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 貓過鼠年 文 / 鄭淵潔
◇一◇「看！老鼠！」黑利悄悄告訴自己的夥伴白利。
「真膽大！他竟敢站在桌子上！」白利氣呼呼地說。
這隻老鼠真是膽大包天，大白天的居然站在桌子上，還沖黑利和白利笑呢！不過他的個頭真不小，和黑利白利差不多大。
「我還是頭一次見這麼大的老鼠。」白利一邊磨爪子一邊說。
「他耳朵真大，一定很好使。咱們得輕點兒。」黑利說。
「你從左邊，我從右邊。咱們同時衝上去。」「行。」黑利和白利是女主人養的兩隻貓，每當他倆抓到老鼠，女主人都要獎賞他們，給他們魚吃。
「預備——衝！」黑利發口令了。
黑利和白利像兩顆炮彈，"嗖"地飛了過去，一躍就竄上了桌子，一左一右，緊緊地抓住了大老鼠。
只聽"噗哧"一聲，大老鼠癱在了桌子上。
「我當他有多厲害，原來是個膽小鬼！」黑利得意地說，「快叫主人！」白利大聲叫起來。每當抓到老鼠，他們都是這樣向主人報功的。
門開了，女主人從另一間屋裡跑過來。
「啊？」女主人一看就火了，黑利和白利把她剛買來的塑料吹氣老鼠給抓破了！
「好啊，你們簡直是膽大包天！」女主人順手抄起笤帚，沒頭沒腦地朝黑利和白利打去。
黑利和白利傻了，一時反應不過來。今天是怎麼啦？抓老鼠反而挨打！
黑利和白利身上、頭上重重地挨了幾下笤帚，疼得他倆慌忙鑽到床底下。
女主人的叫罵聲不時傳到床下。黑利和白利一邊打哆嗦，一邊偷偷往外看。
「黑利，你看，女主人幹什麼哪？」白利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利一看，女主人拿起癱在桌子上的那隻大老鼠，把它貼在自己嘴上。
「啊！她親老鼠呢！」黑利愣住了。
白利和黑利一下癱倒在地上。他倆實在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
◇二◇「你聽，哪兒在敲鑼打鼓？」黑利說。
「好像是。……」白利仔細聽了聽，"老鼠洞裡。……「黑利和白利悄悄來到老鼠洞旁邊，往裡一看，哎喲，裡邊真熱鬧，不但吹吹打打，還跳舞呢！
「你看看，他們在幹什麼？」白利說，"黑利你眼神兒好。「黑利趴在洞口往裡一看，好傢伙，老鼠洞裡燈火通明，小老鼠們圍成圈跳著歡快的舞蹈，洞裡還掛著一塊紅布，上邊寫著四個大字：慶祝∈竽輟八駡竊誶熳Ｊ竽輟！焙誒𦅚嫠甙桌糵*」鼠年？「白利一愣。
「就是，哪兒來的什麼鼠年？」黑利也是頭一次聽說。
「靜一靜，靜一靜！」老鼠洞裡傳出一個聲音。小老鼠們停止了舞蹈，樂隊也安靜下來。
「快聽！」黑利對白利說。
「諸位同胞，"一個小老鼠在講話，"今年是我們鼠年，連今年出生的人都要屬我們老鼠，什麼掛歷上呀，郵票上呀，都要畫上我們老鼠！能碰上鼠年不容易呀！十二年才轉一次呢！
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才過上一次！「
「噢——"小老鼠們歡呼起來。
「咱們鼠在屬相裡還是頭一個呢！」另一隻小老鼠說，"下邊才是牛年、虎年。……"白利和黑利屏住呼吸等著說貓年，可是，豬年一完，就沒了。
「沒有咱們貓年？」黑利不信。
「沒有。」白利垂頭喪氣地說。
「沒聽錯？」
白利點點頭。
黑利和白利不明白：人討厭老鼠，為什麼還有鼠年？人喜歡貓，幹嗎沒有貓年？
「一定是他們又喜歡老鼠了！」黑利歎了口氣。
「怎麼會呢？老鼠吃糧食呀！」白利不信。
「咱們也吃糧食呀！」
「可咱們不偷呀！」
「野貓就偷。」
「。……」
◇三◇黑利和白利本以為女主人要轟他倆走，謝天謝地，沒有轟。不過，自從他倆咬了女主人心愛的大老鼠後，女主人一直對他倆繃著臉。黑利和白利小心翼翼地看著女主人的臉色行事。
大老鼠又站在桌子上了。黑利和白利對於一隻老鼠這樣公然地站在他倆面前很快就習慣了，他倆再不敢對他有半點兒不敬了。
女主人每天都要親大老鼠一次。「大概是因為我們咬傷了他吧。」白利和黑利這麼想。
從前，女主人是親白利和黑利的。
一天，窗外吹進來一陣風，把大老鼠從桌子上吹到了地上。
白利和黑利嚇壞了，他倆爭先恐後地跑上去抬起大老鼠，把他送回桌子上。正巧女主人進來了，她看見黑利和白利對大老鼠這樣友好，高興極了，賞給黑利和白利一條魚。
從前是抓到老鼠賞魚。現在是對老鼠友好賞魚。只要能吃到魚就行，黑利和白利一邊吃一邊想。
這幾天變化真大呀！女主人的窗簾上、掛歷上、床單上，都畫著老鼠。黑利和白利為了討女主人高興，為了吃到魚，每見到家裡新來的老鼠都要鞠一個躬，逗得女主人哈哈笑，還讓他們給客人表演呢！
◇四◇「要是把地洞裡的老鼠們都請出來玩，女主人一定賞給咱們很多魚！」黑利太想吃魚了。
「對，去請他們！」白利贊成。
黑利和白利來到床底下的老鼠洞旁。
「尊敬的老鼠先生們，你們能出來玩一會兒嗎？」黑利對著洞口柔聲柔氣地說。
「你又耍什麼花招兒呀？」一隻小老鼠問。
「不敢！不敢！我是真心實意請你們。」黑利一聽見老鼠說他耍花招兒，嚇了一跳。心想，這話要是讓女主人聽見了，還不得扒去他黑利一層皮呀——竟敢對老鼠耍花招兒？
「我去給他們拿點兒吃的來！」白利跑出去了。不一會兒，他端來一盤點心。
黑利把點心一塊一塊遞進老鼠洞，一邊遞一邊想，要是女主人知道了，會多高興呀！
「你先吃一口！每個都咬一口！」小老鼠們又把點心都推了出來。
「哎呀，你們想到哪兒去啦！」黑利在每塊點心上咬了一口。
白利又把點心遞進洞裡，說：「別嫌髒。」小老鼠們趴在洞口看見黑利沒動靜，就大吃起來。
「能出來玩一會兒嗎？」白利低聲下氣地邀請小老鼠們。
一隻膽子大的小老鼠跑出來，黑利和白利向他鞠了一躬。
瞧他小老鼠看看沒事兒，也都跑了出來。有的拽黑利的鬍子，有的往白利的耳朵裡塞土。黑利和白利看見小老鼠們笑得前仰後合，心裡真高興，他倆唯一覺得遺憾的是——女主人不在旁邊。
「明天晚上六點，我和白利請諸位閣下會餐，敬請光臨。」黑利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小老鼠們同意了。
晚上六點，是女主人下班到家的時間。黑利和白利要把小老鼠們請到女主人的餐桌上會餐，讓女主人高興高興！她一定會重賞黑利和白利的。
◇五◇這天晚上，當女主人下班走進屋時，她驚呆了。
在她的餐桌上，二十多隻小老鼠圍成圈兒大吃大喝。黑利和白利站在一旁端著盤子伺候。
看見女主人回來了，白利和黑利更來勁兒了，使勁兒往老鼠們的碗裡添菜。
女主人用力閉了一下眼睛，睜開再看，她全身的血幾乎都湧上了頭。
女主人勃然大怒，她抄起門後的拖把，橫掃過去，黑利、白利和小老鼠們全被掃下了桌子。盤子、碗摔得粉碎。
女主人追著小老鼠打。
黑利和白利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又不喜歡老鼠了！」黑利很快作出了反應。
「啊！」白利稍微遲疑了一下，但他已練出了迅速適應變化的本領。
白利一個猛虎抓食，死死抓住了桌子上那只神氣的大老鼠，並且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大老鼠像上次那樣癱在桌子上。
黑利也不甘落後，他往牆上一躥，把那張畫有老鼠的掛歷猛地拽下來，三下兩下撕得粉碎。
白利和黑利又把床單上的老鼠、窗簾上的老鼠統統撕破，直到女主人的棍子落到他倆頭上，他倆才住手。
這一棍子真狠呀！打得白利和黑利兩眼冒金星。他倆沒命地逃出屋子。身後傳來女主人歇斯底里的罵聲。
晚上，白利和黑利試探性地回到屋裡，立刻又被女主人打了出去。這回，白利和黑利明白了，女主人不要他們了。
從此，白利和黑利變成野貓了。他倆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流浪生活。
白利和黑利到死也不明白，為什麼有鼠年而沒有貓年，為什麼在鼠年他們有這等遭遇？
其實，他們應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