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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無野心,不誅心 (1) 文 / 蕭玄武

    秦慕白回到了館驛,並沒有急於歇息。隨從的百騎小卒打來了熱水給他洗腳,他則捧著一本《涼城地誌略》,就著豆黃的油豆隨意的品讀,大致瞭解一些本地的風土人情與歷史沿革。

    「少帥真是用心,怪不得成為人上之人。」給他洗腳的小卒冷不丁的道,「像我等這輩人物,應付了差事就只尋思去煙花巷柳尋歡作樂酒色財氣了,哪裡還會像少帥這樣秉燭夜讀?」

    秦慕白不禁樂了,笑道:「看本地誌也能被你拍馬屁,你這功夫就比我厲害了。人嘛,都各有所長。」

    那小卒若有所思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那少帥又是看上了侯君集哪一點呢?我看那廝老氣橫秋的,就算有點本事,也是個惹是生非的臭脾氣。這等人物,在哪裡都不是好伺候的主啊!」

    「呵,你還挺有見識。」秦慕白笑了起來。

    「那是。」小卒嘿嘿的笑,說道,「就算是塊頑鐵,跟隨少帥日子久了怎麼也得開點竅。少帥,你怕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怎麼傳說你吧?說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文武雙全心竅玲瓏,處處逢源上天眷顧,連對你投懷送抱的女人也是天下絕品,都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有嗎?」秦慕白毫不在意的呵呵直笑。

    「當然有了!」小卒一本正經道,「還不在少數哩!——不過,他們只看到了少帥的風光,沒看到少帥的辛苦與努力。要我說,這人是有自己的命,但要怎麼把握這個命,還得靠自己。少帥出生將門雖算顯赫,但這天下比你出身好的多了去,也沒見大唐天下出第二個秦少帥,是吧?」

    「哈哈!」秦慕白大笑,說道,「行,這拍馬屁的功夫我得跟你好好學學。」

    「嘿嘿!」

    腳洗完了,小卒擔著水盆離開。秦慕白坐到了榻上將油燈移至床頭,準備看會兒書了歇息。

    這時,門外卻傳來一串細碎的腳步聲。秦慕白習武之人目明耳聰聽了個真切,心中卻是狐疑:這腳步聲好生熟悉,而且,絕對不是我身邊的軍士——哪有大男人的腳板發出這等輕微細碎的聲音?

    心中冷不丁的一個激靈,秦慕白突然驚喜的翻身而起,卻是小心翼翼放輕了腳步和動作,躡手躡腳走到了門旁。

    「篤篤篤」,門被敲響。

    秦慕白悶著聲沒答應。

    這時門外響起一個女聲:「咦,你不是說你們將軍方纔還在洗漱,這麼快就睡下了麼?」

    「小人不知,姑娘就請自便好了。」回答的聲音離得比較遠,顯然那小卒十分「識趣」,並沒有跟隨走近。

    秦慕白已是心花怒放!

    門外之人,不是武媚娘——還能是誰?

    「罷了,不打攪他,我明日再來。」

    秦慕白急了。

    本來還想躲在門後嚇唬她一回,沒成想她要走。

    於是一扭身拉開門——「媚娘,我沒睡呢!」

    武媚娘雙手抱肘立在門前,顯然沒有半分驚訝或是被嚇倒,臉上滿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道:「怎麼,大半夜的想嚇唬我嗎?」

    「快進來!」

    秦慕白可沒半點跟她客氣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將她拖進了房中,反身掩上了門。

    「呀,你弄疼我了……嗚,不要這樣!……」

    武媚娘已然發不出聲音,嘴像是被什麼堵住了。

    許久後。

    武媚娘好不容易從秦慕白懷裡鑽出來,鬢髮凌亂氣喘吁吁,有些慌亂的擦拭著淋漓香汗,嗔怨道:「壞蛋!……人家找你來是有重要的正事,你卻只想些歪門邪道,沒個正經!」

    「咳!……咱們倆剛才幹的事情,哪一件不是『重要的正事』了?」秦慕白壞壞的笑,狠嚥了一口口水勉強按捺住騰騰的心火,給她倒了一杯茶扶她坐下,溫言細語道:「大半夜的驅馳趕到蘭州專程來找我,定然是有要事。說吧,是什麼事情?你什麼時候到的蘭州,江夏王父女還有蘇烈與你一同到了蘭州嗎?」

    「這麼多問題,我先答哪一個?」武媚娘喝了一口茶水仍有些喘氣,翻了秦慕白一個白眼仍似有些怨惱,但眼中煙波流轉愛慾迷離,越發讓秦慕白心神蕩漾。

    「趕緊要的先說!」秦慕白心猿意馬,禁不住又將她的柔荑小手握在了掌中,細細摩裟。

    「運糧隊在蘭州境外以西一百七十里處遇到了暴風雨,又兼泥石流與大風沙,走不動了。」武媚娘的神情嚴峻了幾分,說道,「萬餘人的隊伍羈留在那裡,每天人吃馬嚼消耗甚大。而且人心惶惶的,勞累思鄉的民夫們吵著嚷著要扔下糧草回關中甚至要哄搶走人,我有點鎮不陣那場面了。我怕用不了多久,這批辛辛苦苦才運到蘭州的糧草會有閃失。」

    「還有這等事情?」秦慕白眉頭一擰,說道,「不是還有江夏王與蘇烈以及三千鐵甲和你同路嗎?他們怎麼不幫你一把?」

    武媚娘苦笑,說道:「慕白,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啊?你是安排我跟他們一起走……可是,我是商人,他們是皇族是達官顯貴。你不介意不代表別人不介意。好吧,就算他們真的不介意,我也不好涎著這張臉當真與他們同出同入啊?再者,江夏王是帶著文成公主來長安商談賜婚一事的,那是國使,豈能與大片烏煙瘴氣的民夫行於一路?」

    秦慕白一怔,愧疚的道:「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了……那這一路來豈不是就你一人押送糧草?」

    「還有我隨行的幾個心腹僕子和女役……」

    「真是難為你了。」秦慕白心疼的握緊了她的手,一咬牙,大踏步走到門外,大喝道:「來人!」

    「少帥有何吩咐?」馬上有人來應了諾。

    「執我印信星夜快馬奔往蘭州,著令刺史肖亮以最快的速度,調撥翊府兵馬前往蘭州城東一百七十里外接應糧草,不得有誤!」

    「諾!」小卒轉身就要走。

    「等等!」武媚娘突然出來將那小卒叫住,轉身又對秦慕白道,「不行,我得馬上跟著一起回去。不然那些人只認我,不認什麼肖亮和蘭州的軍隊,到時若有騷亂或是恐慌,更加壞事。」

    「不用你這麼辛苦,這點小事我手下人能辦得明白。」秦慕白不讓她走。

    「慕白。」武媚娘摀住他手,仰頭真切的看著他,輕聲道,「咱們,還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秦慕白心頭一熱,憐惜又愧疚的握緊她的手,說道:「那也歇息一晚再走,不遲於這一刻。」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是你蘭州的命脈,便是我武照的心肝。大局為重,何惜一頓勞累?——你不必說與我同去,你有你的正事,這等小事,交由我來便可。」武媚娘嫣然一笑,抿嘴點頭,說道,「往返不過數日,到時,蘭州再會。」

    說罷,武媚娘毫不猶豫頭也不回的,走了。

    秦慕白暢然若失。

    來得快,去得更快。武媚娘,這風風火火又果斷勁烈的作風,更勝男兒。

    想比之下,秦慕白甚至有些慚愧。因為方纔,他無比的希望武媚娘能夠留下來,把剛剛二人在房內還「沒有辦完」的事情,好好辦完。可是武媚娘心中裝著的只是那些糧草。

    也許在她看來,那不僅僅是一批糧草一批輜貨。

    現在的武媚娘,已經很富有了。區區三十萬石糧草,就算全部雞飛蛋打了她也賠得起,觸不動他的心肝。她雖是商女,也不是那種惜財如命的吝嗇之徒。

    「這是你蘭州的命脈,便是我武照的心肝」,便是一個承諾、一個心願。

    心脈相連,有婦如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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