於公僕型的幹部,不應該把關係鬧得這麼僵的。然而……強偉看出了她的心思,但也沒有因此而多留她。有些事,跟思思是沒法講的,他跟秦西嶽,用一兩句話也是講不清的,但他相信,他們之間並沒有根本性的衝突,甚至可以說,他們兩個原本就沒啥衝突,所謂的矛盾,都是因為兩人的工作方法和處世方式不同而引起的,時間興許能解決一切。
簡單聊了一陣兒,秦思思告辭出來。早晨的空氣新鮮極了。走在回來的路上,秦思思的心情頓時好起來,這些日子的疲累一掃而光,感覺此趟回國,真有一種歸家的感覺。她拚命地吸著這鮮如檸檬的空氣,仰望著噴薄而出的太陽,還有湛藍湛藍的天空,腦子裡忽然就冒出強逸凡那張清澈的臉……送走歐陽他們,週一粲的態度就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強偉連打幾次電話,請她過去談談,都讓她婉轉地拒絕了。這在過去的兩年內,是從沒有過的。可見,強偉這一次是徹底把週一粲心裡潛伏的那些不滿給激活了。這天剛上班,她便沖手底下幾個人發牢騷:"這成什麼事兒了,忙活大半天,一句話,全推翻了,弄得我半年工作都白幹了。"這是週一粲第一次在下屬面前發牢騷,以前她是個嘴巴很緊的人。
政府秘書長還有接待辦曾主任等人面面相覷,既不敢附和也不敢應聲兒,只是垂著頭,暗自歎氣。說實在的,強偉這一變,他們心裡也有氣,誰不指望把工作幹得亮堂點?你忙活半天,人家一句話,全否定了,你怎麼想?但下級就是這樣,變與不變都得服從上面的決定,都得接著幹下去,所有的喜怒哀樂都不能顯在臉上,冤死你也得說好,得說舒服。好在強偉這一變,還不至於把他們冤死。不過週一粲這一發脾氣,他們便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了。
歐陽默黔走後的第二天,週一粲主持召開了政府工作會議,會上她閉口不談什麼談判,也沒提招商引資的事,只說全市眼下旱情嚴重,四縣二區水荒不斷,大家再也不能坐在辦公室裡等雨了,必須組織力量,盡快深入基層,幫農民想辦法,穩定農民情緒,堅定農民信念,切實打一場抗旱救災的保衛戰。這項工作本來一個月前的常委會上就作了安排,只因週一粲忙,一直沒顧上開會,沒往下落實。這下好了,強偉將投資商攆走了,她也不能閒著,借這個機會,應該幹點別的事了。
工作會開了半天,週一粲除了講了一大堆要求,還責成農委和秘書處聯合成立督查組,到各幫扶點督查。政府部門的幫扶對象是年初就確定了的,也簽了幫扶責任書,只要市上有大的行動,幫扶單位就會自覺派人到點上,一是做好群眾思想工作,二是出錢出物,支援農民。眼下旱情真是不容忽視,沙縣、五佛已有不少農民放棄農作物,到外面打工掙錢了。如果旱情繼續肆虐,今年的農業豐收將成一句空話,農業收入自然無法完成,這對政府來說,是一個很嚴峻的問題。週一粲要求各幫扶單位必須在兩天內全部到達聯繫點,具體怎麼幫,怎麼扶,各單位想各單位的辦法,市上不統一規定,一個大目標就是:農民不能亂,莊稼不能丟,農作物增收必須按年初制定的目標完成。
要說這樣的安排原本沒錯,也很及時,並且符合當前"三農"工作的總體要求。但週一粲心裡卻沒這麼想,或者說她開這場會,作出這樣的安排,動機不僅僅在"三農"上,更多的,還是在她跟強偉之間的"彆扭"上。
跟任何一個班子一樣,週一粲跟強偉,也是有不少矛盾的。這矛盾,有些能找到根源,有些,卻沒根沒源,都是工作中的小磕碰引起的,日積月累,就給攢下了。好在週一粲是個心裡能裝得住事的人,她來河陽兩年,在班子裡還從沒跟誰紅過臉,對強偉跟喬國棟,一直都是尊敬有加。她自認為年紀輕輕、資歷淺,加上又是女同志,應該謙讓點,便時時處處保持著謙卑的姿態,特別是在強偉面前,更是堅持著服從高於一切的原則。但服從並不代表自己心裡沒怨氣。說實話,她有,有時還很大,很彆扭,很委屈。但她能忍。相比強偉的風火脾氣和越來越明顯的專斷,週一粲的忍耐也算是到家了,當矛盾激化、不可調和的時候,她甚至把所有的麻煩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可以這麼說,這兩年,她是憑藉著良好的忍耐和謙讓度過來的。正是由於她的顧全大局和委曲求全,河陽這個不太平靜的班子,才始終沒掀起什麼大波大瀾。難怪在私下裡,河陽的幹部稱她為潤滑劑,說強偉跟喬國棟兩個冤家對頭之所以鬧不起來,關鍵就是中間還夾了個她。有一天她這塊潤滑劑著火了,河陽的平靜只怕立馬也就到頭了。
她要著火了嗎?平心而論,週一粲想著,不但要燃燒,還想爆發。週一粲認定,強偉這一招,是衝她來的,不管他是什麼動機,什麼原由,目的就一個:不想讓她出頭,更不想讓她有什麼"政績"。
政績是什麼?政績就是一個幹部的成就感,就是陞遷的資本,就是與別人抗衡的實力!強偉一開始可能不重視她,不在乎她,甚至覺得她壓根兒就不是什麼威脅,但現在,強偉有些怕她了,有些提防她了。
這原因週一粲不說,也用不著說,但她和強偉心裡,很明白。
好,既然你如此一手遮天,想變就變,也休怪我無禮!既然你早有準備,早有打算,那我索性就不管了,我就不相信,你能在僵死的河化集團身上做出新文章來!一提河化集團,週一粲心頭的積怨"嘩"就湧了上來。要說她跟強偉的矛盾,最初還是由河化集團引發的。週一粲到河陽後,河化集團已陷於困境,企業停產,工人下崗在家,前景一片灰暗。之前河陽曾有過一個啟動河化的方案,意欲讓民營企業鐵山集團收購河化,方案當時還報到了省上,也批了,但在收購進行當中,強偉突然出爾反爾,以非常強硬的姿態阻止了這次收購。這事一度鬧得沸沸揚揚,省委副書記齊默然不止一次發過火,還差點將強偉挪到別處去。後來不知什麼原因,省委書記高波竟然同意了強偉的意見,讓鐵山集團暫緩收購,河化另尋出路。週一粲到河陽,面臨的第一個難題,就是河化集團的起死回生。作為一市之長,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河化像殭屍一樣擺在那裡,她必須想辦法將這個難題解決掉,也只有解決掉這一難題,河陽的經濟才能恢復正常,方方面面的日子才能好過。但有些事看似簡單,做起來真是太難了。半年之後,週一粲洩氣了。河化沒她想得那麼容易,這個包袱不僅壓著河陽,而且也壓著了省上。就在她心灰意冷時,省委齊副書記找她,重新將鐵山集團收購方案提了出來,讓她認真研究,如果可行,不妨再添把勁,完成這一民營企業收購國有老字號企業的壯舉,為全省國企改革攻堅戰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你是一市之長,國企改革是你必須要唱的一齣戲,而且只能唱好,千萬不能縮手縮腳,不能讓困難和壓力束縛住手腳。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敢闖敢幹的幹部,而不是坐在功勞簿上吃老本的幹部。"齊副書記是這樣對她說的。這番話,對週一粲衝擊很大,後來她找過鐵山集團老總周鐵山,跟他認真談過這問題。周鐵山對收購河化集團,仍然信心百倍,甚至願意在原來方案的基礎上,再拿出幾百萬,解決工人的養老保險。週一粲深受感動,很快便組織力量,想重新啟動收購方案。誰知這事讓強偉知道了,沒加任何解釋,就在會上將她猛批一頓。當著全體常委的面,強偉要她立即解散工作組,從哪兒抽來的人打發回哪兒去。強偉聲色俱厲地責備她:"成什麼體統?不經會議討論,擅自做主,如果誰都這樣幹,河陽還不亂了套?"強偉發的火很大,週一粲受的委屈也很大,差點就在會上流下眼淚來。過後她才聽說,強偉跟周鐵山因為河化收購,矛盾已經很深,有人甚至說,強偉千方百計阻止鐵山集團收購河化,就是想對周鐵山形成打壓。
週一粲雖不敢確信傳言,但對強偉,卻有了再也揮不走的疑惑。加上後來喬國棟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河陽這片天,原來姓宋,現在,怕是要改姓強了。"她對強偉,就有更深的看法了。
兩年後的今天,強偉突然提出讓瑞特收購河化,事先又不跟她作任何溝通,完全將她蒙在了鼓裡,週一粲焉能接受?這一次,週一粲真是有點豁出去的味道了。明著,她不好跟強偉說什麼;暗地裡,她卻敢較勁兒,而且必須要較這個勁兒。她不能容忍強偉一而再再而三地凌駕於常委會之上,嘴上講著凡事要上會,他自己做起事來,卻恰恰忘了這個原則。
市府工作會議開完的第二天,週一粲帶著林業和財政口的兩支人馬,奔赴到自己的幫扶點去了。而且,破天荒的,沒向市委那邊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