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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二十一章 (4) 文 / 許春樵

    齊立言裹著黃昏的暮靄敲開了張慧婷的門,張慧婷剛剛燙了頭髮,自然而流暢的長髮披到了火紅色的羊絨衫的後面,氣色紅潤的臉上閃爍著激動而羞澀的神情,在休養生息了一段日子後,張慧婷看上去依然風韻楚楚。這頓飯的主題是感謝,還是贖罪,抑或是重溫舊夢,張慧婷心裡很複雜,她覺得是兼而有之。

    出租屋裡收拾得條理清晰,一盆杜鵑花擺放在客廳的茶几上,水紅色的窗簾隔開了城市的喧囂和雜亂,屋裡瀰漫著家的溫馨。張慧婷做了齊立言最喜歡吃的紅燒豬蹄、麻辣魚、蘑菇燉小雞,還有幾個小炒,菜雖不多,但很用心,這使齊立言想起當年荷葉街違章搭建的小廚房裡的短暫的幸福時光。張慧婷開了一瓶王朝干紅,倒滿了兩玻璃杯,張慧婷舉起杯子對齊立言只說了三個字:「謝謝你!」齊立言跟她碰輕輕地碰了一下:「謝謝你還記得我喜歡吃的菜和喜歡的音樂。」

    吃飯喝酒的過程相當漫長,在大多數時間裡,他們是把說話當做下酒菜的。張慧婷說到自己當年跟齊立言爭吵的痛苦經歷,悔恨得流下了眼淚:「我是一個平凡的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可日子過到了那種地步,看著你在齊家備受歧視的遭遇,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傷害了你,你不但沒有記恨我,還幫助我,支持我,救了我,天下像你這樣的好男人再也找不到了。」齊立言很誠懇而大度地安慰著她說:「也怪我那時候太年輕,少不更事,強著性子蠻幹,讓你受了那麼多苦。說老實話,那種日子,我要是女人,我也受不了。過去了,就不說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齊立言一席話,把兩人這麼多年來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了。張慧婷像是身上被根除了所有的癌細胞一樣,有一種死而復生的輕鬆。在說到王韻玲的時候,喝多了酒的齊立言喪失了應有的戒備,說了一些本不該說的話:「我承認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王韻玲給了我最大的支持和幫助,可酒樓還沒有衝出柳陽呢,她就整天想著奪權,對我的決定指手畫腳,橫加干涉,簡直跟林彪差不多。光復大酒樓是我策劃的,我是法人代表,當個副總還不滿足。」齊立言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後悔了,可腦袋失控了,剎不住車,說出的話就像倒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的。張慧婷聽了這些話,她心裡有了一些底,於是安慰齊立言說:「我是過日子的女人,韻玲是想幹事業的女人,過日子的女人婆婆媽媽的有些俗氣,幹事業的女人主意比廚藝多,她年紀輕,說話有時很沖,你讓著她一點就是了。」張慧婷不合時宜地將自己和王韻玲進行比較,看似客觀公允,可話裡似乎暗示著像王韻玲這樣幹事業的女人「篡黨奪權」是很正常的。齊立言沒接話,他不想繼續討論這些問題。

    酒一直喝到晚上九點多鐘,一瓶紅酒見了底,桌上的菜也涼了。齊立言準備回去,張慧婷說吃了飯再走,於是給齊立言下了一碗陽春麵,齊立言連湯帶面地吃下後,身上熱得冒出了汗來。

    齊立言臨走前到張慧婷的房間裡拿掛在衣服架子上的風衣,張慧婷也跟了進來,齊立言說:「明天早上九點去上班,跟小徐把工作交接一下,正式出任酒樓的財務部經理。張經理,你可是我們酒樓的財神爺呀!」喝了酒的張慧婷拉住齊立言的手,目光迷離聲音呢喃地說:「立言,立言!」王韻玲懷孕後齊立言好久不近男女之事了,此時,在張慧婷曖昧的感召下,精通男女之事的齊立言全身像是被澆上了汽油一樣燒著了,藉著酒性,他一把抱住張慧婷,兩人動作熟練地倒在床上滾作一團。

    齊立言與張慧婷之間雖說分開這麼多年來,可當他們脫光了衣服抱在一起時,配合卻是那樣的默契和自如,輕車熟路,他們就像是兩個優秀的學生溫習了一次早就爛熟於心的功課一樣,久旱逢甘霖的齊立言在翻天覆地的相互衝撞中與張慧婷共同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魚水之歡。風停雨歇後的張慧婷撫摸著齊立言汗濕的額頭,說:「立言,我對天發誓,麗都賓館那次我跟孫玉甫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齊立言聽到麗都賓館和孫玉甫兩個詞彙時,身上的熱汗一下子涼了,胸口一陣陣疼痛,他跳下床鋪,迅速套上衣服。齊立言心想麗都賓館什麼也沒發生,難道湖光大廈金屋藏嬌了四年,什麼也沒發生,你張慧婷是尼姑嗎?他心裡像嚥下了泔水一樣噁心。張慧婷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眼神很迷惘地望著神經質似的齊立言。

    女人讓齊立言心有餘悸。王韻玲懷孕後他的夜晚一片蒼白,小玉不敢多碰,她是一顆危險的炸彈,因為齊立言深知一個女人跟有妻兒的男人私奔,是需要殺人放火一樣的勇氣的。儘管小玉勾引他時說不會破壞齊立言與王韻玲的愛情,但齊立言還是提高警惕地拒絕著小玉一次次拋過來的挑逗的眼神。自去年元旦前夜一夕偷歡後,齊立言一直躲著小玉的公開的引誘。

    兩個星期前,齊立言在麗都賓館與南市區政府洽談光復大酒樓分部地選址,洽談完後齊立言正準備退房回宏盛廣場,一身妖嬈氣息的小玉推門進來了,齊立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情不自禁地與小玉抱在了一起,對於小玉那魔鬼般的身材和艷若桃花的姣容,齊立言在她脫光衣服的時候實在無法抗拒。在他進入小玉身體的時候,齊立言想到了張慧婷與孫玉甫在麗都賓館的相關細節,於是他變得粗暴而野蠻,小玉卻死得其所地享受著這種摧殘。但離開床鋪後,齊立言戴上眼鏡,又恢復了老闆與員工的等級森嚴的表情。小玉嘴裡嗑著瓜子:「你幹嗎這樣一本正經的,我馬上告訴王姐你肚臍下面有一顆紅痣。」齊立言嚇得全身直冒冷汗,小玉將一粒瓜子殼吐出來,然後看著瓜子殼經過齊立言耳朵邊劃過的一道弧線,她看著風聲鶴唳的齊立言笑了起來:「齊哥,我是跟你說著玩的。下次想我了,儘管吩咐就是了。」此後,小玉真的沒說,只是在沒人的地方碰到齊立言時捏了一把他的胳膊說:「你真棒!」

    齊立言跟張慧婷做愛是安全的,所以他走出張慧婷出租屋時,風一吹,心裡壓抑太久的鬱悶和煩躁一掃而光,先前張慧婷提起麗都賓館和孫玉甫時短暫惡劣的情緒也不見了。第二天,做過愛的張慧婷臉色滋潤地來到了光復大酒樓,齊立言將張慧婷帶到王韻玲的辦公室,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地對張慧婷說:「財務是由韻玲分管的,以後有什麼事,直接向韻玲匯報。」張慧婷有些拘謹地點點頭。齊立言走後,王韻玲指著辦公桌對面的椅子示意張慧婷坐下來,張慧婷小心地坐下來,王韻玲說:「歡迎你到酒樓來上班,月度報表好做,每天的日報表經常出差錯,五大菜館打烊後的流水單統計得倉促而草率,你來了後,希望能得到改觀。」王韻玲的語氣是平靜而客氣的,但平靜而客氣中明顯帶有指示和命令的意味,本來就應該這樣。這兩位表姐妹如今的角色都有些彆扭,張慧婷誠懇而低調地說:「韻玲,王總,以後我有什麼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你儘管給我指出來。」王韻玲說:「不是公開場合,你叫我韻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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