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胖子結婚 (2) 文 / 趙宏興
夥伴們開始讓他倆做遊戲，用二個大板凳接在一起，讓他倆過獨木橋。小胖子先上，然後讓桂枝從另一頭上，桂枝不好意思，堅決不上，幾個姑娘就連推帶抱地把桂枝抱了上去，兩個人歪歪扭扭地邁了兩步，走到跟前，按照常規，小胖子抱起了桂枝，桂枝也緊緊地抱住了他，這時大家就在底下快樂地起哄了。兩人轉過身去，獨木橋就走過去了。
接著，年輕人要桂枝給點煙。桂枝把火柴劃著了，朝煙上點去，小伙子不是吸，而是往外吹氣，一根火柴燒完了，煙也點不著，再劃一根，桂枝生氣了，朝小伙子的嘴唇上燒去，小伙子哇哇地後退著。
這些新婚遊戲雖然都是程式化的，但一年一年在婚禮上重演著，鄉親們其樂無窮。
夜深了，鄉親們都陸續地回家了，小胖子走進房內，桂枝坐在床沿上，燈光照著桂枝的臉，秀氣，平靜。小胖子走到她的身邊，聞見桂枝輕盈的氣息，小胖子用手拉了她一下，桂枝不好意思地扭了一下身子。
娘在門外面關照說：「不早了，早點睡覺啊。」
小胖子悄聲對桂枝說：「今天你累了吧。」
桂枝低聲說：「嗯，累。」
「那我們睡吧。」
「嗯。」桂枝朝燈呶了一下嘴，坐著沒動身子。
「睡啊。」小胖子又拉了她一下。
桂枝仍扭了一下身子，然後說：「把燈吹了。」
「哦。」小胖子終於明白了，上前把燈撲的一聲吹滅了。
房子裡頓時沉浸在一片黑暗裡，兩人的氣息都粗重起來。
小胖子拉了一下桂枝，桂枝順勢倒在他的懷裡，用拳頭在他胸上捶了一下，輕輕地說：「你壞，不老實。」
冬天裡下了一場大雪，雪花像一片片棉絮從天空飄下來，天氣冷得伸不開手，天一黑，從屋裡透出來的燈光，暈黃的，照著窗前的一小片雪地，溫暖、寂靜，有些人家已早早地熄燈睡覺了。
雪是在夜裡停下來的，第二天一早，小胖子打開門，雪就堆到了門口，好久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了，雪覆蓋住了大地，小胖子跨出一步，腳就被雪全部埋住了，小胖子走了幾步，雪地上踩下幾個深深的腳印。桂枝也起來了，她站在屋裡，朝小胖子喊，你來鏟鏟雪呀，雪不鏟了，怎麼出門。
小胖子轉回身，從家裡拿了一把鐵掀，開始鏟雪了，他彎著腰，雪在鏟子底下嚓嚓地響著。小胖子把剷起來的雪，堆成雪人胖胖的身子，桂枝園了一個雪球，放在上面，再用紅布給它繫上，一個漂亮的雪人就在門口堆成了。兩人快樂地幹著，嘴裡哈出的氣，在空氣中輕輕的飄散。不一會兒，門前就鏟出了一片乾爽的地來。
村子裡的人家都在門前鏟雪了。
爹娘也起床了，他們望著天地間白茫茫的大地，娘說：「這場雪對田里的麥子可好了。」
老黃說：「這雪要再下一天，許多人家的房子就要塌了。」
老黃用一根長長的竹竿綁了一塊木板，把屋上的積雪往下扒拉，每扒拉一下，房頂上就出現一條深深的雪溝來。
小胖子正在彎腰鏟雪，屋上有一團雪掉到他的脖子裡，冰涼的感覺讓他叫了起來，桂枝趕緊跑過來，用手把雪從他的脖子裡掃出去。
上午，小胖子和桂枝一起去地裡踏雪。太陽升在天空中，紅彤彤的光照在無垠的雪原上，雪的純潔和陽光的明媚，使天地間更加透徹了。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著，小胖子穿著黑色的棉襖，戴著棉帽子，褲腿用草繩子綁到膝蓋處，暖和多了。桂枝穿著紅棉襖，頭上紮著紅圍巾，臉旦被凍得通紅。白茫茫的雪地裡，兩個人的身影更清晰了。
雪淹沒了溝溝坎坎，有時，一兩棵小草在雪地裡露出尖稍來，塘邊上的樹幹上粘滿了雪，變得更加粗了。雪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小動物覓食時留下的腳印。桂枝指著一串腳印，喊小胖子猜猜是什麼東西留下的，小胖子蹲下身子看了一會兒，說是黃鼠狼。桂枝說不是，是兔子。
走了幾條田埂，看到一排大的腳印了，小胖子對桂枝說：「哎，來來來，你看這是什麼東西的腳印。」
桂枝來到跟前，瞅了一眼，說：「這不是狗的腳印嗎。」
小胖子說：「可能是狼的腳印。」
「還是虎腳印哩，這地方能有狼。」
兩個人在雪地裡盡情地玩耍著。
這時，寂靜的雪地裡，忽然響起了吆喊聲，小胖子抬頭望去，只見遠處的雪地上，鄰村的幾個人在追一隻野兔子。那隻兔子朝他們的這邊跑過來了，灰色的身影如果不是在奔跑，還真分辨不出是隻兔子。兩人也高興地吆喊著，跟著兔子追了起來。桂枝一不小心，滑到了田坎子裡，小胖子把她拉起來，她的身上粘滿了雪花，兩個人笑了起來。兔子早跑得沒了影子。
在這無邊無際的雪地上，兔子失去了藏身之地，它剛跑到嶺上，嶺上又響起了吆喊聲，兔子驚悚起來，又開始盲目地奔跑起來。在雪天裡閒著的人們，似乎都出來了，他們一邊是在踏雪，一邊參與到這種追兔子的遊戲中。
兔子終於又跑了回來，小胖子和桂枝看到兔子的身影迅速從眼前跑過，朝河溝那邊跑去。小胖子說，我們追過去，前面是河，它跑不了的。
兩人順著兔子留下的腳印追蹤著來到河坎處邊，兔子的腳印消失在一個土洞前，小胖子知道兔子就藏在裡面，讓桂枝輕點，不要驚動了兔子。
小胖子脫下棉襖，一下子把洞口捂了起來，受驚的兔子往外就沖，小胖子一把緊緊地掐住了兔子的腦袋，興奮地對桂枝喊道：「逮到了，逮到了。」
桂枝趕過來，把兔子的兩隻腳攥著，兔子掙扎著，但已無力了，這真是一場意外的收穫。
小胖子把棉襖穿上，兩個人一身熱汗，提著兔子，高興地回家去。
中午，老黃把兔子吊到門前的樹枝上，殺了，剝了皮，用兔子肉炒了鹹菜，菜真是鮮啊，好吃極了。
春節過後，轉眼春天到了，地裡的禾苗開始返青，遠遠望去一遍青郁，村莊前後的枯樹發了芽，樹梢頭上的綠色，遮掩著鄉村裡破舊的房屋，田地裡，到處都是農人忙碌的身影。
當地著名的小龍山廟會也到了。
離廟會還有幾天，做生意的人，就去小龍山佔地盤了，窄小的街道來來往往的陌生人也多起來了。
龍泉寺裡的和尚們也忙碌起來，這天來燒香的香客很多，寺廟裡要準備好齋飯。
兩天前，桂枝就在和小胖子商量趕廟會了。小龍山離這裡幾十里的路，自從區委解散後，小龍山被國民黨佔領了，小胖子就再也沒有去過了，他怕去那個傷心地。現在，桂枝要去趕廟會，他決定陪她去玩玩。
聽兒媳婦說要去逛廟會，老倆口就開始為他們準備起來了。
頭天晚上，老伴就為他們準備好烙饃，煮好茶葉蛋，裝在布包裡，讓他們在路上吃。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就上路了。看到兩個孩子恩恩愛愛的出雙入對，老黃和老伴也都打心眼裡高興，看樣子到年底抱孫子是沒問題的了。
早晨的熹光裡，村莊還是寧靜的，兩個人走在田地裡，心情歡暢。
眼下是農曆三月，田野裡的油菜花一片旺盛，路的兩邊野草葳蕤，時有鮮艷的野花開在一片茂盛的草地上，十分漂亮。小胖子背著乾糧在前面走，折了一根麥苗，做了一個麥笛，在嘴裡吹著。桂枝穿著新衣服，跟在後面採了一朵花，拿在手裡搖著。穿過一個村莊時，一條黑狗突然從草堆處竄出，唁唁地狂吠著，把桂枝嚇得叫了起來，小胖子彎腰從地上拾起一塊坷垃，朝黑狗擲去，趕緊把桂枝拉到自己的身前，黑狗朝後退了幾步，然後又向前竄過來，幾條閒狗聽到這邊黑狗的叫聲，也趕過來了，桂枝嚇得一邊往後退，一邊緊抓著小胖子的衣服。小胖子對桂枝說：「別怕，我當年鬼子都見過，還怕這幾條狗。」小胖子退到一座房子前，撿起一根棍子拿在手裡，幾條狗見小胖子手裡有了棍子，也不敢上前了，遠遠地跟在後面，唁唁的狂吠幾聲停了下來。
出了村裡，走到一處高坡前，兩人身上已有了微微的熱汗，小胖子和桂枝坐下來歇歇。桂枝把前額的頭髮夾在發卡裡，頭依在小胖子的肩膀，一股熱熱的氣息就在小胖子的面前飄散了。
小胖子說：「我在小龍山當過兵，你聽說過吧。」
桂枝說：「知道，可共產黨沒能堅持下來。」
小胖子沉默了，從身邊折了一根茅草，把莖放在嘴裡嚼著，茅草的甜味和青澀在他的嘴裡漫延著。
小胖子把草莖吐了，說：「共產黨還會來的，你信嗎？」
桂枝說：「共產黨是為窮人打天下的，共產黨來了就好了。」
兩個坐了一會兒又起身走了。到了中午時分，終於看見小龍山了，小胖子站了一會兒，看著眼前一片低矮錯落的房子，心裡不是味兒。
兩人來到山腳下，就見路邊有一塊石頭，上面用紅漆寫著「南無阿彌陀佛」，兩人隨著人群沿著一條小路從山腳上往山頂上走去，上到山頂看到綠陰中的一塊飛簷，這就是龍泉寺了。
廟門前的一塊空地上，擺了一溜小攤子，算命的，在地上鋪了一塊布，上塊畫著八卦圖。賣小掛件的，在兩棵樹之間拉了一根繩子，那些小佛像，小珠子等，就繫在上面，一長串。
趕廟會的人很多，有年長的，有年輕的，還有時尚的女子和官太太們，廟門前，擺幾張桌子，上面掛著一塊紅布，上面寫著白字：「簽到處。」
一位老太，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頭上繫著一條毛巾，她捐了款，正在登記。登記的男子載著老花眼鏡，在一個小本子上寫，然後，抬起頭來，問：「是哪個兵，兵一般有兩個字，一個是當兵的兵，一個是文武斌。」老太說：「我也不識字，我來時忘了問老頭子了。」登記的人也為難了，說：「這是要刻上碑的，把你家老頭子的名字刻錯了咋辦？」幾個人商量了一下，寫了文武斌，然後把條子給了老太，說：「你回去給你家老頭子看，如果錯了，就趕緊來改，如果沒錯，以後就這樣刻了。」
小胖子和桂枝看了一會兒，就進廟裡去。迎面是一尊大佛，佛像前放滿了香客帶來的各種水果、糖果、麵條、餅子等，大概人吃什麼，都會想到佛要吃的。
往裡走，院子裡有棵天竹，長勢旺盛，天竹前有兩眼井，老人們說，一般天竹都是長在花盆裡的，這兩棵天竹長這麼大也不知道有幾千年了，這是龍鬚，兩眼井裡的水長年不枯，這是龍眼，龍泉寺就是這樣來的。
再往裡走，是一個大院子，對面是大雄寶殿，現在院子裡擠滿了人，兩個人站在台階上，看到大雄寶殿裡，有一排穿著黃色袈紗，光著腦袋的和尚，他們面對著殿裡的佛，在齊聲地唸經。唱到高處就有鼓敲響，十分的和諧，優美。
好長時間，經終於念完了，外面放起了鞭炮聲。鞭炮騰起的煙霧，濃濃地升向天空又迅速消散。那些唸經和尚們出來了，一排黃衣在陽光下有著飄然的美，他們來到旁邊的休息室，裡面的人早已給他們倒好了茶水，他們坐下來休息說話。
外面的人，都擁到大雄寶殿裡，給大佛磕頭，朝拜的人太多了，門口的人就分批分批的放進去，沒有號令，進去的人，一下子全跪了下去，身體一起一伏地磕著頭。有一位老太太幾次都沒有擠進去，就在門口跪下拜了起來。旁邊的人連拉帶扯地把她拉起來，說：「老人家，你要被人踩了怎麼辦？」
這時外面有人說，快去看，天上有佛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