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走馬上任(5-6) 文 / 龍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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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達回到家裡,廚房裡冷鍋冷灶的,顯然妻子林茵還沒有做飯。鮑達並不在意,中午跟杜念基喝了不少酒,現在他一點兒胃口都沒有,等會兒餓了,泡一盒方便面算了。
林茵正坐在鋼琴前,彈奏著一首曲子,鮑達叫不出什麼名字,只覺得很好聽。他走上前去摸了摸林茵的頭,問道:「你吃飯了嗎?」
「剛才喝了一盒酸奶,吃了兩個山竹。」林茵頭也不抬地說,完全沉浸在音樂的陶醉之中。鮑達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走進自己的書房。
林茵原名叫林麗紅,比鮑達小十五歲,是一名小有名氣的演員。林麗紅二十二歲剛出道的時候,和製片人一起到商貿銀行為一個電視劇拉贊助,鮑達當時就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個小女子搞到手。
為了顯示銀行家的風采,鮑達在是否給她們贊助的問題上採取了變通的辦法:商貿銀行如果向外單位提供贊助,審批的手續很嚴格,難度相當大,於是鮑達就指示下面的城區支行向林麗紅所在的影視劇製作公司發放了200萬元的貸款。鮑達心裡當然知道,這筆貸款是不可能收回來的,權當是他提供給林麗紅的贊助了。
款子發放到影視劇製作公司後,製片人也沒有食言,就讓林麗紅在電視劇裡擔當了女一號。沒想到林麗紅憑借這部電視劇一炮走紅,成了家喻戶曉的女明星,成名後,林麗紅就把自己比較俗氣的名字改成「林茵」。
二十三歲的林茵領略了金錢的魅力,也領略了鮑達這位掌管著無數金錢的銀行家的魅力,不久兩個人就走到了一起。那時,鮑達已經是一個十五歲男孩的父親了,經過曠日持久的離婚大戰,鮑達離開了前妻和兒子鮑淳鑫,淨身出戶,終於和自己心愛的人走到了一起。兩個人結婚那一年,林茵二十八歲,鮑達已經四十三歲了。這一對兒老夫少妻經過整整五年的苦戀,終於如願以償。
所以鮑達一直覺得自己是真心地愛著林茵的,否則絕不會放棄那麼多的利益,割捨掉那麼多的感情。同時,林茵對鮑達的感情也是比較真摯的,鮑達不僅身居高位,而且儀表堂堂,這就使兩個人之間年齡的差距不再成為問題。林茵自從結識鮑達之後,就同時結識了幸運和名氣,她接二連三地在各類電視劇和小製作的電影中扮演角色,廣大觀眾對她還是比較認可的。因為沒有生養過孩子,而且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如今三十三歲的林茵一點兒也不顯老,還能夠經常在青春偶像劇裡扮演主角,這已經使她感到很滿意了。
總的來說,鮑達和名角林茵的生活還是比較幸福的。
幸福之一:兩個人婚後沒有要孩子,這是婚前林茵向鮑達提出的一個條件,鮑達當時就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心想,這樣也能使自己一心一意地撫養自己和前妻生養的孩子,不管是經濟上還是感情上都不用再分心了,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兒——離婚時雖然兒子鮑淳鑫判給了前妻,但是他在鮑達的心中仍然佔據著相當大的份量。因為沒有了孩子及其所帶來的生活負擔和煩惱,所以鮑達和林茵的二人世界還是平靜而溫馨的。
幸福之二:林茵小有才氣,琴棋書畫,只會彈琴,詩詞歌賦,只會唱歌,但是把彈琴和唱歌加到一起,就是浪漫得不得了的事情了。為此,鮑達給她添置了名牌鋼琴和高檔音響。他這項投資竟然意想不到地取得了小小的收穫,這一兩年,林茵有幾次被各地的演出公司邀請去參加這樣那樣的晚會,唱上一兩首流行歌曲,拿回一兩萬的演出費,數目雖然不多,但聊勝於無,更給林茵增加了不少的樂趣。有時,林茵彈琴,鮑達唱上一兩首《把根留住》、《戀曲1990》什麼的,倒真應了那句「夫唱婦隨」的老話兒了。
幸福之三:林茵雖然不善廚藝,但是她幾乎不吃主食,這是演藝人員的通病。與此同時,鮑達作為省行的副行長,在外面應酬的機會極多,也幾乎不在家裡吃飯。兩個人在吃的方面達成了默契,他們家的廚房就很少冒煙了。家居的衛生清潔工作,可以委託家政服務公司來做,這樣兩個人就避免了干家務活這樣的干擾和紛爭,因此維持了比較好的夫妻關係。有時兩個人爭著擦一擦花瓶,擺一擺書籍,反而增加了夫妻之間的感情交流,使干家務這樣在別人家來說是比較麻煩和惱人的事情,在他們家也成了「最浪漫的事」。
幸福之四:兩個人在「性福」方面也還是比較默契的。除了剛認識那幾年兩個人維持了一段時間比較火爆的性生活之外,這些年對「房中之事」也漸趨平淡了。林茵堅信過多的房事會導致未老先衰,也就委婉地勸戒鮑達要有所收斂。再加上鮑達也是四十八歲的年紀了,「日」久天長,難免生厭,也就由她去了。按照兩個人之間訂立的不成文的協議,林茵保證每週向鮑達提供一次機會,如果有外出拍戲和演出的情況,則順延至下一周。這樣一來,經常外出的林茵就常常形成「小別勝新婚」的情況,反而使本來日趨平淡的夫妻生活增添了些微的亮色,這也是讓鮑達感到還算滿意的地方。
總而言之,鮑行長把老夫少妻之間所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都轉化成了盡善盡美,小日子過得倒也舒坦。
苗知春對鮑達的生活狀態不以為然,他撇著嘴對鮑達說:「你別盡過著這種世外桃源的生活,不關心世事,最後成了『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隱士。」
如今,鮑姓隱士真有點兒隱居不住了,本來省行第一副行長陸殿成被總行調到泰信資產公司後,鮑達滿以為自己會順理成章地成為第一副行長,沒想到總行來了個「蓋帽兒」,生生地調過來一個杜念基,排在了他的前面,真是讓鮑達氣不打一處來。看來這個杜行長還滿有兩下子的,今天中午一斤多白酒下肚,他竟然臉不變色心不跳,連鮑達都不敢向他挑釁了。
喝了一肚子的酒,真是勞神傷力,鮑達在書房的床上躺了下來,今晚不是「每週一歌」的日子,鮑達就不想再跟林茵同床,免得胡思亂想,難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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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風的宴席已經撤掉,杜念基開始了日常的工作。首先從業務報表入手,熟悉省分行的各項工作。看過報表之後,他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報表顯示,省分行的信貸資產質量不容樂觀,全省不良資產比率高達百分之二十四,這在其他省分行是很少見的事情。杜念基皺著眉頭想:以後隨著時間的推移,是不是還會有更多的不良資產浮出水面,也未可知啊。看來,工作只能慢慢做了。
中午在食堂吃完午飯,杜念基信步來到自己主管的信貸管理處。這家省分行的辦公樓有這樣一點好處,幾位行領導的辦公室都不在同一樓層,這樣大家反倒方便些,免去了低頭不見抬頭見,互相監視的嫌疑。
信貸管理處幾間辦公室的門都關著,杜念基聽到其中一扇門裡面有打撲克的聲音,就推門走了進去。見四個小伙子頭湊著頭玩得正火熱聽見有人進來也顧不上抬頭。杜念基只好笑著說道:「呵,戰鬥挺激烈啊!」
四個人這才抬起頭,其中一個人認出了新來的杜行長,急忙站起身,驚訝地大聲嚷道:「啊啊,是杜行長啊,快請坐,快請坐!」
杜念基就在牌桌旁坐了下來,指了指幾個人笑著說:「你們也坐嘛。」
幾個小伙子十分機靈,爭著給杜念基倒茶。
杜念基指著認出自己的小伙子問:「你叫什麼名字?」
其中一個小伙子說:「這是我們處一科的科長楊曉峰。」
「一科?就是工業企業信貸管理科嘍?」
「是的是的。」楊曉濤答道。他是科長,可能是在杜念基來省分行的全行見面會上見到杜念基的。
杜念基又問了問其他幾個人的姓名,他心裡知道,今後自己的工作恐怕就要從這幾個小伙子開始了。
幾個年輕人第一次見到新來的主管行長,不禁有些拘謹,搓著手坐在那裡,不知所措。
杜念基就說道:「我們也別乾坐著,大家一起玩嘛。你們玩的是什麼?」
楊曉峰說:「我們在玩『紅十』。」
「『紅十』好啊,我們就接著玩『紅十』吧!」杜念基饒有興趣地說。
「杜行長,我們還是玩『升級』吧,別玩『紅十』了。」楊曉濤有些難為情地說。
杜念基知道他的意思,「紅十」也叫「詐十」,摸到紅色十的就是一家,可以雙方亮出紅十打,也可以暗著打。如果是暗著打,就不免互相詐來詐去,都想猜測到誰手裡有紅十,別人也好集中火力,實施重點攻擊,這樣就顯得有些有失恭敬。尤其杜念基是新上任的主管行長,跟大家還不太熟,他們當然不敢隨意造次了。
「『升級』有什麼意思,我們就玩『紅十』吧,來吧來吧。」杜念基有意說道。
楊曉濤聽了,又試探著說:「杜行長,我們玩『紅十』,輸了可是要鑽桌子的。」
「鑽桌子怕什麼?你看我身材這麼苗條,就是常年鑽桌子練出來的。」
一席話說得幾個人笑了起來,於是玩起了「紅十」。沒想到杜念基第一把就摸到了兩個紅十,結果手氣不好,被四個人抓了個正著,就痛痛快快地鑽了兩圈桌子。
四個人見行長如此隨和,也就放鬆了下來,大家熱火朝天地玩起了「詐十」。接下來杜念基就毫不手軟了,他連蒙帶騙,連哄帶詐,直打得幾個人翻不過身來。楊曉濤身材略胖些,撲克玩得很臭,不停地被大家按著鑽桌子。
杜念基就笑著說:「曉濤你應該被評為衛生標兵,中午休息時間還不忘為大家掃地、擦桌子,連桌子底兒都擦得很乾淨呢!」幾個人就哄笑了起來。
眼看著下午上班的時間到了,辦公室裡卻沒回來幾個人。杜念基心想也就是這麼回事了,信貸管理處在行里長期得不到重視,人心渙散,大家也就只好打打撲克,鑽鑽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