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奮 斗(1927-1935) 第五章(7) 文 / 羅斯·特裡爾
然而,卻是朱和毛與發怒的蔣對峙。從1930年12月至1931年7月,他們共打退了國民黨軍隊的三次「圍剿」,他們以少勝多的戰例在軍事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頁。
毛採取靈活的戰術,誘敵深入(把國民黨軍隊引到他們不熟悉的山裡),以置換空間這種方法,毛掌握了時間的主動權,他看著敵人逐步分散兵力,一旦發現敵人有明顯的薄弱環節時,就集中所有的兵力圍殲,他稱這種戰術是「以十當一」。
由於靈活的戰術使得毛的軍隊能夠利用與當地農民的魚水關係,並使他那眾多的軍隊能簡裝行動。在第一次「圍剿」中,蔣介石投入十萬軍隊對付毛的三萬人;第二次,蔣把人數增至二十萬,而毛的隊伍還是三萬;第三次「圍剿」,蔣介石飛到武漢,親自督戰,指揮著三十萬兵力,而毛的軍隊則只有蔣軍的零頭。
反「圍剿」的勝利是毛多年來最輝煌的一頁。上萬名國民黨士兵最後倒向共產黨一邊,許多國民黨軍官被擊斃,毛只損失很少的戰士。朱毛軍隊繳獲了大批槍支,他們在戰利品中還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機器,他們從未見過也不知怎樣使用這些玩意兒,這就是無線電發報機。
1931年夏,毛抒情至極地填了一首詞,對其令人激奮的內容來說,《反第二次大「圍剿」》這個題目似乎平淡了些。
白雲山頭雲欲立,
白雲山下呼聲急,
枯木朽株齊努力。
槍林逼,
飛將軍自重霄入。
七百里驅十五日,
贛水蒼茫閩山碧,
橫掃千軍如卷席。
有人泣,
為營步步嗟何及!
毛和朱有可能擊退蔣介石,但要擊退28個布爾什維克就是另一回事了。1931年對毛來說是喜憂參半,他把人民戰爭的思想付諸實施並取得了成功,但他在中央的處境卻是十分不利。
由於當時異常的環境,毛也就有了自由行動的可能。共產黨總部遠在上海,江西的蘇維埃政權又是一種新的政權形式,它曾一度成了自由王國,在很多方面偏離了黨的準則。1931年,緊張的軍事氣氛,更加強了它的自主性。
所有這些,都可以從在瑞金召開的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得到印證。這是中國共產黨迄時為止召開的規模最大的一次會議,共有610名代表。開幕式於1931年11月7日清晨舉行,這一天是列寧領導的十月革命勝利十四週年紀念日。
28個布爾什維克給這次大會以很大的影響,但是他們不能控制大會。毛當選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這一脆弱的政權可望包括有華南地區多半很少的幾十個蘇維埃),這是毛當時的最佳頭銜。他成為了一個政府的首腦,儘管中國的大部分地區還不知道這一政府,也不知道毛澤東這個人。毛身邊還有兩位副主席,張國燾是其中之一,這個地主的兒子一直與毛合不來。
在上海,王明和博古取得莫斯科同意後,決定鞏固在中央的正規統治。1932年,他們開始了計劃中的下一步,中共中央由上海搬到了江西,這個最富有生氣地顯示共產黨的精神的地方。「從1931年到1934年,我在中央根本沒有發言權。」毛後來抱怨說@。
28個布爾什維克反對毛的什麼呢?還是兩個老問題——軍事戰略問題和土地政策問題。在落後的中國,要靠槍桿子和農民保證革命的最後勝利。28個布爾什維克無論在軍事思想還是土地政策方面與李立三的本本主義都沒有多大差別。
在28個布爾什維克的眼裡,毛只不過是一名農民游擊戰士,他的軍隊已被遊民思想所腐蝕。他的靈活的戰略戰術:「敵進我退,……敵退我進」在28個布爾什維克看來是忽視了根據地的佔有。「奪取主要城市」他們叫喊,彷彿1927年和1930年的慘敗沒有發生過似的。
總之,28個布爾什維克將毛看成是《水滸傳》中那樣的農民反叛者,而不是一位布爾什維克式的無產階級軍隊的領袖。
在江西,毛根據人民戰爭的要求調整了他的土地政策。「魚」需要「水」,沒收財產要謹慎從事,不要與中農為敵。在共產黨的修道院裡長大的28個布爾什維克,伸出優雅的手輕易地抓住了把柄,毛執行的是「富農路線」。
28個布爾什維克對中國共產黨前十年的歷史似乎毫無記憶,那段時間也沒給他們留下任何創傷。另一方面,他們所說的也不是假的,他們的批評有時是有很好的理論根據的。
毛確是把一些封建主義色彩(例如,家族政治)繪入了治理農村的藍圖。毛還不精通馬克思和列寧,頭腦中還殘存著一些《水滸傳》的思想。
甚至在語言的使用上,毛也和28個布爾什維克展開論戰。他認為簡單地將「Soviet」(蘇維埃)和「Bolshevik"(布爾什維克)直譯過來,普通農民根本就不懂它們的含義是什麼,許多人都以為「蘇維埃」是一個人的名字,「布爾什維克」,更是象刀叉一樣不為中國人所熟悉。毛總是盡量避免使用「布爾什維克」這個詞,他還找到了一個有具體意義的詞來代替「蘇維埃」——「工農兵代表會」。
但是,在28個布爾什維克看來,毛這種做法恰恰證明了他對馬克思主義把握得不準確。
1933年,毛被解除了制定政策的權力(儘管他還擁有他的政府頭銜)。此時,蔣介石調集了不少於四十萬人的軍隊,開始了第四次「圍剿』』,但毛已不是此次反「圍剿」的負責人。
周恩來負責這次反「圍剿」,1932年8月(譯按:應為10月)在寧都舉行的一次會議上,他取代了毛的職務,成為紅軍總政委。
在這些年中,周沒有站在毛的一邊。他相信陣地戰,他認為這可以「禦敵於國門之外」。他覺得毛行為古怪,在寧都會議上,他倆曾言詞激烈地展開過論戰。@當然,周並不像毛那樣強烈反對28個布爾什維克。
紅軍打退了蔣介石的第四次「圍剿」。這是中國共產黨歷史上一個有爭議的問題,是周在28個布爾什維克思想指導下的戰術起了作用,還是毛朱留下的影響贏得了這次反「圍剿」的勝利呢?但無論如何,這次反「圍剿」的勝利使毛更加孤立。他的「膽怯的游擊主義」也因此而被看成象自動化時代的紡車一樣落後。
1933年4月,反「圍剿」勝利後舉行了一次會議,它把毛的軍事威望打入了地獄。毛沒有參加這次會議,他的瘧疾又犯了,再一次遭受挫折而臥病在床。
那位基督徒醫生趕了來並命令毛住院四個月,但他恢復的比這要快。不久,他就責備傅連璋醫生為他受用的過奢伙食。他說:「我們不要忘記現在是戰爭時期。」這一下輪到這位醫生看起來像得了瘧疾。傅回憶道:「突然,我的臉紅得像只胡蘿蔔。」
毛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寫過東西,1933年,他寫了幾年來的第一篇文章《必須注意經濟工作》,這是他第一次涉及經濟問題。自從把軍事指揮權丟給周恩來後,毛就像生手一樣熱情十足地將自己投入到基層工作的研究之中。
他騎馬巡視蘇區,核算收穫的糧食,組織販鹽隊到國民黨佔領區走私必需品。他又開始聆聽農民的聲音了,自離開井岡山後他很少這樣做。
中央發起了擴充紅軍一百萬的運動(1933年初還不到五十萬人)。每個根據地周圍都築起了土牆,稱為「銅牆鐵壁」。毛指出,這樣擴紅會奪走農田里的勞動力。他還認為,這些土牆會使紅軍陷入陣地戰。毛在∼篇談群眾生活問題的報告中說:「真正的銅牆鐵壁是什麼?是群眾,是千百萬真心實意地擁護革命的群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