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祝賀的櫻鯛 文 / [日]山岡莊八
權六勝家騎著馬渡河來到尾張對岸時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會變得如此的狼狽。請牢記
天色逐漸轉明跟著他渡河的人大約有六七個每個人不僅全身都濕透了而且嘴唇也凍得紫。就在這時雨又嘩啦啦地下了起來。
(怎樣?你承認失敗了吧?)
彷彿連老天爺都在嘲笑權六似的。
雨一旦下起來很可能會連綿不絕。果真如此的話河水將會暴漲屆時即使是再威武的豬武士也無法渡河到墨俁去了。
敵人那一方對我方的作戰要領瞭如指掌。
(墨俁是很重要的據點絕對不能讓你們得到。)
對方便是想利用這種方法打消柴田的念頭。
柴田在河邊等了很久但始終等不到副將織田勘解由的影子看來他必定已在戰亂中被殺了。
(這一次一定得切腹自殺了。)
當天色完全放明之後他將從河川上、下游逃過來的人召集起來清點人數被敵人活捉的大多為伕役正規士兵之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逃了過來。
這也算是唯一的禮物他已有心理準備知道自己免不了被信長責罵。
(但是終究要回去啊!即使被信長罵也要回去啊!)
當他這樣想著時便悄然集合了所有士兵渡過木曾川回到清洲城。但是信長並沒有罵他。
「怎麼樣權六?柳下有沒有泥鰍?」
「啊!沒有!我……沒有任何理由可說。」
「你這笨蛋!武將是不說理由的他們只會想著如何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才是武將啊!」
「但是這一次……」
當權六如此說時——
「你又想當和尚啦?這一次可不允許你喔!」
在權六說出切腹之前信長已先說出上次他要當和尚的事這使得權六感激得眼睛都紅了。
「看起來勘解由似乎已經戰死了?」
「是……是的!」
「好了!退下去休息。我絕對不許你再輕舉妄動!」信長這樣說道於是權六也就離開了。然而此刻信長卻表情嚴肅地直瞪著天花板很認真地思考著。請牢記
「喔!這個、這個看來柴田已經退出來了。」
這時籐吉郎正帶著小侍衛端了膳食進來。
「猴子啊!誰叫你來的?」
「你怎麼這麼說呢?現在已是傍晚而且我想也該聽你講講柴田先生的故事啦所以我就送晚膳過來。」
「你送兩份晚膳來啊?」
「是啊!兩份不好嗎?」
「猴子!」
「是!」
「你想今天權六生這種事我還會有心情吃飯嗎?」
「嗯!這也有可能。」籐吉郎對小侍衛使使眼色讓他們把膳食放著「打仗嘛!勝敗乃兵家常事啊!」
「什麼?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能輸的啊!」
「不!即使失敗了也要再提起精神想著下次如何作戰啊!因此我才把膳食送來的。」籐吉郎以毫不在意的表情說著並且坐了下來「把一份膳食放在殿下面前……」
當他這樣說時信長又露出了生氣的表情:
「另一份膳食不用了。拿下去拿下去!」
「你說拿下去那就拿下去吧!本來我是想這是我特別做的膳食或許我可以陪你一起吃呢!
「猴子!」
「是!」
「你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正是!但是你說把膳食拿下去啊!」
信長完全呆住了。他看著灑灑脫脫的籐吉郎:「好吧!你陪我一起吃吧!」
「好!謝謝你!」
「但還不能動筷子你必須先回答我的問題。要是你的回答不能使我滿意連明天的早膳也不許你用。」
「遵命!只要是你的命令兩天、三天我都不會去動筷子的。」
「猴子!」
「是!」
「你認為這次失敗的原因是什麼?」
「這個嘛!殿下你也應該知道的啊!」
「什麼?我也應該知道?」
「正是!在這之前佐久間之所以失敗是因為敵人從6地上攻打他對不對?而這次敵人卻是從木曾川上游出且是在犬山城更上游的鵜沼召集船隻之後再繞過長良川從川上攻過來的這些犬山城不可能不知道啊!」
「嗯!」信長低聲說道「小侍衛們退下我有話要說。」
然後便將身子微微向前。
「籐吉……」
「猴子變成籐吉啦?」
「少廢話!這麼說來你是認為犬山城的信清仍然和美濃方面暗中有來往了?」
「嗯……這我也不太確定。但是一旦敵人在川上的鵜沼集合船隻我方不應該不知道的呀!相反的如果我們這邊愈少人知道對他們應該是愈好的。」
信長沒有回答。
「猴子!」他又將一隻膝蓋伸向前「你來做做看吧!」
籐吉郎也嚇了一跳地將膝蓋伸出來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信長。
對籐吉郎而言回看信長的這一眼似乎足以決定他這一生的命運。就在舌頭出聲音的那一瞬間——
「殿下!」
「你有什麼要求?說吧!」
「犬山城是美濃的內應而織田家最自滿的佐久間、柴田兩位家老都已經失敗了!」
「是啊!」
「如今敵人也已經明白我方在小牧山築城的用意如果不繼續去做將有損你織田上總介信長的面子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完成這件事。你是否注意到了?」
「這是當然!」
「但是家中已經沒有人能做這件事情所以你才叫我籐吉做給你看!」
「你這猴子還真煩呢!」
「你說我煩?」籐吉郎像變了個人似的非常激動地說道「我籐吉郎到現在為止也只不過是個專門攪味噌的奉行甚至從未從殿下那兒得過一兵一卒。雖然如此但我也不認為我會輸給那些大將因此我要求你答應我所提出的條件。」
「什麼?你有條件?」
「正是!我明白對我籐吉你是真的想異於往例地破格提拔因此如果我沒有成功達成任務我也不會像其他大將那樣就這麼回來。因為假如真是如此那我實在是個不知好歹的人!這點我內心非常明白所以我一定會在墨俁築起城來讓你看因此……」
「好吧!條件呢?」
「請你借給我所有我需要的東西。」
「那是當然的事!」
「殿下完全不能干涉我所做的事!」
「好!就照你自己所想的去做吧!」
「還有一件事這是較大的難題!」
「嗯!你說說看吧!」
「只要我活著我就一定會築起城來。但是當我築起城後希望你把那邊的領地給我籐吉……」
「啊!」信長以銳利的眼光看著他然後笑了起來說道「不知是誰曾經說終其一生都要為我信長照料馬匹如今說這話的人竟然要求我封他為大名!」
「正是!假如你不答應我就不去做了。」
「好!」信長斬釘截鐵地拍著胸脯說道「這三件事我都答應你。你要借多少兵力?」
「三百!」
「什麼?三百?……不是百而是千吧?」
「三百!」
「嗯!這麼看來你是想要金子囉?」
「正是!小判(日本天正年間至江戶時代鑄行的薄橢圓形金銀貨幣)五百枚、錢五百貫。」
「還有呢?」
「蜂須賀彥右衛門正勝!我只要求這些除此之外我絕對不會再要求尾張的一石一木。」
信長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再緩緩地吐出來。
將蜂須賀小六給他!照這麼看來這一定有他的用意。然而他只要三百人、小判五百枚、錢五百貫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這真是叫人想不透!
這時籐吉郎又看著信長微笑著說:
「殿下……有了這些我籐吉郎一定能為你築起一座城堡使你能盡快取得美濃一國。」
這時四周已經逐漸暗了下來。這場雨果真是五月的梅雨使得屋簷下的人也變得相當煩躁。
「好吧!就照你所說的給你。」
信長如此說道。
「現在可以動筷子了籐吉!」
「真是謝謝你!這麼美味的晚膳我們應該點起燈來享用才對啊!」
這時的猴子又恢復了以往滿不在乎的表情他舉起手來在空中拍了拍。
當小侍衛點起燈後信長簡直看呆了。原來晚膳中竟然有鯛。櫻鯛在這個季節裡可說是非常稀少的東西原來籐吉一開始就是在為自己做著慶祝的膳食啊!
信長用筷子敲了敲鯛頭笑著說道:
「猴子!你真有一手!」
「是啊!這叫先制人是戰法初步的初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