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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副省長被雙規 文 / 陳玉福

    陳秘書知道於書記的「兌現諾言」是啥意思,一個堂堂省委書記要給正在雙規的副省長去「負荊請罪」。

    這「負荊請罪」是於波大前天宣佈對王一凡進行雙規時說的:「你王一凡如果沒有問題,我於波親自來接你,並向你負荊請罪!」

    於波批閱完最後一份文件後,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他感覺到有點累了,便摁下了桌邊一個紅色的按扭。陳秘書隨著聲音走了進來:「於書記,有事?」

    「你打電話通知劉省長、程書記,我們去銀嶺給王一凡兌現諾言!」

    陳秘書知道於書記的「兌現諾言」是啥意思,一個堂堂省委書記要給正在雙規的副省長去「負荊請罪」。這「負荊請罪」是於波大前天宣佈對王一凡進行雙規時說的:「你王一凡如果沒有問題,我於波親自來接你,並向你負荊請罪!」

    於波說這句話時,陳秘書在場,當時陳秘書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他為省委書記捏了一把汗,這於書記講話太沒有餘地了,萬一王一凡副省長沒有問題呢?結果是肯定的,王一凡沒有問題。這是省委「1號專案調查組」辦公室主任、省政法委陳書記、和省紀委書記程忠於昨天晚上分頭給「1號專案調查組」組長、省委書記於波和副組長、省長劉富匯報案情時,代表「1號專案調查組」下的結論。

    陳秘書先給劉省長打通了電話,而後又給紀委書記程忠打通了電話:「程書記你得勸勸於書記,他真要去給王副省長負荊請罪了,你和政法委陳書記也要參加呢。」

    「我的陳秘書呀,於書記的脾性你哪裡知道呀,我跟他工作了這麼多年了,那是太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就讓於書記去,你們也陪著去?」

    「是呀,這難道有錯嗎?這事昨天已經定了呀!」

    「程書記,王副省長是沒有經濟上的問題,柯一平送去的100萬元也退回去了。可在於濤的問題上他也是有責任的,讓於書記去請罪這過分了吧?程書記,請原諒,我是著急了。」

    「沒關係的。」程忠又嚴肅地說:「於書記是黨的省委書記,他雖然是黨的高級幹部,可也是人民的勤務員,既然我們的職責是為人民服務,那麼去給一個副省級幹部賠個禮道個歉,有什麼不可以?你呀,陳秘書……當然了,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你不能在於書記面前說這樣的話,否則你要挨批評的。」

    「是,程書記,我知道了。」

    一刻鐘後,於波帶著劉省長、程忠分乘各自的小車出發了,兩小時後,他們到達了銀嶺市八道嶺煤礦的八煤賓館頂樓。

    王一凡在這裡「雙規」了3天,人明顯消瘦了一圈,鬍子拉碴的,讓人看了就知道是在煎熬中度過來的。此刻的王一凡正坐在寫字檯前給於波於書記寫信。

    他回顧了自己為官的歷程,沒有一丁點兒的出格,也從沒有做過對不起黨的事情。尤其是任副省長的這一段時間裡,他是踏踏實實為黨工作的,沒有為自己謀過任何私利。有人托柯一平給他送來了100萬元,他分文未收全退回去了,這一點柯一平可以作證。當然了,如果說我王一凡有問題,那就是在對於濤的使用上。

    他深刻地檢討自己,他承認在這個問題上犯了錯誤,他不該看於濤的背景,於濤的背景就是省委書記於波。你於波是於濤的哥哥這是不爭的事實。這事兒放在誰身上會無動於衷呢?他認為,看背景也是一種腐敗行為。因為於濤的背景特殊,才沒有向省委說明於濤的一切,在省委考查於濤時,身為主管工業口的副省長,沒有堅持原則,隱瞞了於濤的另一面。對此,王一凡請求省委和於波書記給予他處分。

    寫到結尾的時候,王一凡感動得不得了,他沒有想到於波是如此清正廉明的好領導。他想,龍江省的老百姓是最有福氣的。先是一個兩袖清風的好省委書記陳剛,這又來了一個黑臉包公一樣的新省委書記於波……

    有人在敲門,王一凡丟下筆轉過了身子,見玻璃門外站著省委書記於波、劉省長,還有省紀委書記程忠,他驚訝了足足有幾秒鐘後立刻跑過來打開了門:「於書記,你,你怎麼來了?」

    「我向你負荊請罪來了!」於波說得很堅定。

    「不!不!」王一凡緊張了:「於書記,除了經濟問題,我還是有錯誤的,比如在於濤的使用問題上……」

    「不!」於波跨進門來握住了王一凡的手:「王副省長,在用於濤的問題上你沒有錯,是省委錯了。不說這些了,我們代表省委省政府來接你出去。」

    於波放開王一凡的手,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深深地向王一凡鞠了一躬:「我們請王副省長回去,回到副省長的工作崗位上去。」

    王一凡快步向前,一把抓住了於波的胳膊,眼裡立刻湧出了淚花:「於書記,別這樣,我沒有、沒有、沒有堅持原則,你,你,應該降我的職。」王一凡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一凡呀,你啥也別說了。」劉省長拍拍王一凡的肩頭說:「快回吧,於書記代表省委已經給你下結論了,你就回到你副省長的崗位上去吧。銀嶺礦區的那一大攤子事兒還等著你哩!」

    程忠見王一凡的淚水在嘩嘩的往下流著,雙眼也濕潤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在心裡說:「這就是我認識的於波呀!」

    出門後,他拍了一下同樣是眼含熱淚的陳秘書說:「這,這就是我們的於書記。」

    陳秘書信賴地點了一下頭,眼裡忍著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

    柯一平預感到出事兒的那天,下了一場大雨,隨後雨點就變成了雪花。這是今秋第一場雪,空中是雪,落到地上是水,街上跑的大大小小的汽車都變成了泥車。

    人們過早地穿上了過冬的衣服,男人們厚外套、羊毛衫,女人們毛衫毛褲上面還套上了大衣。天氣驟然變冷了,氣溫下降了五六度。

    柯一平的心情也冷透了,人家說你是柯英明,你究竟英明在哪裡呢。這一次他知道自己徹底地栽了。這個看背景起家的柯一平,這次看走了眼,估計錯了形勢,更重要的是認錯了人。在他的從政生涯裡,就因為他善於看風使舵,善於看背景,善於投領導所好,才平步青雲爬到了省經貿委副主任的位子上。

    知道於濤的哥哥於波就要來當龍江省省委書記了,他以為一生中最輝煌的機會可能就要來了,所以他一定要抓緊這個機會。按以往的經驗是投其所好,全心全意為領導謀利益,全心全意為領導服務。

    這一點,王一凡副省長曾深有感觸:一平這個同志成功在他對領導忠心耿耿,對領導交待的工作總是能兢兢業業。

    雖然王一凡也是個兩袖清風的好幹部,可柯一平投其家屬之好,把副省長夫人田玉玲和兒子王韜拉下了水。他認為,在王一凡身上做的工作,是有成效的。可是這次他徹底的失敗了,失敗在來了一個於波。這個於波不但兩袖清風,而且還六親不認,在原則問題上,從來都不讓步。聽說剛來聽匯報時,就放出了風,一些看背景吃飯的同志怕要趕緊變換風向了,否則在我於波這裡是要栽大跟斗的!

    開始,柯一平大不以為然,在他看來,有幾個領導不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呢?銀嶺市市長盧四油,口口聲聲「要與腐敗分子鬥爭到底」,於濤送去了50萬元不也收了?這個於波怕也是這路貨色。

    柯一平是看風向看背景的高手,他看來看去,從於波這裡刮來的風不是他所要的東南風,而呼呼吹來的儘是他不想要的西北風。這風向對他柯一平來講是大大的不利呀!等到省委三天兩頭聽銀嶺礦區的工作匯報時,柯一平傻眼了:省委書記於波對他這個弟弟於濤,是一點情面都不講!緊接著王一凡副省長也批評他:「你說要於濤上來是於書記的意思,可我看著怎麼不是那麼回事呀,弄不好,我可要受牽連的。」

    看著憂心忡忡的王一凡,柯一平嘴硬屁股軟:「他哪會赤裸裸地說:『你們提拔重用我的弟弟是對的?』過一陣銀嶺的工作順當了,也就風平浪靜了。」

    柯一平嘴上雖然這樣說,可心裡早就恐懼起來了,他感到世界的末日快要到了。

    於濤知道這一切後,給了他這麼一句話:「不管出了什麼事,記住一條『禍從口裡出』。你真要出事了,千萬別把別人牽扯進去,我好暗中活動,救你出來!」

    柯一平聽於濤這樣說,更是六神無主了。

    「看你那熊樣!」於濤氣呼呼地說:「我哥他剛上任,不作出這個姿態能行嗎?到關鍵時刻,血濃於水這個道理你懂嗎?他能不管我?他能不保我?他的命是誰給的?這你知道的,是我媽給的。沒有我媽,就沒有他於波,你知道不知道?對于于波,是你清楚,還是我清楚?啊?你這個軟蛋,聽到了點風吹草動就拉稀了,如果真讓人家『雙規』了,還不把生了養了的說出來?你這個混蛋,我怎麼就看錯了你!」

    於濤平日裡都是平平和和的,這下子發了這麼一通脾氣,倒把柯一平給罵醒了,對呀,這血濃於水的道理他太懂了,他太明白了。於是乎,他想起剛參加工作時的一件事來。

    那時候,他是銀嶺縣政府的幹部,縣上把他派到了九龍市任辦事處主任,而縣委書記的兒子卻是一般工作人員,他沒有深究這其中的奧妙。

    其實,縣委書記的兒子才是文件上沒有名字的辦事處主任,你知道為啥?辦事處有個實體叫三雄商貿公司,公司打進了部隊的最高層,這一年的收入有幾千萬元。柯一平剛出道,不知天高地厚,就凡事自己說了算,連花錢都不經過縣委書記公子了。結果呢,縣委書記公子撬了門扭了鎖,把保險櫃裡的幾十萬元現款偷走了,罪名卻落到了他的頭上。他有口難辯,那邊是人家縣委書記的公子呀。

    雖然最終,盜竊事件查清楚了,與他柯一平無關,可照樣他的辦事處主任被免了,那位公子哥仍然是三雄商貿的經理,沒有過上兩年,三雄公司竟變成了那位公子哥的私營企業了。

    在柯一平氣憤難平時,一位副縣長給了他一句話:「畢竟血濃於水呀!」

    在此後的仕途生涯中,柯一平徹頭徹尾明明白白了什麼叫「血濃於水」……

    對呀,還沒有出事,我就草雞了,到出了事那不就更沒用了嗎?畢竟血濃於水呀!於波再清正廉明,也不會對於濤下手的。柯一平這樣一想,心情平靜多了。他向於濤表忠心說:「你放心吧,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能經受住考驗。我相信,你能救我!」

    事後,他把這些告訴了穆五元,笑面虎笑笑說:「英明兄,你儘管放心,這多大個事兒呀,我不說,你不說,別人還能把我們的牙撬開?」

    柯一平這樣走了一圈,心平了氣和了,沒有什麼可憂慮的了。他可以盡心地去享受人生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可是沒有過上兩天,柯一平、穆五元,還有副省長王一凡就被「雙規」了。

    因為事先有這麼一次交談,柯一平事先走過這麼一個大圈兒,所以,「雙規」的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他和穆五元乾脆不講話,辦案人員從他們嘴裡連一個有用的字也沒有問出來。實在沒辦法,辦案人員就問:「於濤的事兒,是誰指使的?」

    「誰指使的,我和穆五元商量的結果呀,於濤是省委書記的弟弟,我們幫他,他的哥哥來了不幫我們嗎?」柯一平很坦然。其實,他知道,專案組的目的是問,王一凡指使他們來沒有?柯一平心想,我不傻,雖然有於濤保著他,可王一凡很可能就是未來的省長,我柯一平能不保他嗎?再說了,王一凡確實沒有在於濤的使用上指使過他,更沒有花過他們一分錢呀,至於家屬花了,那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1號專案組」才作出了王一凡沒有經濟問題的結論。

    在穆五元那裡,也是同樣的結果。

    「這多大個事兒呀?」穆五元依然是笑嘻嘻的:「於濤身後是誰呀?是於波書記。我別人敢得罪,我敢得罪他嗎?一句話,我就是想進步,想當組織部一把手。」

    「1號專案組」沒有查出王一凡的問題來,才出現了省委書記負荊請罪的一幕。後來「1號專案組」還是查出了王一凡妻兒的事,王一凡是否受了連累?這是後話。

    有人為柯一平、穆五元講過情,程忠大手一揮否決了:「這兩個人不能放,他們一定有問題!尤其是柯一平,他受人之托送王一凡的100萬元究竟是受誰之托?還沒有查出來呢!」

    陳秘書見省委書記靠在椅背上閉上了雙眼,就讀起了報紙:「於書記,今天的文章不長,我給你讀兩篇。」

    「好的。」於波一動也不動,雙眼也未睜。這幾天他太累了,昨天晚上他睡了不到3小時。

    確信我國逾百萬人染上了艾滋病聯合國發出嚴重警告

    中國將面臨艾滋病大災難

    聯合國6月8日向我國發出了最嚴重的警告,指出我國將面臨艾滋病大災難,無法想像其擴散範圍,感染人數將居全球之冠,估計我國現已有逾百萬人染上了艾滋病,並建議應採取緊急措施進行艾滋病防治工作。

    據報道,聯合國昨日發表了一份研究報告。

    報告指出,據估計,直至去年年底,全國共有85萬人染上艾滋病,其中10~12萬人已經因病去世,患者多數經靜脈注射毒品、輸血或通過性接觸感染,但官方公佈的數字仍無法引起公眾關注賣淫、吸毒可導致艾滋病蔓延,聯合國相信目前我國至少超過100萬人染上艾滋病。

    艾滋病患者面對的另一個問題是昂貴的醫藥費難以負荷,許多艾滋病患者因無力承擔昂貴的治療費用而死亡。再加上缺乏有關的醫療設施,使我國在預防和控制艾滋病蔓延的工作上遇到不少困難。而絕大多數醫院根本沒有足夠的資源處理艾滋病。

    專家指出:目前雖然還未出現艾滋病大規模流行,但存在流行的趨勢,局勢嚴峻,一觸即發。我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們在世界其他地區見到了太多太多艾滋病造成的危害,有足夠的證據來預測未來可能發生的毀滅性的一切。目前這一段短暫的時間,是我們絕無僅有的控制艾滋病蔓延的良機。

    HIV感染者分佈於各種職業人群,但總的來說尚基本集中在農民、歸國勞工、無業遊民及個體從業者中間。令人擔憂的是,青壯年占HIV感染者的大多數。約有79%的HIV感染者年齡為20~40歲,男女比例為5︰1。目前來自各省、市、自治區的報告HIV感染者中,約有2/3通過注射毒品感染,8%通過性接觸傳播,有3例通過母嬰傳播。

    現實可以肯定,HIV感染者的數量正急劇增加。有關專家指出,如果不在近期採取緊急有效的措施,到2003年,我國艾滋病的感染者數量將達到100萬,到2010年HIV感染者數量有可能達到1000萬!若現在採取有效的控制措施,則能夠將艾滋病的流行控制在較低水平,HIV感染者可能不會超過150萬。

    艾滋病的蔓延,堪憂堪慮,需要政府和全體國民的共同努力,作出不懈的鬥爭,以阻止艾滋病毒在我國的蔓延。我國是艾滋病遲發國家,可以借鑒世界艾滋病大國如美國的預防與控制的經驗,並且結合我國的具體情況,大力宣傳與普及艾滋病知識,讓每一個國民瞭解艾滋病,預防艾滋病,最終使艾滋病在我國大地得到有效的控制。

    「這篇文章向我們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陳秘書,你以我的名義分頭給衛生廳、宣傳部打電話,讓他們聯合報個宣傳、預防艾滋病的文件給我。讓藥檢、技監等部門也參加。讓全社會都來重視這個問題,讓全社會關心艾滋病人!」

    「是!」

    「接著讀吧。」

    「這是外省的一篇報道。」

    「讀吧。」

    艾滋病診斷試劑水貨太多

    「4000艾滋病人」,3800蒙冤

    在初篩為艾滋病的4000人中,最後被確診的只有200人,這其中除一些個體醫生為牟取暴利故意誤診外,艾滋病診斷試劑的質量也存在很大問題。

    14日,省藥品監督局在部署近期藥品市場檢查任務時,首次將艾滋病診斷試劑納入其中。

    艾滋病診斷試劑是診斷艾滋病人的重要手段,既有國產的也有進口的,但由於目前一些醫院進貨渠道不正規導致魚目混珠,一些非艾滋病人被診斷為艾滋病,而一些艾滋病人卻被漏掉。

    省衛生廳有關人士透露:去年上報的4000例初篩艾滋病人最後經過嚴格診斷後,卻發現只有200人才是真正的艾滋病人,未獲批准文號的艾滋病診斷試劑廠家,甚至找省衛生廳推銷產品。

    針對此種情況,省委省政府今年1月29日在全省防治艾滋病協調會議上提出,艾滋病診斷試劑是今年藥品市場檢查的一個重點。

    「好!」於波一下子坐了起來:「你告訴有關部門,在清理性病專科的工作中要注意借鑒外省的經驗,銀嶺市中醫院對醫療部門的問題全部查清後,要由上面提到的這些單位牽頭召開新聞發佈會,表示省委省政府在對待這個問題上的堅強決心。」

    「是!」

    山上的野桃樹、灌木叢林被深秋染上了暗紅色的油彩,微風從大馬路邊吹起,撲向了大山,破窯洞前幾株野桃樹上殘留的葉子颯颯作響。太陽,高高的懸在空中,放射著清冷的光芒。人們遠遠地躲在洞外二三十米開外的地方,不敢向窯洞靠近。

    梁穎潔和男朋友穆宏緊緊地抓著母親王桂英的胳膊,任由王桂英流著眼淚。

    救護車直接開到了洞口前,隨後一輛高級小車開過來停在了救護車旁。車上下來的是省委書記於波。

    省委書記秘書跑過來對醫護人員說:「請稍等。」

    醫護人員立刻停住了。

    省委書記於波大步朝洞口走去,劉省長、省紀委書記程忠、省公安廳副廳長汪吉湟緊隨其後。

    破敗的窯洞裡面光線很充足,大大的土坑塌了半邊,半邊炕上斜躺著蓬頭垢面、鬍子拉碴的梁庭賢,一邊的羅輯田還在給梁庭賢說著什麼。

    梁庭賢說啥也沒有想到,說啥也不可能想到省委書記會到這個破窯洞裡來,他想這個地方除了羅輯田外,再也不可能有人來了。可是,今天居然來了這麼多人,連省委書記、省長都來了。

    於波把手伸向梁庭賢,梁庭賢沒有伸出手來,相反的他把雙手藏在了身後,他囁嚅著說:「於書記,我,我有傳染病。」

    「我不怕傳染,再說了,你很可能沒有病!」

    「沒有病?」梁庭賢驚訝地望著省委書記。

    「是的,青嶺縣中醫院性病專科是一夥外地的農民承包經營的,他們查出的所謂性病,完全是胡說八道!經複查,被他們診斷為性病的312人中,只有四例患有性病。」

    「真的這樣?」梁庭賢又望劉省長,後者肯定地點了點頭。他又看程忠,程忠說:「於書記說的是真的。」他再看汪吉湟,汪吉湟也是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梁總!拿出你大企業家的氣魄來!把你的手伸出來,就是真有什麼傳染病,我也不怕!」

    梁庭賢遲疑地把幾天沒有洗過的手伸給了省委書記,省委書記搶先緊緊地用自己的雙手握住了他的手:「庭賢同志,你受委屈了!」

    一聲「受委屈了」,梁庭賢滿腹的委屈化作淚水,唰唰地流下來了:「於、於、於書記我對不起組織,更對不起、對不起八道嶺的工人兄弟們……」

    「不!庭賢同志,是我這個省委書記對不起你,讓壞人欺負你、陷害你。今天,我和劉省長還有同志們來一是接你,二是告訴你兩件大事。一件是於濤,這個壞事做盡的惡人剛剛被抓起來了……」

    梁庭賢把另一隻手又握在了省委書記的手背上:「……」

    梁庭賢沒有說出話來,但雙眼裡幾股子的淚水似乎也在說:「謝謝、謝謝……」

    「第二件大事是,省委剛剛作出決定,由你出任銀嶺煤業集團董事長總經理兼八道嶺煤電股份老總!梁庭賢同志,省委省政府是信任你的!」

    「這……」梁庭賢仍然說不出話來,只有淚水在嘩嘩地流。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庭賢同志,來,還有這位不怕艾滋病的羅輯田先生……」省委書記鬆開了梁庭賢的手,握住了羅輯田的手說:「我們欽佩你對庭賢同志的耿耿忠心!謝謝!」

    「不用謝,於書記,我和梁總是患難與共,我有責任對他忠心。」羅輯田顯得也很激動。

    「來,我們稍坐一會兒,讓庭賢同志哭個夠……」

    梁庭賢打斷了省委書記的話:「不!我不哭了。」

    他擦去了一把淚又一把淚流下來了:「於書記,我們走,這裡不是人呆的地方。」

    「廢話!」於波說:「我們的著名勞模、著名企業家能呆在這裡好幾天,我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坐一會兒?陳秘書,你讓救護車回去,別弄得像有什麼大病似的,等一會兒讓庭賢坐我的車回,先去洗個澡,然後呢我陪你上省人民醫院檢查。我敢保證,庭賢同志百分之百的是虛驚一場!」

    陳秘書不動,劉省長催促道:「去呀,按於書記說的辦,告訴他們,梁總沒病!」

    羅輯田把幾瓶礦泉水倒進了一個洗臉盆裡:「梁總,洗洗吧,洗一洗好走。」

    「對,庭賢同志,洗洗臉、梳梳頭髮,還要換上衣服。別讓大家,還有你的夫人、女兒太失望了。」

    「她們……也來了?」

    「來了。她們不敢進來呀,怕被艾滋病這個老虎一口吞掉呢!我們之所以不怕你,是因為於書記研究透了這個老虎,沒有什麼可怕的。」

    劉省長的一席話,進一步把氣氛搞活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了不少話,等著梁庭賢洗完了臉。

    於波徵求梁庭賢的意見:「怎麼樣?庭賢同志,就按我的意見辦?」

    梁庭賢深深地點了點頭,剛洗完的臉上又留下了兩行淚痕。

    於波太理解梁庭賢此時此刻的心情了。其實,他剛才說百分之百的沒有病這句話時,自己心裡也咯登了一下,如果真查出問題來呢?他之所以這樣說,主要是為了寬梁庭賢的心,讓他馬上從「艾滋病」的陰影中走出來。

    「我們的企業家太苦了,為了國企的改革,為了企業的幹部職工,被於濤這個壞蛋害成了這個樣子。」

    於波的心在流血呀,省委書記的心在顫抖!對於這樣一位一心為黨為公、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優秀企業家,我這個省委書記為他們多想點、多做點有什麼不好呢?

    於波想到的遠不止這些,搞好龍江國有企業資本改造、資本運營,讓國企插上騰飛的翅膀,沒有像梁庭賢這樣子的實幹家能行嗎?要我看,把銀嶺礦區全交給梁庭賢,是省委省政府最正確的選擇。把國有企業改革的重擔子交到梁庭賢這樣的企業家勞模手裡,省委省政府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他立刻想起了三天前的那個凌晨,3000名八道嶺煤電股份的幹部職工為了他們的梁礦長、為了他們的好領導梁庭賢,冒著被除名、被關押的風險來省政府請願。從那一刻起,他就深信梁庭賢是一名好幹部,就像汪吉湟一樣,是人民信賴的好幹部。汪吉湟由新城市公安局局長被提升為省公安廳副廳長離任時,就有數以千計的老百姓為他送行,叫汪吉湟是青天。

    於波想,如果龍江省多出幾位像汪吉湟、梁庭賢這樣子的好幹部,還怕我們黨的事業搞不好?

    於波牽著梁庭賢的手走出了洞口,足有幾千人聚在了這裡,梁庭賢的妻子王桂英、女兒梁穎潔見她們的親人被省委書記牽著手走出了山洞,就撲了過來。

    她們被周圍的人攔住了。面對哭喊著的親人,梁庭賢這時候異常冷靜,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什麼,他不能在他的職工們面前流眼淚。對!要堅持住,別讓淚水流出來。

    「同志們!」於波把梁庭賢拉上了洞口的最高處:「我首先告訴大家,經調查,梁庭賢同志是遭人誣陷的!同時,我還要告訴大家,所謂的梁庭賢同志患上了艾滋病完全是一派胡言,這是有人為整倒我們的礦山實幹家而精心策劃的一個陰謀!」

    幾千名職工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句話都沒有,他們在認真地聽著這件事的原委。

    「陷害梁庭賢同志的艾滋病患者盧菩、殺人兇手張玉慶,還有這個事件的幕後操縱者,我的堂弟於濤!剛才已經被有關部門抓起來了!」

    於波的話音剛落,雷鳴般的掌聲像響徹雲霄的驚雷鋪天蓋地而起。

    於波雙手壓下了掌聲後接著說:「大家還記得三天前的事兒嗎?」

    「記得!」異口同聲的「記得」也像炸雷一樣在群山中迴盪。

    「我那天代表省委省政府對你們的承諾,今天我當場給你們兌現!我們的勞模、著名企業家梁庭賢同志找到了,他的冤情徹底查清了,壞人也抓起來了!同時,我還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於波見有人又要鼓掌,他用雙手壓了壓說:「別急,先別急著鼓掌,等我說完。」

    這時候,幾十輛大卡車開過來了,緊接著車上下來的礦工們拉開了幾條特大的橫幅,上面是:「感謝省委省政府為我們梁總還了清白!」

    「省委於波書記是我們礦山的救命恩人!」

    「……」

    一看這橫幅的內容和這架勢,於波知道這又是一次礦工自發的行動,他的雙眼濕潤了,老百姓心裡真是有一桿秤呀,誰重誰輕只有老百姓知道呀!可是說他於波是「救命恩人」就不合適了,誰讓我於波是黨的高級幹部呢?我只是在省委書記的位置上做了一個省委書記應該做的事情呀!

    於波嚴肅地指出了這一點,他強調說,這是省委省政府集體決策的結果,不是我於波一個人幹的。於波提到了劉省長,提到了省紀委書記程忠,還有公安廳副廳長汪吉湟。他說,工作都是大家辛辛苦苦幹的,不能把功勞歸到我一個人的名下。最後,他代表省委省政府宣佈了對梁庭賢的任命。

    又是一陣山洪暴發般的掌聲……

    微風停住了,嘩嘩啦啦響的野桃樹葉子、灌木叢林的枝葉也靜靜地一動不動了,幾十隻小鳥在人們的頭頂上飛來旋去,觀看著人世間發生的這些匪夷所思的事兒。

    面對這一切,梁庭賢說啥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是,他還是忍住了在眼睛裡打轉的淚珠兒,沒有讓他流出來。王桂英母女倆相抱而哭,她們簡直不敢相信這些天來發生的這一切。礦工們也抹起了眼淚,他們看到龍江省的最高統帥省委書記於波在大聲地說著話,有力地揮動著右手,他身後的劉省長、省紀委書記,還有很熟悉的都市英雄公安廳副廳長都神情冷峻地站在山坡上。他們心裡都想著同一個問題,如果省委書記不是於波,而是另外一個人,梁庭賢的情況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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