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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年少,何忌輕狂 (2) 文 / 蕭玄武

    澹台姐妹看著高陽公主獨自嘀咕琢磨,眼睛閃亮的一會緊張一會笑嘻嘻的,摸不到頭腦,好不迷茫。

    在長安街市中一路穿行,也能感覺到百姓們寫在臉上的彷徨與驚恐。朝廷震動皇城兵亂,最緊張最害怕的其實還是百姓。皇帝是天子,朝廷是天,而百姓就是看天吃飯。老天要是給他們太平安穩,則百姓滋潤幸福;老天若是降下兵災或是****,則百姓苦不堪言。

    走到自家新翻新的駙馬府前不遠了,已經可以看到府第匾額上蒙蓋的大紅布。可惜婚禮沒有順利舉行,否則那塊紅布該是已經被秦慕白這個一家之主給取下了,然後這個家,也就宣佈從此存在了。

    府門半開,有兩名朝廷撥來的雜役在清掃,另外還有老秦家的官家在一旁指手劃腳,挺不耐煩。管家不經意的扭頭一看,看到騎著高頭大馬的秦慕白護著一輛車兒緩緩走來,頓時驚喜的揉起了眼睛,看得真切後一拍大腿跳了起來:「少將軍!哈哈哈,是少將軍回來了!還有公主殿下的車駕,一併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要趕緊回去通知老夫人!」

    那管家激動之下都忘了禮數沒上前來參見秦慕白,撒腿就跑往老秦家府第而去。

    秦慕白不禁啞然失笑,心情也略微輕鬆了一些。便吩咐車把式,直接去老秦家好了,先拜會母親再說。

    父子府第離得不遠,前方百步便是。走出約三五十步,路旁一人身著灰白長鬚撫髯長笑,對秦慕白拱手:「卑職在此賀喜秦將軍了。」

    「李太史?」秦慕白有點詫異,居然是李淳風!

    高陽公主聽到李淳風的聲音分外緊張,急忙從車裡探出頭來叫道:「李太史,你怎麼在這裡呀?你找駙馬有事嗎?」

    「回公話,卑職只是湊巧路經此地遇到公主與駙馬車駕,因此打個招呼,並沒別的事情。」李淳風拱手回話,輕鬆隨意的說道,他還特意給高陽公主遞了個眼神,示意她放心,自己不會胡亂說話。

    「噢……」高陽公主這才放了心,又回了車內。

    「你們先回府,我隨後便來。」秦慕白下了馬,將馬匹交給車把式,走到路邊和李淳風站在了一起,相互敘禮。

    「既然巧遇,太史何不稍移貴步,到寒舍小坐飲茶?」秦慕白髮出邀請。這個李淳風是個妙人,秦慕白對他挺感興趣。

    李淳風捻著鬍鬚微微一笑沒吭聲,既不答應也不拒絕,看著高陽公主的車駕走遠一些,才說道:「將軍脫此大劫,本當浮一大白,可是……」

    「可是什麼?」秦慕白十分警覺的道。

    李淳風雙眉微皺凝視秦慕白的臉龐,又略抬眼瞼看了一陣天空,悠然道:「天機不可洩露啊……可惜,可惜了!」

    「什麼可惜?你能不能把和話說清楚?」秦慕白不禁有點惱火,神棍就是神棍,總是話說一半讓人心裡忐忑,不爽快。

    李淳風凝視著秦慕白,無奈的歎息了一聲,說道:「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收之桑榆,失之東隅。世間,總是沒有完美可言。將軍,你注定會大得大失,非人力所能補救。」

    「為什麼會這樣?」秦慕白也明白凡事不可盡善盡美的道理,但心中總是不甘,問道。

    李淳風說道:「你的命格太過罡戾,換句話說,你的命太硬了。雖遇大難而不死,甚至可以扭轉天數。但是,你這樣硬的命、這樣好的運,或多或少都會沖犯了你的至親至愛之人,影響到他們的福壽命格。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其實,你父親早在數年前就該去世了,這是袁師兄批的命。可他奇跡般的多活了好幾年,這其中肯定跟你的命格大大相關。也許是以毒攻毒,反而延長了翼國公的壽命。天意難測,非人力所能盡知。將軍,你事事逢源處處吃香,大難不死艷福無邊,非常人難比。但是,老天是公平的,總會讓將軍有所失。」

    秦慕白又好氣又好笑,恨恨道:「就因為我的運氣好了一點,老天看不順眼,非得折騰我幾下?」

    「呵呵,將軍要這麼說,也可以。」李淳風略有點遺憾的笑道,「將軍,卑職不敢洩露太多天機,只奉勸將軍一句。人生一世,草木一暉。且進且退,且得且失,只在一念之間。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語出《論語》)。」

    「你是在勸我,要識得利害把準時機激流勇退嗎?」秦慕白微笑道,「你怎麼不將下半句說出來?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將軍是忠良義士,又何必說?」李淳風淡然笑道,「而且,將軍是大智慧之人,原本並不用卑職在此說教。只是有些時候,人在局中,反而不知局之奇,局之險,局之微妙。」

    「浮雲,世間一切都不過是浮雲,哈哈!」秦慕白爽朗的大笑道,「李太史,這樣的道理,其實人人都懂。可是往往,人總會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孔子的話也許說得在理,可我不怎麼想聽。那種中庸之道的論調,並不適合我這樣的人。也許哪一天等我老了,倦了,厭了,我才會去過那種『樂亦在其中矣』的生活。現在我還年少,所以輕狂。更何況我還背負了許多的使命、責任與報負,有許多必須做的事情。不去做這些事情,縱然能一世太平富貴,我也必然抱撼終生。丹青不知老將盡,富貴於我如浮雲,這樣的境界,離我還有點遙遠!」

    「年少何忌輕狂?將軍說得妙。」李淳風輕歎了一聲,又讚許的點頭,拱了拱手道,「卑職絮語,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李太史一番好意,在下也是明白的。」秦慕白拱手回了禮,微笑道,「沒有人能在頂點風光一世,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回到原點,享受平淡安寧的生活。到時,我肯定會想起李太史的諄諄教誨,讓我受益一生。」

    「卑職算是明白了。」李淳風呵呵的笑道,「像將軍這麼有報負、有擔待的好男兒,『樂在其中矣』這樣的生活,只能做為結局,不能做為起點與過程。你這樣的人若是淪為平庸,才是莫大的過錯。」

    「哈哈!」秦慕白大笑,「李太史,你太會拍馬屁了!」

    「過獎,過獎。」李淳風也笑道,「不打擾將軍一家團圓了,卑職告辭。」

    此時,老秦家家中。

    管家飛奔回府,報之家人秦慕白攜公主回家了的消息,頓時舉家沸騰。秦母劉氏與霜兒並大小的僕役丫環,一窩蜂似的往大門口湧去,驚喜的迎接秦慕白與公主。

    此前霜兒原本和妖兒閒來無事又悶得慌了,一起在廚房煨參湯。聽聞消息後,霜兒急忙跑去,妖兒便自己留下來照顧湯火。

    聽聞前宅庭院裡傳來一陣欣喜的叫喊聲,妖兒也是暗自歡欣,而且長吁了一口氣。

    「三哥和公主都平安無事,太好了。三哥受了牢獄之災,肯定傷了身子,得補補。我要多燉點湯來給他喝才是。好吧,今天全家人一起喝我親手燉的人參雞湯!」

    妖兒越想越開心,正待吩咐下人再宰隻雞來,無奈那些人都出去迎接了。於是她便去了附近的庫房取來人參。待她剛剛返回時,卻聽到廚房裡傳來極輕的響動,也聞到了一股異味。

    妖兒雖是失明,可是鼻子耳朵異於常人的靈敏。她頓時警覺,靜立傾聽了片刻,發現並無異樣,這才略微放心。去照看參湯時,卻發現瓦罐的蓋子好像有動過的痕跡,原本蓋得嚴嚴實實的蓋子,豁開了一條小口兒,而且,有一股淡淡的藥味。

    「什麼人動過這瓦罐了?」妖兒不禁奇怪的嘀咕,伸手在蓋子上抹了一圈,手指沾上了細細的一層粉末,她將那粉末放到鼻尖聞了一聞,頓時大驚失色的叫出聲來——「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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