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神 文 / 楊鵬

    「楊歌，你知道嗎？據說這山裡有一隻神龜，它的本領可大了，能保一方平安……」

    「那是傳說，你連這也信，虧你還是中學生呢。」

    「我認為張小開的話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因為傳說常常有一定現實基礎……」

    ……

    這是暑假的一天清晨，「校園三劍客」——楊歌、白雪、張小開結伴到川西的海螺溝旅遊，他們此時正行走在參天古樹隨處可見的原始森林裡，鳥叫聲不絕於耳，獼猴、松鼠、鹿等動物的身影在樹叢中時隱時現。三人心曠神怡，邊走邊聊。

    「通！」一個黑影從樹上落下來，三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穿樹葉裙的小男孩，他的腦門很大，眼睛賊亮賊亮，除了腰間圍著樹葉裙，身上什麼都沒穿，像個小原始人。他手舉著木頭弓箭，擋住了三人的去路，厲聲喝道：「站住，不許你們再向裡走了！」

    三人愣怔了一下。張小開嘿嘿一笑，說道：「穿樹葉裙的男孩，真有意思，你是小猿人泰山嗎？」然後，他把手伸向男孩，想讓他把弓箭放下。

    男孩卻鬆開了拉弦的手指，箭「嗖——」地一聲從張小開耳邊掠過，牢牢地釘在了他身後一棵大樹的樹幹上。張小開大驚失色。

    「你這個孩子，怎麼回事？」楊歌生氣極了，要搶男孩手中的弓箭。

    白雪攔住了楊歌，她從背包裡拿出一隻玩具小熊貓遞給男孩，微笑著說：「小朋友，喜歡這個玩具嗎？送給你。」

    男孩的目光從玩具到白雪的臉龐迂迴了幾次，才接過玩具，抱在懷裡愛不釋手撫摸起來。漸漸地，他眼中的敵意如潮水般褪去。

    「小朋友，你住在哪裡？」白雪問道。

    男孩抬起頭，用黑亮的眼睛注視著白雪，然後用手往大山深處一指，說：「那兒，我跟爺爺住那兒……」

    就在這時，一個身體削瘦的老人從林中向他們走來，用不信任的目光瞥了楊歌三人一眼，對男孩說：「小旋風，快回來。」

    叫小旋風的男孩有些戀戀不捨，但還是站起來，向老人走去，喊道：「爺爺……」

    老人搶過小旋風手中的玩具扔到地上，然後一把拉住他的手，快步離去。

    楊歌三人望著他們漸漸消失在林中的背影，心中非常疑惑：「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對我們有那麼大的敵意？」

    夜色漸濃，一輪明月從山後升起，「校園三劍客」在山坡的一塊平地上搭帳蓬，生篝火，吃起了晚飯。這時，白天遇見的那個小男孩突然出現在篝火邊，怯怯地望著他們。

    白雪關切地問：「小弟弟，有什麼事？」

    小旋風眼淚汪汪地說：「大哥哥，大姐姐，我爺爺生病了，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白雪忙從帳篷裡拿了救護箱，對楊歌和張小開說：「走，我們快去看看。」

    三人隨小旋風來到一間茅草屋裡。茅草屋裡點著油燈，光線昏暗。屋子簡陋但很乾淨。三人看見老人躺在木板床上說著胡話：「龜神……不要靠近龜神……不要……」

    「龜神？」楊歌和張小開異口同聲地說道。難道，傳說中的神龜是真的？不過，現在不是深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張小開把手放到老人的額頭上，叫道：「唉呀，老爺爺的額頭好燙，他在發燒呢。」

    小旋風淚流滿面，呼喚著：「爺爺，你怎麼啦？爺爺？」

    「他是因為炎症才發燒的，」白雪替老人號了號脈說，「別擔心，我給他打一針青黴素退燒。」

    次日清晨，陽光從窗外潑灑進來，茅草屋裡，白雪生火做飯，楊歌和張小開收拾屋子，男孩坐在爺爺的床邊守候著。老人睜開雙眼。

    小旋風驚喜萬分：「爺爺，你醒啦！」

    老人直身坐起，點了點頭。他把楊歌他們叫了過去，對他們說：「外來人，昨晚多虧你們了，謝謝你們。」

    不一會兒，噴香的飯做好了，大家坐在屋外的一張石桌前吃飯。老人也消除了對「校園三劍客」的敵意，向三人介紹海螺溝的風土人情。從談話中，三人得知老人是海螺溝的守林人。

    「老爺爺，聽說這山裡有一隻神龜，是真的嗎？」楊歌把話題轉到了神龜上。

    老人猶豫了一下，說道：「是啊，這山裡確實有一隻神龜，它一年四季保佑著我們的大山風調雨順。」

    小旋風也插話道：「我跟龜神可好了，等會兒，我還要給它喂東西吃。我可以帶你們去看它。」

    「校園三劍客」驚喜萬分，異口同聲地說：「太好了！」

    小旋風拎著一個裝著四五條大魚的小桶走出了小木屋。「校園三劍客」跟著走了出去。這時，他們驚訝地看見藍藍的天空中沒有一絲白雲，遠處的大雪山在陽光的照射下變成了一座金山，矗立在藍天下，放射著萬道豪光。老人介紹說：「這就是人們所說的金、銀山了，太陽剛出來時，紅光照在那座雪山上，放射出金色的光芒，故稱金山，過會兒，太陽升高了，她就變成銀山了。」

    「校園三劍客」在老人和小旋風的帶領下繼續向山頂前進。一小時後，當他們到達海拔約3000米的地方時，雖然烈日當空，但在這茂密的原始森林中卻是寒氣襲人，彷彿驟然進入了冬天。中午時分，他們抵達海螺溝的冰川地帶，進入了冰川舌。冰川舌似冰又似沙，黑白相間，被兩邊青山夾在中間，走在上面，有一些滑溜溜的感覺。沿著冰川舌往前看，不遠處，一座巨大的屏峰擋住了去路，在它的後面，有一座雪白雪白的山峰，直刺藍天，那就是著名的「蜀山之王」——海拔7556米的貢嘎山了。

    「轟隆隆——」遠處不時傳來陣陣雷鳴聲。

    「大晴天的，怎麼會有雷聲?」張小開奇怪地問。

    老人介紹說：「這隆隆巨響，其實是從冰瀑布後面的粒雪盆溢出的冰雪，在冰瀑布上產生頻繁的雪崩、冰崩而發出的聲響，如今是夏季，雪崩不強，冬春之際大規模的冰、雪崩，有的從海拔6600多米直瀉到冰川舌上，一次崩塌的量，相當於一座小山，那時冰雪飛舞，響聲震天，才叫壯觀呢！」

    老人領著眾人來到山中的一個大湖邊。

    「呦——」小旋風將手攏在嘴邊呼喚著龜神。老人、「校園三劍客」站在旁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水面。不一會兒，「嘩嘩」的水聲響起，水面波動起來，「校園三劍客」驚訝地看見一個巨大的烏龜腦袋破水而出，隨後，它的背也露出水面，青綠色的背殼看上去宛如一小片漂浮的陸地。

    小旋風快活地喊道：「龜神，快過來……」

    「嘩啦啦……」像一條船那麼大的龜飛快地游到了湖邊。小旋風從桶裡抓了一條大魚餵它。巨龜可能已經餓了，一口將魚吞了進去。

    小旋風又從桶裡撈出一條魚，舉到巨龜的嘴邊：「龜神，吃，快吃……」

    張小開吃驚極了，說：「哇塞！真的有那麼大的神龜！」

    白雪從兜裡拿出數碼相機，要給龜神拍照。

    「不要拍照！」老人連忙阻止。

    然而為時已晚，只聽「卡嚓」一聲脆響，白雪已經按下快門，閃光燈亮了，正在吃魚的巨龜眼中現出恐懼的神情。突然，它猛地用巨掌擊水，巨浪從湖中湧上岸來，將眾人全部拍倒在地。當大家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時，巨龜已沒入水中。頭頂太陽朗照著，遠處的雪山早變成了銀山，湖面上只剩下一圈一圈的漣漪。

    「呦——」小旋風又呼喚巨龜，巨龜卻不敢再出來了。

    小旋風沮喪地說：「龜神最怕照相機的閃光，相機的閃光把龜神嚇跑了。」

    「瞧你們幹的好事！」老人臉上充滿了憤怒。

    白雪歉疚地說：「對不起……」

    然而，「校園三劍客」對龜神的無禮已激起了老人深深的反感，他冷冷地說：「你們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了！」

    崎嶇的山道上，公共汽車在行駛。車窗邊的白雪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望著遠處的大山，心中充滿了內疚。

    「白雪，你還在想著那事？」楊歌問。

    張小開也說：「不知者不為罪，白雪，這事不能全怪我們，要怪就怪那老頭太隔路！」

    白雪搖頭說：「不，我還是覺得是我對不起他們。」

    「校園三劍客」回到北京之後，白雪將海螺溝的經歷寫成了一篇散文，並將它和在海螺溝拍的龜神的照片一起寄給了一家中學生雜誌。文章和照片登出之後，很快引起轟動，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紛紛搶購那本雜誌好先睹為快。當天，那篇文章和照片就被京城各大媒體轉載，海螺溝發現巨龜的消息迅速傳播開來。不久之後，一件令「校園三劍客」始料不及的事情發生了：好奇的人們蜂湧向川西偏僻的海螺溝，川西的崎嶇公路上，從未出現過那麼多的汽車和人。有些沒辦法擠上汽車的人，甚至騎自行車或徒步前往一睹巨龜真容。據報紙報導，有兩位住在山上的老人和孩子力圖阻止人們進山，但他們的阻止對人們不起任何作用。

    海螺溝山頂的大湖失去了往日的安寧。大湖的周圍，停滿了各種汽車，密密匝匝的人群將大湖團團圍住。然而，人們等了三天三夜，巨龜連個影子都沒有。人們開始騷動不安起來，許多人懷疑報上巨龜的照片是用電腦合成的，要知道電腦技術那麼發達，隨便什麼人，只要有一台電腦、一台掃瞄儀再加一台打印機，就能合成一張這樣的照片。

    海螺溝巨龜的消息同樣引起了科學家們的高度重視。消息登出一周之後，中科院派出了由12名專家組成的小組前往海螺溝。媒體稱：「這是世界第一例巨龜誘捕行動」。

    「校園三劍客」從電視裡看見了這一場面，感到非常後悔。

    楊歌說：「我現在明白了當初老人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山，也不讓我們拍照的原因了。」

    張小開也說：「是啊，他怕我們把龜神的消息洩露出去，打擾龜神的安寧。」

    白雪道：「都怪我！我幹了一件傻事！」

    直升飛機開到大湖上空，軍隊將大湖包圍，穿著白大褂的科學家拿著儀器來到湖邊，幾個年輕人在很短的時間裡將汽車運來的各種部件組裝成一隻考察船。好奇的人們在遠處踮腳眺望。

    直升飛機在大湖上方盤旋，六艘裝有聲納設施的快艇在湖面上一字排開，進行梳頭式搜尋，直升飛機在天空中觀察，指揮地面行動。這次行動，甚至連天上的人造衛星都動用了。

    聲納系統很快找到巨龜了，一張巨大的金屬網撒向湖底。

    巨龜仰頭恐懼地望著向它鋪天蓋地罩來的巨網，陷入絕望之中。

    直升飛機將巨網從水底拉了出來——巨龜終於被科學家們用現代化的設備生擒活捉了。

    人們看見了網裡掙扎的巨龜，紛紛鼓掌喝彩。

    巨大的集裝箱車載著巨龜馳向城市。

    巨龜被運回北京生物科學研究所之後，被放在展覽室裡對外公開展覽一天，前來觀看的人絡繹不絕，超過了任何一位歌星的演唱會。

    第二天早晨，「校園三劍客」來到了生物科學研究所，他們走到門外時就被門衛攔住。門衛說：「同學，對不起，展覽館今天不對外開放。」

    白雪從書包裡拿出那張登著她與巨龜合影的照片對門衛說：「叔叔，我們是巨龜的發現者，我們需要對巨龜進行拍照。」

    門衛看了一眼報紙上的照片，點點頭說：「原來是巨龜的發現者啊，要不是你們，科學家們也就不知道巨龜了，進去吧。不過，按照規定，你們得盡快出來。」

    三人進入關巨龜的展覽室，白雪看見了籠中失去了自由，將腦袋縮在背殼裡的巨龜，止不住流下眼淚，難過地說：「龜神，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楊歌瞅了一眼窗外的保安，小聲說：「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快動手吧！」

    張小開打量了一眼籠子的鎖，胸有成竹地說：「這籠子的鎖是電腦鎖。說到玩電腦吧，對我來說可真是小菜一碟。」

    ５分鐘後，電腦天才張小開終於破解了電腦鎖的密碼，又將一張磁卡插入電腦鎖中……籠子的門無聲地開了。

    「龜神，快出來！」楊歌小聲呼喚。

    巨龜的腦袋從背殼裡伸了出來，它看見門開了，便慢悠悠地爬了過來。

    就在這時，兩個持槍的保安闖了進來，他們看見巨龜從籠子裡爬出來了，大驚失色，從腰間拔出手槍，喝道：「你們是誰？……要幹什麼？」

    「校園三劍客」爬到了龜背上，對巨龜說：「走，快走，龜神！」

    保安緊逼過來，對三人命令道：「回去，快讓它回籠子裡！」

    然而就在這時，龜神的四條短腿突然飛快地划動起來，它的身體，也令人驚異地懸浮而起，一頭撞向展覽室的窗戶，將窗戶玻璃「嘩」地一聲撞得粉碎。然後，它便載著「校園三劍客」從窗口飛出，飛向湛藍的天空。

    這天上午，北京市民看見了一件比ＵＦＯ更離奇的事情——一隻巨大的烏龜載著三個孩子在天上飛，速度比飛機還快。

    海螺溝山頂的大湖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湖裡沒有了巨龜，人們對這個地方實在提不起興趣來。

    老人和小旋風坐在大湖邊，望著平靜的湖面，默默地垂淚。湖周圍的樹木由於人們的踐踏，變得七零八落。

    老人心裡默默地呼喚著：「龜神，你在哪裡？」

    這時，小旋風指著天空對老人說：「爺爺，你快看！」

    天空中，有一隻巨大的龜正疾飛而來。龜背上坐著三個孩子，他們沖湖邊的老人與小旋風招手，喊道：「爺爺——爺爺－－－」

    「龜神……龜神……你回來了，我不是在做夢吧？」老人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老淚縱橫。

    但這一切千真萬確。

    龜神，終於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