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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身陷絕境 文 / 陳玉福

    你見燕子是個好姑娘,本來不喝酒的你,喝酒了,是不是?酒能亂性,對不對?你蘭宗震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面對那麼純潔、那麼亮豁的十八歲少女,能不動心嗎?啊?於是乎,你就幹出了傷風敗俗、傷天害理的事情來了!

    現在,又出現了王東山的條幅,而且,如果蘭宗震通過蘇蘭芳帶給他的信息是正確的,那麼十條山街道,確切地說是錢一中,又通過王東山的條幅,製造了一起冤假錯案。

    在區公安局刑警隊隔離室裡,蘭宗震被銬在了暖氣管上。他的手機卡被收走了,一夜之間,蘭宗震成了強姦犯。他沒法跟親人、領導、同事、朋友們聯繫,他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晚上,汪隊長領著錢一中走進了隔離室。汪隊長對蘭宗震說:「錢主任要跟你談談,你要好好配合!」

    汪隊長又客氣地問錢一中:「錢主任,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錢一中說:「讓小季把包給我提過來就行了。」

    汪隊長點頭後出去了。一會兒,小季提來了一個包。錢一中接過包說:「小季,你先忙去吧。」

    錢一中把一張桌子拉到了銬蘭宗震的窗戶前,又把兩盒紅繞肉、米飯放在了桌子上。錢一中:「吃吧,中午到現在一定餓了。」

    「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做假證?」

    「假證?為什麼?」錢一中哈哈一笑說:「你難道忘了?你剛剛寫的文章就登在今天的日報、晚報上,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可那是事實呀!」

    「那這,也是『事實』呀!你不是本事大的很嗎?你有本事把這個強姦罪名推掉?你要是推掉了,我這錢字立馬倒著寫!」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這樣做了,會良心不安的!」

    「良心不安?良心是個啥東西?能換來錢嗎?啊?你不是有良心嗎?看誰還能救你?」

    「你說我強姦她了,有證據嗎?」

    「證據?有啊!燕子進你屋子前是黃花閨女,現在讓你強姦了,流了那麼多的血,這不是證據嗎?還有,我進到你房裡時,燕子還在哭,我做證難道不算數嗎?」

    「這是栽贓,是陷害!」

    「你到哪裡去喊冤呢?你喊了誰能信呢?你見燕子是個好姑娘,本來不喝酒的你,喝酒了,是不是?酒能亂性,對不對?你蘭宗震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面對那麼純潔、那麼亮豁的18歲少女,能不動心嗎?啊?於是乎,你就幹出了傷風敗俗、傷天害理的事情來了!」

    蘭宗震氣得推翻了桌子,飯菜撒了一地:「卑鄙!你卑鄙無恥!」

    「火氣太大了會傷身的,我給你指一條生路。」

    「什麼生路?」

    「把這一切都抹掉!」

    「抹掉?」

    「對!抹掉。我能讓燕子撤訴,也能讓公安局悄悄地放了你。否則的話,三天內,『蘭宗震強姦犯』的消息就會傳遍全市、全省!你能寫新聞,別人同樣能寫,只不過寫的比你蘭宗震的差點,但是,再差也能見報呀,對不對?《蘭河晚報》、《蘭河日報》可能會不發,但是,《都市晨報》、「商報」、「市民報」、「青年報」等等,他們能不登嗎?大記者成了大強姦犯,這新聞多吸引人哪!……」

    「夠了!」蘭宗震大聲問道:「什麼條件?」

    「條件嗎,只有一個,按我們的意思再寫篇新聞調查,你簽上名,我拿去發,見報了,你就能出去了。怎麼樣?」

    蘇蘭芳從錢一中口裡知道了蘭宗震的情況後,著實難受了一陣子。

    聽錢一中敘述蘭宗震強姦燕子的時候,天正下著雪。過去的蘇蘭芳,特別喜歡老家的雪花。那是真正的和花一樣美麗的雪花,似乎比空中飄浮著的氣體還輕。那雀兒頭大小的雪花,感覺並不是從天上下來的,彷彿是西天一陣風從地上吹起來的。因為那雪很輕,所以才有了飄飄灑灑的樣子。

    今天這雪跟老家的雪花是一樣的,它寂靜無聲,像流動著的音符,又像上下跳躍著的悠揚的曲子。錢一中說了半天了,她居然長時間地盯著落雪,一句話都沒有說。

    「蘇老師,你在聽我說話嗎?」

    蘇蘭芳這才把視線收回到了屋裡頭,她說:「我覺得你在說別人的事情,他,不可能做這種事兒的!」

    「知人知面難知心,畫人畫皮難畫骨!」錢一中情緒激烈地說:「要不是我親眼看見,連我都不相信呢!」

    蘇蘭芳又盯住了窗外的落雪:「他現在在哪裡?」

    「在區公安局裡。」

    「不管怎麼說,我都得謝謝你。」蘇蘭芳冷靜地看著錢一中說:「錢主任,要不是你告訴我他的去向,我不知道怎麼著急呢。」

    「有個辦法,我讓他出來,而且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什麼辦法?」

    「讓燕子改口,說她是自願的。」

    「有那麼容易嗎?」

    「這事兒我能辦到,因為燕子是我們街道辦賓館的服務員。」

    「現在的關鍵是,他究竟干沒幹這樣的事?」

    「不管干沒幹,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錢主任說的對。就請錢主任幫幫忙吧。」

    「你得配合我一下,動員他替我們街道寫兩篇正面的報道。」

    「這事兒容易。錢主任,你安排我們見面。」

    ……

    錢一中安排蘇蘭芳和蘭宗震,在區公安局的隔離室裡見了面。

    兩人談了約半個鐘頭時,錢一中來催了:「蘇老師,談的怎麼樣了?時間差不多了。」

    蘇蘭芳說:「錢主任,你耐心一點好不好?」

    「好好好!」錢一中又出去了。

    「宗震,你看到那棵樹了嗎?」

    「看到了。」蘭宗震見區公安局後院裡有兩棵榆樹的根部絞在一起,問未婚妻:「怎麼了?」

    「那樹叫夫妻樹。」

    「你咋知道?」

    「我們老家雷州的玉泉寺西北角有兩棵國槐,叫夫妻樹。兩樹相距數米,北邊的一棵長出兩枝,把南邊傾伸過來的主幹抱在懷中,活像一對久別重逢的夫妻親暱地擁抱著。由此,我判斷這也是兩棵夫妻樹。」

    「能講給我聽嗎?」

    「現在嗎?」

    「是。」

    「行。我講。」蘇蘭芳給蘭宗震講起了下面這個神奇的故事:

    相傳明末時,這裡有個村莊,村頭住著一對恩愛夫妻,男的叫於一青,女的叫程玉瑤,他們繼承了祖上傳授的醫術,專門治病救人,遠近聞名。丈夫採藥、行醫,妻子幫助炮製、料理家務。每當丈夫外出,妻子總是站在村頭一塊石頭上等他回家,小兩口的日子過得十分甜蜜。

    當時雷州城外駐著一股軍隊,軍中有一位將軍得了一種難言怪病——疝氣,病一發作,劇烈疼痛,難以行走。於一青用針灸療法,即刻就能解除疼痛。因此,每當這位將軍犯病時,軍中即派快馬來接於一青去給將軍看病。

    一天,疾病發作的將軍接到了開拔邊關的急令,便馬上派人來請於一青。剛採完藥回到家中的於一青,汗都沒顧上擦一把就被快馬接走了。他對妻子喊道:「我看完病馬上就回來。」

    到軍營時,這裡已經一片混亂。於一青顧不得多想,為將軍紮了針,看到將軍病痛解除後,急忙收拾行囊,準備離開。將軍為表謝意,端著一碗酒敬他,一定要讓他喝下。他盛情難卻,接過酒一飲而盡。

    於一青剛走出營門,突感天旋地轉,繼而失去了知覺。軍士把他抬到了戰車上,隨軍走了。他醒來時已是第三天的早上了,他不辨東西南北,身體軟綿綿地無力動彈。這時,他才知道自己被挾持到了千里之外的邊關,成了將軍的專醫。突如其來的變化使他痛苦萬分,他想逃,但被數名軍卒輪流看守著,逃不出去。白天,他常呆呆地望著家鄉的方向痛哭,晚上望著夜空中閃爍的群星,想著妻子尚不知自己的死活,她將怎樣生活,他心如刀割。痛苦地煎熬使他一天天地消瘦了。在渾渾噩噩中,不知不覺幾年過去了,這位精壯的漢子漸漸變得雙目呆癡,骨瘦如柴。

    丈夫的突然失蹤使遠在雷州的妻子悲痛萬分,她找遍了所能及的地方,都未能找到心愛的丈夫。一次次的失望和痛不欲生地折磨,使她神志不清了。不管颳風下雨,每天天一亮就跑到那空曠的軍營,淒慘地叫著丈夫的名字;傍晚時,她站在村頭那塊石上翹首盼夫歸。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那塊石面上踏出了一雙深深地腳印。沉重地打擊使她心力交瘁,最終油盡燈滅,她死了,人們把她埋在了那塊石頭下。

    在妻子死去的當年,於一青第二次逃跑被抓,被安置在一座山上。於一青裝出不想再跑的假象,暗地裡對山上地形作了詳細探查。他發現此山三面是懸崖峭壁,南崖下是烏鴉河,上山的惟一一條路由眾軍卒把守。

    數月後的一天,軍中一個頭目因於一青為他治好了病,賞給了他半罈酒。回來後,他推說自己身體不適需要休息,把酒送給了看守他的軍卒,幾名軍卒喝酒作樂去了。於一青趕快帶上準備好的繩索直奔崖邊,不料還是被軍卒發現了,他們追了上來。於一青慌不擇路,急忙把繩索繫在一棵樹上,手抓繩索垂下崖去。趕過來的軍卒抓住繩索往上拉,眼看就要被拽上來了,於一青牙一咬心一橫鬆開繩索,眼一閉縱身跳了下去,身體從樹杈、樹叢中穿過,跌入山澗裡,當即昏死了過去。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醒了,睜眼一看,自己躺在一間低矮的草棚裡,渾身是傷,左腿失去了知覺。

    原來他跌入山澗後,被澗水沖進烏鴉河,在下游被一老人救出。於一青有氣無力地講述了自己的不幸,好心的老人悉心為他調養傷勢。數日後,於一青哭著拜別老人,拖著還未養好的左腿,一瘸一拐地踏上了回鄉路。他怕再被抓去,不敢走大道,專找小道。他不顧病體,風餐露宿,日夜兼程。終於到了雷州城,看見了久別的村莊,他彷彿看見了日夜思念的妻子站在村頭等著他。他叫著、喊著奔向她,結果眼前什麼都沒有。他跑到家中一看,人已去,屋空空。村上的人們給他講述了程玉瑤的不幸,於一青如五雷擊頂,頓時昏倒在地。

    被人救醒後,他感到惟一的希望破滅了。他絕望地爬到妻子的墳頭,化著紙錢,欲哭無淚。最後,他使勁喊了聲「玉瑤,等等我」,一頭撞在了那塊石頭上,氣絕身亡。人們也把他埋在了這塊石下。

    幾年過去了,就在埋著於一青夫妻的地方,長出了兩棵槐樹。隨著小樹的長大,一棵長出雙枝條把另一棵抱入懷中,人們說:「這兩棵樹是於一青夫婦變的。」數百年來,夫妻槐的故事,一直被人們傳頌著……

    「小芳,這故事太精彩了,你應該寫出來交給我們報社發表……小芳,你怎麼了?」

    蘇蘭芳哭了,她說:「宗震,你受苦了……」

    「別傷心了,小芳,只要你能相信我,受點苦,算不了什麼。」

    蘇蘭芳擦去了眼淚,使勁地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在新蘭公司連軸轉的唐學強,接到了蘇蘭芳的電話。蘇蘭芳說:「唐叔叔,我有重要的情況向你報告。同時,想請你給我幫個忙。」

    「我?給你幫忙?」唐學強直截了當地問:「不能在電話裡講嗎?」

    「不能!」

    「那好!」唐學強說:「你說吧,什麼地方?」

    「在你辦案的他方。」

    「在我這?……蘇老師,行,我馬上派車去接你!」

    唐學強派自己的專車,把蘇蘭芳拉到了專案組裡。聽完蘇蘭芳講的一切後,唐學強問了蘇蘭芳兩個問題:一個是你能否保證蘭宗震的清白?二是,王副省長給區委、市委、報社寫的條幅,絕對是錢一中送去的?

    蘇蘭芳的回答是肯定的!

    這個王東山是怎麼了?為什麼到處插手、到處寫字呢?或許這一次,就能抓住他的狐狸尾巴。過去的幾起案子中,包括銀池縣發生的「山灣事件」,凡是他寫過條幅的單位,包括公檢法,都程度不同地起到了干預辦案、包庇壞人的作用,尤其是「山灣事件」中的銀池縣法院營私舞弊、電視台播虛假新聞。雖然結果和條幅沒有證據上的因果關係,但是,在唐學強心裡,這種因果關係是成立的。現在,又出現了王東山的條幅,而且,如果蘭宗震通過蘇蘭芳帶給他的信息是正確的,那麼十條山街道,確切地說是錢一中,又通過王東山的條幅,製造了一起冤案。

    證明這是起冤案似乎費不了多大的勁兒,只要這是一起冤假錯案,他唐學強就有辦法弄個水落石出。但是,單純地為蘭宗震清洗冤屈,這案子就有點簡單化了。唐學強的意思是,通過這起冤案,徹底地揪出王東山這條大魚的尾巴來。他感到,蘭宗震給他傳遞的也是這樣的信息。因為,蘭宗震懷疑,王東山是十條山街道辦事處的真正後台。這小子,還真有點是檢察人員的材料呢!如果,蘭宗震真是冤枉的話,他打算這件事之後,把蘭宗震調到市檢察院來。

    想到這裡,他決定讓區公安局、十條山街道辦事處的有關人員,充分地在這場戲裡表演。讓他們「螳螂捕蟬」,市檢察來個「黃雀在後」。到那個時候,看王東山敢不敢保護你們?如果他要在市檢察院也插一桿子,那麼,唐學強就敢理直氣壯地收拾他!別看我唐學強的級別比你低!

    主意已定後,唐學強向蘇蘭芳面授機宜:你馬上回去告訴蘭宗震,別理他們,讓他們把案子交到區檢察院。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出庭為蘭宗震辯護,讓法院當庭放人。考慮到新聞媒體這一塊,我會讓市檢察院辦公室主任代表檢察院到所有媒體去一趟,要求考慮到這個案子的特殊性,暫不予報道!此事不准對外傳,要絕對嚴守秘密!另外,對於蘭宗震的安全,你放心。區看守所所長是我的學生,他會保護蘭宗震的。

    蘇蘭芳見唐學強對此事大包大攬,放心地回去了。

    接下來的事情,真就像錢一中威脅地那樣進行了。他們先是請來了所有媒體的記者,但記者們一聽是蘭宗震的事兒,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掉頭就走了。錢一中在媒體上貶蘭宗震的目的沒有達到,就摧促公安局加快辦案速度。沒有過上幾天,公安局就把蘭宗震的案子移交到了區檢察院。

    就在蘭宗震被關進看守所的當天,蘇蘭芳不明不白地被人打了……

    錢一中知道市檢察院的厲害,也聽說過「冷面殺手」唐學強的鐵面無私。生怕燕子出事兒,他就出錢租了個房子,把燕子養起來了。

    燕子高中畢業不假,考上大學沒有學費去上,也是真的。只不過考上的不是中央戲劇學院,而是蘭河的戲劇學校大專班。雖說在蘭河上戲校學費不是太高,但是,憑燕子家的情況,這個學她是上不起的。她家裡只有一個60歲的母親,五個姐姐都出嫁了,父親早就過世了。好在姐姐們都很支持她,讓她無論如何也要上這個大專。學費由五個姐姐分攤,母親也由她們照管。在中國西部的農村,農民們的日子是很苦的。燕子的五個姐姐家,也不是很富裕。

    但是,為了讓妹妹上學,她們拆鍋頭刨坑,挖窟窿借債,給妹妹湊了3千塊。燕子上學的生活費不算,僅學費一項就是5千塊。還差那麼多,怎麼辦呢?

    媽媽出了個餿點子,塘土村安家托人給燕子提過親,不如答應了人家吧。這樣的話,不足的學費就由安家出了。那個叫安生祥的小伙子不錯,還是塘土村的會計哩。幾個姐姐一合計,成!給媒婆婆個話吧。

    就這樣,燕子帶著6千塊錢(其中4千是安家的訂婚錢)上路了。年長燕子三歲的安生祥,自然而然的成了護花使者。

    他倆坐了一夜的火車到了蘭河,下車出站後是夜裡的三點。安生祥主張住店,燕子不同意。她說,住店得花錢,還是呆火車站候車室吧。安生祥就說,成,聽你的!燕子把行李交給安生祥保管,自己把裝錢的黑皮包枕在頭下,睡在了木椅子上。候車室的人比較多,大多都昏昏入睡了。安生祥坐在行李上,和睡下的燕子面對面,一圖說話方便,二還有保護黑皮包的責任。因為那個不起眼的黑皮包裡有6千塊錢哩!6千塊,對於一個農民來說,那可是個天大的數字呢!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安生祥悄悄的握住了燕子的手。燕子本來快要睡著了,安生祥一摸她的手,她就激動了,她就顫抖了。她希望讓他摸著,可是西部農村中那種傳統的優秀美德,同樣體現在燕子的身上。燕子忙抽出了手:「這樣不好。」

    安生祥雖然極不情願,可對燕子是更放心了。他把自己的外衣蓋在了燕子的身上:「睡一會吧。我看著。」燕子心裡熱乎乎的,點點頭說:「嗯。」

    開始,安生祥是認真地看著那包哩,可是後來,瞌睡就來了。為了看包睡覺兩不誤,他把頭枕到了燕子頭邊的扶手上,有一半腦袋還在那包上呢。他滿意地笑了,這一回,這包就萬無一失了……

    一覺醒了,燕子頭下的黑皮包變成了紅包,打開包一看,紅皮包裡裝的全是報紙……

    照例是又哭又喊,照例是圍了不少人。照例是警察來了,把他倆帶到派出所詢問、筆錄。照例是簽名按指頭印。……

    他們懷著極大地滿足和希望,流浪到了蘭河的街上。「人民警察愛人民」嘛,他倆丟掉的錢會找回來的。可是,三天過去了,他們跑了六次車站派出所,仍然是「再等一下」……

    這一天,他倆轉到了十條山賓館門口,看到招聘「十八、九歲」、「形象佳」女服務員的廣告,就豎立在他倆面前。

    「我去當服務員吧。」

    「成!你真能當上服務員,我也來干保安。」

    ……

    接待他倆的是賓館洗浴中心的老闆邱巴彥。邱巴彥一看到燕子,心中大喜,這又是一棵搖錢樹呀!

    三言兩語,燕子到賓館當服務員的事就定下了。管吃管喝,月工資五百。燕子心下算帳,干夠一年,她上學的學費就賺來了。

    安生祥問:「我也應聘當保安。」

    「好哇!」邱巴彥笑裡藏刀,說:「半年後你來找我,我保證安排!」

    ……

    燕子的工作並不是賓館服務員,而是洗浴中心服務員。給前來洗浴的客人放水,給客人送小姐。放水的工作簡單,把冷熱水調好,放到木頭浴盆裡即可。可是那些披著浴巾的男客人太不像話了,有的竟然扔掉浴巾赤裸裸地站在你面前,有的居然動手動腳,有的還喊叫:「我就要這個小姐!」

    每當到這個時候,邱巴彥就前來解圍:「對不起,先生,這不是小姐,是服務員,服務員是不賣身的。」……

    燕子放好水後,就到隔壁的「值班室」裡領小姐。值班室的小姐們只穿個護胸和褲頭,燕子進來時,她們嘻嘻哈哈正和男領班打情罵俏呢。男領班也不是個東西,把這個的胸脯捏一把,把那個的屁股揪一下。奇怪的是小姐們不但不怪他,還一個勁地巴結逢迎男領班。男領班對角落裡一個長像差的小姐說:「你去吧。」

    這小姐居然對男領班千恩萬謝,她就更加好奇了。燕子帶小姐出門後,她聽到小姐們圍住了男領班:「為什麼不派我?」「該輪到我了!」……

    燕子把小姐帶進了浴室,小姐問男人:「我行嗎?」

    男人搖搖頭:「不行!」

    這個男人也太挑剔了,連續打發走了三個小姐。

    燕子帶著第四個小姐進來了。小姐問:「先生,我行嗎?」

    男人:「嗯,還可以。不,我先看看再說。把上邊脫了!」

    小姐馬上脫去了上邊的護胸。「來,我摸摸。」

    小姐走到浴盆邊讓男人摸。男人說:「還,還行。……下邊也脫了!」

    男人看了一陣說:「還行,進來吧。」

    小姐進到木頭浴盆裡,撲進了男人的懷裡。

    燕子帶上門,衝進了值班室:「天哪!總算搞定了!」

    還沒有完呢,等浴室的男人洗完了,她還得把客人和小姐送到樓上的客房裡。所謂客房,就是提供讓客人「打炮」的地方。燕子把客人、小姐交給上邊的服務員後,她對一個客人服務的內容就算完了。

    ……

    開始做這些時,燕子羞的面紅耳赤,漸漸的,見得多了,經歷得多了,也就慢慢地平靜下來了。後來,她知道了小姐們的收入,一個客人「打炮」的費用是每小時300元,洗浴免費,超過時間,依次加收,兩小時600元,3小時900元,超過三小時,免費給客人、小姐送一餐飯菜,平時的煙、酒等另行收費。小姐的提成是一小時一百元,遇上玩三個小時的客人,小姐就能收入300元。

    怪不得,這麼多如花似玉的女孩子願意當小姐,原來她們掙的是大錢啊!一天接三個客人,每個客人一小時,每天的收入就是300元。一個月就是上萬元,一年就是十幾萬哪!……

    一個月之後,老闆邱巴彥問燕子:「想不想做小姐?」

    「不想!!!」

    兩個月後,老闆邱巴彥問燕子:「想不想做小姐?」

    「不想!!」

    三個月後,老闆邱巴彥問燕子:「想不想做小姐?」

    「不想!」

    ……

    三個月零五天後,老闆邱巴彥拿著蘭宗震的照片來找燕子:「你把這人伺候好,我給你三千元。」

    燕子經常看報紙,她知道蘭宗震。蘭宗震早就成了她心中的偶像。她願意把她的第一次,交給這位敢為老百姓說話的英雄。

    燕子讓十條山街道辦副主任錢一中包養後的第三天,她用錢一中給她買的手機,給農村的對象安生祥打了個電話。給安生祥打電話真難啊,得先打到村上一個老闆的家裡,然後再讓人家給安生祥帶信。這樣反覆幾次,也能和安生祥通上了話。

    安生祥問她:「你好著沒有?」

    「好,好著哩。」底氣有點不足。

    「我也快了,村上把新會計定下了,交完帳我就來了。」

    她把手機號告訴了安生祥,並叮囑他,這個號碼不要對任何人講。……

    她之所以給安生祥打電話,是因為她覺得對不起安生祥。

    在農村,一個姑娘家,要是出了這樣的事,別說你本人抬不起頭來,你的父母、親戚好友,都會感到臉上無光。有了這種醜事的姑娘,就是找個二婚頭、瓜女婿(癡呆人),人家也會低看你一頭的。

    這城裡頭是怎麼了,好像做這樣的事就跟喝水吃飯一樣隨便。好好個女兒家,在鄉里還本本分分的,怎麼到城裡頭,人還是那個人,這心就變了呢?十條山賓館洗浴中心的姑娘們都是農村姑娘,在老家、在鄉下,肯定和她燕子一樣,是老實巴交的鄉下女娃,是爹媽的寶貝蛋。可是,在這裡就變得無皮無臉、無羞恥可言了。這洗浴中心就像是魔鬼的城堡,城堡裡的魔鬼有魔法,凡是進了城堡的人,人沒有變,心就變了,變的淫蕩無恥了,變的貪婪愛錢了。這洗浴中心又像一個大染缸,女孩子進來一洗,就變成蕩婦了,變成另外一個樣子了。

    她突然有了一種感覺,這錢像是男人的專利,來這裡消費的男人們都有錢,而恰好相反,來這裡的女孩子過去都沒有錢,到這裡就有錢了。錢是哪裡來的?是男人給的。由此,燕子就得出了一個結論:男人因為有錢才來這樣的地方亂花,女人因為缺錢才來這裡換心,陪男人睡覺,就有錢了。

    燕子也需要錢,所以她才打算把她的第一次獻給她心目中的英雄蘭宗震。真沒有想到,蘭宗震會拒絕她。要到手的3千塊泡湯了時,她還有點怨恨蘭宗震。所以,當錢一中要她時,她便毫不猶豫的獻出了。雖然錢一中沒有蘭宗震那麼優秀,雖然錢一中比蘭宗震老,可是,錢一中也是大人物呀!

    難怪那些小姐們爭著搶著要去陪男人,原來做這種事情,感覺也是挺好的。第一次疼哪!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為了3千塊錢,她忍了。第二次、第三次,幾天過後,不但不疼了而且還好受得很呢!錢一中還算個好人,讓她害了蘭宗震後,還把她包養了起來。她當然樂意這樣做了,何樂而不為呢,陪著一個男人睡,總比千人騎萬人睡好吧。因此,陷害蘭宗震的不安,被錢一中給予的這麼多抵消了。誰讓你姓蘭的不知好歹呢?錢由別人出,好事兒讓你做,你這是豬八戒坐轎子——不識人抬舉!你這是活該!

    ……

    與此同時,安生祥也來找燕子了。安生祥興沖沖地想進十條山賓館,被保安擋住了。保安聽他說完要找的人時,粗暴地說:「這裡沒有這個人!」安生祥還想辯解,被保安推三阻四趕了出來。

    安生祥氣急敗壞地跑到馬路的斜對面,找了一個電話亭給燕子打電話,結果是她的手機關機了。他生氣地摔掉了電話。店主一把揪住了他,說他摔壞了電話,要讓他這可惡的鄉巴佬賠償。

    唐學強出現了,他低沉地命令店主:「鬆手!」

    店主鬆開了安生祥,唐學強命令安生祥:「跟我來!我帶你去找燕子!」

    安生祥乖乖地跟著唐學強拐進了東邊的小巷子,他拉開一輛小車的門讓安生祥上車。等安生祥上車後,他也坐在了駕駛座上。安生祥發現,車上還有位女同志,便放下了懸著的心。女同志不是別人,正是蘭宗震的未婚妻蘇蘭芳。她沖安生祥笑了笑,對唐學強說:「沒有人跟上來,走吧。」

    唐學強啟動車子,油門一踩,車子駛出了巷子,朝東駛上了馬路。

    唐學強開著車問安生祥:「燕子是你什麼人?」

    「是我對象。……她在那裡呀?」

    「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蘇蘭芳問:「她到十條山洗浴中心干,你知道嗎?」

    「知道,還是我送她來的呢。」

    「你送她來的?」蘇蘭芳責備道:「小伙子呀,你好糊塗呀,你咋能送她到那種地方去呢?」

    「怎麼了?她出什麼事了嗎?」

    「這位是市檢察院的唐檢察長,燕子失蹤了,我們正在尋找。除了這個地方,你還知道別的地方嗎?」

    「不知道。」安生祥急了:「她出什麼事了?」

    「那你怎麼跟她聯繫呢?」

    「她大前天給我打的電話,還給了我一個號碼,她說這個號碼不准我告訴任何人。可是,我打不通這個號碼。」

    「號碼呢?」

    「這不是嗎。」安生祥把一個紙條給了蘇蘭芳。

    蘇蘭芳對唐學強說:「是一個手機號碼。」

    唐學強說:「小伙子,你馬上打。別告訴她我們在找她。因為,她現在還不知道已經有危險了。你約她出來,我們好救她。」

    安生祥知道了這件事的嚴重性後,表示一定配合檢察院把燕子救出來。

    在路邊一個電話亭旁,安生祥終於打通了燕子的手機:「燕子,是我,安生祥!」

    「你到蘭河來了?」

    「就是的。我帳交完了,就來了。」

    燕子沉默了一陣問:「你在哪裡?」

    「我在絲綢之路大樓旁邊。」

    「你等著,我來找你。」

    唐學強給安生祥買了兩個肉夾餅,讓他吃著等燕子。唐學強指著旁邊一個飯館說:「我們在這裡等你們。千萬不要對她說什麼,知道了嗎?」安生祥忙點頭答應了。

    進了飯館的唐學強,讓服務員開了一間臨窗的包廂。他們要了兩杯茶,邊喝邊盯著窗外的安生祥。

    安生祥已經吃完了肉夾餅,他左顧右盼,焦急地等待著燕子的出現。不一會兒,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安生祥的旁邊。燕子下車了,安生祥指指旁邊的飯館,對她說著什麼。燕子點點頭,跟著安生祥走進了飯館。服務員把他們領進了包廂。

    燕子看到唐學強時,愣了一下。她想掉頭走,被蘇蘭芳推進了包廂。她問蘇蘭芳:「幹什麼呀?」蘇蘭芳平靜地指著一旁的坐位:「坐下再說。」

    燕子看了一眼安生祥,順從地坐在了唐學強的一邊。唐學強向她出示了工作證:「燕子,你已經犯了誣陷罪。考慮到你是受人指使,我們是來救你的!」

    燕子慌作一團,忙站了起來。

    「坐下!」唐學強威嚴地命令道。燕子嚇壞了,戰戰兢兢地坐在了座位上。

    「你別怕!」唐學強說:「我們的辦案原則是首惡必辦,協從輕辦!你連協從都不是,我們會保護你的。」

    蘇蘭芳語重心長地說:「小妹妹,說吧,把一切都說出來,你就沒事了。」

    「是真的嗎?」燕子怯生生地問:「大姐,我真的沒事兒嗎?」

    唐學強叫來了服務員,又讓泡了兩杯茶。「包廂裡有飲水機,你們別來打攪了。有事兒,我會叫你的。」蘇蘭芳打發走了服務員。

    「喝茶。」蘇蘭芳真誠地對燕子說:「只要你如實地把陷害蘭記者的事兒說出來,唐檢察長會幫助你的。」

    燕子看唐學強時,唐學強朝她點了點頭。燕子又看安生祥,安生祥說:「說吧,唐檢他們是好人!我們真是來救你的。」

    燕子又看了看蘇蘭芳說:「大姐,我說!我全說!」

    …………

    為了讓燕子放開了說,唐學強把他們帶到了市檢察院正在辦案的招待所,而且還讓安生祥避開了。

    燕子見對像不在,沒有了任何顧忌,就瓦罐裡倒核桃——匡啦啦把知道的全倒出來了。

    唐學強見情況緊急,忙打電話向省公安廳的朋友求救。

    省公安廳刑警總隊即刻派人把十條山洗浴中心老闆邱巴彥、十條山賓館客房部的經理於武控制了起來。同時,還抓住了嫖客20餘人,賣淫小姐30多人。隨後,唐學強又親自到省公安廳,向朋友說明了不能讓蘭河市公安局介入的原因,省公安廳表示理解。

    這之後,省公安廳為了配合市檢察院和唐學強,以破獲十條山洗浴中心賣淫窩點為契機,連續安排了兩次全省打擊賣淫嫖娼的專項行動,對所有洗浴中心、洗頭房、歌舞廳進行了突擊檢查,均取得了較好的成績。

    就在蘭宗震強姦案真相即將大白的時候,支木中心學校那場可怕的大火,燒起來了。唐學強被任命為「2.6」特大火災事故專案組組長,主辦蘭宗震案子的省公安廳警官們,也被抽調到了專案組。

    唐學強對蘭宗震說:「兩案相衡取其大,你就暫時委屈一下吧。我會交待看守所特別對待你的。」

    蘭宗震說:「唐檢,我受的委屈,比起107條生命來說,那是太微不足道了!你去忙吧。」

    唐學強告訴蘭宗震,蘇蘭芳在這場大火中,表現得非常優秀,她用受傷的身體托出去了32個孩子,她立了大功哪!連省委蘇書記都大加讚賞呢!另外,他告訴蘭宗震,你要是想改行得話,就到檢察院來,我可以給你辦理調動手續。

    蘭宗震問:「我適合當檢察官嗎?」

    「你非常適合。」

    「那我去檢察院!」

    「等你的冤案平反後,我調你!」

    「唐檢,你知道蘇蘭芳的父親是誰嗎?」

    「誰?」唐學強搖頭:「不知道。」

    「她是省委書記蘇清林的女兒。」

    「是嗎?」唐學強意外過後,一字一頓地說:「真是老子英雄兒好漢哪!」

    唐學強聽到這個消息時,心情舒暢極了。這就是我們的省委書記,他把子女教育到這種程度,花費了多少心血啊!如果我們的領導幹部都像蘇清林一樣,我們黨的事業能搞不好嗎?如果我們的高幹子女,都像蘇蘭芳一樣,我們這個政黨的威信能不如日中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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