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落陷阱楊文干興兵 (2) 文 / 龍耳東
沉呤中的太子妃,腦海裡閃現出一個人來——任瑰,任瑰,字瑋,廬州合淝人。原為陳朝將領任忠之弟,為陳定遠太守。隋煬帝滅陳亡國,任瑰勸陳國都督王勇依據南嶺之外,立陳後主的子孫,輔佐王業。隋大業十三年,李淵在太原一帶討伐賊人,任瑰上門見李淵,李淵讓他任河東縣戶曹。到晉陽之後,留太子李建成和家人以托付任瑰照應。李淵義師起,任瑰到龍門相見,隨李淵征戰,多有功勞,委以重任。太子妃果決地說道:「兵部尚書任瑰是父皇的老友,也是太子的舊交,請他必定可以挽救太子!。韋挺,你是太子河東的老友,也是任尚書的舊交,你持我名帖見任尚書請他萬萬要從中相助。」
「太子妃放心,屬下這就去。」韋挺應聲即行。太子妃看了看東宮護軍統領馮立、薜萬徹、唐憲等將軍,對他們說:「各位將軍,太子蒙冤,現被父皇軟禁在仁智宮,請你們趕緊安排高手護衛連夜去護衛太子,確保安全,萬無一失!」
馮立朗聲道:「太子妃別用掛憂!末將早就安排妥當了。現在太子身邊已經佈置有東宮的五層防衛,確保萬無一失。如若太子傷一汗毛,末將也不願生還!」
「馮將軍!謝謝眾位將軍——」太子妃只說了這句就已是感動得淚水打濕了喉音,哽咽得說不下去了!魏征、王珪、韋挺、薜萬徹、馮立等人不敢怠慢,躬身領命,火速而去。
李淵禁閉了太子李建成之後,怒氣消了一點。他細心一想,覺得這件事情是有點奇怪!
東宮的差役告發東宮的主人謀反,雖然能讓人相信,但細細一想,也不合常理!況且,說楊文干反叛,現在楊文干還沒有反!把楊文干召來一問,不就明白了麼?李淵立即命令殿前待郎宇文穎,前往慶州宣召楊文干,火速來仁智宮見駕。
誰知,在皇上遣殿前待郎宇文穎趕到慶州之前,杜鳳舉飛馬報信於楊文干,告知有人告發太子運送兵器到慶州,欲令楊文幹起兵反叛。現在皇上囚禁了太子,事連楊文干。看來大事不妙,勸楊文干早作準備等。楊文干接信後,莫名其妙搞不懂怎麼回事,愣住了。楊文干身體健壯結實,無論肩背、脖頸和粗大的手掌指頭,都透出一種內斂的狠厲霸勁。太子恩寵他,調楊文干到東宮作「長林軍」的護衛隊長。因「長林軍」被人告到父皇那裡,皇上令太子解散「長林軍」護衛人員,楊文干也就跟著離開了東宮。太子原想等風頭一過再安排他。誰知後來在長安一家酒樓喝酒,認識了寧州司馬杜風。杜風舉是秦王府第一謀士杜如晦的堂兄。
正在楊文干情況不明,驚慌失措之時,杜鳳舉親自跑來,邊哄帶嚇,使楊文干心裡砰砰直跳。恰好這時,忽然聽得聖旨到——宇文穎風塵滿面來到慶州府,宣讀詔書:「宣慶州司馬楊文干進京,質詢太子私運兵器欲謀反之事,奉旨即行!欽此。」
楊文干領旨後六神稍安,準備隨宇文進京,正好可以向皇上說明事情原委,洗清太子的冤屈。誰料,寧州司馬杜鳳舉一把拉住楊文干,急切地道:「老弟啊!這是一個陰謀。你千萬不能進京。危險啊!」
楊文干一驚,忙問:「究竟如何?快講!——」
「我是冒險前來報信:老弟你千萬不能進京。你想太子的勢力有多大?連他都被皇上關了,你算什麼?!踩死你還不如一隻螞蟻?」杜鳳舉煸風點火。
楊文干聽信杜鳳舉的教唆,心裡想到,哎——是啊!連當朝如此賢能倍受皇帝信賴的太子都被關了,哪有我這種小芝麻點的人活命之處?皇帝此刻召令進宮,那真是凶多吉少。楊文干一時糊塗六神無主了。
杜鳳舉說:「反正是凶多吉少,不如拚死一擊,乾脆起兵,救出太子,重扶朝綱。」
「不行!不行!」楊文干還算清楚。連聲道。
杜鳳舉把臉一揚,理直氣壯地說:「怕什麼?太子的勢力很大,只要能救出太子,什麼話都好說了,現在不這樣,那只有白白送死!與其白白送死,還不如一擊,反而還有希望!只要能救出太子,扶太子登基,以你的擁戴之功,還怕沒有你的高官厚祿。」
聽到這裡,楊文干眼光放亮,精神一震。杜鳳舉進一步給楊文干打氣,道:「只要你起兵,我也讓出寧州府,你率軍直入。這樣你佔有二個州府,順勢直逼仁智宮。大局可定也!」
「好!爺就起兵啦!你快回寧州,我立即率兵攻打寧州,你就乘勢退卻。」楊文干橫下一條心。
杜鳳舉高興地撫掌大笑:「好的!好的。就這樣辦。還有那這個宇文穎,也一起殺了。為起兵祭旗,大事必成!」
楊文干雙目一瞪,喝令府衛,手起刀落斬殺了宇文穎。寧州司馬杜鳳舉連逼帶騙,不斷地鼓動和驚擾楊文幹起兵作亂。頭腦簡單心令智昏的楊文乾果真率領一萬多兵馬搶佔寧州,兵鋒直逼仁智宮。——楊文幹完全墜入了秦王府精心籌劃的陰謀之中!
楊文乾果真率兵反叛的緊急軍情飛馬報來,李淵聽了心裡更加驚慌,他不敢詔令負責京城防務的李建成屬下劉弘基大將派兵來此警戒。只好一邊下令左武衛將軍錢九隴及靈州都督楊師道抵禦;一邊急召李世民來仁智宮見駕商議軍情。
李世民強壓著內心的喜悅,進入殿內。李淵已屏退眾人,落落憂傷孤寂地坐在龍椅之上。秦王早就盼望著這一時刻,當接到杜鳳舉報稱楊文干被逼得起兵作亂之時,李世民真是欣喜若狂!他得意於自己籌劃的妙計天衣無縫地實施成功了。只是,如果太子也在長安城被逼上梁山,據城起兵,那是最好不過的了。父皇肯定會派自己去平亂,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殺了太子,而自己還留得一個平亂英雄的萬古美名!
秦王一步步走向父皇,他感到內心砰砰直跳!邁步之間,李世民思緒飄浮:自從李建成滅平劉黑闥以來,他眼睜睜的看著大郎一點點的剝奪了他的兵權,削弱自己的勢力。自己在朝庭一分分地失勢。宮中張尹二妃日以繼夜的在父皇面前輪番說他壞話,三天兩頭就給他找點小麻煩,令他疲於應付,經常挨父皇的斥罵。終於,李世民和屬下們抓到了現在這個機會,布下了天羅地網一舉置李建成於必敗之地。李世民沒想到太子李建成竟敢連夜奉旨晉見父皇,如今已逼反了楊文干,李淵根本不聽李建成的申辯,那就更中他們的下懷了。
皇帝不知李世民內心所想。只見秦王愣愣地跪在面前,李淵以為二郎也為眼前的兵變而操心國事,心裡稍稍湧上一陣安慰。李淵開口見山地說:「楊文干叛變的事,你看怎麼辦?」
李淵希望李世民自己開口,請求領兵平叛。可是李世民輕鬆地道:「楊文干只不過是一個跳樑小丑,我看他不出幾天就會敗亡。」
李淵沙啞著聲音,道:「聽說楊文干來勢洶洶,一天之間,就攻下了寧州,恐怕此人並不簡單。」
李世民輕鬆地說道:「楊文干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他手下不過一萬多人,父皇隨便派個將領去,就可以解決了。」
李淵沒見二郎主動提出平亂的要求,皇帝有些失望,鬱鬱道:「如果僅僅只是楊文干一人的事,那他當然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但是他原是東宮的護衛,與太子關係非比尋常。」
李淵又收了聲音,看李世民的反應,但是,李世民仍是低頭不語。李淵真是有點氣了!你這個二郎,平時只要是一有機會你總是搶抓兵權,現在是怎麼啦卻裝聾作啞?為父的言外之音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是想要你主動請戰平亂,可一向聰明過人的你怎麼還聽不出來?……啊!莫不是……分明是在這緊急關頭,有意跟老父討價還價?!明白了二郎心思的李淵「騰——」地就上火了。但事到今日李淵還是不得不忍著火,嚥了一口氣好像要把自己心中的怒火嚥下喉管裡,李淵只好直接挑明了說:「不如……你親自去一趟吧!」
話音落下,殿內一片死寂。似聽非聽,始終沒答上一句的李世民心想:我周密籌劃挑起了這個事端,好不容易抓到這個難得的機會,我的目的還沒達到怎可輕易答應出兵平息這個我自己挑起的****呢?!
大殿內父子倆長時間的沉黷,如同大山一樣壓得李淵吐不過氣來。抬頭看看殿外陣風已吹走了色彩殷紅的斜陽,暗淡的蒼茫暮色悄無聲息地襲了過來,李淵感到一種少有的蒼涼和悲傷。他不得不明說了:「為父讓你領兵去平定楊文干,你怎麼著?」
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李世民叩了一頭,道:「父皇恕罪,兒臣不敢受此旨意!」
李淵是何等的精明啦!此刻他已完全明瞭二郎是想乘機討價還價。不過皇帝故意問:「為什麼呢?」
「父皇您剛才也說了,楊文干原先是事奉大哥的。兒臣……處境尷尬,不便領兵!」李世民分明是在暗示父皇,他身為秦王,不能與身為太子的李建成的屬下對戰,否則就是有違藩王效忠儲君之道,是為名不正言不順。如何名正言順呢?當然只有讓他李世民做太子,廢了李建成!這一來,李世民以儲君的名份去對付一個藩王的部將,就不會有什麼「尷尬」的了!
李淵見自己的親生兒子在這要命的時刻來脅迫自己,真是惱怒不已!但也無可奈何,李淵低聲道:「好,好!既然如此,朕就廢了建成的太子之位!……等你平滅楊文干回來之後,朕就下旨立你為太子。」
聽罷此言,李世民真是心花怒放!頓時覺得渾身松泰心曠神怡,好似春花三月柳條抽絲嫩綠吐新,李世民感覺到自己的心神飛蕩起來,他依然跪在地上發愣,忘記了叩頭謝恩。突然,李世民心猛地一跳:父皇還沒有說,如何處置大郎。既然立本王我為太子,那李建成呢?!索性一不作二不休,乾脆把太子……李世民今天一定都要有個結果!
「那……太子,那大哥他……怎麼處理?」狡猾的李世民用盡心機,故意欲而言止。
老練的政治家李淵似乎看透了李世民的內心。他堅決地道:「我不能像隋文帝楊堅那樣害死自己的親生兒子!大郎他治國有功!你在外征戰全靠他為你籌辦糧草安撫民眾,搞活商市國力日強。他的勞苦旁人不知,為父我是清楚明白的。為父改封他為蕃王貶他到偏僻之地……日後,他若服從你,你也應該顧念兄弟之情留他一個生口;他若不服你起兵作亂,唉,到那時,你大權在握要制服他還不容易嗎?」
李淵這幾句話,說得幽幽淒涼,有理有節。李世民聽了此言已知父皇之意,心想不能操之過急逼煩了父皇,事情就難辦了,李世民道:「父皇所命,兒臣自當效力!兒臣即率軍平亂。」
終於聽到李世民願出兵平叛,李淵軟倒在龍座上,有氣無力地對李世民輕輕揮了揮手,道:「你去吧!」
心花怒放的李世民好,叩頭起身,輕鬆地離開大殿。看著二郎的身影消失於大殿門口,李淵厚重的大手「砰——」地一下,拍在龍案上,震落了幾件奏章和茶具。驚慌得幾名侍從莫名其妙張皇失措地看著皇帝。李淵心想:真正可怕的不是大郎,而是心機頗深自小就反逆的二郎。看看夜色愈濃,李淵考慮到仁智宮處於萬山叢中,一旦效忠李建成的軍隊發動突襲,或者李世民的軍隊乘亂而動嫁禍於太子。不管是何種事態,只怕朕都難以抵禦。於是,李淵領著侍衛下山過夜。
下山之後的李淵心底倍感蒼涼!這是怎麼啦?!父子之間由過去的親密無間的溫情變成如今的防範與敵視?!李淵有氣無力心事重重地臥在龍床上,張妃溫柔地為皇上遞上水果,口吐蓮花地說:「這個太子也真是的蠢啦,要造反嗎就在長安起兵啦,幹嗎還連夜聽旨要來這裡,挨關了活該他自找死路。現在,仁智宮全在二郎的兵將手裡,」張妃故意提起音調,說:「我看啦——太子的性命,今夜難得過喲!」
李淵的思緒還沒轉過來,他仍憤憤地說:「是啊,大郎真是活該!誰讓他做下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李淵的半句子還沒說完,猛然心驚!他聽懂了張貴妃剛才的話外之音。
是啊!李建成若聽從了屬下的建議,據長安城起兵,可就正中李世民的下懷了。因為這樣一來,不管李建成最初是否有心作亂,他已造成了反叛的事實,李世民若領兵前往鎮壓,乘亂將大郎誅殺,那是名正言順,不僅不存在「手刃親兄」的詬責,反而是成了平定「亂臣賊子」的大義滅親功臣。李建成最終選擇了遵旨前往拜謁李淵,一方面說明了他的明智,另一方面也證實了他的確沒有造反之心,他相信父皇是明智的,對父皇明察是非有信心。所以,大郎帶著對父皇的信任,胸懷坦蕩地連夜晉見於仁智宮。可是現在,大郎隻身軟禁於二郎重兵守衛的仁智宮內,那真是凶多吉少!李淵心念及此,他立即翻身起床,馬上令道:「來人!——」
禁衛軍統領翟青應聲前來。李淵馬上命令:「速傳朕的旨意:明日朕要親審大郎,你們務必要周密護衛好大郎,不得有誤!」
翟青得令,不敢停留,立馬率禁衛軍上山了護衛太子。
三更時分,正是人們最為疲憊的時候。
仁智宮殿的內殿裡,燈光昏暗。李淵囚禁太子之後,就下山去了。仁智宮殿的防務落在秦王的手中。
危險正悄悄臨近太子李建成……
用帳帷臨時圍成的篷子裡,李建成此刻,坦然地躺在冰涼的石板地上,蚊子在他身邊飛舞。
李建成思緒萬千,眼前不斷浮現楊文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