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長著絡腮鬍子的外國人 文 / 陳玉福
維族姑娘字正腔圓的古爾都語,使互裡塞得很吃驚。他們沒想到中國警察在短短的兩個小時裡竟請來了這麼好的翻譯。她用嫻熟的古爾都語和他們對話。然後,她又把古爾都語準確地譯成阿拉伯語告訴翻譯。翻譯用漢語告訴王有祥他們。風光如畫的大草原,這是三名長著絡腮鬍子的外國人。大如羊羔的老鼠。它是乾隆年間引進的,如有偷獵一律處斬。
紅蟻在啃噬人和駱駝。棗紅馬如流星趕來,他鑽出山洞哆嗦著舉起了手……
中國西北甘肅。祁連山東段北麓。大黃山、冷龍嶺。蓋掌大阪,高聳入雲。連綿的山勢向北橫貫,異峰突起的山巔終年白雪皚皚。山下是一碧萬頃的金昌草原和山丹草原。
蒼空下,大鷹和獵隼在展翅飛翔,時而箭一般的往下俯衝,時而又直衝藍天。
神奇瑰麗的草原,一派「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的圖畫。
史載,兩千多年前,漢大將霍去病大破匈奴,曾乘勝追擊,越過焉支山(今大黃山)千餘里。焉支山一帶,土地肥沃,水草豐茂,相傳多生美女,所以匈奴在失去此山後,有「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的民謠。
10月下旬。外國不法分子的黑手正向這人煙稀少,遠離鬧市的草原伸來。於是展開了一場中國公安衛士與境外不法分子的較量。
1.三個大鬍子羅圈腿的外國人
10月26日。秋日陽光下的草原,一切都是那麼神秘而安靜。下午4時左右。金昌市永昌縣北部草原邊緣。蜿蜒的土路上駛來一輛紅色「面的」,車尾揚起濃濃的塵沙。「面的」戛然而止,車裡鑽出三個外國人和一名中國翻譯。外國人眉骨突出,眼窩下陷,黃眼珠,大蒜頭鼻,滿臉鬍鬚。
38歲的互裡塞得,額頭稍大,捲曲稀疏的頭髮中間已經板頂。他甩給出租車司機兩張100元的人民幣,用生硬的漢語向司機說:「謝謝!」
司機向他冷冷地點點頭。收起錢,磨過車,一溜煙開走了。
四人蹲在草地上,擰開隨身攜帶的盛滿清水的塑料壺桶蓋,咕咕咚咚喝一陣兒水,抹抹嘴唇抱起臂膀,失神迷惘的眼神環顧四野。
10月的草原,牧草已開始微黃,放眼望去,仍然是綠茵連天。太陽已失去中午時分的熱力,涼涼地掛在西天。
互裡塞得抬起頭,瓦藍的天,純淨如水,棉絮般的白雲悠悠飄浮。他眼光移向遠處,不禁脫口而出:「中國的草原太美了。」滿是污垢的臉,漸露喜色。
無精打采的長著羊毛般濃密的頭髮,蓄著小鬍子的拉克若拉汗歪著頭說:「好個屁!人地兩生往哪去呢?」他今年33歲,一股血性男子味兒。
「是呀!上哪呢?」長滿絡腮大鬍子的馬斯特阿利攤開兩手。
三人的眼光轉向戴眼鏡的中國翻譯。翻譯若有所思,表情冷漠。
沉默了。涼風從草原深處吹來,他們頓覺身上一陣寒意,不由得抱緊膀子。
互裡塞得微微笑著把200元人民幣送到翻譯面前。翻譯的三角臉堆滿笑容把錢收起:「不要慌嘛,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咱有咱的走法,自有我們的去處。」說著抬起手順土路往前指。
遠處。隱隱約約的村莊上空,升起裊裊炊煙。
三名外國人半張著嘴,眨眨渾黃的眼珠,不約而同道:「有人家。」
翻譯嘿嘿笑,往鼻樑上推推眼鏡:「到前面村裡看看。」
「能行?」互裡塞得有點兒疑惑。
「天高皇帝遠,只要有這個,沒有辦不成的事。」翻譯拍拍裝錢的口袋,一副十拿九穩的神態:「跟我走保證沒錯。」
四人收拾起行李,蹣跚著向前走去。
紅山窯鄉水泉子村。村邊有片湖水,湖水清澈碧綠,常年有泉水湧出,水泉村大概由此得名。此時,村裡炊煙升騰中,飄蕩起一股股牛羊肉的香味兒,並時時傳出羊咩牛叫聲。這兒民風淳樸,人們心地善良。中國翻譯瞭解民風民情,不免有些得意。
他們在村頭嘰裡呱啦指指點點,最後選中一人家。
這是個四合院,黃土築起的高高的圍牆與房屋相平,沒有像內地房屋那樣突出的屋脊。
翻譯彭彭地敲門。
院內傳出兇猛地犬吠。
一位60多歲的老漢嘴裡叼著紙煙把狗喝退拉開大門。老漢惶恐地打量著三個怪模怪樣的外國人,頭皮發緊:「你……你們找誰?」
翻譯點頭哈腰遞上煙:「老人家不要害怕,我們是來考察草原的,這幾位外國朋友是科學家,來專門研究黃剪子(當地人把獵隼叫做黃剪子)的。」
老漢瞇起眼仔細打量著這幾個外國「科學家」,髒兮兮的衣裳,亂蓬蓬的頭髮,黑不溜球的臉,與叫花子不相上下,哪裡像科學家的樣子。眼裡不禁流露出疑惑。
翻譯趕緊說:「科學家們不辭辛勞地工作,哪裡還有什麼派頭,再說他們打扮都很普通……嘿嘿!你老是不是不大相信?」他轉過身對互裡塞得悄悄耳語。
互裡塞得拿出綠皮子小本交給翻譯,翻譯掀開對老漢說:「這是外國科學家的護照,相當於身份證,你看……」
老漢粗糙的大手拿過護照很認真地看。
互裡塞得趕忙對翻譯一陣哇啦。
翻譯鎮靜地對互裡塞得說:「你緊張啥?草原上像老頭這般年紀大的人大都不識字,就是認字也認不多少。」
老漢果然不識字,只是端詳本本上的照片,與互裡塞得的模樣相互比照。這老漢很細心,來回地盯了足有兩分鐘。
互裡塞得被他盯得心裡怦怦跳,鼻尖冒汗,呼吸也有點兒急促。也許是作賊心虛,頭一回接近中國的百姓,他感到並不是那麼好對付。
老漢確信照片和互裡塞得一致,毫無表情的臉才有所放鬆,他點點頭。翻譯和三名外國人輕輕吁口氣,抬腿剛走兩步,老漢突然轉過身:「等等!」兩手攔住他們。
互裡塞得和翻譯猛地愣住,心又刷地提起。
「你們有沒有介紹信?」老漢心想,外國人到我們這兒,這麼大的事應該有縣裡鄉里幹部陪同,起碼也應有個介紹信。
翻譯吃了一驚,真沒想到這草原上的人警惕性這麼高。互裡塞得慌忙問翻譯:「這老頭說的是什麼?」
翻譯說:「他說的是中國官方的介紹信。」
互裡塞得不解地撓撓頭皮。
翻譯骨碌幾下眼珠對老漢說:「護照就是介紹信,它比介紹信要高多少倍呢。」
老漢想了想,覺得在理。終於解除了戒備心理,把他們讓進院。
兇猛高大的牧羊犬齜牙咧嘴撲過來。他們嚇得連連後退,往老漢身後躲。
老漢大聲喝斥著牧羊犬,四人才戰戰兢兢逃也似的鑽進屋。
翻譯對老漢說,這三位外國科學家來這兒考察,讓他用手扶拖拉機送他們進入草原。說著送上400塊錢。
老漢說,錢我不能收,既然是科學家,那就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
翻譯說啥也得讓他收下,說是現在是商品年代,不能隨便動用別人的勞力。說這樣才符合中國的勞動法。
互裡塞得他們和翻譯很清楚。垂釣必用誘餌,達到目的自然是金錢開道。老漢不收錢,他們反而不放心。直到老漢收了錢,他們心裡才踏實了許多。
2.情況重大,刻不容緩
天漸漸放下黑色帳幔。霧氣籠罩中,一輛手扶拖拉機亮起大燈,突突突地駛出村。
村外,手扶拖拉機停下。翻譯和互裡塞得耳語後,跳下車走了。
手扶拖拉機顛簸著。車廂裡載著三個樂滋滋的外國人。
月亮還沒升起,草原黑得不見五指。無盡的黑暗向他們壓來,剛出村時的一點兒興奮,蕩然無存。
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一輛農用三輪也亮起大燈向村外開去。
農用三輪駛進永昌縣城。繞過鐘鼓樓,開車人藉著路燈光看看手錶,正是深夜12點,一百多里的路程,只用了兩個多小時。
三輪車在永昌縣公安局大門口停下,開車人用袖子擦著頭上的汗,抹抹灰土土的臉,蹬上辦公樓的台階。
二樓辦公室。50來歲的永昌縣公安局政保股股長王永新在紙上飛快地記錄著……
漢子邊吸煙邊回憶。
晚上8點來鐘,他開著農用三輪從鄉農機站買配件回到家。飯桌上,他拿起饃剛下嘴咬。
「他爸!咱村裡來了幾個外國人哩。」妻子說。
「咱這裡能來外國人?」漢子覺得妻子在說天書。
「真的!」妻子很認真。
「你可別胡謅啦。」漢子以為妻在給他開玩笑,不以為然。
「真的!我聽孩子說的。」
「啊?」漢子放下饃。急忙喊過女兒:「你聽誰說咱村裡來了外國人?」
「聽人家說的唄!還是大鬍子哩。」
「聽誰說的?」漢子刨根問底。
「你問這麼多幹啥,外國人和你有親戚?」妻子不解地嘲笑道。
漢子笑笑沒吭聲放下饃走出門。
街上人在議論。說是有三個大鬍子黃眼珠的外國科學家來草原考察黃剪子(獵隼),他們被A用手扶機子拉著到草原裡邊去了。那幾個外國人說話嗚裡哇啦的,模樣怪怪的。
漢子覺得這事兒蹊蹺。他匆匆趕回家懷裡揣上饃對妻子說:「我要走趟縣城。」
「黑燈瞎火的去幹啥?」妻子不解。
「有點事兒。」他發動著車。
妻子埋怨道:「這個人,不知上了那股子邪勁。」
聽完漢子的敘說,王永新覺得情況重大。他抓起電話撥通了局長石善成辦公室的電話。
石局長立刻來到王永新辦公室,又仔細詢問過漢子。
凌晨一時。急促的電話鈴聲,喚醒了剛剛朦朧入睡的市公安局一科科長王有祥。職業的敏感性使48歲的他一骨碌爬起。他接過電話,濃眉緊蹙,臉色嚴峻。
少頃,電波穿過夜幕飛向省公安廳。一處處長明確指示:查明情況,依法處理。
刺眼的燈光下,王有祥和王明芳分析了情況。他遞給王明芳一支煙說:「這幾個外國人很有可能是到草原上來偷捕獵隼的。」說著從保險櫃內抽出省廳的簡報和他倆收集剪貼的有關資料。
獵隼,俗名鷂子,屬鳥綱隼形目,形態矯健,在空中盤旋翱翔靈活,嘴短而寬,呈鉤形,翅窄而尖,雙爪銳利,兇猛異常,是草原鼠害的天敵。據專家介紹,一隻獵隼一年能捕食2000隻老鼠,對草原的生態平衡,消滅鼠害,防止草原荒漠化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屬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被列入《瀕危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附錄Ⅱ物種。
近年來,國外一些不法分子以經商旅遊觀光訪問為名,在我國甘肅、青海、新疆、寧夏大肆捕獵……
一則消息又跳入他倆的眼簾:「1993年10月25日,北京首都機場海關,查獲一起外籍旅客走私盜捕獵隼案件……」
「啪!」王有祥的拳頭重重地擊在桌上,差點把水杯震翻。
接著,又一組觸目驚心的數字跳進他倆憤怒的眼:「資料表明:從1993年至1996年6月,在新疆、甘肅、青海三省區,據不完全統計,共收繳被偷捕獵隼1000餘只。」
刻不容緩。兩位老公安立即驅車火速趕往永昌縣公安局。
3.大如羊羔的老鼠,乾隆年間引進的獵隼
吉普車射出兩束強烈的燈光,在高速公路上急馳。此刻,王有祥、王明芳心潮難平。有關獵隼的記載和傳說又浮現在他們的腦際。
那是他倆和縣局政保股股長王永新、女民警張金蘭在草原搞社會調查時,幾位老人給他們講述的……
很久以前,這一帶古老的草原上就居住著漢、藏、蒙、回、東鄉族等民族。他們和睦相處,過著遊牧豐裕的生活。草原上水草茂盛,騾馬牛羊成群。他們的馬奶子喝不清,他們的牛羊肉吃不完,他們的皮衣皮貨用不盡。每到春節前,他們就派人騎著馬趕著牛羊,馱著奶茶,走好幾天的路把它送給永昌縣的官府。官府也把平常的生活日用品送給他們,和他們建立了很深的友誼。官府從他們那裡購買和徵得大批軍馬。這些軍馬通過河西走廊被遠遠輸送到內地。有的上等的最好的駿馬還進獻給皇帝。每到正月十五,牧民的頭領和代表都應永昌縣官府的邀請來縣城觀燈飲酒。爾後,官府也派人到草原參加他們的篝火娛樂,吃他們的手抓羊肉,喝他們的青稞酒,和他們邊吃邊喝,邊唱邊跳。牧民們彈起馬頭琴和琵琶,打起手鼓,有時樂到通宵達旦。
這一年,正月十五。縣令在縣城佈置懸掛了最好最美的燈,設了最好的宴席,單等草原上的頭人和代表到來。天黑了,燈點亮了,又大又亮的圓月升起來了,還不見他們到來。
縣令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他們還沒有來。只好命人撤掉宴席,怏怏而睡。
第二天,縣令越想越不對勁兒,就派兩個縣衙到草原上打探情況。
5天後,縣衙帶回一個頭人。頭人一見縣令就失聲大哭。縣令大驚,問其原因,他哭訴道,草原上遭了鼠害,老鼠成群結隊,有的老鼠成了精,大的像羊羔。很多草根都被老鼠嚼完了,牧草大片大片地枯死。牲畜吃不飽,餓得一副骨頭架子。很多馬牛羊只被老鼠咬破了腿,鮮血直流,走不動路,只好奄奄待斃。成幫成群的老鼠一湧而上,不少牲畜就被老鼠吃了。更可怕的是有一個臥病不起的老頭兒和一個生病的小孩,也被老鼠吃掉了。草原上的老鼠成了精,很多牧民紛紛逃離。
縣官聽了他們的哭訴,駭得半天說不出話。遂親自率領強壯人馬,攜弓帶箭,到草原去考察災情。
他們進入鼠害最嚴重的地帶,但見鼠洞一個連著一個,往日翠綠的草地,地表裸露,有的已成為半荒漠化或沙漠化,風一吹,細沙飛揚。更多的牧草草根被老鼠嚼得稀稀落落。老鼠在洞中鑽進鑽出,吱吱亂叫。隨處可見的馬匹牛羊的屍體,肉早已被老鼠吃光,只剩下皮毛空殼。縣官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下令手下人尋找吃人的鼠精。手下持長矛弓箭,經3天3夜的搜尋,終於在一山洞內發現一隻碩大老鼠,大如羊羔,皮毛油光發亮,玻璃球般大的黑森森的眼睛,幾尺長的尾巴。碩鼠與他們怒目相視,發出「呼呼」地怪叫,眾人毛骨悚然不敢上前,領班的膽大,搭弓開箭,一箭中鼠,碩鼠帶箭負傷而逃。其餘的人這才亂箭齊發,大老鼠頹然倒地,哀鳴聲二里外都能聽見。眾人馬揮刀舉矛,把老鼠精殺死。
縣官見了,渾身篩糠不止,不敢在草原上久留,立刻打道回府。
這傳說,老者們講得繪聲繪色。至今,人們還用老鼠精嚇唬小孩子。
那天,他們在牧民家吃的是手抓羊肉。張金蘭是位女偵查員。她說她這頓飯吃的索然無味,她還在為老鼠成精的事驚歎。她問王有祥:「草原上能有這麼大的老鼠嗎?」她似乎要考證一下這傳說的真偽。
王有祥抓起一塊拳頭大的羊肉,在上面撒些鹽面邊吃邊說:「這個傳說,是說明過去草原鼠害的嚴重程度,有沒有這麼大的老鼠誰能說得清。」
「反正我沒見過。」王永新說。
張金蘭笑著要王明芳說說自己的看法。她喜歡追根求源。用王有祥的話說,干咱們這行,就是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什麼都得有興趣,都得有一定知識。
王明芳知識豐富,興趣廣泛。各種知識和信息,裝進他的腦子裡就像是活的電腦。
這時,他微笑著不說話。張金蘭拿起放在大盤裡的熟羊頭說:「誰回答的讓我信服,這羊頭就給誰吃,還要給他敬一大碗青稞酒。」
王明芳慢條斯理地說:「我給你們講個真人真事。」
他說,1995年夏天,他去糖廠看望當廠長的老戰友。前不久糖廠發生了一起因老鼠引起的錯誤決定。
在一次查賬中,工作人員發現裝糖的倉庫裡少了2000斤糖,核查出庫單,這2000斤糖沒有出庫。多方調查,始終搞不清原因。事情驚動了縣裡有關部門,有關部門派員核查後,沒有眉目。組織上認為有關人員有問題,決定免去該廠主管此項工作的副廠長以及會計和保管的職務。三名受處分的同志心裡委屈,互相埋怨,百思不解。
幾天後,倉庫保管提供了一條線索。說是他以前幾次聽到放糖的倉庫裡有響動,但查看後沒發現什麼。廠長親自帶人在倉庫中埋伏,發現有一似豬似羊般大的動物在倉庫裡鑽動,抓又抓不住。最後,請來兩名持槍武警,決定將其擊斃。
那動物出來後,武警端起衝鋒鎗一個點射,不知名的動物被打死。人們圍上一看驚得目瞪口呆,竟是一特大老鼠。幾個人抬到磅秤上一稱,75市斤重。至此,倉庫丟失2000斤糖的事件真相大白。副廠長、會計、保管冤情得到平反。
那年,王明芳看望戰友時,大老鼠事件,剛剛過去半個月。
王明芳講完,大家面面相覷,扼腕長歎,都說這隻老鼠如果拍下照片或有錄相,肯定是特大新聞。這麼大的老鼠定能上《吉尼斯世界大全》。
這當兒,張金蘭的疑問似乎找到了答案,這可以和草原上老鼠吃人、老鼠成精的傳說相互得到印證。
羊頭自然是獻給王明芳吃。張金蘭大聲嚷著,一碗青稞酒便灌進王明芳的肚裡。
那天,他們談論到很晚,從老鼠又說到獵隼。
提到獵隼,王明芳滔滔不絕。他查過《永昌縣志》,縣志有過獵隼的記載。
乾隆四十六年,金昌北部草原、中川草原和川西、川北草原發生大面積鼠害,草原的荒漠化嚴重威脅著牧民們。當時的永昌縣令李登瀛,急忙修書一封,歷述草原遭受鼠害的情況。打發快馬速報河西道台。道台大人閱後,連夜寫好奏折上奏乾隆皇帝。攜帶奏折的信使星夜兼程,千辛萬苦,歷經數十天,終於到達北京,上呈朝廷。
乾隆批閱了奏折接見了來自河西走廊的信使,召集朝內大臣商議此事。大臣們面面相觀,拿不出好的主意。乾隆皇帝一籌莫展,遂降旨河西道台力除鼠害,保護草原。道台接旨後,命李登瀛千方百計滅鼠。
縣令李登瀛犯愁了。在茫茫大草原上消滅鼠災非人力所為。即召集四方鄉紳,共商滅鼠大計。眾鄉紳回去後,廣訪民間滅鼠能人。
李登瀛日夜焦慮,為草原荒漠化擔憂。一日,有鄉紳來見,報稱有一在外多年,現回故里的生意人,說是西域有類似鷹的動物,專吃草原老鼠。此鷹鳥兇猛異常能以惡治惡,一物降一物。李登瀛聽罷大喜,即召那人相見,細問詳情。遂備置馬匹、駱駝和銀兩去西域尋求獵隼。那人帶幾人越戈壁、穿沙漠、翻雪山,風餐露宿,歷盡磨難,終於到達西域,向當地官府買了幾十隻獵隼,並學會了飼養方法。根據獵隼繁衍生息的習性,李登瀛命人在草原上修造了若干鷹墩,樹起高高的鷹桿,鷹桿上端製作了鷹鬥,派專人每日往鷹斗裡投放牛羊肉,以供獵隼休憩吃食。他還專門組織了看護獵隼的人馬,並四處張貼告示,凡有捕殺獵隼者,一律處斬。
從此,獵隼便在這一帶草原上安家落戶繁衍生息。草原上的鼠害得到扼制,有效地防止了草原的荒漠化。
獵隼是草原的守護神,是草原人心中的神鷹。
50年代,人們還可以看到草原上矗立的鷹桿,直到現在,歷經近二百年風雨蒼桑,古老的鷹墩仍存。近幾年,金昌市草原檢測中心,根據老祖宗保護獵隼的做法,重新修建了很多鷹墩,率先在全國搞起了以保護獵隼,用獵隼滅鼠來保護草原的二百萬畝示範點,得到國家農業部的肯定,並在全國草原區加以推廣,受到國內外草原專家的重視和讚譽,為獵隼的繁衍生息提供了更有利的自然環境。
眼下,境外偷捕獵隼的不法分子已經進入草原,作為公安衛士能不義憤填膺?
4.吉普車急速駛進草原
吉普車一路飛奔,40分鐘後在縣公安局大門口停下。王明芳按動喇叭,早已等候的永昌縣公安局政保股股長王永新和女民警張金蘭便從樓上跑下。
清晨五點多鐘,他們趕到水泉子村。幾位知情人說,三名外國人被A送進草原了。叫開某家的門,家裡人說,送外國人的A還沒回來。
情況證實了王有祥他們的判斷。是回去調兵遣將還是進入草原把他們抓獲?吉普車內,他們召開了簡短的案情分析會,決定深入草原,若發現外國不法分子偷捕獵隼,就地抓獲。
村幹部和他們是老相識,看他們趕了一晚的路,拉著王有祥的手非讓他們吃早飯再走。強烈的責任心,神聖的使命感,他們謝絕了。
吉普車又發動起來。剛走出不遠,王永新拍拍腦袋:「糟糕,光著急趕路,怎麼沒帶些乾糧和水呢。」
這時,他們才想起,進入草原後,飯和水是萬不可缺的。
他們從一戶人家要了幾個饃,灌了一塑料桶涼水。王明芳把10塊錢塞到那個人手裡。車子剛啟動,那人又追上來:「公安同志,這錢不能收。」說著從王明芳打開的車窗裡塞進來跑開了。
按這兒的淳樸民風,走路人餓了,到家裡吃頓飯,誰家都能熱情招待,臨走,還送你幾個饃饃。這世代相傳的美德,沿襲至今。
王有祥他們心裡熱乎乎的。
此時,東方湧起一片雲霞,鮮亮亮地太陽從大草原上跳出來,吉普車急速駛向草原。
連夜的奔波,王有祥他們覺得有些累乏。誰叫他們都是四十多近五十的人呢,偵破工作,幾天幾夜不睡是常事。眼下,還真覺得胳膊腿兒有些酸疼。可一想到他們的職責,全都有了精神,每人掰塊干饃邊嚼邊趕路。吃一陣兒,搬起水壺咕咚一陣兒涼水。
王永新說:「張金蘭,你是我們中最年輕的,你覺得我們這種吃干饃喝涼水的早餐怎麼樣?」他知道她胃不太好,真擔心她吃不消。
張金蘭說:「這比起西路軍到咱們這兒,十冬臘月還穿著單衣,吃不上喝不上,四面還有重兵圍擊要強多少倍呢?」
實際上,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胃病,涼水喝下,肚裡隱隱作疼。
偵破工作,有時緊張的弩拔弓張,腦子的弦繃得簡直要斷,已習慣了緊張工作的公安們,緊張之餘總是在調節自己的情緒。
張金蘭說:「你們這些老傢伙都能行,我比你們小,更不在話下。」
吉普車裡充滿笑聲。笑聲之後,又是一陣沉默。其實,誰都清楚,誰的心都像是火燒火燎。平時,面對風光如畫的大草原誰不激動呢?眼下,他們都像黑包公似的,緊繃了臉。
草原上,走幾十里地很難碰到人,視野開闊,任何的目標都不會逃脫他們的眼。他們在草原上搜索著。
走到一放牧老人面前,他們親切地遞支煙:「老大爺,你有沒有看見有幾個長得大鬍子模樣的人來咱們草原?」
老人微笑著搖搖頭。
吉普車又在向前飛馳。他們在詢問一牧羊小伙子;他們在詢問一牧羊姑娘……
每隔幾十里路草原上就有一處孤零零地羊圈。羊圈的牆是用多年結塊的牛羊糞壘起的,雖常年遭風吹雨打,卻異常堅固,塊與塊的隔縫間已被風吹起的細沙堵實,上面長滿青苔,朝外的一面,有的還生出小草。這圈是專供草原深處的放牧人遮風避雨或夜宿用的。
王有祥他們每遇一處,總是要搜查一番。
又一羊圈處。公安們鑽進鑽出後:失望地搖搖頭。
「走!」王有祥招呼著,他們呼呼拉拉又跳上車。
凡是看見人影,凡是看到羊圈的地方,他們該問的問了,該查的查了,連外國人的影兒也沒有。
「這幾個傢伙,夠他媽缺德了,害得我們跑了一天一夜不說,還把人凍得不行。」張金蘭裹裹衣服,憤憤地說。
這當兒,王有祥覺得他們又犯了生活上的一大錯誤。「早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眼下,深秋天氣,落日後的草原更是一陣冷似一陣。他們畢竟不是草原人,忽略了這草原的氣候特點,後悔來時沒有帶上毛衣。
這時他們才想起,一天一夜的勞頓,每人只吃了一個干饃。現在寒冷已向他們逼來。
暮靄沉沉的草原上,吉普車駛向前面的村落。
牧民的家裡,好客的主人給他們端上奶茶,又做一鍋熱騰騰的血水羊肉。他們和主人親熱地圍坐在炕頭,開始了一天來的第一頓熱乎飯。平時,張金蘭是不敢吃這血水羊肉的。這是草原人最普遍最普通的晚餐。即把羊肉切成大塊,放進沸騰的鍋中,六成熟時,趁熱撈出蘸著鹽面吃,用嘴一咬,肉塊裡面還略帶生血,吃起來又嫩又香。張金蘭吃得津津有味兒。不知怎地,她覺得這味道好極了。
主人斟上青稞酒,很高興地招待這來自遠方的客人。
幾乎同時,草原上,一放牧人的羊圈裡。互裡塞得正在殺一隻綿羊。
那天晚上,老漢把他們送到草原深處。互裡塞得指著前邊黑坳坳的羊圈大聲地用生硬的漢話說:「停下!停下!」
老漢用手電照著看看手錶,已是凌晨4點,有家親戚的牧羊圈離這裡不遠,借這當兒,索性開起車到親戚那兒去了。
5.草原深處,牧羊人怒髮衝冠
草原夜色朦朧,霧氣朦朧。老鼠在草叢中偷偷地嚼食草根,他們趁著黑夜在悄悄行動。
互裡塞得三人雖然已到達草原深處,但仍然驚恐的像只野兔,晝夜的溫差凍得他們嘴唇發抖,他們把隨身攜帶的毛毯裹在身上,踏著草叢深一腳淺一腳走。他們的心情壞透了,不知為何,自踏上中國的土地那一刻,似有無數的眼睛在盯著他們,雖然有內線的接應,他們還是嘗到了做賊的滋味。
前面影影綽綽的羊圈裡。此時,放牧人在狹窄的小屋裡輕輕的打著鼾聲,羊在牆根下相互擁擠著反芻,剛剛出生不久的羊羔依偎在母羊身邊,偶爾發出一兩聲咩咩地叫。
他們不由得加快腳步。十幾米外,互裡塞得突然停住,拍拍同夥的肩,示意改變方向。
拉克若拉汗轉過身子不解地說:「為什麼?」
馬斯特阿利不悅地沉默不語。
「兵不厭詐,如果那老頭一旦走漏風聲,我們不是偷雞不成反蝕米嗎?」互裡塞得是小牧主老闆,詭計多端。他的話使他的同夥很佩服。
於是,他們躡手躡腳,繞過羊圈,改變了行走方向。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走了多長的路,他們來到一高山峽谷邊緣,黑森森的山腳下,他們一蹲下再也不想起來。
互裡塞得拿出中國地圖用手電照著,三顆腦袋湊在一起。
草原的東邊天上已升起三顆啟明星,看看天將發亮,他們想急於找到落腳處。
終於,他們發現有一背靠山崖、面向草原的羊圈,狂喜著走去。
羊群一陣騷動。
牧羊人的小屋裡。放羊人警覺地爬起,站到門口。月明地裡,有三個傢伙鬼頭鬼腦向這兒走來。牧羊人的心快要跳出。他抄起一把殺羊刀,貓腰跨出門……
互裡塞得三人興奮的相互指指點點,嗚哩哇啦地說話。
突然,身後竄出牧羊人,他大聲喝道:「幹啥的?」
他們被這炸雷般的聲音驚得魄飛膽喪,木樁似的立在那裡。話音落處,牧羊人啪啪兩個掃膛腿,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栽倒。
互裡塞得拔腿就跑,竄出十多米停住腳步回頭看時,小伙子又是一聲吼:「站起來!」
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被摔倒草地上,定定神;見只有小伙子一人,噌地爬起來拉開決鬥架式。
「你們是幹啥的?」牧羊人喝道。
這倆兩外國人哪裡聽懂他的話,前後左右瞅瞅,嗖地撲過來哇哇亂叫。
牧羊人前後受到夾擊,忽地跳出圈外。馬斯特阿利拿出拳擊的看家本領衝他就是一記勾拳。他頭一歪,拳頭順腮擦過,馬斯特阿利閃個趔趄。拉克若拉汗嗷嗷叫著拔出刀子也撲上前。牧羊人一腳擊中他的手腕,匕首嚓地飛出。拉克若拉汗倒退幾步,仰面跌倒了。馬斯特阿利血液直衝腦門,隨即也拔出刀。牧羊人怒髮衝冠,一個朝天蹬把他蹬出五六米遠……
互裡塞得又驚又怕又急,臉憋得通紅,想說什麼,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仗著人多力大,又圍過來,牧羊人見狀,刷地拔出寒光閃閃的殺羊刀。
互裡塞得急忙叫道:「拉克若拉汗,馬斯特阿利,別忘記我們是來幹什麼的。」隨即終於用漢語對牧羊人說:「我們好人。」
馬斯特阿利兩人也立刻鸚鵡學舌般道:「我們好人。」
牧羊人聽懂了,把刀收起,餘怒未消。
「我們好人。」互裡塞得連連重複比劃。
「你們深更半夜來這兒幹啥?」牧羊人警惕地打量著他們。
互裡塞得靠過來,用手指指羊圈做睡覺狀。
牧羊人息了怒氣,領他們走進羊圈。
小屋內。牧羊人燃起一截蠟燭,屋裡立刻洋溢起溫暖的光。
牧羊人指指土炕。
互裡塞得掏出錢。意思是,他們在這兒每睡一晚給10元錢。
草原放牧人的規矩,人,路過這兒,無論誰都有權享受這兒的住宿。
牧羊人雖然需要錢,但他拒絕了。
三名外國人向他伸伸拇指,他們原以為中國的老百姓都是見錢眼開的。
黎明前,互裡塞得三人鋪好羊毛毯睡了。鼾聲長長短短,忽高忽低。
羊圈的羊兒不時地豎起耳朵,它們像是覺得有什麼不安寧似的。
互裡塞得他們醒來,陽光已經灑滿草原。不知何時,牧羊人早已趕著羊群走了。他們支起攜帶的鍋,在圈裡扒些干羊糞生火做飯。
飯畢,他們若無其事地來到一塊草灘,眼不時地看著天空。
這一帶是草原的花草灘。背面是山,山也是綠的。這兒正好是一盆地,花草繁茂,空氣像過濾過似的,天,把人的眼都藍花了。蝴蝶在花叢中飛,野蜂在嗡嗡地採集花粉,不知名的鳥兒在婉轉啼叫。
互裡塞得他們陶醉了。
馬斯特阿利想:我的家要是在這麼一塊草原上住,我這皮貨商的生意肯定會興隆的。
拉克若拉汗像是進入夢幻,喃喃自語:「中國的草原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作為小牧主的互裡塞得,比他倆更懂得這草原上的份量。
中國草原上的獵隼更是他們垂涎三尺、夢寐已求的,有了它,就擁有了幸福。他們耐心地等待著獵隼的出現。
天邊飛來幾個黑點,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獵隼!獵隼!」他們簡直要狂跳起來。
獵隼在不遠處慢慢地飛翔,它俯瞰著草原,忽然,從空中猛地衝下,張開利爪,忽地抓起一隻老鼠,然後箭一般的飛走了。
「獵隼!獵隼!」他們狂喊著,相互擁抱。
與此同時,山崖後,閃著牧羊人鷹隼般的眼睛。
他看得真切,這好像是三名外國人。他們來這兒為什麼看到黃剪子就狂呼亂叫?牧羊人心裡升起一團疑雲,難道是他們發神經了嗎?
這一天,互裡塞得他們,細緻地觀察了獵隼出沒較多的地帶,察看了這一帶的草原山川地貌,他們走到哪裡,牧羊人的眼就盯到哪裡。他想弄個明白,這幾個傢伙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最後他斷定,他們是在黃剪子身上做文章。這可是草原人心中的神鷹啊!他聽過政府保護獵隼的宣傳,他聽過黃剪子抓老鼠精的故事。他還被政府高價僱用修過鷹墩。正是由於政府的保護,這幾年,黃剪子才多起來。他平時愛唱《雄鷹的歌》:
「不怕暴風和驟雨,
年輕人你愛生活嗎?
願你展開翅膀飛翔吧!」
傍晚,牧羊人依舊在夕陽裡把羊趕進圈。
互裡塞得三人興高采烈地回來了。他們高興地哼著小曲。
「買隻羊吃吧!」拉克若拉汗興奮地說。
「對。買隻羊吃吧!」馬斯特阿利也說。
「想吃肉了?」互裡塞得摸摸禿頂:「好吧!吃得好好的飽飽的,明天大幹一場。」
他們把牧羊人拉到羊群旁比劃著。
牧羊人裝作不明白,輕輕搖頭。
拉克若拉汗拿出刀子對著羊打手勢。
牧羊人還是搖頭,他不想讓這幾個傢伙吃他的羊。
過了一會兒,他才點點頭,心想,把羊拉到外邊也是賣,正好有隻羊跛了腿,一舉兩得,他伸出四個手指。
互裡塞得伸出二個指頭。牧羊人轉身要走,互裡塞得拉住他,只好給了他四百塊錢。
互裡塞得圍著羊群轉了幾圈,拉出只肥胖的公羊。牧羊人上前制止後,指了指那只瘸腿老羊。
互裡塞得無可奈何,暗暗佩服中國草原牧民的精明。
瘸腿羊像是很討厭這幾個長著大鬍子、大蒜頭鼻子的傢伙,扯著屁股後退,發出淒涼和憤怒的叫聲。
羊圈的角落,鍋裡煮著大塊的羊肉。
燭光裡,互裡塞得毛茸茸的手抓塊羊肉遞給牧羊人。他,拒絕了,鑽進被窩像往常那樣睡去。
黑暗裡,土炕上。互裡塞得睜著眼睛睡不著。
6.兇猛的獵隼,他們唾涎欲滴
某國。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挺腰凸肚的富商,肩膀上挺立著一隻兇猛美麗的獵隼在人群裡大搖大擺。許多人向他投去羨慕的眼光,有人向他敬畏地點頭,富商表現出得意傲慢的神情。
出獵或是集會,大腹便便的顯赫人物,肩上傲然挺立的獵隼,銳眼圓鼓,時而振翅,時而在主人肩頭挪動利爪,間或單腿獨立。主人威風凜凜,大有我國宋代詞人辛棄疾寫的「左牽黃,右擎蒼」的氣勢。
城市或小鎮,騎馬或騎駱駝的顯貴,肩頭總是挺立著一隻獵隼,或是一隻蒼鷹。
豪華的高級小轎車的車頂上的獵隼,任小車風馳電掣,獵隼或巋然不動,或拍展翅膀,或飛離車頂,在車上空兜幾個圈子,然後又穩落於原處。
鷹,象徵著身份。特別是誰擁有鷹、擁有獵隼將是一種高貴,一種威嚴。不僅如此,獵隼由於它凶悍矯健,還有它獨特的作用。
浩瀚的沙漠中,行走著一隊尋找金沙的采金者,他們騎著高高的駱駝,躊躇滿志,神采飛揚。沙漠中留下一趟深深的駝印。
前面,沙漠的沙粒中呈現出閃閃的金光。
「金沙,金沙!」采金者紛紛跳下駱駝,向金沙撲過去。
太陽從雲縫裡鑽出,浩浩沙海,一派耀眼的世界。起風了,小風嗖嗖地吹動層層細沙。突然,從沙層中鑽出幾隻大紅螞蟻,迅速向采金者爬去。眨眼工夫,成群結隊的紅螞蟻前後左右從四面八方爭先恐後圍向采金人。
沙漠裡響起采金者撕心裂肺的慘叫,他們或抱頭逃竄,或在沙中翻滾……
紅蟻無情地向他們襲來。
高大的駱駝抬蹄甩尾,仰天長鳴,發出悲號。紅蟻爬上它們的腿,迅速佈滿全身。駱駝痛苦的顫抖,少頃,便頹然倒地。
采金者,有的剛剛爬到駱駝跟前就奄奄一息,有的已經爬上駝背,駱駝和人一起倒下斃命。
密密層層的萬千蟻群爭相蠶噬著人和駱駝血肉。眨眼間,只剩下一堆骷髏。
陽光下,大漠裡,白森森的骨頭。蠕動的紅色大螞蟻群。小風嗖嗖地吹動著細沙。大漠死一般的靜。
在沙漠中,任何一位冒險前往者,都會遭到相同的命運。即使是兇猛的老虎進去也在劫難逃。這片蘊藏著極豐富的金沙子的沙漠裡,除有一種專吃紅螞蟻的老鼠外,其它任何動物進去,頃刻便被紅蟻噬食。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做黃金夢的求財者都葬身於這片沙海。人們只好望金生歎。
不知何時,也不知何人竟奇跡般的將訓練好的獵隼放飛到這片大漠裡,獵隼可以吞食金沙,飛回後,主人用一種特殊方法讓獵隼把吞下的金沙吐出,於是它便成為實現黃金夢的人難得的幫手。
紅蟻在啃噬人和駱駝後,腆起大肚子,紛紛向自己的巢穴回返。突然,沙鼠從洞中鑽出,它飛快地用前爪或用尖嘴在捕食紅蟻。螞蟻聞到老鼠的血腥味兒,發起集團式的進攻,然而沙鼠反越加高興,嘴巴在一刻不停地把螞蟻吸進嘴裡,等到銜滿嘴巴,它便以最快的速度吞進肚。它歡跳著,高興地發出叫聲。紅螞蟻的毒汁對這種沙鼠不起任何作用,反而成為它的美餐。
沙鼠吃飽了,抬起雙爪在梳理它的毛,爾後懶懶的躺下曬太陽。
獵隼從高空俯衝下來,陽光投下它凶悍的陰影。沙鼠見狀,驚懼逃竄。獵隼瞅準碩鼠,猛地伸出利爪,把它牢牢抓住,還未等紅螞蟻圍上,便飛向高空。
這種沙鼠專食沙漠中的紅螞蟻。它是國際上價格昂貴,極為珍稀的藥材。獵隼是捕鼠的能手。只有它,可以自由地飛進飛出這死亡的沙漠。
獵隼,它是顯貴的象徵,既可以吞食金沙,又可捕捉作為名貴藥材的專吃紅螞蟻的老鼠,還可以經過訓練後,為人們看家護院。它為人們創造極為可觀的經濟價值。
中國的獵隼,在國際市場上倍受青睞。
國外的某放牧場。秋雨淅淅瀝瀝。一堆堆深灰色的雲低低地壓著牧場。牧草開始衰敗。雨點打著互裡塞得的臉,一群牛和一群羊身上沾滿了雨水珠。互裡塞得大聲地驅趕著它們,牛羊爭先恐後地跑進欄圈。
互裡塞得關了柵欄走進房子。妻子在做縫紉。他們的6個孩子相互戲鬧追逐。他脫掉靴子,滿臉愁雲,皺紋過早的爬上了他的臉。這個有500頭牛、140隻羊的小牧主日子並不輕鬆。
窗外有趟泥水的腳步聲。牧場大老闆推門進來,打著哈哈。他五十多歲,一副闊佬的派頭。
互裡塞得和妻子趕緊讓座。妻子端上一大盤熟牛肉。大老闆和互裡塞得一邊飲葡萄酒一邊吃肉。
互裡塞得說,今年的放牧收入比往年差得多。他抱怨天旱,牧草不肥,牛羊不壯,收入欠佳。
「是呀!等我們賣了牛是會把牧場租用費還清的。」妻子附和著給大老闆斟酒。
大老闆仰脖灌下半杯紅酒,突然哈哈大笑。
笑聲裡,互裡塞得和妻子滿臉驚慌。
「我不是來要錢的……」大老闆往嘴裡填塊肉。
「啊?」互裡塞得和妻子有些吃驚。
「我今天是來和你們商量件大事兒。」老闆故弄玄虛。
「大事?」互裡塞得張著嘴「什麼大事還得承蒙老闆關照。」
「你們發大財的機會到了。」
「發大財?」互裡塞得受寵若驚。
「鷹,你知道嗎?」
誰不知道鷹呢?這是連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互裡塞得如墜雲裡霧裡。
「我說的是中國的鷹,就是中國的獵隼」老闆滿面紅光,手舞足蹈,唾沫亂飛:「中國的獵隼,你知道嗎?」
「我知道,中國的獵隼很兇猛,了不起,了不起。」互裡塞得臉上也興奮起來。
「如果我們擁有幾隻中國的獵隼,我們就可以發筆大財。」老闆神氣活現地踱步。
「噢……」互裡塞得和妻子眼裡放光。
「我們一定要搞它幾隻。」老闆握握拳。
「這。上哪兒去搞?」互裡塞得的情緒低落。
「能,我們能搞到它。」老闆胸有成竹。
互裡塞得懷疑地搖頭。
「眼下,中國改革開放,我們可以用經商的名義,去中國捕獲獵隼,這是我們難得的機遇。獵隼,它應該屬於勇敢的你和我……」老闆滔滔不絕,眉飛色舞。
互裡塞得睜大了眼。
「我考慮再三,你可以到中國去,因為你熟悉草原,你就是草原上的鷹。」老闆鄭重地說。
「我……」互裡塞得滿臉疑雲。
「他……他可不行。」妻子驚叫道。
「我親愛的互裡塞得,你是最合適的人選。」大老闆拿出中國地圖鋪開:「這,這是中國的大西北,這是河西走廊,這是甘肅金昌的草原,我打算派兩位最精明的小伙子和你同去,你們在那裡可以大顯身手,我可以先給你們付1萬美金,作為去中國的經費,你們兩口商量商量,我明天聽信兒」說完大老闆告辭。
送走大老闆,互裡塞得和妻子商量到半夜。一萬美金這是多麼誘人的數字。
互裡塞得躍躍欲試了。
第二天,大老闆來了。他拍著他的肩:「你是我們的英雄,我祝賀你。」
第三天,牧主大老闆領來33歲的做縫紉生意的拉克若拉汗,31歲做皮貨生意的馬斯特阿利。他們都夢想自己成為百萬大亨,個個信心十足,狂妄至極。
爾後,他們在大老闆的指導下,縫製了鷹衣,趕做了捕隼工具,嫻熟地操練了捕隼的方法。經短時間的培訓,互裡塞得還掌握了極簡單的中國漢語的生活用語。
他們辦妥了商務護照,收拾好行裝,攜帶捕隼工具。在一個濛濛的天氣裡,告別家人,從陸路經我國的紅其拉甫邊境口岸進入新疆,很快與國內不法分子接上頭,乘火車到達甘肅張掖,買好用以誘捕獵隼的幼鴿,進入金昌草原。
羊圈裡。互裡塞得儘管疲乏的骨頭像散架,仍激動得合不上眼。進入中國境內數天來,幾乎每天都是在恐怖中度過。想想即將到手的獵隼和大把大把的美元,他失眠了。
7.稀疏的村落
到處留下他們的遺跡牧民的村落裡,公安局的同志們挨家挨戶調查,直到很晚才在人家的大炕上躺下。
「老王你還沒睡著?」王有祥的聲音。
「你也是呀!」王明芳打著哈欠。
倆人索性披衣下床,踱到門外。
一彎月牙高高地掛在天空,月光瀉在草原上,更增添了晚秋的涼意。
他倆邊走邊吸煙,分析判斷了種種可能,又談到語言問題。抓到他們首先是語言不通。
王明芳說:「我要下去10歲年齡,非學一門到兩門外語。」
「是呀!啥叫適應新時期的公安工作,這就是一項頂重要的事兒。」王有祥很感慨。
「看來,人就得活到老學到老啊!」王明芳說。
「老王,明天豁上咱這老胳膊老腿也得把他們抓住」王有祥手指捏得嘎巴響。這位魁梧結實的西北大漢,曾擔任過金川公安分局的副政委,幾十年的公安工作,性格很有些像戈壁灘的沙棗樹,倔強崢嶸,無論幹啥,都有股硬勁兒。
第二天,天色未亮,牧民家的女人便起了床,點起乾燥的牛羊糞燒煮奶茶。村子上空,飄起一股股兒奶茶味兒。牧羊人喝著甜中帶酸的奶茶吃著香粑,開始了一天的生活。他們背起用羊皮縫製的水壺,帶上炒麵……村裡這頭和那頭響起了牛羊的叫聲,鞭花在晨風裡啪啪響。
王有祥他們告別主人,發動吉普車,又踏上了艱難的草原追蹤征途。
草原上的霧氣在旭日中越來越快地往上升,陽光把它照成一片銀白色,向遠方飄去。吉普車發出的隆隆聲,像是在藐視那層薄霧的不堪一擊。
在草原上開車,只要方向對頭,永遠不會迷路。
王明芳開足馬力。他們不放過任何調查瞭解的對象。稀稀落落的村落,白色的蒙古包……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天近中午,仍未有不法分子的下落,他們的心都有些沉重。
一隻獵隼在天空中飛翔,漸漸又消失了。不知為啥,他們的耳邊彷彿有一隻隻獵隼在向他們呼救,不法分子的狂笑好像時時鑽進他們的耳膜。
他們沉默得沒有了話。在他們眼裡,草原就是一望無際的廝殺戰場。吉普車就是隆隆向前挺進的坦克。
王明芳一隻手握住方向盤,一隻手從王有祥的手上抓過他正燃吸的煙塞進嘴裡。少頃,自圓其說道:「反正在草原上開車抽煙,不違反交規。」
話一落,大家立刻為他的自我諒解笑出聲。
下午兩點多。一匹紅色的駿馬流星般飛進村,驚起一群鳥雀。
村委會門口,跳下牧羊人。他把馬拴上樁,氣喘吁吁跨進辦公室,風風火火地對村幹部說:「大叔,有三個大鬍子的外國人在花草灘。」
村幹部霍地站起:「你看清了?」
「他們和我在羊圈住了兩個晚上。」牧羊人胸脯起伏,頭上冒汗。
「他們來草原幹啥?公安的同志正調查呢,他們是不是抓黃剪子?」
「昨天,我偷偷跟了他們一天,看樣子就是。」
「看清了?」
「看清了。」
「你的馬我先騎騎。」村幹部說著三兩步奔出屋飛身上馬,兩腿一夾:「駕!」棗紅馬仰天嘶鳴,四蹄騰空,竄出老遠。
藍天下飄蕩著流雲,草原上棗紅色駿馬奔馳。遠遠望去像一團火在奔騰跳躍。馬蹄聲驚得野兔逃竄。綠坡上,探頭探腦的旱獺嚇得急忙把頭縮進洞中。
村幹部緊貼馬背,兩眼直視前方。巴不得一下子就找到王有祥他們。
前面的小河清澈湍急,在太陽的照耀下,閃著鏡子般的光。村幹部縱馬躍過,顯示出草原人高超的騎技。
綠草茵茵的小山包的頂點。棗紅馬打著響鼻,村幹部挺立於高高的馬背,目光所處,一蝸牛般的亮點繞山爬行。經驗判斷,那就是公安車。
村幹部抹把汗水,隨著「駕」一聲吆喝,他猛拍馬的屁股。棗紅馬灰灰長嘯,向山下飛去。
蔚藍的天空下,豐茂的草原上,馬蹄急切地敲擊著大地。
公安車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棗紅馬如流星趕月,所到之處,捲起一股疾風。
吉普車在急馳。
棗紅馬在狂奔。
這是草原的烈馬與現代化交通工具的追逐較量,儘管吉普車有優越的越野性能,但在草原上自然有點略顯遜色。
棗紅馬的汗順毛流下,嘴鼻裡噴出團團白氣,它不負坐騎者的厚望,拼盡全身氣力向前狂奔,身後拋起一股塵土,飛起一片雜草。
吉普車與馬的距離越拉越近。村幹部又使勁兒夾夾馬肚子。那馬忽地一躍,刷地跳到吉普車前側。「吁」村幹部勒住馬繩,棗紅馬前蹄騰空,猛地立起。
村幹部翻身下馬,汗從他的頭上滴滴答答淌。
吉普車抖動著身子,發出驚人心弦的剎車聲。
村幹部反映的線索,公安戰士們又興奮又緊張。近兩天的調查追蹤,他們心頭的疑團,像草原清晨的霧漸漸消散。
在公安戰士們的眼裡,草原變得愈加明亮廣闊。一切都是那麼清晰,那麼分明。
吉普車直奔花草灘。車上,王有祥他們制訂了抓捕方案。與境外不法分子面對面的交鋒,這在金昌的公安歷史上還前所未有。
王有祥嚴肅地說:「我們要根據我國的法律嚴格辦事,決不能讓他們的目的得逞。」
一條兩米多寬的小河溝突然橫在車前。密草叢裡,王明芳沒看清,剎車是來不及了。
大家的心猛地懸起。
王有祥高聲道:「小心,老王!」
話聲剛落。王明芳一腳油門,吉普車刷地凌空飛過小河。這驚險動作簡直像電影中飛車大王的特技鏡頭。
車上的人驚呆了。
王有祥和王明芳共事多年,從未見過他把車開得這麼急。
車子穩落於草甸上,又向前衝去。
王永新手心沁出汗笑道:「王主任你不要命啦?」
其實,王明芳心裡有數。他說,我咋不要命,閻王爺嫌我們人瘦,不收我們。他調侃著,依然把車開得飛一般。
前面,一道慢坡擋住去路,繞吧,得多走十多分鐘。眼下的分分秒秒也耽誤不得。
「上!」王有祥大聲果斷地說。
快到頂時,車子呻吟著冒黑煙,輪胎原地打轉。
「推!」王有祥話音剛落地,王永新、張金蘭已跳下車。
吉普車哼叫著,剎那間被推上坡頂。也不知道這當兒他們哪來這麼大勁,若是平時,沒有五六人休想推上去。
他們心急如火,全身的血液像是在沸騰燃燒。
王有祥不由地摸摸腰間的手槍。
王永新嚓地把子彈推上膛,關好保險。
張金蘭捏捏拳頭,嘴唇緊咬髮梢。
一場圍捕境外不法分子的戰鬥即將打響。
8.得意忘形,他差點被獵隼啄了眼
這天,互裡塞得三人興致勃勃來到花草灘,坐臥於草花叢中,開始了他們的非法捕隼行動。
互裡塞得很興奮,他鍋底般的臉微微發紅。
拉克若拉汗從布袋裡抓出一隻鴿子。鴿子的兩翅被綁縛,眼巴巴望著天空,發出悲哀地咕咕聲。
拉克若拉汗用尼絨繩拴住鴿腿,解開它的翅膀。鴿子驚慌地躍躍欲飛,無奈被細繩拉住了腿。這只可憐的幼鴿,是他們用以捕捉獵隼的誘餌。
馬斯特阿利收拾著拳頭大小的圓圓的東西,上面插滿鴿毛並系有密密的套捕獵隼的環扣。
互裡塞得把細繩拴在圓球上,另一端挽於手中,倒退著身子信心十足地開始放線。他說,「中國有句古話叫放長線釣大魚,我們呢,是放長線逮大鷹。」
「就是說,用中國的古話釣中國的獵隼。」馬斯特阿利很狂妄地說。
「是呀!我們在中國的土地上,用中國的鴿子釣中國的隼。這真是超人的壯舉。」拉克若拉汗兩手插進褲袋搖頭晃腦。
「哈哈……」三人得意忘形。
山那邊捲過一股風,笑聲被風捲走了。
他們披起草綠色的偽裝衣,靜靜地趴在草地上等待獵隼的飛來。6只下陷的眼眶裡,黃眼珠緊緊盯著天空。
和煦的風,帶著花草味兒濕漉漉的吹,吹得他們心裡發癢,愜意的幾乎讓他們的頭腦發暈。
幾個小時過去了,還未見獵隼的影兒,他們開始煩躁,小飛蟲不時地落在他們的臉上、手上,急得他們用手打、用嘴咬。
中午時分,熱辣辣的太陽照下來,他們身上冒汗,很想爬起來走走。拉克若拉汗小聲罵娘:「這苦差事,真他媽不是人幹的,偷偷摸摸比他媽蹲監牢還難受。」
馬斯特阿利也嘟噥著發牢騷。
老練的互裡塞得,儘管難受得要死,他極力忍耐著。一隻蜢蟲飛進他的眼。他揉著眼安慰他倆說:「晚上回去給你們燉羊肉,中國的羊肉味道很美。」
此時,天際飛來一黑點,他們看見了。那正是他們盼望的獵隼。
「來了,來了。」拉克若拉汗大叫。
「我的媽呀,你真的來了。」馬斯特阿利激動得把頭伏在草裡。
「吁」互裡塞得示意他們冷靜、竭力按捺著顫抖的心。
草原的空氣像是停止了流動。這幾張毛茸茸的臉,血液似乎要從他們那亂乎乎的毛髮中滲出,那貪婪的眼睛大得駭人。他們半張著嘴,翕動著鼻翼,恨不得把那只獵隼從空中拽過來。
獵隼越來越近,它矯健地飛到他們頭頂的上空,穩穩地一動不動地停了兩三秒鐘,剎那間又飛走了。
「咳」互裡塞得三人又遺憾又懊惱。
過了一會兒,獵隼又出現了。顯然它發現了草叢的鴿子。少頃,它從空中猛地衝下,向鴿子狠狠抓去,鴿子忽地跳到一邊。獵隼發現了那插滿鴿毛的圓球又張開利爪……
圓球被它抓起,鴿毛在空中散落,互裡塞得拉緊細繩,獵隼的腳趾被環套住。它撲稜著,想拚命掙脫。
互裡塞得在緊收繩子的當兒,馬斯特阿利和拉克若拉汗迅速跳起。獵隼東飛西撞,他倆東抓西撲。馬斯特阿利撲空摔個觔斗。獵隼在倆人中間上下翻飛,兇猛地尖叫。
互裡塞得手抓繩子,氣得冒火,暗罵他倆笨蛋。
獵隼飛到拉克若拉汗臉部,他急忙伸出手,獵隼又飛到另一邊。「嚓」拉克若拉汗的手抓到馬斯特阿利的腮部,被捋去一小撮鬍鬚,疼得他齜牙咧嘴哇哇叫。
獵隼掙扎好一陣,耗盡了氣力。拉克若拉汗猛地撲過去攥住它的腿。獵隼鉤形的嘴狠狠地向他啄去。拉克若拉汗鬆開獵隼摀住臉。
這時,收繩的互裡塞得趕到,他和馬斯特阿利終於把獵隼捉住,顧不得拉克若拉汗的傷勢,慌忙用準備好的鷹衣把獵隼裝好,綁住它的嘴。
獵隼只露出頭部,痛苦地閉起眼。
拉克若拉汗的眼左側被獵隼啄掉黃豆般大的皮,險些被啄了眼睛。
暗自慶幸之餘,拉克若拉汗顧不得疼痛和他倆高興得跳起來。
接下來,他們又按捺狂跳的心,繼續趴在草叢中,用同樣的方式靜靜地等待著第二隻獵隼的到來。
一隻、兩隻、三隻,幾個小時裡,三隻獵隼成為他們的戰利品。
三隻,這是怎樣的一筆財富啊!此刻,浮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捆捆美鈔。
他們高興得手舞足蹈,嗚哩哇啦的狂叫。馬斯特阿利和拉克若拉汗高喊著向互裡塞得伸出拇指。
「我們有錢了,我們有錢了。」拉克若拉汗發瘋地兩手舉過頭。「噢一噢一」馬斯特阿利樂得在草地上打滾兒。
「勝利屬於我們。」互裡塞得興奮得像瘋子一般。
他們在互相擁抱,相互祝賀。
「走吧!互裡塞得大哥,我們已經滿足了。」拉克若拉汗和互裡塞得說。」
「不,我們還可再抓幾隻。」互裡塞得使勁兒揮揮拳頭。
於是,這幾個貪得無厭的不法分子又趴在草叢裡。
9.他哆嗦著從山洞裡鑽出
此時,吉普車正向這裡急駛。
互裡塞得三人滿腦子獵隼,眼一刻不眨地牢牢盯著上空,直到後邊隆隆響起馬達聲,他們才發現。
「警車!」拉克若拉汗大喊。
互裡塞得驚恐萬狀地喊道:「中國的警察,快跑!,,
於是,他們撇下捕獲的獵隼和捕獵工具撒腿向山上跑去。
車上,王有祥大聲道:「追!」草原上響起刺耳的警報聲,紅色警燈在急速閃爍旋轉。
吉普車發出憤怒的吼聲,發瘋地向前追去。
互裡塞得三人在拚命逃竄。
他們逃上山坡。吉普車追到山腳下。
車還未停穩,王有祥他們便嗖地跳下。
王有祥和王永新拔出槍追向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
王明芳甩手卡地關上車門。迅速掏出手槍推上子彈對向前追的張金蘭道:「你去搜查現場,我去追。」
「王主任,你一個人不行。」
「我行。你回吧。」王明芳大聲地命令。
張金蘭無奈,只好服從。
唉!咱這女警察又不是熊貓,也不是泥捏的。萬一王主任有個閃失,咱這警察不是白當了,眼下吉凶未卜呀!張金蘭這樣飛快地想著,腿又迅速向前跨。抬頭望去,王明芳已追到山頂,不由得暗暗佩服年過半百的王明芳,動起真格的竟賽過小伙子。
王明芳一回頭當兒,見後面緊跑的張金蘭高聲道:「回去!」
平常,王主任幽默和藹,沒想到這會兒他凶得像頭獅子。張金蘭只好返回搜尋現場。
這當兒,互裡塞得已越過山頂逃下山坡。他無論如何甩不掉後面的這位警察,恨不得身上生出雙翅。他大喘著粗氣又攀上懸崖。
王明芳急了。他清楚,如果這傢伙翻過懸崖,抓他就更加難了。他舉起槍,邊追邊扣動扳機。
槍聲在山間震盪。
互裡塞得腿肚子發軟,嚇得差點從崖上滾落。心想,如果落到中國警察手裡,這把骨頭算是就扔在中國了。念頭閃過,便不顧一切地往上爬,眨眼間,翻過山崖不見了蹤影。
王明芳見鳴槍後不停,不禁大怒。心想,媽的,跟我較上勁了。隨即把槍插進槍套,雙手抓住荊條,兩腳蹬住岩石,噌噌地往上攀。
還是在他當兵的時候練就了一副爬山攀援的本領。記得那次部隊在山上搭建營房,他們班奉命在山下森林砍伐樹木,七八米長水桶般的圓木,他眼不眨,腰不彎,一氣扛到山頂。20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他現在的動作仍然是那麼敏捷。這幾年,他患有腰腿痛,發作起來,大步不敢邁。這當兒,他全然不覺。
王明芳猿猴般攀過懸崖,順勢滾下山坡。
山下是狹長的峽谷。谷底雜草叢生,兩旁亂石嶙峋。他滾到谷底,鯉魚打挺般站起,持槍搜索。
一山洞引起他的警覺,洞口周圍野草荊棘似有踩壓過的痕跡。
洞內,互裡塞得頭朝裡屁股朝外,已是鑽頭不顧腚了。王明芳已經聽到他的喘息,他緊貼崖邊撥開荊叢。互裡塞得聽到聲響,屏住呼吸,緊閉著雙眼。
「出來!」王明芳洪鐘般的嗓門。
互裡塞得全身痙攣。
「卡嚓嚓!」王明芳子彈上膛。
互裡塞得雖然不明白王明芳說什麼,聽到子彈上膛聲嚇得轉過身。洞外,威風凜凜的老公安。烏黑的槍口正對著他。
「出來!」王明芳大聲喝道。
互裡塞得高舉雙手,哆嗦著貓腰從洞裡鑽出。
王明芳警惕地迅速轉到他身後。
沒等王明芳再說什麼,互裡塞得撲通跪倒,渾身篩糠。
王明芳把他仔細打量一番。互裡塞得蓬頭垢面,絡腮黑鬍子,臉黑的像鍋底,外露的肌膚幾乎全是黑毛,潔白的牙齒與黑臉形成強烈反差。
王明芳押著互裡塞得走出峽谷,翻過山崖,把他交給張金蘭,拔腿又向左前方的山頭追去。
此時,王有祥、王永新緊緊咬住馬斯特阿利和拉克若拉汗不放。
「砰砰砰!」王有祥向天空連鳴三槍。
馬斯特阿利聽到槍響,本能地雙手抱頭。他眼冒金花,腿打前曲,身子歪歪斜斜,踉蹌要倒。王有祥飛身上前,一個絆子,馬斯特阿利撲地栽倒。王永新幾步趕到,把他壓在底下。
馬斯特阿利也乖乖舉起手。
「王股長,你看好他。」王有祥說著又追向拉克若拉汗。
拉克若拉汗見同夥被捉,仗著年輕體瘦腿長的優勢,沿崖邊跑得更快了。他渾身是汗,急得火燒屁股,眼看追上來的王有祥離自個兒越來越近。他向崖邊縱身一跳……
崖下。王明芳挺立在岩石上,烏亮的手槍正對著他,警帽下閃著鷹隼般的利眼。
「站住!」王明芳冷笑著厲聲道。
拉克若拉汗打個寒顫,猛地收住腳,不由地倒退兩步。隨即,搬起身邊一塊幾十斤重的大石頭。居高臨下,他毛茸茸的臉,一副猙獰的面孔。
他舉起石頭,對準崖下的王明芳。
崖上,互裡塞得身後王有祥急速追趕的身影。
崖下,王明芳冷靜嚴峻沉著的臉。
此刻,他槍口上的準星已瞄準拉克若拉汗的手腕,食指只要稍動……
「放下!」他勾動扳機。「光」槍口冒出一股淡藍色的青煙。
王明芳扣動扳機的瞬間,槍口抬向天空。
拉克若拉汗又慌忙扔掉大石頭。石塊掉在崖邊呼拉拉帶起草屑碎石順崖滾落。
王明芳機警地一躲,大石頭擦身而過……
崖上,王有祥趕到。他抬腳把拉克若拉汗踢倒。倆人扭打一起。
崖下,王明芳抖抖身上的沙土,以最快的速度攀上懸崖。
「卡嚓」明晃晃的手銬鎖住了拉克若拉汗的雙手。
在王明芳押著互裡塞得交張金蘭看押的當兒,張金蘭被眼前這個長得毛烘烘的紫茄子般面孔的外國人怔住了。
面對這個威風凜凜但又不失女性特點的女警官,互裡塞得的黃眼珠眨巴著,露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他搖頭晃腦,嘰裡呱啦,意思是讓張金蘭放了他,以後必有重謝。
從他的表情推測,張金蘭明白了他的意圖,輕蔑地大聲道:「老實點!」
互裡塞得知道打錯算盤,歎口氣,低下頭。
西斜的太陽露出雲縫,光芒四射。公安衛士們臉上洋溢著經過激戰後勝利的喜悅。
他們把三名境外不法分子押到一起。互裡塞得他們相互瞅瞅。無論如何也不明白,正當壯年善於山地行走的他們,竟栽倒在這幾個中國警察,三個已是半鬍子老頭頭和一個女人手裡。真是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現場,繳獲捕隼工具一套和被捕獲的獵隼3只……
公安衛士們把獵隼從鷹衣中取出。它們那圓鼓鼓滴溜溜的眼,依然是那麼有神、凶悍。
王有祥下達了放飛的指令。
獵隼被解脫,衛士們親切地理理它們的羽毛。
獵隼扇動著翅膀,跳動幾下麻木的腳,呼拉拉飛向天空,瞬間又折回來,像是向解救它們的公安衛士致意,然後衝向萬里藍天。
公安衛士們深情地望著它們那矯健的身姿,直到望不見影兒。此刻,他們的心情是複雜的,激動興奮,沉重憤怒,相互交織。
他們深深感到肩頭的份量和保護獵隼工作的任重道遠。
10.一波三折,王科長虎眼圓睜
永昌縣公安局。王有祥撥通了市公安局和省外事辦的電話。
他興奮激動地緊攥話筒……
已是晚上10點,伙房的炊事員早已下班。王永新敲開炊事員的宿舍門。
半個多小時後,炊事員端著熱騰騰的饅頭和香噴噴的炒菜,放到三個外國人面前。
互裡塞得他們臉色憂鬱,情緒低沉,翻翻眼皮,咽口唾沫,嗚哩哇啦地擺擺手。
王永新很有耐性地跟他們打手勢,勸他們吃飯。
三個外國人乾脆把頭埋在膝間。
飯菜涼了,王永新端回去熱熱再端回。
一切都無濟於事,互裡塞得他們不再說話。
炊事員是位農村招來的臨時工,秉性耿直,忍不住生氣道:「黑更半夜,給他們做了好吃好喝的還不吃,真他媽怪了。我看是餓得輕。跑到我們草原上偷捕我們的獵隼,幸虧碰上公安,要是我們,非把他們的小腿給敲折。」
王永新笑著制止了他。
眼下,首要的事兒就是與他們溝通語言。王有祥有點兒光火。幹了多年公安,還是頭回遇見這茬兒。
沉默中,王永新說,刑警隊有兩位蘭州大學畢業的本科生,他們英語講得好,不妨叫來跟他們用英語對對話。
當下,叫來那兩名刑警隊員。
他們操著流利的英語:「Whereareyoufrom?」
「Whereareyoufrom?」偵查員重複著。
他們不懂英語,瞎子點燈白費蠟。
根據他們的長相和以往省廳的有關情況通報,王有祥斷定,他們是中東地區國家的人。這些國家平常語言交際,大都是阿拉伯語系。
這邊遠的縣城哪裡去找會講阿拉伯話的人呢?
多方聯繫,王有祥終於請來一位會說阿拉伯語的翻譯。
對話又開始了。
翻譯很親切地用阿拉伯語詢問。
互裡塞得三人仍然是搖頭擺手,咕咕嘟嘟。
從他們的說話判斷,翻譯肯定地告訴王有祥,他們說得是吾爾都語。
辦公室裡瀰漫著濃濃的煙草味。王明芳把煙蒂往地下一捻說:「要講英語咱們有英語人才,要講阿拉伯語咱們有阿拉伯語人才,可他們偏偏講得是古爾都語。」
王有祥對翻譯說,你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沉默中翻譯忽然拍拍頭說:「我今天聽招待所的人說,有個新疆的考察小組,他們從蘭州考察路過咱這兒,住在驪軒賓館,問問他們說不定……」
王有祥聽罷,馬上電話請示主管這項工作的縣領導。得到領導支持,王有祥他們便匆匆趕到驪軒賓館。
考察組的負責人已經睡下。王有祥急得在走廊裡轉圈。案情不等人,何況還是涉外案件。他思忖再三,還是叩響某房間的門。
王有祥出示了證件,很客氣地說明來意。
負責人很熱情,他說,你們公安這麼辛苦,需要我們配合,這也是公民應盡的義務。
這話有水平。王有祥他們聽了,像吃了定心丸。
負責人說,他們小組成員中正好有個維吾爾族姑娘到中東國家留過幾年學,她會吾爾都語也會阿拉伯語,但漢語說得不好。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王有祥心裡立時亮堂了許多,正好,我們這裡有個同志會阿拉伯語。
負責人有點兒吃驚,小縣城還有人會阿拉伯語。
維吾爾族姑娘二十五六歲年紀,人挺漂亮也很爽快,表示樂意接受。
縣局辦公室。翻譯和維族姑娘用阿拉伯語說了一陣話,倆人很和諧。
維族姑娘字正腔圓的吾爾都語,使互裡塞得很吃驚。他們沒想到中國警察在短短的兩個小時裡竟請來了這麼個翻譯。
維族姑娘用嫻熟的古爾都語和他們對話。然後,她又把古爾都語準確地譯成阿拉伯語告訴翻譯。翻譯用漢語告訴王有祥他們。
一波三折,三譯語言。公安衛士們終於弄清了他們的身份和來龍去脈。
這三人,以到中國經商為名,在巨額金錢的利誘下,鋌而走險,進入我國甘肅金昌北部草原花草灘,非法捕獲我國二級野生保護動物獵隼,被我警方當場人贓俱獲。根據我國法律法規有關規定依法對互裡塞得、拉克若拉汗、馬斯特阿利進行收容審查。
他們的美元夢灰飛煙滅了。
互裡塞得不安地搔著頭皮。
拉克若拉汗惶恐地摸摸耳朵。
馬斯特阿利疑慮重重地捻著長長的鬍鬚。
「神了!中國的公安太神了。」他們迷惘的眼神先後慢慢移向窗外漆黑深沉的夜。
他們怎麼也想不通,在這人煙稀少的大草原上,只有兩天時間就被中國警方抓獲。
草原、獵隼、警察、翻譯……像過電影似的在他們腦海裡迅速閃過。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互裡塞得不由得抱緊了頭。
「你們為啥不吃飯?」姑娘用吾爾都語問。
翻譯告訴王有祥:「他們說,他們吃自己烙的餅,吃自己殺的羊……」
王有祥沉思片刻,對翻譯說:「告訴他們,可以給他們找家清真飯館,讓他們親自看著殺羊燉肉。」
互裡塞得他們連連點頭,臉色由恐懼變為感激。
於是,王明芳開車和王永新連夜到老鄉家買回一隻羊拉到城內一家上好的清真飯館,取得了飯館老闆的配合。
飯館裡飄起濃烈的羊肉香味兒。
餐桌上,擺著幾大盤剛出鍋的黃燜羊肉。
王明芳給他們每人面前放一雙衛生筷子。
互裡塞得三人又急忙搖頭。
維族姑娘告訴說,他們不會用中國筷子。
吃飽喝足,互裡塞得他們打著飽嗝用餐巾紙擦擦油乎乎的手,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對維族姑娘嘰哩咕嘟說什麼。
經翻譯後,翻譯對王有祥說,他們很感激中國警官,如果同意把他們放了,可以拿出5萬塊人民幣作為酬謝。還說,這是點小意思,以後再來還可以多給些。
王有祥立刻板起面孔:「告訴他們,中國的警察不吃這一套。」他的話堅定而又堅決。
從王有祥的表情和說話的聲音裡,用不著翻譯翻,互裡塞得等就立即明白了:金錢開道,此路不通!
他們傻了眼。
短暫的沉默後,又是一陣兒嘰咕。
翻譯說,他們說如果不行,可以請警察先生吃飯,選全城最好的飯館,如果縣城不行,就到外地全方位服務的最高級的餐館。
「這就是說還要給我們請三陪小姐啦。」儘管王有祥說得很認真,王明芳、王永新、張金蘭還是忍俊不住笑了。
「主意不錯呀!打到我們警察頭上了。」王有祥一字一板:「告訴他們,我們中國警察決不會做玷污國徽形象的事。請他們不要枉費心機!」王有祥打量著他們。
互裡塞得他們納悶了。5萬塊可是不小的數目啊,請吃飯也不行。真是太不可理解了。
飯後,回到縣局,互裡塞得伸出拇指舉到王有祥面前,意思是中國的警察是好樣的。
10月29日晚,金昌火車站。一輛開往烏魯木齊的火車轟隆隆地駛進站內。
列車上,王有祥、王永新、張金蘭凝重的表情。
根據省廳和省外事辦的指示,他們要把互裡塞得三人押送到烏魯木齊,再由新疆警方遣返回國,驅逐出境。
此行,並不輕鬆。要把他們安全押解到位,三千多華里的路途決非易事。
語言上的障礙,是困擾王有祥他們的難題,這三名不法分子,中途逃跑或是……王有祥望著車外漸失的燈光,濃黑的雙眉擰在一起。
車廂裡,很快被乘警騰出兩排座。他們面對面坐著。
王有祥他們的眼睛在一刻也不停地盯著他們。
互裡塞得三人目光呆滯。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互裡塞得抖動著嘴唇想說什麼,終於沒有發出聲音。他很想家,臨來中國前,妻子那依依惜別的神情,孩子們向他揮動著的小手,刻進他的記憶。他那五彩繽紛的金錢夢全被溶進車外茫茫的夜色裡。
中國的草原不僅不再使他神往,他反而覺得非常可怖,中國的獵隼真是可望而不可及,他後悔了。
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的心像是被撕扯,他們把手插進那亂如蓬草的頭髮裡,長一聲短一聲歎氣。
時間在一小時一小時的過去。互裡塞得他們迷迷糊糊睡去。令他們吃驚的是,每次醒來都看到王有祥他們那警惕的雙眼。
中國的警察難道是鋼打鐵鑄?他們為何一點兒也不睏。
幾十小時裡,公安衛士們也多想合合眼,但強烈的責任使他們不能。
王有祥說,喝濃茶能提神。於是,他們3個人的杯子都泡了又濃又苦的茶水。如果誰實在困得撐不住,就在車裡來回走幾趟。
列車到達吐魯番火車站,互裡塞得他們忽然站起,鬧著要從這兒下車。這是他們來時搭車的地方。從這兒下車經邊境口岸就可到達他們的國家。
王有祥虎眼圓睜,啪得把手銬亮出,警告他們,如果胡鬧就採取警械措施。他對王永新、張金蘭說:「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把我們中國警察對他們人格的尊重當作軟弱。」
王永新、張金蘭也刷地取出手銬。
空氣立時緊張起來。
互裡塞得等見狀,只好垂頭喪氣很不情願地回到座位上。
過了一會兒,互裡塞得又是指脖子又是比劃手指,意思是,你們把我們放了,日後我們再來,每人給你們帶幾條金項鏈和幾隻金戒指。
王有祥他們輕蔑地笑了,笑聲裡,互裡塞得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
11月1日上午。火車終於到達烏魯木齊車站。站外,自治區公安廳出入境管理處的一輛高級白色小轎車早已在那裡等候。
兩個省市公安衛士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從10月26日至11月1日,王有祥科長率四名公安衛士,在甘肅金昌市北部草原,與境外非法捕捉獵隼的三名不法分子展開較量,並幾經周折,輾轉遣送。行程三千多華里,為保護草原人民心中的神鷹——獵隼,寫下了警察史上與境外不法分子作鬥爭的濃墨重彩的一筆。
金昌草原,耀眼的祁連雪峰。湛藍明淨的天空。空中盤旋的大鷹和矯健的獵隼。草原上,雪白的羊群、黑色的犛牛、褐色的駱駝、奔騰的馬群……
遠處,一隊人馬由遠及近,急馳而來,馬蹄,騰起團團煙霧。
駿馬的嘶鳴聲裡,馬背上是身著橄欖綠制服威風凜凜的中國警官。國徽和金色的盾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們的橄欖綠制服與草原是那樣的和諧統一。
坐騎上,依次是:王有祥、王明芳、王永新、張金蘭。陽光照耀著他們堅毅的面孔。
他們向遠處眺望著,然後把頭慢慢抬向天空。藍天白雲下一隻獵隼,扇動著翅膀俯瞰著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