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三十章 (2) 文 / 劉誌慶
「在稅率上，我們採取了有力的措施，一、出口稅上，我們嚴禁糧食出口，糧食禁運就卡住了敵人的脖子，必須時，我們可以換回我們急需的產品。如特殊情況下糧商需要出口，必須申請，稅率在百分之五十左右，貨物出售一律不准帶回偽幣，只能帶回工業品和群眾生活必需品。
「在進口稅上，對香煙化妝品徵收百分之五十至百分之八十的稅，電器、材料、鋼材、醫藥器材、藥品等，給予免稅……由於我們採取了正確的稅率，而且是一物一稅，行商寧可多繞彎路，走我稅收通道，繞開敵偽頑稅卡……
「第三是反對偷稅、抗稅的鬥爭。這一點我們做得很堅決，延陵鎮上有一個行商依仗有偽軍的支持，拒不交稅，我地方武裝人員抓住了他，一番教育後，他乖乖地交了稅。丹金地區的迥龍橋，有人偷稅，我執法人員用槍把船底打了幾個窟窿，他們就乖乖地交了稅，但有些奸商勾結偽軍，他們躲在船中，往往突然向我執法人員開槍，我們的同志犧牲了許多……
我們歷經千難萬險，為了抗戰，為了部隊吃穿，為了根據地建設，我們財經工作人員堅決執行黨的政策，力爭創出佳績。」
樊緒經發言完畢後，田禾上台發言，田禾主要是就財經工作存在的問題和困難向旅部蘇皖區黨委作一匯報。
他首先就農業稅問題提出了存在的問題，現在逐漸在根據地實行徵收公糧，是件好事，塘馬一帶老百姓做了表率。但是由於今年春荒，如果秋季按每畝徵收米八斤，草十斤的話，加上春季小麥每畝四斤半，略偏高。現在很嚴重的問題，是農民明年的春耕又存在問題，另外就是貨幣問題，汪偽發行中儲券，蔣發行法幣，由於敵人偽造法幣，套購根據地物資，這樣給根據地帶來混亂，現在根據地發行了流通券是好事，但還遠遠不夠。
田禾最後指出財政來源光靠稅收還是解決不了問題，希望與會者再獻計獻策，多方位去解決困難……「同志們，抗戰進入第四年頭了，我們取得了很大的勝利，但是要進一步發展我們抗戰的力量，還有許多事要做，我們的財經工作任重而道遠，但不管怎樣，困難都無法阻擋我們前進的步伐，我們必將取得最後的勝利……」
田禾發言完畢後，鎮、句、丹、金、兩溧、武宜、江高各縣的財經科長都發了言。
羅忠毅認真聽著，廖海濤、歐陽惠林認真記著，與會的代表都作著記錄，整個一上午都是發言，按會議的議程，上午是作報告，下午是討論。
中午吃飯時，羅與廖兩人的心情都很沉重，這十一月份可謂多事之秋，敵人兩次揚言掃蕩，結果均未出動，四十八團領導出了問題，羅福佑還攜款外逃，鄧仲銘不在，蘇皖區的財經工作問題多多，他們感到擔子從沒有過的沉重。
十一月二十二日，羅忠毅與廖海濤聯合給軍部打了一個報告，題為《第六師第十六旅一九四一年概況報告》。他們總結了十六旅一年的工作，為了寫這份報告，兩人熬了好幾個夜晚。尤其是廖海濤眼中充滿了血絲，李英心疼得一直嘀咕，但廖海濤虎眼一睜，「革命工作就是這樣，當年在閩西，我和羅司令比這還要辛苦……」
關於財經工作會議的召開，實在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緩。下面反映的情況很多，地方上一直請示旅部，鄧仲銘東去不歸，所有的問題累積起來不能不管呀。尤其是廖海濤原來就搞過地方工作，在閩西他擔任過上杭縣委書記，深知地方工作的一些特點，現在身為旅部的政委，在鄧仲銘不在的情況下，這些地方工作都要靠他和羅忠毅、歐陽惠林來抓。
羅忠毅主要抓軍事，但對財經工作尤為關心，會議必須開，到旅部開。他點頭了，因為旅部所在地相對安全。敵人在路北活動得厲害，那兒實在危險，巫恆通犧牲了，陳洪被捕了，上半年任邁等同志也遇難。他不得不考慮眼前的事實，他同意與會者的觀點，地方工作人員安全得不到保障和地方武裝過弱有關。
關於這一點，他很頭疼，要擴軍必須要讓地方武裝上升為主力，但地方武裝上升為主力後，必然削弱地方武裝力量，大大影響地方財經工作，而地方財經工作不抓好，又會影響主力部隊生存與發展，所以他必須先抓地方武裝力量。在九月份，連續開了幾次財經會議後，他便決定要召開地方武裝會議，剛好十一月份要召開蘇皖區的財經工作會議，他便建議地方武裝會議和財經會議一道開。「廖司令呀，我看兩次會議合在一起開，塘馬很平靜，但平靜的日子不會長久，我們要利用這一空隙趕緊召開好這樣的會議，地方武裝是解決問題的樞紐，抓好了它，其他問題就好辦了，上次我讓汪大銘傳達了旅部的指示，這次樊玉琳、洪天壽他們都來了，再加上有過地方武裝工作經驗的諸葛慎、李釗作參謀，我們許多問題也許會有圓滿的答案。」
「是呀，迫在眉睫，現在問題多多，我完全贊同。現在黨內外有各種議論，但我們必須抓緊，這江南的政治、軍事工作不好擔啊。」
羅忠毅點了點頭。
下午開會討論，羅與廖和代表們在一起熱烈討論。羅與廖是帶著尋求答案的目標來討論的，問題問的深刻而又切合實際，與會代表回答中肯而又實在，一系列的方案漸漸成形，羅與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
晚上，羅忠毅來到村中央劉正興家，廖海濤剛想到村東去找他，不料羅忠毅先來，廖忙引羅來到二樓，李英忙倒茶，倒茶完畢便匆匆告辭。
「羅司令，下午的討論很熱烈，這些意見很寶貴，我看我們再歸納一下，提升一下，形成一個文，以後可以照這些方法去實施。」
「行呀，」羅忠毅用嘴吹著茶缸裡浮在水面上的茶葉末，「下午的財經工作會議解決了許多問題，我看明天地方武裝問題也會有較好的方案。」
「嗯，」廖海濤點著頭，昏黃的油燈燈光照射著他的臉龐，他的臉露出了少見的喜氣，「我覺得我們的討論有幾條很重要，除了我們原先已採用的方法外，一是發展生產，我們以前沒有重視，加之我們處在蘇南，這是經濟相對發達的地區，但是發展生產仍很重要。在延安有三五九旅做了榜樣，毛澤東同志也說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們的部隊經常流動，難以展開生產，但我們可以組織農民去做，比方說成立合作社，我覺得是個好辦法，我們可以通過農救會去組織，資金我們可以貸給他們，今年春荒，放貸顯得很重要，資金來源以收股金為主，政府給予必要的借資暫墊。合作社經銷食鹽、菜油、豆油、火柴、肥皂、香煙、犁頭、犁耳，少了中間剝削，開展貿易交易活動。」
「對對對，」羅忠毅一拍大腿，「當時我聽了很受啟發，以前我們在閩西主要在山裡，很難發動群眾，現在我們就在群眾中間，發動很容易，有了資金，我們鼓勵墾荒，有的同志說熟荒二年免租免糧，生荒三年免租免糧，組織換工隊，開展勞力、耕牛互助，我看蘇南還有許多荒地，僅溧陽北部有那麼多丘陵，就是塘馬周圍還有好多荒地，你看上大墳、下大墳、馬狼山、觀陽北面的後巷以及黃金山、橫山崗一帶都有大量的荒地，而且蘇南並不缺乏勞動力，我們剛入蘇南見到許多百姓沉湎於賭博之中，就是塘馬村，賭民也不少，現在經過我們的教育，塘馬一帶的百姓賭博的越來越少，這一部分人因缺乏資金，大多閒在家中，如果政府墊以資金，問題會大有改觀。」
「是呀，我也有過這種考慮，」廖海濤遞來一支「金槍煙」，「我們可以先貸資於民眾，讓他們購買種子，添置修理農具，購買耕牛，購買肥料，再利用人力開浚水利，興修池塘，那麼問題就解決了一大半，塘馬人講『丫髻山上有七十二條澗，澗澗歸塘馬！』，塘馬一帶的水利也該整修了，如果我們農耕的設施解決了，再附以優惠的政策，鼓勵農民發展各種副業，如紡織、牧羊、養豬、養雞，那麼我們收稅也好，徵收公糧也好，就會有了可靠的保障。」
兩人越談越高興，很快兩人又冷靜下來，「眼下是初冬季節，我們即便馬上實行，也難以立竿見影。」羅忠毅的話語又沉重起來，「現在還是要提倡節約，以前我們一支洋燭點一夜，現在我們點四五夜了，一個信封用四五次了……不買肥皂，用草灰洗衣服，有的女戰士洗頭都用草灰洗。田文跟我講她和夏希平等人用草灰洗頭了，我表揚了她，現在苦一點將來就會甜一點。」
廖海濤摸了一下腮幫，「有了農業生產建設，許多問題可以解決了。」他揉了一下眼睛，臉上顯出一絲倦意，「還有一個問題很重要，就是紙幣問題，法幣慘落，法幣對日鈔的價格，民國三十年元月為百分之六十，現在低落到百分之二十四點五，還有什麼大版、小版，紅版破爛以及因發行時間和發行地區不同的法幣，都被明折暗扣搗亂得不像樣了，這一點我們給軍部的報告也提了，據聞這與日軍大量製造偽法幣有關。如果我們不掌握好自己的紙幣，那麼就很危險，這也是日寇掠奪資源的一種辦法。所以我們應大量發行流通券。發行紙幣，這種紙幣敵人很難偽造。現在有些商家就用一些竹製的輔幣，那東西也很難偽造，我們有自己的銀行，有自己的紙幣，就能打破敵人金融掠奪的陰謀。」
「嗯，好好好，」羅忠毅連連點頭，「這一點太重要了，否則我們的資源再豐富，也要被敵人套購光，我們一方面增大發行流通券，另一方面可請示軍部，發行我們自己的紙幣。」
兩人越談越熱烈，樓下政治部的同志都能清晰地聽到他們的笑聲。
「羅司令，明天召開地方武裝工作會議，其他同志有什麼高招。」
「高招難說，樊玉琳、田禾都在我面前訴苦，我也只能作一些鼓勵，我有一些不成熟的意見，待明天開會時，再作探討吧。」
「好。」
夜深人靜時，羅忠毅才慢慢地走下樓，在警衛員陪同下，返回村東司令部。
財經工作會議暫告一段落，方針已定，羅忠毅與廖海濤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們想來想去，覺得眼下最核心的問題是經濟問題，沒有財政來源，擴軍、發展地方武裝，實施打擊日寇的一系列戰術都將成為一紙空文。
自黃金山大捷後，十六旅在溧陽北部站穩了腳跟，部隊又先後攻克了茅山的許多日偽據點，四十六團西進溧水、江寧、當塗，形勢已發展到皖南事變前的局面。但他們兩人很清醒，這不過是表面現象，從表象看現在恢復了許多根據地、游擊區，但實質上形勢遠比皖南事變前危險，現在從戰略態勢上看是腹背受敵，在江南指揮部時，壓力來自日寇，而現在日頑夾擊，部隊幾乎沒有了根基與依托。另外空間十分狹小，以前在溧陽的北部有戰略迴旋的空間，而現在僅在塘馬一帶有一點小小的空間，用兵沒有迴旋的餘地。
要扭轉這種局面，必須大力發展武裝，而在目前的形勢下發展武裝除了要喚醒民眾意識外，經濟成為制約武裝發展的瓶頸。如果這問題解決了，無論是主力兵團還是地方武裝都有了充足源泉，一切輝煌的計劃就可實施起來。
令人欣慰的是大家想了許多辦法，這些辦法無論從理論上判斷還是實際的經驗都證明是行之有效，至於那些帶有創新意味的發展計劃還是完全可以操作實施的，而且從時間上講，從目前的態勢看，這是一個相對平靜的日子，此時不抓還待何時。
羅、廖不由得回憶起在閩西的那些日子，最難熬的還是敵人的經濟封鎖，打破了經濟封鎖，許多事就好辦了，現在同樣遇到了經濟問題，同樣，解決了這個問題，許多事就好辦了。
鄧仲銘不在了，地方工作擔子落在了他們身上，他們義無反顧地承擔起這項工作，對於這些繁瑣的工作，廖海濤並不以為然，在閩西時，他便是上杭縣委書記，軍政雙挑，現在做起來，也是駕輕就熟，所以地方工作之事，他花的精力更大。
「廖司令呀，下面我們要抓緊討論地方武裝建設呀。」羅忠毅剛舒展的眉頭又緊皺起來。
「是呀，明天上午就討論地方武裝建設問題，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廖海濤用凝重的眼光望著羅忠毅，豆油燈昏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臉膛微紅與眼窩深陷形成的灰暗，形成了明顯的反差，具有一種凝重的立體感，小塊的嘴唇皮因乾裂略微上翹，嗓子有些嘶啞，長時間的發言和連日的辛勞，嗓音起了明顯的變化。「上次汪大銘來司令部，匯報茅山地方工作情況時，已十分迫切地提出地方武裝建設問題，」羅忠毅眼圈有些紅，「由於我們地方武裝比較薄弱，遂招致巫恆通、陳洪、任邁、袁先鋒同志前後被捕。現在地方政府幾乎時時跟隨旅部活動，也是因為安全沒保障，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不好，不光是根據地的地方工作無法開展，我們主力部隊擴軍發展也將成為無米之炊、無源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