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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不說分離 文 / 蕭玄武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秦慕白都挺怕兩件事情:一是女人哭泣,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二是身邊沒有女人,當然也是指漂亮的女人。

    但凡會有漂亮的女人因為自己而哭泣,秦慕白總會有一種負罪感。雖不至於馬上變得心軟被其打敗,但總會有些硬不下心腸來。在感情上,他可以殺伐果斷,但絕不忍做一個無情無義的負心郎。

    眼下,武媚娘的眼淚就讓他有了這樣的感覺,心裡很不舒服。

    「你怎麼哭了?」秦慕白輕聲的問道。

    這不問還好,一問,武媚娘索性雙手掩面痛哭起來。她別過臉去玉肩聳動,哭得可算是傷心。

    秦慕白鬱悶的咧了咧牙,起身走到他身邊蹲下,有些俏皮的低下頭從下面仰望她的臉。

    「別哭好麼,有話好好說?」秦慕白說道。

    「嗚嗚……」武媚娘坐在凳上原地轉了個圈,又背對著他哭泣去了。

    「哭得這麼專心,我都不好意思打擾了。那我走了哦?」秦慕白試探的道。

    「站住!不許走!」武媚娘騰的一下就跳了起來,淚眼婆娑梨花帶雨,眼睛也有些泛紅了。

    「沒走,沒走。」秦慕白呵呵的乾笑,急忙拿出隨身帶的一條小手帕遞過去,「來,擦擦。」

    「哼!」武媚娘又惱又窘,一把抓過手帕坐了下來,扭轉過身悄悄的擦拭眼淚,還一邊說道:「不許偷偷走噢!」

    「好,不走。我肚子正餓呢,這麼多好吃的東西,我怎忍棄之而去?」秦慕白邊說邊坐了下來,一邊瞟著武媚娘看,一邊伸筷子夾菜吃,暗暗的又在偷笑。

    自來自己所料不差,武媚娘的確不是真心要和自己分手。否則,她何苦來哉這樣表演?之前自己二話不說寫下休書,可能真是傷了她的自尊了。不過,若非對我還有幾分情意,她也不會在乎,只會忍著一點怨氣解脫的離開。如今她又回來找我……那也便是說,她還是對我有些不捨了!

    適可而止,給她一點教訓就行了。胡蘿蔔加大棒,君王對付臣子有用,老公拿來對付老婆也是偶有靈驗的嘛!

    尋思到此,秦慕白聲音輕柔的道:「媚娘,別哭了。哭多了傷身呢,快來陪我吃些飯菜喝點小酒。你這小菜做得真是不錯,好久沒吃到這麼地道的長安菜式了。」

    「是嘛?」武媚娘應了一聲,總算是止住了哭泣扭轉過身來,臉上的淚痕已擦拭乾淨了,只是眼睛仍有些泛紅。她將秦慕白給她的小手帕折得整齊了握在手中,秦慕白滿以為她會給還回來於是很自然的伸手去接。且料武媚娘輕哼一聲:「歸我了,留作紀念!」

    「呃……」秦慕白的手突兀的停在半空,乾笑了兩聲道:「也好,也好。畢竟夫妻一場,送你做個紀念吧!說來我這個做夫君的的確是很失職。這麼長時間了,都沒送過你一針半線,也難怪你對我積怨甚深。」

    「現在知道了?」武媚娘輕聲的說道,倒沒有嗔怪的意思,只是有些幽怨的說道,「我們是不是都不太懂得珍惜,只有當它失去的時候才會感覺到它的可貴,才會追悔莫及?」

    秦慕白放下筷子,雙肘擱在石桌上面帶微笑的看著武媚娘,輕聲道:「人總是會犯這樣的錯誤。把身邊擁有的一切當作理所當然,對它視而不見。只有當它消失或是離開的時候,才會感覺到它的重要,才會想要去找回它。許多東西都是這樣的,包括親情友情和愛情,還包括我們的健康和現在擁有的安寧生活。」

    「你真嗦……」武媚娘嘴角一揚又噗哧笑了一聲,轉而有點哭笑不得的道,「我今日可不是來聽你說教的。吃吧,吃完了我便要走了。」

    「我怎麼感覺,你像是來送斷頭飯的?」秦慕白笑著說道。

    「胡說!不吉利!」武媚娘嗔怨的低斥道。

    「大半夜的還走什麼呀,讓你孤身一人離開我也不安心,今晚就住刺史府裡吧!」秦慕白說道。

    武媚娘略一怔,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卻強作自然的道:「這刺史府又不是你家,你卻還代主人留客了。」

    「雖不是我家,我說句話總會算數。」秦慕白微笑道,「好啦,乖,就別跟我抬摃了,偶爾聽我一回就不行麼?留下,不走了。」

    武媚娘的眼珠兒轉了一轉,有些俏皮和吊人胃口的說道:「我試試啊!」

    「試試?」秦慕白不禁苦笑一聲,「這有何可試,留與不留很簡單的事情。」

    「你若能讓我開心,我自然樂意留下。你若一直輕慢於我甚至打擊刺激我,我便一刻也不願意再待你在身邊!」武媚娘說道。

    「好,好,我知道了。」秦慕白笑道,「我還是頭一次看見你哭呢……」

    「好看嗎?」武媚娘秀眉一擰銀牙咬著紅唇,有點慍惱的瞪著秦慕白。

    「這個嘛……總的來說,哭的時候比凶的時候好看一點。」秦慕白笑道,「有句老話說,男人是泥女人是水,泥需水塑方成形。意思就是說,女人的天性是溫柔,用它才能征服男人,也才能與男人相得益彰。」

    「什麼水啊泥的,又不是三歲孩子過家家,誰要跟你玩泥巴?」武媚娘禁不住似怨似笑的輕笑了一聲,說道,「吃吧,夜風甚冷,飯菜都要涼了。」

    「怎麼是玩泥巴,那叫乳水交融。」秦慕白聽到武媚娘的聲音明顯變得溫柔與平和了許久,心中漸自安逸,笑呵呵的伸筷夾菜了。

    一陣風起,吹得燈籠搖晃草葉飛舞。秦慕白皺了皺眉頭:「還是到我房裡去吃吧?」

    武媚娘臉一紅,輕聲道:「深更半夜,誰要去你房間?這裡可是刺史府……」

    「哈哈!」秦慕白笑了,高聲喚道:「來人」

    過了半晌,總算跑來一名僕役,急忙上前來參拜:「將軍恕罪,小人一時犯困睡過去了。將軍有何吩咐?」

    「安排一間客房,要幽靜舒適的。」秦慕白說道。

    「小人遵命,將軍請隨小人前來便是。」

    武媚娘在秦慕白的身後低聲的碎碎念:「我還沒答應留下來呢……」

    秦慕白全當是沒聽見了,主動上前收拾碗碟放進食盒,又用小被褥將其包好了,對武媚娘一揮手:「走啊,還愣著幹嘛?」

    「霸道……不講理!」武媚娘哭笑不得的瞪了秦慕白幾眼,半推半就的提腳往前走。

    「快一點嘛!」秦慕白伸手過去抓住她的玉手,牽她往前。

    武媚娘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牽手,臉倏的一下就紅了。幸得夜色甚濃可以掩飾,讓她不那麼尷尬。小手正有些冰涼,這樣被秦慕白溫暖又乾燥的大手握著,她頓時感覺臉上一陣陣發熱,心跳也有些加速了。

    秦慕白卻只有一個感覺:這手真嫩,牽得舒服!

    僕役領著二人來到一間比較豪敞的大客房,打開門說道:「請將軍過問。這是此前刺史府長史的房間。如今他已秩仕暫時也無人來填補空缺,房間便一直空著,但小人將這裡一直收拾得很乾淨,被褥也是新換的。」

    「有勞你了,睡去吧!」

    僕役施了禮識趣的走了。秦慕白進房擺好燈籠掌上燈,房間裡頓時一片橘紅的光芒,溫馨又曖昧的顏色。

    深夜與男子獨處,武媚娘可是生平頭一回。雖然她不是什麼膽小怯懦的女子,此時也仍免不得有些緊張和尷尬。她站在門口左右張望,苦苦的尋思:這門是否關上呢?

    「風好大。」秦慕白卻走過去,很自然的伸手關上門,然後對她道,「坐呀,媚娘。」

    「噢……」武媚娘有點機械的走到坐榻邊坐下,手足有些無措,便找些事來做,趕忙將食盒裡的飯菜取出來,嘻嘻的笑道:「熱乎的呢,還好,還好。」

    「媚娘,這麼晚了,你方才在外面等了許久吧?」秦慕白走過來與她對席而坐共用一幾,輕聲道,「天氣寒冷,怎麼不叫醒我?」

    「我若是睡了被人吵醒,定然心煩易怒。我怕你生氣,所以……」武媚娘輕聲的說著,擺好了碗碟倒上一杯酒給秦慕白遞來,說道,「絳州尚無秦仙酒,不過也好,這淡酒喝了不那麼容易醉。宿醉醒來,容易頭疼。」

    「其實你也蠻會替人著想,也會關心人的。」秦慕白說道,「只是此前為何,一直要跟我頂真抬槓呢?現在這樣,豈非很好?」

    武媚娘的動作滯了一滯,沉默片刻幽歎一聲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我們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習慣了針鋒相對彼此較勁。其實我也不願意那樣的,有時候分開久了也會有些想念你……但是一見了你,滿腔的心事與話兒說出來不自覺的就要變味,不知不覺的就想要和你較個輸贏,非要你向我認錯或是來哄我才算甘心。看來我還是太不懂事了,凡事也該有個限度,這次是我太過份了……慕白,原諒我一次好麼?」

    秦慕白的心,徹底軟下來了。

    武媚娘都將話說到這份上了,幾乎是在向他哀求了,身為一個男人總該有點氣度與涵養,還能有理由不答應她麼?

    「好。」秦慕白果斷的吐出一字,然後展顏一笑,「其實我也的確是許多做錯的地方,比喻經常不去看你,怠慢輕疏於你,有時也缺少一些耐心,性情比較剛硬。其實我一直都想和你坐下來好好的談談,因為我們之間太缺乏交流。於是誤會與隔閡就產生了。」

    「不,我應該相信你的。」武媚娘說道,「以你的性格,發生李元昌的事情你不可能置之不理。當時他主動放回了三仙子又打消了繼續騷擾我的念頭,我其實就知道肯定是你在暗中助力,只是你沒有來跟我明說也沒來安慰我,我就有點心裡不痛快。說找你討一紙休書……只是因為你太久不理我氣你不過了,想激你一激,沒想到,卻是弄巧成拙了。」

    秦慕白婉爾一笑,說道:「我們以後,再也不要提及『分離』二字了。」

    武媚娘的嬌軀微然一顫,靈動的美眸看著秦慕白,貝齒咬著紅唇認真的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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