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締創大金 (2) 文 / 王樵夫
"我大軍幾次重創遼兵,樹立了女真滿萬不能敵的神話。而今遼國大半土地尚在,遼國君臣苟延殘喘,伺機反撲,我等當不給其以喘息之機,當舉大兵再次征討,遼主未獲,大軍不已。"
會寧府,一輪圓月掛在藍藍的天空上。
完顏阿骨打稱帝,對白山黑水的女真人來說,是千古難逢的盛事。剛剛成立的大金國,自然要舉行各種慶祝活動。白天,由女真勇士進行馬術表演、擊鞠比賽、雙陸棋比賽,觀看的人們都穿著節日的盛裝,男女老幼,傾家而出,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到了晚上,則更加熱鬧。出生入死的女真將領們擠在大帳裡,盡情地猜拳行令,一個個都喝得醉醺醺的,他們在心裡樂啊,多少年來,終於有了出頭之日。大遼國,從此不敢騎在女真人的頭上作威作福了。
一盞盞紅色的燈籠掛在高空中,燈光搖曳,閃閃爍爍,映照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為夜晚的慶祝活動增添了無限的喜慶氣氛。
這種紅色的燈籠在當時稱為燈毬,每逢節日,女真部的男子們則用長竿把燈毬高高地舉在空中,大人小孩就可以在外面自由地玩耍嬉戲了。
納蘭飛雪從人聲鼎沸的大帳中走了出來,穿過川流不息的人流,走向了野外,孤獨地來到了一處高高的山坡上。一張鬱鬱寡歡的臉上看不出喜悅的表情,此時,他是落寞的,孤寂的。
他擺脫了身後的喧囂。
他不喜歡喝酒,自從父親和妹妹死後,他變得沉默寡言,更多的時候,是聽別人說話。在行軍打仗中,他惟完顏阿骨打的命令是從,因為在他的心目中,這個世界上,完顏阿骨打是他唯一的親人!
在今天歡慶的熱烈場合,人人都在開懷暢飲,他趁眾人不注意,溜了出來。他不想讓大家看出他的心事。
風兒吹著他的頭髮,微微地拂動著。納蘭飛雪站在山坡上,他那頎長的身軀如一棵挺拔的青松,傲然挺立。
納蘭飛雪回首望去,金軍大營裡燈火輝煌,風中隱約傳來划拳行令聲。
空中遠近高低的燈毬閃爍若星,納蘭飛雪舉頭仰望,一輪圓月漸漸升上天空。納蘭飛雪心中不禁一顫,他突然想起大漠中的浩浩明月,一個倩麗的人影在他的心中頓時清晰起來。
瑟瑟,蕭瑟瑟!納蘭飛雪輕輕地念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想起蕭瑟瑟,納蘭飛雪的心中就泛起不可遏止的痛疼。
納蘭飛雪猛地醒過神來,他找到了今天愁腸百結的原因,與蕭瑟瑟一夕相愛,卻是刻骨銘心的記憶。多少年來,這個痼結於心的情結,還在時不時地襲上心頭。
大漠一別之後,無論何種美麗的女子,納蘭飛雪都視若無物。
納蘭飛雪的心中自此裝不下任何一個女人。
曠野裡響起一聲淒涼悠長的歎息
遙遙地,卻傳來一陣陣宛轉甜美的歌聲,納蘭飛雪不禁側耳細聽,片刻,兩行清淚從堅毅的臉頰上流了下來。
女真有一個習俗,每當盛大的節日,一些沒出嫁的妙齡女子,可以在節日的當晚,到野外來唱歌,歌詞的大意是表達自己是如何的漂亮,如何的勤勞,家境是如何的富裕,希望自己找一個有情人。這一天,青年小伙子獨自或結伴來到野外,尋覓他們中意的姑娘,只要有他們相中的,便搶回來當老婆。姑娘的父母也不過問,等到生了孩子後,備上禮物,回到娘家來認親,稱之為拜門。
納蘭飛雪知道,又有姑娘在野外唱歌了。心中不免一陣酸澀,這些浪漫的事情,今生今世與他無緣了。
空中劃過一個銀白色的黑影,納蘭飛雪發出一聲忽哨,一隻白色的鳥兒落在了它的肩上,是與他形影不離的"艾尼爾"。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紮寨安營,"艾尼爾"與他須臾不分,已經成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掐指算來,"艾尼爾"已經跟隨他十多年了,對於一隻海東青來說,已到了人生暮年。
據女真的薩滿說:相傳當海東青到人生暮年時,它們就要選擇一條煉獄之路。它們不斷地用利喙撞擊岩石,直至折斷並長出新喙;而後,它會用新喙啄盡雙爪上的老繭,讓雙爪更加靈活鋒利;再用新喙撥去身上所有的羽毛,待鮮血淋漓的身體結痂、脫皮,直至再次長出豐滿輕靈的羽毛。終於,新的蒼穹之王再生了,它還可以再活十五年。
納蘭飛雪想起小的時候,父親曾經問他:"你知道鷹和鷲最大的不同是什麼?"父親問完,看著迷惑不解的納蘭飛雪,自言自語地說,"鷹鷲之不同,在於面對生存的態度,性傲者鷹,性鄙者鷲。同樣面臨生存危機,志向高遠者扶搖直上;志向淺陋者,苟且偷生,永不知天外有天。"父親的聲音洪亮而具有穿透力。
相傳,鷹與鷲都是隼演變而來的,它們每天生活在蒼茫的草原上。直到有一天大旱,草木都枯死了,漫山遍野都是獐兔的屍體,飢餓難耐。生死關頭,它們中的一群展翅高飛,穿越草原,遷徙至群山之巔,而另外一群則不願展翅高飛,終日以斂翅低行,以腐屍殍肉為食。前者即為鷹,後者即為鷲。
女真人的海東青從不會因為山的高度而停止前行,不會因為暴風雨遮住眼而迷失方向。海東青才是草原真正的巴圖魯。
恍惚中,納蘭飛雪看到了父親,父親的眼神堅定而銳利。他彷彿在喃喃地說:"雪兒,終有一天你將承載女真人所有的榮耀,兒子啊,你何時才能像海東青一樣展翅翱翔啊?
納蘭飛雪陷入了沉痛的回憶之中。
遠處,趔趔趄趄地走過來幾個人。及近了,卻見一個人搖搖晃晃地撲了過來,他抓住納蘭飛雪的衣領,口中含糊不清地說:"納納蘭納蘭將軍,為何不去搶個姑娘回來?多麼好的良宵,你在這發什麼呆啊?"
納蘭飛雪一看,這個人是完顏闍母。
原來完顏闍母喝了酒後,便帶著幾個小兄弟跑到野外,來找女孩子來了。
納蘭飛雪忙搖了搖頭。
完顏闍母不高興了,他還是糾纏著,說:"搶個女孩子回來,生個兒子,多好啊!哈哈哈我女真的習俗,就是好啊啊哈哈哈"完顏闍母突然不笑了,他翻著白眼,瞪著納蘭飛雪說,"你怎麼不高興呀,你?你你板個面孔給誰看?"
完顏宗弼從人群裡走了出來,他趕緊勸完顏闍母:"納蘭將軍心情不好,與你我無關,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你是不是仗著和完顏完顏阿骨打的關係好,就敢這樣對我們嗎?"完顏闍母"唰"地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刀子,"我殺了你,讓你知道知道我刀子的厲害!"
完顏阿骨打的大帳門被人踢開了,完顏闍母歪歪斜斜地闖了進來,後面跟著完顏宗弼。
完顏阿骨打和妻子蒲察氏正在說話,被踢門聲嚇了一跳。
"納蘭飛雪和我打架,請陛下為我做主,替我殺了他!"完顏闍母滿嘴的酒氣,氣勢洶洶地嚷道。
"又喝多了吧?"完顏阿骨打抬起頭,威嚴地說。
完顏宗弼急忙上前,說:"完顏闍母喝多了,去野外野外回來,碰上了納蘭飛雪,兩人就吵起來了。"
"因為什麼吵架啊?"完顏阿骨打問。
"因為完顏闍母讓納蘭飛雪去搶搶"完顏宗弼囁嚅著,不敢說了。
"又去搶姑娘了吧?"完顏阿骨打不悅地說。
""完顏宗弼不語。
完顏阿骨打看了大醉的完顏闍母一眼,說:"把他捆起來,省得他再殺人惹事!"
女真部的男子大多嗜酒而好殺,每當他們喝醉後,都要用繩子將他們捆縛起來,等酒醒後再放開,不然他們趁醉殺人,即使是父母也分辨不出來,因此有許多無辜的人被殺死。
"是。"完顏宗弼急忙把完顏闍母扶了出去。
蒲察氏看了完顏阿骨打一眼,好奇地說:"納蘭飛雪這個人確實挺怪的,跟著你出生入死打天下,卻不娶老婆,更別提出去找女人了!"
完顏阿骨打長歎一聲,說:"納蘭飛雪的心中,始終在想著一個人啊!"
"怎麼?他在想著誰?"蒲察氏問。
完顏阿骨打搖了搖頭,半天不語。
"我是得替納蘭飛雪找個女人了。等到我打敗了遼國,將妹妹白散搶回來,就把白散嫁給他。"
白散,是蒲察氏的妹妹,在幾年前被遼國的銀牌使者搶走了,當時,完顏阿骨打正領兵在外面與其他部落打仗,等他知道了消息,已是救之不及,遼國使者早把白散擄走了。
"我要解開納蘭飛雪心中的死結。在我完顏部,只有漂亮的白散才配得上他。可惜的是"完顏阿骨打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