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找到組織 (2) 文 / 趙宏興
原來,今天顓孫遇見了趙俊林,覺得好面熟,想這人可能是趙俊林書記,但趙俊林書記在解放區,什麼時候到了南京,而且幹起了挑大糞的活。他決定瞭解一下,便好奇地跟蹤了起來。
顓孫還在撫摸著喉嚨,不停地吐著唾沫,趙俊林不好意思地對他說:「顓孫對不起。」
兩個人笑著找到一個隱秘處蹲下來,敘說著別後的經過。趙俊林把到顓孫家去的情況跟他說了一遍。顓孫聽了,唏噓不已。
趙俊林與顓孫聊了一會天,也試探地問了他一些別後的情況,趙俊林從話裡聽出顓孫還在黨內做著工作。顓孫告訴趙俊林,黨組織還在寧州市,每到週末都在城隍廟一帶活動,如果去找他們,他可以陪趙俊林一起去。趙俊林聽了心裡一動,但警覺性又告訴他不能真接說出自己在尋找黨組織。於是,他歎息一聲,平靜地對顓孫說,我已遠離黨組織了,你看我天天在給農場挑大糞,一身的臭味,慚愧。趙俊林說完搖了搖頭。
兩人分手後,趙俊林高興地掏了一擔大糞哼著小調回到農場。
過了三天,是城隍廟集會。趙俊林來了,他戴著一頂大草帽,低低地壓住額頭,雙眼在人群裡搜巡。廟會上人群熙攘,做小生意的攤子,擺成了龍門陣,小販的吆喝聲此伏彼起。半天,他也沒有找到要找的人,難道是顓孫對他撒謊了,想到這裡,一種不祥之感使他警惕起來。
他迅速從人群裡退出。正當他走到橋頭時,聽到一陣咚咚的敲鼓聲,接著響起一個嘶啞的聲音,這個聲音雖然嘶啞但內裡有著穿透的力量,似乎能直上雲霄,趙俊林聽起來是那麼的熟悉,他停下了腳步,向傳來鼓聲的地方走去。
在兩座樓中間有一塊空地,一圈人圍著在聽一個人說書。趙俊林走到近前一看,這個說書人正是原來區政府文藝宣傳隊隊長老周。老周敲著鼓,鼓面是紅色的,架在一個用三根細竹竿綁著的鼓架子上,老週一用力敲動時,鼓就會在鼓架上顫動。老周右手搖著兩塊黑色的長板子,快慢節奏有序,聲音從他的喉嚨裡發出,他長滿鬍鬚的嘴張開著,有了誇張的變形。
趙俊林對他這個演藝形象太熟悉了,老周在參加革命前,就跟著父親到處趕集說書。有一次,父親在集上說書時,被土匪打成重傷,臥床半年後去世了,老周就跑到部隊裡參了軍。趙俊林發現他會說大鼓書,就安排他進行了宣傳隊。老周自編自演,宣傳抗日,給部隊開展群眾工作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自從區政府解散後,他們就沒有再聯繫過了。趙俊林站在人群看著,等他停息的工夫,走到他的身邊,輕輕地喊了一聲:「老周。」
老週一回頭,趙俊林把草帽往上推推,老週一看是趙俊林,剛要說話,趙俊林先說了:「我是來寧州進貨的,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
老周心領神會地說:「哎呀,我這幾年日子過得不好,靠說書賺點錢生活。」
趙俊林說:「你說你的吧,中午我請你吃飯。」
老周說:「好。」然後清了清嗓子,又打起鼓唱了起來。
趙俊林離開老周的說書攤,到外面轉了一會,再回來時,老周攤子前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幾個人了。老周正在收拾傢伙,見趙俊林來了,說:「趙老闆,今天你來了,我提前收場了。」
趙俊林說:「好,我也早就等著你了。」
老周把鼓收拾好,背到身上,兩個人沿著一家小巷走了起來。趙俊林警覺地看看前後沒人,就在老周的耳邊問:「老周,我是來找黨組織的,你知道他們在哪裡嗎?」
老周悄聲地說:「我知道你是來找組織的,你跟我去。」
巷子走到頭,橫過來一條小巷子,來來往往的都是居民,眼前有一家小茶館,老周帶著趙俊林走到進去,然後要了一個包廂坐了下來。過了一會來了一個店夥計,穿著長衫,拿著單子來到老陳跟前,躬著身子,問要什麼茶和點心。老周要了一壺菊花茶,夥計說,要不要換野葉子。老周說,不要。老周又點了幾個點心,有白切、麻餅、烘糕。夥計問麻花要不要,老周說不要,夥計問散子要不要,老周說不要。
過了一會兒,茶和點心都上來了,兩個人邊喝茶邊說著瑣事。半個鐘頭後,推門進來一個人,這個人穿著長衫,戴著禮帽,他進來後,把門隨手關上,然後在趙俊林的對面坐下來。這時,趙俊林才明白,這個人就是黨組織在寧州市的聯絡人,剛才老周和夥計說的話都是聯絡暗號。
三個人喝了茶,來人把他們帶到另一處隱秘的房子裡,然後,兩個人退了回去。一進門,趙俊林就看到原皖北特工委的江書記在裡面等他了。江書記穿著一身藍色的中山裝,還是過去那樣的幹練,背後陽光從寬大的窗子照進來,屋內十分明亮。兩個老友相見,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江書記讓他在椅子上坐下來,問了一些趙俊林分散後的區政府情況,趙俊林就把一路來找黨組織的情況給江書記作了匯報。趙俊林說著就激動地哽咽起來,江書記拍拍他的肩膀說,不要這樣,組織也沒忘記你們,一直在惦記著你們,但在那種白色恐怖的情況下,分散是最好的辦法。現在,我們的部隊不斷在北方打了勝仗,曙光就在前頭了。
趙俊林忍住了哭泣,起身去洗手間把臉沖了一下,然後,精神爽朗地重新來到江書對面坐了下來。
趙俊林望著江書記說,區委雖然分散了,但大家都在等著上級的消息,我們不能沒有黨組織,我們還要革命。
江書記站起身來,說:「俊林,你說得對,你從這麼遠冒著生命危險來尋找組織,從這點來說,你是黨組織內一位優秀的幹部。現在,我們的部隊在北方打了許多勝仗,區委還要成立起來的。」說著,江書記的手在空中用力地劃了一下。
江書記瞭解到趙俊林在農場裡的情況,告訴他,還要留在農場,並以此為掩護,等待上級通知。
從江書記那兒出來,天已不早了,趙俊林很高興。他回到農場,談大廣已在家裡做好飯等著他了。趙俊林買了一瓶酒,兩個人坐在木板前喝了起來,喝到興頭上,趙俊林哼起了家鄉的小刀戲,談大廣看到趙俊林這麼多天來首次這麼高興,也高興地跟著哼了起來。兩個人只喝到星星在蔚藍色的天空上出現,幾盆菜也冰涼起來。
不久,趙俊林接到了黨組織的指示,解放軍在北方打了大勝仗,國民黨退出了,原來的解放區成了真空地帶,要趙俊林回去把過去解散的黨組織重新集合起來,秘密開展工作,等解放軍到達後,重新組成政府。
那天,趙俊林沒有挑糞回農場,他把糞桶往廁所邊一放就離開了。
晚上,談大廣左等右等趙俊林沒有回來,問其他人可見了,其他人也沒見。談大廣著急了,現在這個世道亂,趙俊林莫不是遇到不測之事了。談大廣帶著幾個工友到地裡去找,最後在廁所邊發現了趙俊林丟棄的糞桶還在,但趙俊林沒了蹤影。
談大廣把糞桶挑了回來,哭喪著臉,焦急對王老闆說:「不好了,趙俊林不見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怎麼辦啊!」
王場主聽了,輕輕地笑了笑,對談大廣說:「糞桶找回來就行了,人不要找了,我早知道他是一個共產黨的,他不會在我這兒干多久的,讓他遠走高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