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惡夢驚魂夜夜心 (1) 文 / 龍耳東
皇城宮殿,寂靜靜的夜,風沉緩地吹。
太極殿是李淵的住處;東宮原是太子李建成的住院,西掖宮才是李世民的天策府。玄武門之變後,李世民搬進了東宮。武德殿是李元吉的住址,因尉遲敬德射殺李元吉有功,李世民賜他住進了齊王府。原先熱熱鬧鬧的府院,卻在一日之內二府三千多人全部魂飛魄散血流遍地。如今一下子就冷清了許多。
東宮殿內,明晃晃的燭光。把天邊的一彎冷月,映成了桔黃色。
夜風,帶來雨的涼意。惡夢,又纏著李世民。——雪白的袍服,上面血跡斑斑。給平靜的夜陡然添加了一股陰森森的寒氣!身後,站著兩個鬼怪。面目便跟李建成和李元吉死時的神情相貌一模一樣。李建成左胸處還插著那支鏃頭洞穿而出的箭。雙眼圓睜、死不瞑目的模樣令李世民陰森而恐懼。李世民恐慌著驚呼而醒。醒後李世民的心仍在猛烈驚慌地跳動,做了虧心事的唐太宗無法入睡了!
看看身邊睡意正濃的齊王妃楊氏,臉色桃花,酥胸半透。他以前極力享受與齊王妃楊媚偷情的興奮與快感。可現在,當齊王妃被帶到李世民面前,齊王妃彷彿看到眼前是一個青面獠牙的殺人魔王。無論如何,齊王妃楊媚已無法接受這個昔日的情人!她聲嘶力竭地要求賜她一死,拚命地以頭撞地,彷彿已成了一個瘋婦。李世民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府中,百般好言勸慰,並命妻子長孫皇后耐心地予以開導。楊媚激憤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最後也只好無可奈何地接受了命運的擺佈,成了李世民的側妃。齊王妃雖然接受了作李世民側妃的事實,但她心中的熱情卻再也難以喚回,昔日令她心慕神往的大英雄,如今就陪伴在身邊,但他卻變成了兩手沾滿自己親人鮮血的劊子手,叫她如何不寒心!齊王妃一直對李世民抱著極度冷淡的態度,就像一座冰雕美人冷冷地待在那裡。
李世民不斷地失意與失落!慘淡的月下,燭光淒涼。李世民披衣下床,他回頭看了一下濃睡中的楊妃,依然風情迷人!熟睡中的她還是她;而醒後的她卻不是她!已經得到了夢想中的皇位的李世民真是不明白,全天下都能得到了卻為何獨獨就得不到愛呢??!齊王妃沒有了往日的柔情蜜意;艷子也決然地離他而去……艷子——,那位高貴而又秀美的前朝隋煬帝的女兒。當年隋煬帝許配給李建成,原本是要明媒正娶給大郎的,可半路上殺出個二郎。李世民先下手為強,與艷子暗度陳倉,迷姦了艷子。艷子為了皇家臉面,只好忍痛與李世民好上了。後來,艷子被李世民從洛陽帶到長安。
因為她的身份特殊,又無法名正言順地進入天策府。只好委屈地安居於長安南郊的一棟民居裡。李世民殺兄屠弟,逼父讓位,血洗兩宮的行為,已在民居街坊沸沸揚揚。一場玄武門事變,讓她徹底看清了李世民的陰險!仁慈的大郎鮮血驚醒了艷子!……自己身繫前朝隋帝血緣,在李唐之家名不正,言不順地苟活於世,還與李世民生下一子安兒也得不到李唐皇家的半點名份,如今,李世民殺兄逼父無半點骨肉之情,那麼,艷子還能指望他李世民什麼呢?!——她不需要這種悲劇的愛情,也不需要這種悲劇的人生!萬念俱灰的艷子堅定了離開李世民的決心!——離開這個曾經欺騙了她、又讓她屢次失望的男人!
就在李世民叫囂著「凡東宮生靈,格殺勿論」正在抓緊時間把東宮和齊王府捕殺乾淨之時。偏偏有一位身懷六甲的太子側妃在忠心家將的掩護下逃走了!
李世民非常恐慌!他自小到大,就一直敬畏大哥李建成。大哥的文治武功,聰明才智,李世民是自愧不如的。他心想,龍生龍,風生風,這大郎萬一還有兒子活在世上,他一定象李建成一樣聰明英武,那李世民的龍椅就會坐不安穩!李世民不止一次地夢到,他的大哥,身著單衣,頭髮未束,在晚風的吹拂下,髮絲纏到了臉頰,大哥的容顏,絕世的俊美,大哥注視著自己,無語。李世民恐慌地猶豫地伸出手,觸摸到了只有在夢境中才敢去碰觸的大哥的臉龐。冰涼!冰涼得自己週身寒徹!恐慌!恐慌!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李世民踏破鐵鞋,挖地三尺,要對大郎的子女斬草除根。
忽然家人來報:「艷子死活都要走,我們沒辦法留住她,你快去看看吧。」
李世民策馬揚鞭,匆匆來到艷子住處。進房之後,屏退侍女,李世民近似哀求地對艷子說:「艷子,我對你是真心的,請你留下來吧!」
李世民心想,齊王妃對我已是冷冰冰的了,現在我不能再失去艷子。李世民看著艷子細膩的肌膚和掛有淚水的臉,真是讓人疼愛!他情不自禁地上前摟住了艷子,李世民無數次地在她嬌柔的體內放縱自己。他太懂得她的衣著習慣了,李世民順手就解開了艷子的胸衣,熟悉地摸住了她的豐乳,他褲襠裡的那支雄根膨脹了起來!
艷子毫無神情地望著窗外,自言自語地道:「難道你非要逼我以對付王世充的法子來對付你不成?」話音未落,她手腕一翻,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抵在李世民的胸口,艷子一字一句地說:「讓——我——走——!」
李世民倒抽一口涼氣!畢竟李世民沉著老練,忽道:「那安兒怎麼辦?」
艷子心頭一痛!但馬上警醒自己:「決不能再讓他拿孩子來逼我屈服!」艷子一咬牙道:「我只好對不起他,讓他做個沒娘的孩子!」
刀尖就抵在胸口,李世民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只好說:「好好!……讓你走,讓你走!」
「我現在就走!你馬上令人備車。」艷子語氣堅決,同時將匕首的刀尖用力地抵著李世民的胸膛。李世民明白這種愛恨交集的女人,一氣之下殺人是毫不含糊的。李世民只好吩咐府裡的人去備車。府裡的僕役很快備好了車,艷子對李世民說:「你們都退下,我要收拾行裝。」
李世民知趣地與眾人退出院門。艷子收拾完行裝後,正要上路。忽然想到李世民常常言而無信,會不會又拿安兒逼我屈服?他欺騙我多年也沒給我一個名份。安兒如留在李家也會因為我的血緣得不到應有的待遇。可憐的安兒的人生一定很艱難痛苦!……我這一走,天涯兩分,再無緣相見!想到這些艷子肝腸寸斷,滾燙的淚水唰唰直落。艷子輕輕地走到熟睡的安兒床前,見他熟睡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艷子含著淚水親了又親安兒,心裡一陣陣地鑽心的疼痛!……艷子抹了一把酸楚的淚水,猛地拔出了匕首……
「吱呀——」一聲,院門開了。艷子讓馬伕趕車駛出了院落。
李世民確實不想讓艷子離開,還想反悔。他突然意識到許久沒見到安兒了。李世民一個激靈,馬上進屋一看:啊!——安兒已死在血泊之中……艷子殺死孩子,是為了斷絕自己的思念之情!也不讓李世民以孩子來脅迫自己。李世民徹底地絕望了!甚至還有些憤怒了!但他毫無辦法。李世民心想:「她連安兒都可以不要,我怎樣還能留得住她?」
李世民凝視艷子良久,心裡愛恨交加。他忽然沉聲道:「傳我的令,一路放行!」
李世民轉身邁步而去,再沒向她看上一眼。艷子坐的馬車,穿出城門,飛越在蒼莽的大地,直奔西域,沒有半分的猶豫,沒有半分的留戀!艷子的淚水直湧而出,點點滴滴……
李世民根本不會想到,他發誓要斬草除根的李建成那個身懷六甲的太子側妃黃氏,就與艷子坐在車上。他們直奔茫茫大漠……太子側妃黃氏帶著李建成的後裔,在西域發展壯大起來,他們秘密聯絡了散在各地的原太子李建成的舊部,以圖東山再起。
長安的暑天,奇熱無比,既使夜深人靜,也不涼爽,人們躁熱得無法安枕。
李世民連續幾年都要到九成宮(進陝西麟游)去消暑。監察御史馬周勸阻他,說:「太上皇留熱處,而陛下走涼處,溫清之道,臣所未安。太上皇年歲大了,需要皇上經常照料。更重要的是,陛下自己去避暑,卻不帶父親一起去,有違溫清之禮,兒臣之道。」
李世民卻說:「父皇既是年歲已高,更不能多走動。還是在太安宮穩當些!況且他的兒子們又不止朕一個,大家都要盡些孝道,不能總是盯著朕一人啊!」
李世民還是獨顧自已去了九成宮消暑,把父親李淵丟在蚊蠅多多,潮濕悶熱的大安宮。馬周默默無語,心裡替太上皇難過!
李世民冒天下之大不韙,悍然發動玄武門事變,血洗兩宮,在李皇親族中,普遍受到皇親宗室的抵制和冷遇。漢王李元昌、荊王元景、任城王李道宗、周王元方、道王元慶等都反感李世民的作為。李世民對宗室也不會「好」了。他在(武德九年)玄武門政變上台不久,就把除了有功的李孝恭、李道宗等幾個人之外的所有的宗親郡王降為了縣公。他要削弱宗室的實力,因為宗室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李世民的執政。李世民明白自身地位的穩固並不靠著李氏宗室,而是完全建立在秦王府的忠心之上的。他以政變的方式得到皇位。這種方式無論是對李淵還是對自己,都是一件非常難堪的事情,在他們父子的心理上,是永生留下了難以抹去的陰影!
李淵表面上不敢說什麼,但內心裡是十分的憤恨李世民的。李淵對忠心耿耿的寵臣裴寂、錢九瓏說:「如果我的大郎治國,肯定比他現在的光景要強十倍!……不信!您們看,他有報應的,在後面。」
「聖上,您以後不要講了!這樣的話千萬不要講了!」裴寂、錢九瓏驚惶失措地勸他。
李淵哈哈大笑,說:「您怕了?您們怕了?!朕才不怕咧!」
李淵日日追悼李建成和李元吉,觸怒了李世民,把李淵遷到大安宮。大安宮離宮城很遠,地處偏僻,而且潮濕。多長蚊蠅。自從父親遷去後,李世民從未去大安宮探望過父親。監察御史馬周就上書勸諫,對唐太宗說:「太上皇地位尊崇,但與太上皇的地位不相稱。請皇上考慮改遷舒適的地方,使太上皇安度晚年。」
李世民卻說:「太上皇尊養太安宮已經很合適了!」
李淵知道李世民避暑去了,把年邁的老父留在火熱的長安。心頭無比傷感!想當年全家團圓和睦相處的情景,他泣不成聲,說:「如果是我的大郎在,他斷然不會扔下老父獨自去享受啊!」往事歷歷在目,心膽絞痛!李淵顫抖抖地,在李建成、李元吉的靈前,點燃了香燭。喃喃自語:「大郎啊!三胡啊!悔不該當初未殺二郎這個狼心狗肺的傢伙!……我們當初沒殺他一人,是一時之仁;而他卻滅了兩府三千多口,是我們終生之錯,千秋萬代之罪啊!孩兒啊……爹爹後悔啊!……」
無官一身的裴寂、親衛將軍錢九瓏也在一旁觸景生情,也陪在李淵邊暗自流淚。李淵對晉陽起兵就作自己親兵的錢九瓏說:「是朕耽擱了你的前程啊!……本來早就應當封你出京作個外官的啊。現在,想封你都無能為力了啊!」
忠心如一的錢九瓏跪服在地,感動涕泣道:「臣無有他念,只願長隨陛下!」
終日鬱悶的李淵病重了,李世民終於來了。他說:「兒臣請父皇移駕九成宮消暑。以盡兒臣之孝道。」
「哼?!現在請爹爹去消暑?……不去!」李淵出人意料地說:「二郎!你的孝心爹爹領了。但為父多病,不能動了。」他言外有音地攸攸道來:「當年啊,隋文帝也是去消暑啊,結果呢,他就是死在那裡的呀。」
他難道是擔心李世民會像楊廣那樣弒父嗎?或者是說,希望李世民被像楊廣那樣的人所殺?!
李世民聽太上皇如此說話,當時愣住了。
早朝時分,唐太宗高高地坐在金殿上。
李世民說:「近日,寡人看望太上皇,見他很思念建成和元吉。天天都有在悼念李建成和李元吉,每天早、中、晚都有給他們燒香!你們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