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外侵內叛太宗憂 (1) 文 / 龍耳東
夕陽西下,清冷悄悄瀰漫在周圍。喧嘩後的太極宮殿,寂靜而陰森。
寬大、空蕩蕩的太極殿內,李淵神情恍惚地倦縮在龍椅上。蕭瑀、陳叔達、唐儉、劉政會、李神通等大臣紛紛投向了新的主子,成了秦王府裡的座上賓客。裴寂、任瑰、李道宗仍在太極殿,勸慰悲憤中的李淵,生怕他受不了刺激而發生意外!
「聖上,請節哀順變吧!」裴寂顫抖著,對這位曾經至高無上的可憐的老朋友說:「現在,您可千萬不要犯糊塗啊!看清眼前的形勢啊。」
「你們都看到了啊!——這個二郎!殺兄屠弟啊……」李淵淚水又下來了,悲泣、憤怒,道:「賢德的太子何罪之有?領軍出征的齊王何罪之有?太子妃何罪?齊王妃何罪?我那十個王孫何罪之有?他卻以血洗地,心狠手毒啊!他簡直就不是人啊!……比畜生還不如哇!」李淵氣憤異常,說著說著淚水又奔流而出,縱橫在皇帝那至高無上的臉上。李淵胸中萬丈怒火!——這簡直就是一場惡夢啊!一天之間,竟然發生了石破天驚的事情!一切都天翻地覆了!李淵悲憤欲絕昏昏沉沉,整天都在恍惚與清醒之間,幾次都有不敢相信、不願相信這是真的!——轉眼間,孝順的大郎、三胡沒了!可愛的皇孫沒了!歡樂的笑容沒了!……東宮和齊王府血流遍地。白髮人送黑髮人!慘啊!鑽心的慘痛!……李世民啊您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朕恨不得親手砍死你啊!!!——這句話,像一團烈火燃燒在李淵的心頭,狂捲著、衝撞著、象排山倒海一樣奔騰而出!!!
但李淵非常明白,他現在沒有這個能力了!甚至他自身都難保!
秦王府這邊卻是另一番歡天喜地的景象!
秦王兵丁雜役灑掃門庭,張羅著酒宴。李世民漲紅的臉上掛著興奮、得意之色。蕭瑀、陳叔達、唐儉、劉政會、李神通等人早就成了府中的坐上賓客,他們談笑風生。
忽然,李世民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面有驚色。連忙令秦叔寶速帶百名禁衛軍前去趙郡王府,請他過來!提起趙郡王個個變色,趙郡王李孝恭是一個打下大唐半壁河山的軍事天才。李世民發動政變之後,首先要控制的就是此人。可是,當秦叔寶心急火燎帶兵趕到趙郡王府時卻沒有找到李孝恭。聞訊後,秦王緊張得站了起來:千萬不要讓他逃離京城,那就麻煩大了!此人能夠把天都攪翻!
唐儉老謀深算,他說:「臣以為,趙郡王沒有得到皇上的旨意,是不會輕舉妄動的。如果他要得到皇帝密詔,必定會先去見皇上,然後才會有所行動。」
李世民急令秦叔寶速去太極殿,傳令護衛宮殿的車騎將軍尉遲恭,李孝恭一露面,就請他過來。蕭瑀還提醒秦王,羅藝也是太子一黨的,他要是領兵造反的話,也是麻煩!李世民咬牙變色,罵道:「此老兒狂妄之極,今後孤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唐儉說得沒錯,趙郡王李孝恭果真去了太極殿。李孝恭踉踉蹌蹌撲了進來,跪哭在李淵的面前。傷痛的淚水掛在趙郡王這個剛鐵般的英雄臉上,苦澀的淚水打濕了喉音。李孝恭悲憤地哭喊道:「聖上,侄兒來遲了啊!……侄兒差點進不來啊!殿外都是秦王的護軍啦……」
「啊……我知道啦——」李淵神情疲憊,無精打采地說。
兵部尚書任瑰忽然悄聲對李淵說:「聖上,如今這情勢……仍可反轉!」
雙眼混濁的李淵看著這位老夥伴任瑰,一言不發,淚光閃爍。道:「您近前來,小聲講。」李淵知道,這大殿內外全是秦王的人馬在把守。
「聖上,秦王只是在得到您的旨意後,才控制了京城的禁衛軍的力量。京城外的兵馬,秦王也只有洛陽行營。」任瑰信心十足地說:「江南大半個天下,都在趙郡王李孝恭的手中;燕王羅成還有三十萬鐵騎軍。」
李淵心中一動,立即擺手,示意這位老友任瑰,說:「此地不便議事。」他環顧四周,招呼李孝恭近旁而侍,道:「今日事起倉促,孝恭困在京城,恐難出長安。不出長安就難有作為啊!而且,朕與朝臣已在秦王的掌控之中,投鼠忌器啊!」
寵臣裴寂在一旁說:「聖上畢竟是秦王的父親,他一時還不敢作得太過份。」裴寂耽心地說:「臣只是恐趙郡王,也會被秦王控制起來啊。」
趙郡王李孝恭說:「是啊!臣早已料到秦王會對我動手,我也作好了打算。」
李淵正色道:「侄兒!聽我的話,現在,秦王已經接手了京城的防務,你在京城無力與他相爭!而今你要先自保再說。你火速出城速回江南以圖後援。若出不了城那你只能忍辱負重。當今天下,秦王最忌怕就是你和羅成。」
「如果能與羅成聯繫上就好了。山東與河北必能一呼百應的。大事可圖矣。」裴寂信心倍增。
李淵歎了一口氣,沉重地說:「我實在不願看到,剛剛安定下來的國家,刀兵又起,戰火連綿啊……」
就在這時,忽然聽得殿外一陣兵馬湧動。護衛太極殿的車騎將軍尉遲恭帶兵入殿。任瑰、裴寂、李淵相顧失色。
尉遲敬德對李孝恭大道:「秦王有請趙郡王。」
趙郡王李孝恭臉色不變,坦然地對李淵辭行:「陛下,一切保重啊!」
李淵欲哭無淚,傷心囑咐:「侄兒。切記朕言,自保為要!」
李淵怨憤的淚眼看著尉遲敬德帶趙郡王李孝恭下。任瑰、裴寂神情異常低落。
「一要都晚了,全都落入了秦王的算計之中了!「李淵悲憤無言,無力地歪在龍椅上。
殿外的晚霞在一分分地消失……
就在李世民耽心李孝恭離京舉兵之時,尉遲恭帶李孝恭上。李孝恭比較聰明,在被召入秦王府的時候沒有抵抗,或者說來不及抵抗。他聽了李淵的話。
李世民見李孝恭一臉的大度沉靜,秦王自己的臉上反而有些難堪了。李世民連忙迎笑臉相迎:「堂兄啊,有些事情牽扯上了你,我很為難啊!」李世民假惺惺地笑道:「有人說,當年杜伏威江淮反叛之事是冤案,我想查明一下,請您在這個時節配合一下朝庭監察院的調查。您看如何?」
心如雪亮的李孝恭還有什麼可以說的呢?秦王明擺著就是藉機控制自己嘛!趙郡王坦蕩地說:「好!,你認為我如何配合,都行!反正鐵的事實俱在,真的總是假不了的!」
李世民得意地說:「那就好,從今日起,你就在監察御史那裡配合調查。其實,沒有什麼大問題的。上次不是有人說你謀反嗎?結果證明也是誣陷嗎?所以你不必耽心嘍。「
李孝恭真想大罵李世民一通!那次誣陷不就是你秦王所為?這次還來假惺惺作態,你連同胞兄弟一脈親侄都趕盡殺絕,那對我們堂兄堂弟們還有什麼顧慮的勒!李孝恭大笑,笑中有淚:「那是當然沒什麼問題的。我到監察御史那裡可以,但你得給我天天有酒喝才行。沒有酒喝,我一天也呆不下去的。「
李世民開心大笑:「沒問題,沒問題!……我吩咐下去,好酒好菜,那是不會虧待你的喲!」
就這樣,在玄武門變亂的當天,李孝恭一直被李世民控制在監察院裡,接受所謂的審查。秦王帳下的徐世績、李靖素來佩服李孝恭人品軍功,他們為李孝恭求情:「秦王,臣與趙郡王長期轉戰於江南,趙郡王性情溫和,待人禮貌,寬容讓人。他對朝庭忠心不二,臣極為瞭解,請殿下不要為難趙郡王了。其實。趙郡王心頭雪亮,也知道秦王殿下是藉機控制他。」
「孤就是想控制他,那又怎麼樣?天下大局,已在孤的手中了。呵呵……」李世民瞧了一眼徐世績、李靖,得意地說:「徐、李二位將軍,玄武門事變的前夜,孤請你們來圍攻太子,你們卻拒絕。沒想到了吧!孤成功了!孤成功了!呵呵……」
徐世績、李靖此刻覺得秦王變了!覺得李世民確實變得不像以前熟識的那樣了;或者說自己從來都沒認識秦王的真面目。反正,徐世績、李靖感到一陣的噁心。徐世績強壓內心的不滿,對李世民道:「臣本是一個出家道人,對紅塵俗世也不是很感興趣。如果不是陰差陽錯,造化弄人,臣也許仍在道觀裡安安穩穩地過著古剎青燈的道人生活。臣老了,常有歸依道觀的念頭。」
興奮的李世民笑容滿面,聽得徐世績的話,忽然停止了笑聲,他冷冷地看著徐世績、李靖。李世民可能不知道,正是秦王血染玄武門,才使徐世績、李靖都有了看破紅塵的念頭。
李世民雖然控制了趙郡王李孝恭,但還是有不少的******於玄武門變亂的當天逃離京城。莫少令等人逃入幽州大都督府,見了廬江王李瑗,痛哭流涕:「太子、齊王被秦王斬殺!血洗東宮、齊王府啊!……雖然聖上還在太極殿,但軍政大權全落入秦王手中。你作為聖上的叔侄兄弟,此時正當為國家清君側,為太子報仇啊!」
「啊?!果然如此?!看來近日傳言不虛!」李瑗大驚,旋又穩定情緒,道:「在我李家宗親裡,軍事上獨當一面的唯有趙郡王,如果他能起兵,大事必成。」
莫少令歎息道:「哎!——玄武門事發,秦王就先拘留了李孝恭。秦王也怕趙郡王舉兵伐之。」
李瑗聽了,露出失望、迷茫的眼神,呆坐無語。李瑗是皇親宗室,是李淵堂兄之子。多年授為幽州大都督。朝庭以李瑗懦弱,輔以右將軍王君廊助典軍事。李瑗素與太子建成交好,驚聞太子血灑玄武門,李瑗正悲傷、迷茫之時,忽然,府外有喧嘩聲。朝庭遣通事舍人崔敦禮前來宣詔:「廬江王接旨!皇帝詔廬江王李瑗入朝議事。欽此。」
李瑗慌亂接旨,請崔敦禮歇息片刻。崔敦禮卻催李瑗即刻動身入朝。幽州幽州大都督府右領軍將軍王君廓、兵曹參軍王利涉等人面色驚異。莫少令連忙勸李瑗不可上京,凶多吉少!王君廓想立功,極力勸李瑗囚崔大夫,舉兵一擊!以清君側,為太子報仇。如果王爺入朝,受制於人,悔之晚也!李瑗立意已決,便入大都督府堂。王君廓、莫少令隨後入。崔敦禮還在責備李瑗怎麼如此拖拉?還不快快上路?誤了皇命,可吃罪不起啊!
李瑗笑呵呵地說,既然吃罪不起,那……孤還不走了哩!崔敦禮正驚愕時,李瑗一聲令下,王君廓、莫少令上前將崔敦禮按壓下去。崔敦禮驚慌,掙扎,憤怒地責罵:「廬江王,你好大的膽!。你想造反不成?!」
「本王爺反了又如何?你再嚷,本王爺殺你祭旗!」李瑗怒目而視,大聲道:「本王平益州、鎮信州,攻城奪地,大功於國,你等小人,敢如此猖狂?!」
崔敦禮一時沒了膽氣,連忙跪地叩頭求饒。李瑗扣留崔敦禮,徵集部隊,召燕州刺史王詵前來議事,相約舉兵,為太子報仇。
三天後,即武德九年六月七日。悲傷、失望與憤怒的李淵不得不詔立李世民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