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離別 (2) 文 / 蕭玄武
傍晚時分,陳妍在廚房裡做飯,秦慕白坐在臥室的窗邊,吹著清風,琢磨手裡的那幾張圖紙碎片。這紙張還挺厚實並不透明,為了防潮還用油浸過,滑滑膩膩,有點像現在的牛皮紙。
揣摩了半晌,沒個頭緒。飯快熟了,陳妍進房來叫他,看到他手上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趙沖給我的。」秦慕白說道,「說是什麼祖上留下來的藏寶圖。」
「他居然會交給你,真奇怪。」陳妍叨了一聲也沒在意,說道,「飯熟了,來吃吧!」
「好。」秦慕白便準備起身,驀然腦海中有一道靈光飛閃而逝,怔在了那裡。
「怎麼了?」陳妍問道。
「我突然一下有了靈感,還是你提示我的。」秦慕白做驚喜狀,看著陳妍。
「我什麼時候提示你什麼了?」陳妍迷惑不解的道。
「不。是你的刺青,給我的靈感!」秦慕白激動又有些焦急的搓著手,「現在不說了,先吃飯。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幹什麼神神秘秘的……」陳妍只能不解的搖頭。
飛快的吃完了飯,秦慕白也沒讓陳妍收拾餐具,拉著她一起進了房。鋪開文房四寶,開始比劃。
「你要將這幾張圖紙拓下來?」陳妍問道。
「不錯。你馬上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了。」秦慕白邊描邊說。
陳妍靜靜的看著,他仔細的將每一張圖紙,一絲不差的用透明的白紙拓了下來,包括紙上的字跡也如法炮製。過了許久,五張圖紙全部拓完,秦慕白才大吁了一口氣。
「弄完了?沒看出什麼。」陳妍道。
「你馬上就要知道了。」秦慕白神秘的微笑,先跑到廚房拿來了菜油罐子。然後,他將五紙拓下來的圖紙按原來圖紙的大小進行剪裁,再將他們合著邊兒整齊的摞在了一起,壓緊。
看到這裡,陳妍已是明白:「你好聰明!看,這五張圖紙豎排在一起,原本零散的圖案就巧妙的構成了一副整圖,而且,那些字也剛好相鄰並列,形成了完整的字句!」
「這樣,就看得更清楚了。」說罷,秦慕白用毛筆沾上了菜油,在拓紙上刷了一層。菜油浸過了薄薄的紙張滲到下一層,將圖形顯現得更加清晰。做罷這些,他對陳妍笑道:「正是你後背的孔雀給了我啟示。刺史與傷疤巧妙的融合相互掩映,形成一副完美的圖畫。」
「了不起。」陳妍笑了,點頭讚道。
秦慕白欣喜的挑起了嘴角,讀頌圖紙上拼湊起來的字句:「西山鳳,河井龍,朝夕望,淚三行。」
「這什麼意思?好像中是男女情愛述說相思?」陳妍納悶的道。
「不。」秦慕白胸有成竹的搖頭微笑,說道,「這幾句東西,恰是說明了『寶藏』的所在之地。」
「怎麼說?」
「是藏頭詩。」秦慕白說道,「西山鳳河井龍,取西河二字;朝夕淚,其實不這麼讀,朝字與西河漕之漕諧音。淚,也與內外之內諧音。」
「西河漕內?」
「答對了,你真聰明。」
「少來!」陳妍被逗笑了,說道,「可是西河槽這麼大,方圓數十里的一片水窪,而且港道叢生蘆葦遍佈,一般人進去都要迷路,更別提什麼尋寶了。你看這圖紙,一眼看來就是個迷宮。枝枝杈杈的就是那些河道吧?」
「應該是。」秦慕白點頭道,「不過,這龍與鳳豈是尋常百姓家能隨便提到的東西?他既然提到了,就必定有深意。還有,一般誰說淚三行啊,要麼淚成行,要麼淚兩行。這裡面肯定也有古怪。」
「如有深意,那麼有一個人一定明白。」
「趙衝!」二人異口同聲道。
秦慕白肯定的點頭:「看來得去獄中再問他一次,趁他還沒離開襄陽。」
「去吧。」陳妍微笑。
「至少今天不去了。」秦慕白握住她的手輕輕的按摩,說道,「都要走了,得好好陪你。」
「不用。我又不是小女孩子,要分別了就哭哭啼啼的。」陳妍笑道。
「正因為你不會,我才要陪你。萬一你躲起來哭呢?」秦慕白也笑了。
「傻瓜。我才不會。」陳妍微然一笑,輕輕偎到他懷裡,閉上了眼睛,臉上泛起迷人的微笑。
一夜纏綿,幾度癡狂。
夜來東風甚緊,吹得窗稜上的那只千紙鶴零亂的飛揚。半夜裡,陳妍裸著身子爬起來,聽著秦慕白輕微的鼾聲,將那枚千紙鶴取下小心的放進了包袱裡。
青絲垂散坐在榻邊凝視著秦慕白,她臉上浮現出迷醉、溫情、滿足又帶一絲心酸的微笑,輕聲道:「傻男人。」
清晨,二人吃罷了早膳,陳妍再將小樓中收拾得乾乾淨淨。
出門,落鎖。
陳妍將鑰匙遞給秦慕白,秦慕白搖頭,將鑰匙推了回去握著她的手拿住,說道:「這裡只屬於你。你不回來,它就永遠不開啟。」
「萬一哪天你想來這裡歇息一下呢?」陳妍微笑道。
「沒有你在這裡,我會心慌,所以只會在外面看,都不想進來。」秦慕白道,「你拿著吧。等你哪天回來了,這裡的門就再打開。」
陳妍搖頭笑了:「鑰匙有兩把,一人一把不就行了嗎?真是的!」
「哈哈!」秦慕白大笑,「我好不容易表現得傷感一點,你太煞風景了。」
「少來。」陳妍嗔笑道,「又不是訣別,有何傷感?走吧,送我去渡頭趕船。」
「好勒!」秦慕白壞笑一聲,突然將她抱起走到了火雲馬前,將她放到了鞍上。陳妍只是笑,由得他折騰。
二人騎著馬,慢悠悠的離開小院走出了山谷,往八鬼渡而去。
雖然都在極力掩飾,但二人心中仍是有些揮之不去的隱隱愁緒。
離別的滋味,真不是那麼好受。
一路上,二人居然都沒有說話。只是這樣偎依著,任由馬兒慢吞吞的小跑,到了八鬼渡。
「行了,回去吧!」陳妍下了馬,沖秦慕白揮手。
秦慕白凝視著她,二人四目相對輕然一笑,盡在不言中。
「保重。」秦慕白點頭,「到了家鄉,可以給我寫信。」
「你也保重。」陳妍點頭微笑,悠然瀟灑的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上了南下的客船。
「妍!」秦慕白在身後喚道。
「什麼事?」陳妍停在甲板船舷邊,轉身問道。
「沒什麼。」秦慕白笑了一笑,說道,「早上起來,我四處找那只千紙鶴,卻怎麼也找不到。本來是想把它給你做個紀念的,大概是昨夜風大被吹走了,真可惜。」
陳妍微然一笑,取下包袱從裡面拿出千紙鶴在手中搖了一搖:「是這一隻嗎?」
秦慕白點頭微笑,沉默了片刻,說道:「一路順風。」
「嗯……」陳妍點頭,微笑,「我會想念你的,三郎。」
嫣然一笑,她轉身走進了船艙中。
船夫解下欖繩抽去了橋板,大聲的呦喝。大客船扯起了風帆,船篙撐點江岸,讓大船緩緩的駛離了江岸,順著漢江的東流之水緩緩行去。
渡口邊有著許多和秦慕白一樣前來送行的人,都在對船上的揮著手。有幾個癡男怨女還暗暗的抹著淚,也有大聲啼哭的小孩子。
秦慕白牽著馬站在渡口邊,目送那條客船行出許遠,始終覺得,陳妍也在遠遠的注視著她。
「咦,那不是秦將軍麼?」突然有人這麼說了一聲。馬上,有許多人圍攏了過來。
「是啊,肯定是!」聽到幾個激動的女子聲音,馬上還傳出了尖叫。
「哇!秦將軍!我看到了秦將軍!」
「就是街頭巷尾都在風傳的那個大英雄,秦慕白秦將軍嗎?」
「是啦,就是他!」
「好俊!」
秦慕白看著圍攏過來的人群,不由得駭得一彈:至於麼?
人群迅速的圍攏過來,秦慕白急忙翻身上馬,對眾人抱了一下拳:「諸位鄉親,我還有要事,就先告辭了。請讓讓道。」
「秦將軍!別這麼急著走呀,有空和我說說話麼?」幾名女子倒也膽大,攔在馬頭前面七嘴八舌的道。
秦慕白有些哭笑不得。方纔他分明看見,這其中有兩名女子剛剛送走了情郎,臉上淚痕都還未干。
「抱歉得緊,本官有要務在身,實難奉陪。改天吧!」秦慕白說罷勒起韁繩調轉馬頭,準備走。
「等等!改天,是哪天呀?我去軍府找你好嗎?或者你告訴我你的官第也行?」那幾名女子還鍥而不捨了。旁邊許多人權當看了熱鬧,都笑嘻嘻的圍觀。
秦慕白苦笑,說道:「本官沒有官第,軍營裡不許女眷入內。好,有緣再見吧,我真要走了,請你們讓開。」
「那好吧……」那幾名女子怏怏的閃開,湊在一起急切的竊竊私語商量了幾句,又圍了上來,攔著秦慕白不讓走,說道:「既然在這裡有緣相會了,秦將軍好歹留點信物,讓我們留個紀念吧?」
「這……」秦慕白頭都大了,光天化日的,這要是打劫麼?他又不好斥責這些女子,她們和旁邊這些人,可都是襄陽的本土百姓。
「我走得急,身上沒帶什麼信物。」秦慕白只好如此說道。
「嘿嘿,那只好得罪嘍!」那幾句女子互遞了一個眼睛,突然衝上前來,對著火雲馬的馬尾巴猛抓了幾把。火雲馬疼得怒嘶幾聲,若非是秦慕白制約著它,以它火烈的性子肯定要揚蹄子踢人了。
「哇!我搶到了、搶到了!」
「我也有喂!」
秦慕白的嘴角直抽搐,趁她們發花癡的這會兒功夫,一揚鞭,逃一般的疾馳而去。
「哈哈,秦將軍的毛哦!你們沒有吧!」
秦慕白遠遠的聽到,心中一堵差點從馬上撞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