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骨肉相殘傳血咒 (3) 文 / 龍耳東
李建成答非所問地對李淵說:「父皇!我考慮了很久了。既然二弟對皇太子之位如此熱愛,我就讓他作太子吧!」
「什麼?!」聞聽此言,大吃一驚的李淵從龍椅子上騰地坐起來了,瞪大眼睛,問:「大郎!你是不是昏了頭了?!」
見父皇如此吃驚的樣子,把站在一邊的李元吉給嚇了一跳!李元吉也沒有想到大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平靜如常清秀的李建成清楚、明白地說道:「我確實不願作太子了!讓二弟來做吧。我不想兄弟因此反目成仇。」
「不行!」李淵堅決、果斷地否決:「朕不會看錯人的!你繼承大統,以你的政治眼光和經國理家的才能,會使國家富強十倍!更重要的是,以你的仁慈和孝順,會善待你的兄弟和臣民。你不會傷害他們!這點我很明白!」
李淵換了一種口氣,以一種從沒有的,很討厭的口氣說:「如果你二弟作了皇帝,在治國方面,他也許勉強應付得了。但是,以他的爭強好殺的性格,他不會容得下你們這些兄弟,家門必遭不幸!骨肉相殘,血流遍地啊!。」
聞聽此言,李建成猛然地打了一個寒顫!渾身頓時起了雞皮疙瘩。隨李世民征戰多年,十分瞭解李世民為人了的李元吉心裡也一陣陣發虛!他說:「大哥,父皇說得很對!您別發善心,您一發善心,可能我們全家都有會血流遍地呀!二哥真的是那樣的人,父看的眼光看人很準的!」
李淵疼愛地對李建成語重心長地說:「大郎,我的好孩子,為父心裡知道,您為了咱們這個家受了許多的委屈,但是您要明白,現在不僅僅是為咱家,而是為咱們這個江山啊!為父希望您再忍辱負重,把國家的這個擔子挑起來。您不要推給二郎,為父久經滄海,不會看錯人的。你們以後會明白的,二郎必定是楊廣第二,如果讓他來繼大統,那咱們父兄拚命打下的江山其後果不堪設想啊!」
默然無語的李建成半晌才說:「二弟李世民才華橫溢,未必會成為暴君,畢竟揚廣的前車之鑒才過去不久,以二弟的聰明,自然可以從中吸取教訓,不會重蹈覆轍,或許還會成為千古聖君。」
有點慍怒的李淵盯著不開竅的李建成那清澈晶亮的眼睛,果決地說:「雖然天資出眾的李世民未必會成為揚廣,或許會成為聖君,但,那有許多未知的變數;而你——仁慈寬厚的大郎,有文如韋挺、王珪、魏征;武有任瑰、李孝恭、馮立等這樣的賢臣輔佐,要來個開皇之治卻是不變的事實。為我唐千秋大業,朕自然情願選擇穩妥、仁慈的大郎你啊!」
李淵內心充滿了憐愛與酸楚!他太瞭解自己的那個孝順又仁慈的大郎了,從太原起兵到現在,沒有大郎的政治眼光和軍事天才,就不會有大唐今天的萬里江山!李建成離開戰場後,協助父皇處理朝政,艱辛地籌集軍糧馬草,保障前線的軍械糧草供給。這些是默默無聞的;而李世民在前線作戰,領受軍功,威望日隆。雖然李世民也能打幾個勝仗,但,軍事上的勝利與安定江山社稷的政略,是不可能相比的。縱觀古今軍事家,打勝仗的多著呢,但是,有幾個軍事家是善於治國安邦、經國理家的呢?
隨著軍事戰爭的勝利,二郎漸漸把握了軍隊的實權,他那顆不臣之心蠢蠢欲動了。作為一代開國之君李淵完全明白其中道理。他開始有意識地抑制秦王的勢力膨脹!在以後的皇位之爭中,李淵旗幟鮮明地支持和保護他的愛子李建成。
深夜,太極殿燈光搖晃。
趙郡王李孝恭、燕王羅成被皇帝秘密詔進宮中,他們在明晃晃的燭光下,向皇帝李淵叩首。起身時才發現太子李建成也在一側。
神情疲憊的李淵看了看李孝恭、羅成之後,緩緩說:「大唐新定不久,國家還不富強,需要全體臣民同心協力,建設一個繁榮昌盛的大唐。這就非常需要天下安定。而今,太子與秦王之爭已有苗頭。這個……」皇帝心情鬱悶地盡量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朕想講一個故事給你們聽。也許聽完這個故事,你們就會明白朕的苦心。……南北朝時期,鮮卑一族中勢力最強大的就是獨孤氏。獨孤氏殺戮甚多,據說有次殺戮時,領軍的將軍獨孤強,燒燬了一座神廟,廟中一位高僧,指著獨孤強,對天發下一個咒語:只要獨孤氏的後代成為帝王,就會代代骨肉相殘,直到最後一滴獨孤的血液流盡!這個咒語沒有落空!獨孤家多年都有骨肉相殘的事情發生。隋文帝楊堅建立了隋朝,骨肉之間依然相互殘殺。隋文帝本人身上有獨孤家的血液,他的妻子又是獨孤氏,兒子楊廣害死了大哥楊勇。」
李淵抬眼望了一下太子,拉李建成坐在自己的身邊,慢慢地說:「朕的母親也是獨孤氏,朕雖然取得了江山,但我常常憂慮,耽心獨孤之咒又會在我們李家的血脈上延續。真不敢想啊!朕的兒子個個出色,他們越是出色,朕就越是害怕。從表面上看,秦王世民屢建戰功,應該立他為太子。其實不然!大唐自從建國以來,太子建成致力於恢復生產,促進農耕、商市、稅賦,還富於民,文治斐然。這些業績,你們是有目共睹的。治國安邦之舉,影響深遠啊!那遠遠不是世民、元吉他們打幾個勝仗能比的啊!」
李淵抬眼望了一下太子,拉李建成坐在自己的身邊,慢慢地說:「朕不願意立世民為太子,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秦王世民娶了長孫氏,長孫家的祖上也有獨孤氏的血液,朕不願意李家皇族後代獨孤氏的血液越來越濃厚。太子建成娶了馬家的小姐,馬家祖先一直是漢人,與獨孤家族的血緣沒有絲毫的聯繫。所以,朕立大郎為太子,有利於大唐千秋萬代啊!」
李淵一番推心置腹的話,感動得李孝恭、羅成心如熱浪翻滾!兩股戰戰竟竟。
「你們要明白朕的一片苦心啊!朕要安定天下,至少必須有一批軍隊不是從屬於秦王的。朕要你們佐助太子建成坐穩江山。朕需要你們籌建一支能與二郎抗衡的軍隊!」
李孝恭、羅成此刻完全明白了皇帝秘密召見他們的一番深意!當年大郎兵發長安時,是何等軍威啊!可是,自從大郎立為太子,就離開了軍隊,全國兵馬指揮權落入了二郎手中。二郎隨著軍功日隆野心畢現!……李淵的這種耽心又不能在臣下說得很明白。可能是因為激動的原因,或者是一種暗示,李淵說到這裡,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捏著太子李建成的手,頓時李建成的心頭湧上一種感激之情和重如泰山的責任!
李淵拉著李建成的手,對李孝恭、羅成說:「兩位王爺,請受太子一拜!希望你們能通力合作,保太子坐穩江山!」
李建成恭恭敬敬地,對李孝恭、羅成一拜!
見此情景,李孝恭、羅成全部心身都在震憾!他們受寵若驚,連忙避讓!他們搶前扶住太子。連連說:「臣惶恐!萬萬不敢受太子千歲一拜!」李孝恭、羅成兩人汗如雨下,連忙跪叩:「臣等全力扶佐太子登基,完成皇上的期望和重托!」
趙郡王李孝恭從小就與太子是要好,他斗膽而言:「聖上既明此理,為何不乘機削弱秦王威勢,以免日後之患?」
李淵點點頭,眉宇間隱含許多憂愁,沉思道:「朕也在適度削弱秦王威勢,但秦王在朝中大臣和軍隊將領中仍然勢大,不可小視。急切又恐生變,只宜徐徐圖之。」
羅成非常欽佩李淵的深謀遠慮!為完成輔佐太子李建成繼位,抑制秦王勢力,安定天下的重任。羅成必需隱晦鋒芒,不能過早地與秦王發生爭鬥。他心裡明白:趙郡王雄鋸江南,兵多將廣,足可以與秦王抗衡;而自己目前還沒能力與秦王李世民爭鋒。
「臣請旨回燕州練兵,非詔不還。」羅成伏地而奏。皇帝李淵授意羅成秘密籌建一支不隸屬於秦王的軍隊,那絕不可在京城而只能請旨返回天高地遠的燕州。
李淵相信燕王羅成對大唐忠心耿耿。李淵除了准奏以外,還特地讓他在京城留下一百鐵騎,置於其父燕郡王羅藝府上,以此作為京城的呼應!
李淵當個皇帝確實不容易!
世上沒有哪一位父親,願意傷害自己的孩子。李淵作為皇帝,也有一顆慈愛的父心。在經過血雨腥風兵荒馬亂之後,李淵親手打下萬里河山,是多麼值得珍惜的啊!他多麼希望大郎、二郎、三胡他們兄弟親熱和睦,共享這太平天下的美好生活啊!
齊王李元吉的兒子週歲那天,李淵傳旨幸臨齊王府,李建成、李世民伴駕隨行,前往慶賀。
這是李家皇族難得的一次大聚會,李淵想乘機密切家人的親情。他帶著寵愛的尹德妃、張婕妤等後宮佳麗,太子攜太子妃馬冰雁、秦王則帶著王妃長孫氏等家眷,浩浩蕩蕩幾十輛大車,來到了齊王府。
齊王府殺雞宰羊,忙得雞飛狗跳。不亦樂乎。
齊王李元吉慇勤地把父皇等人迎進王府,陪同他們在自己王府的後花園遊玩。後花園裡,名花異草,爭奇鬥艷;小橋流水,曲廊回折,山奇水秀,真是洞天福地,別有一番秀麗風光。李淵興致勃勃地和尹德妃等女眷談笑風生,邊走邊看。
李世民在齊王府心不在焉左看右瞧,他在盼望齊王妃楊媚露面。他一想到齊王妃嬌嫩嫩的、雪白雪白豐滿的樣子,心裡就癢癢的。這一時節,齊王不去領軍守邊了,齊王妃整天在府上陪齊王李元吉玩耍,李世民好久都不見齊王妃,心裡像貓在抓癢,難受極了!
其實,二郎與楊妃苟且偷歡的事,齊王從邊境征戰回府的當天,就從貼心家人那裡知道了。齊王真是氣得血沖腦門!——可這是件家醜啊,不能張揚!他有自己的打算。
齊王府總管李思行的手下護軍薜寶,對齊王李元吉說:「大王的名字,合在一起寫,就寫成了一個唐字。主大王大吉啊!」李元吉心喜:以自己這幾年的戰功,收羅了一些文武幹才,也有了作皇帝的夢想!他先聯合太子對付強手——秦王李世民。然後再取太子而代之!以自己的本事,對付秦王還是心怯的;但是對付仁慈的大哥,那簡直是小菜一碟!
再退一萬步來說,如果寬厚仁慈的大郎當了皇帝,自己肯定能當個逍遙快活的王爺;而殘酷冷血的二郎若當了皇帝,自己恐怕連性命也難保住。於是李元吉靠近李建成全力打壓李世民。他對齊府屈直車騎將軍謝叔方、齊王府總管李思行、齊王府護軍宇文寶等人說:「我們當務之急就是要聯合太子,與東宮一起搞倒秦王。你們一方面密切注意秦王府的動向;另一方面,搞好東宮太子府的關係。懂了嗎?」
屈直車騎將軍謝叔方等人均表忠心,說:「大王請放心!屬下明白。」
李元吉佈置了幾次暗殺李世民的行動,都被大郎破壞了。他不像大郎那樣以溫和的方式來解除秦王對自己的威脅。李元吉就喜歡動用武力解決一切威肋!
今天,李淵帶著眾人到齊王府來,齊王認為是搞掉秦王的好機會。忙裡偷閒的李元吉把大哥李建成拉到一邊,悄聲說:「大哥,我早就看出二郎野心勃勃,處處算計您。今天,小弟幫您除掉秦王!等會兒父皇跟他在酒席上喝酒時,我就叫王府的護軍宇文寶在宴席上乘他不備刺死他。」
李建成大驚,連忙制止。道:「四弟!你可千萬不要亂來!」
「怎麼?他這樣害你,你還要回護他?是你膽小怕事不敢動他?」李元吉氣道:「我跟你說,今天這事是在我府裡發生的,父皇要怪罪也怪不到你頭上。你如真的怕見廝殺,那麼我將要動手時擲酒杯為號,你就借口要去上廁所迴避開就是了。」
李建成急切道:「四弟,不是為兄的怕事,而是今日父皇也在宴席上,你突然發難,在他面前動刀動槍,豈不嚇壞了父皇?如果一不小心傷著了父皇,那——這罪名可就擔得大了!」
「你這也怕、那也怕,怎麼跟二郎鬥?他就要把你皇太子的位置搶去了!你還為他著想!」李元吉不耐煩地責備大郎。
李建成誠懇地說:「四弟,二弟雖然不仁,但畢竟是我們的同胞兄弟,我們不能做不義之事啊!」
「你說他是兄弟?他根本就不配作兄弟,他是畜生!他連我的愛妃都……都要……」李元吉一時氣急,說出了他苦悶在心中的痛!眼裡湧出了滿腔委屈的淚水!
李建成一聽,心裡一震!啊?!二弟啊……難怪父皇一口認定你必然揚廣第二哩!你從小性格就養成了狂放不羈爭強好殺不屈人下的性格,萬沒想到你居然亂倫到這種地步啊!難怪父皇不同意我讓太子位給你的呀!……你真的不該如此傷害四弟啊!
「四弟,你心裡的苦,為兄能體諒!但今天的事,你千萬不要做!」李建成心痛地拉著四弟的手,勸道:「既便二弟不仁,我們也不忍傷害二弟的性命!……你聽兄長的話,撤了吧!」
李元吉看李建成溫如春風的面色,冷冷的道:「好吧,你願作孝子,那我就算了!」憤憤不絕的李元吉餘音未盡,他虎虎生風的背影消失於院門外。
金斟銀盞,談笑風生,酒杯往來交錯。齊王府慶生宴席熱鬧非凡,李淵與太子、秦王、齊王以及漢王元昌、親王李道宗、李神通等人在一片和睦、輕鬆、親情瀰漫的氣氛中,歡聲笑語。親族們談古說今,趣事連連,笑聲不斷。
李世民渾然不知大哥李建成剛剛已幫他化解了一場血光之災!可李世民看到齊王妃上桌之後,還心猿意馬,想著風流美事哩!他意亂情迷地回想著與齊王妃楊氏曾有過的和那些新女人一樣的急風暴雨式的交歡;回想著他在她玉身上盡力體會那輕風細雨老樹新枝、杏花初綻繾綣纏綿的微醉的感覺。
朦朧的醉眼裡,李淵看到的是一家團圓和氣幸福美滿的情景,香醇的美酒發酵著他那一顆慈父的愛心……他多麼希望那血腥、神秘的「獨孤咒語」永遠、永遠地象雪花似地融化於燦燦陽光之下。
不祥的血咒,遙遠的逝去吧!
像風一樣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