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勝利之跡 文 / [日]山岡莊八
在遠籐喜右衛門被殺、安養寺三郎左衛門遭擒的那一剎那勝利之神就已經背離淺井和朝倉的聯軍了。看小說選更新最快的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攻入信長本陣的淺井方磯野員昌部隊在右翼為稻葉一鐵所衝散之後也節節敗退了。
就在這時德川部隊已經順利渡河並擊退朝倉軍的消息傳來於是信長也率領本陣兵馬開始渡河。
自黎明之前開始的這場大會戰終於在午後兩點時由織田、德川的聯軍取得了勝利此時戰場上再也看不到任何敵軍的旗幟或標誌物。
午後三點——
信長將本陣移至北岸。不顧一心希望直搗小谷城的秀吉等人的強烈反對信長神色自若地在椅上坐了下來命人將被生擒的安養寺三郎左衛門帶至面前。
「你就是安養寺三郎左?」
「正是。」
當信長一語不地上前為他解開繩索時年近四十的安養寺三郎左衛門的臉上浮現了羞怒交加的表情:
「這次算我運氣不好居然雙手被縛地站在敵人面前這是我此生最大的恥辱。雖然你親自為我解開了繩子但是我並不領你這個情要殺要剮任憑處置!」
「不成!」
「不成?照你這麼說難道你認為我三郎左會降服於你嗎?告訴你吧!無論你怎麼問我都沒有用的。」
「三郎左!」
「是!」
「誰要你降服了?我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啊!難道你認為我信長連分辨誰會降服、誰不會降服的能力都沒有嗎?」
「那麼為什麼你要為我解開繩索呢?你的這種舉動著實令我三郎左感到迷惑。」
「嗯這只是你的想法。但是我希望你能看清事情的真偽而且我相信以你的頭腦一定能將這件事看得非常透徹才對!」
信長悠閒地揮動著扇子說道:
「把今天取得的敵軍級全部送來這裡。」
他命令秀吉。
秀吉側頭示意小侍衛們將級送進來。看小說選更新最快的對於信長不肯乘勝攻打小谷城一事秀吉心中有很大的不滿。
作戰重士氣而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時機。因為淺井軍的士氣已經跌至谷底又已潰敗退回小谷城此時進攻不正好能一舉將其殲滅嗎?由於認為自己的主張相當正確因此秀吉心中的怒意一直無法平息。
(從這件事情看來大將心中仍然顧慮著他的妹妹。)
當秀吉帶著小侍衛將級送來後信長對佑筆武井夕庵說道:
「你將這些級主人的姓名一一記下!」
他神情肅穆地命令道。
「遵命!我已經準備好了。」
「三郎左你看看這第一個頭是誰的?」
安養寺三郎左抬頭看了一眼侍衛拿來的級之後很快地又低下頭去。
「是舍弟彥八郎的頭!」
「嗯!既然是你的弟弟我會派人厚葬他的!接下來呢?」
三郎左抬頭瞄了一眼倏地咬緊了雙唇。
「是我的另一個弟弟甚八郎。」
「原來這兩個都是你的弟弟。那麼接下來呢?」
當三郎左第三次抬起頭時臉上已佈滿了淚水。
由於這些級都已經用姊川的水清洗過頭也被梳理得非常整齊因而一個個都像陶瓷人像般的齊整而沒有生氣那緊閉著雙唇的表情更是令人感到悲哀。
「啊!那是朝倉的家臣真柄十郎左衛門之子十郎三郎的級。」
「喔!這麼看來真柄父子都被殺了?」
「正是!當他知道父親被殺的消息之後自己也馬上自殺了真是一個勇敢的人哪!」
「接下來呢?」
「是弓削六郎左衛門!」
「沒有錯吧?再下來是?」
「是遠籐喜右衛門的郎黨(從者)富田才八。」
「接著呢?」
「史野又十郎!」
「接下來呢?」
「是高畑彌左衛門之子十郎!」
在指認過將近三十個級之後三郎左又被問道:
「接下來呢?」
此時淚水已乾、雙目紅腫的三郎左心中陡地升起一股怒氣。
「我不知道!」
「什麼?你說你不認識這個級?」
「我不知道!」
「哈哈哈……你不可能不認識的這頭是遠籐喜右衛門的啊!三郎左你明白我在這些級旁邊加上名字的用意嗎?」
三郎左緊閉著雙唇一語不。
「我是為了把它們送到京師讓將軍過目一下才特地這麼做的。」
當信長說到這裡時三郎左微微地變了臉色而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秀吉也恍然大悟般地猛拍了一下膝蓋。
兩人同時在那一瞬間瞭解了信長內心的想法。
「沒錯!我必須將這些級呈給將軍過目否則不久之後久政、長政父子也會是其中之一這個道理你懂吧?我必須讓將軍明白由於他不負責任地胡亂煽動會造成這麼多人的犧牲因此一定要讓他對自己的過錯有所覺悟才行。對於他不負責任煽動所致的結果如果他能明白不就能使這種無意義的戰爭不再生了嗎?為了避免更多人遭到這種無謂的犧牲所以我才不得不這麼做啊!你明白嗎?」
這時安養寺三郎左不由得失聲痛哭。
「好了好了我不再叫你指認級了。」
信長柔聲安撫道:
「不過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回答?」
「好……好!我……我願意回答。」
「我想請問你:你認為我方應該立即兵攻向小谷城嗎?我方認為兵敗而退回小谷城的淺井部隊想必已經疲憊不堪甚至毫無作戰餘力但不知你的看法如何?」
三郎左拭去淚水說道:
「沒錯!今日打敗了的軍隊固然已無再戰能力但是……」
「然而……怎麼樣?你快說啊!」
「是!打了敗仗的軍隊的確無法再戰但是淺井方除了今日出戰的備前守(長政)之外城內還有由下野守(久政)所率領的一千多名士兵擔任留守任務再加上從井口越前所派來的六百人、千田采女的四五百人因此守城的力量可謂是相當雄厚。即使你們想乘勝攻擊他們也有足夠的兵力抵抗而不需用到今日已經出戰過的部隊所以這座城是不會那麼輕易被攻破的。」
秀吉聽到這裡突然靦腆地望了信長一眼。
只要敵人出城應戰那麼勝利必然屬於我方;但一旦對方決定守城那麼小谷城即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城塞;正因為信長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才下令停止攻擊。
(而且他還故意讓這件事從敵將口中清楚地說出來。)
正當秀吉的心中不斷翻攪時三郎左突然兩手往地上一放說道:
「這種不該說的事我居然也說了!請你殺了我吧!求求你請你立刻成全我吧!」
「三郎左!」
「是……是的!請你成全我吧!」
「難道你認為我不懂武者的精神嗎?」
「照你這麼說未免對我太殘酷了吧?」
「我決定採用你的意見不攻打小谷城了。好吧!就讓小谷城保持和往日一樣的景象。至於你嘛!也可以回到小谷城去告訴備州先生這裡所生的事將你的武者精神揚光大!」
「那麼你的意思是?」
「我並不想殺你啊!三郎左!不過我希望你能好好弔祭你兩個弟弟的亡魂。同為拿著刀在戰場上奔馳的武士我對這件事也感到非常遺憾。」
「但是這麼一來……」
當三郎左正欲言時信長卻制止了他:
「多說無益!不過請你轉告備州先生由於你的說服使我打消了攻打小谷城的意念現在我將立即率兵回京我相信備州先生一定會非常感謝你的。對了彥三!」
信長對不破河內守指示道:
「你就負責護送安養寺先生回到小谷城去吧!」
「是!」高聲回答之後的河內守立即站了起來然而安養寺卻抖著雙肩激動地嗚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