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寒料峭(1977∼1983) 九、東南街小學 文 / 國亞
東南街小學位於太谷縣城的中心地帶——東寺園。由於鐵Z局單位子弟學校教育質量差,因此從農村回來後,我和姐姐都轉學到太谷縣東南街小學讀書。農村的教育水平確實很低,雖然我和姐姐在農村上學都算是班上成績好的學生,但剛到東南街小學時進行入學測試,我考了四十分,姐姐考了二十分,學校說我們基礎太差不收。那一段把母親忙壞了,四處求人送禮,學校才勉強收了我們。我的基礎差到了什麼程度,我有很深的體會:那時學一篇課文,裡面有個名詞「崎嶇」,解釋是「形容山路不平」,我當時一直都很納悶,這個「形容山」究竟是哪座山?為什麼「形容山」的路才是崎嶇的?那別的山路是怎麼樣的?又怕老師說自己笨而不敢問,好長時間才悟過來。
當時,父親經常要到商丘處機關裡駐勤,一走就是三五個月不回家。為了讓我們跟上進度,我的母親天天晚上自己做我們的家庭教師。我的母親那時也在自學,每天晚上,一家三口人都坐在桌子旁邊,我和姐姐做功課,母親自學,有不會的就問我的母親。經過一個學期的追趕,我們倆的考試成績終於逐漸開始在班上*前了。
在東南街小學時,我訂了一張《中國少年報》,裡面有一個專欄,叫「在資本主義角落裡」,裡面刊登的全是美國、日本、西德等資本主義國家人民生活的悲慘狀況。每當我看了這些報紙以後,總是想:「唉,美國的兒童可怎麼活呢?真是太可怕了。」還隱隱有一種生活在社會主義制度下的幸福感,慶幸感。
我剛到東南街小學上學的時候,原來的班主任彷彿不怎麼管學生,班裡秩序很亂。還沒一個月,原來的班主任就調走了,新來了一位班主任,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姓白。白老師很嚴厲,來了以後就整了幾個最調皮的「刺頭」,結果班上秩序大為好轉,學生們用功多了。我的母親看到有這麼一個好班主任,心裡自然非常高興。雖然家裡當時還並不寬裕,但我的母親卻特別捨得對老師下本錢,經常買一些罐頭、水果、點心等禮品去拜訪白老師。八十年代初的人們還都比較貧窮,特別是教師生活更為清貧,這些禮品在當時來講都算很重的禮了。白老師有一個女兒,小名叫二青,和我年紀相仿;一個兒子,小名叫寶寶,比我小三、四歲。有一次過年時我母親和我登門給白老師拜年,一進門就看見寶寶在就著大醬吃玉米面窩窩頭,腮幫子上都是醬。後來,寶寶考上了大學,而二青在上初中時遇到了車禍,不幸夭折了。
有了母親所下的功夫,白老師對我既嚴格,又關切,可以說我小學時成績能始終在班上數一數二,與白老師的管束是分不開的。
本來,我在農村上小學時,農村是沒有什麼少先隊組織的。可是等我轉到東南街小學以後,發現班上幾乎沒有人不是少先隊員。因此,我的母親上商店買了條紅領巾,也算是我入了隊,還成了小隊長。後來在學校發的履歷表中,「家庭出身」一欄,我填上了「工人」。當時填出身鬧了很多笑話:好幾個學生不懂啥叫「出身」,因此想當然地填上了「我媽」,還有幾個似懂非懂的填了「貧下中農」,把白老師弄得哭笑不得。
在一九八二年,全國開展了「學雷鋒、樹新風」,「五講四美三熱愛」活動。那時,每個班後面的小黑板上,都寫著學生的名字,做一件好人好事,就畫一面小紅旗。後來,班裡還開過一次主題班會,題目是「我的理想」。同學們有想做科學家的,有想當解放軍的,而我,則說想當中國第一名宇航員。現在看來這理想是沒戲了,楊利偉取代我成了中國第一名宇航員。輪到我們班的大隊委發言時,她卻哭了起來,然後說她的理想就是當一名普通工人。白老師誇獎了她,說這個理想,才是最實實在在的。
後來到小學五年級時候,共產黨召開了十二大,國家改選了領導人。當時我們小學生也學時事政治課,白老師讓一個女同學到黑板上默寫新當選國家領導人的名字,結果她把國家主席「李先念」寫成了「李失念」,把總理「趙紫陽」寫成了「趙柴陽」。白老師笑道:要是在文化大革命,你早就成現行反革命了。
一九八三年我小學畢業的時候,我們家裡的條件在同學當中依舊不能算很好的。小學畢業照畢業合影時,我沒有合適的衣服照相,於是白老師借了同學的一件褂子給我穿上;而我的褲子膝蓋那塊正好有一個洞。白老師看見以後,讓我把手放在那個洞上照相。這張照片我至今還有,穿著借來的褂子,手按在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