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決戰寧江州 (3) 文 / 王樵夫
多年來,受盡了屈辱的女真人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他們從長期的默默忍受中覺醒,拿出過去與虎狼博鬥用的刀槍,與女真英雄完顏阿骨打一起走向了反遼的戰場,為女真部族的榮譽而戰,為白山腳下、黑水河畔的千里沃野而戰。此時此刻,他們心中只有一個信念,跟隨他們心中的完美高大的蓋世豪傑,去征服欺凌了他們多年的大遼,讓昏庸的遼國皇帝臣服在女真人的腳下,讓草原的鐵蹄踏遍契丹的每一塊土地,讓世居白山黑水的家鄉父老走出萬里草原,去佔有世間最肥美的土地,過上最美好的生活。
剽悍的女真騎兵一舉攻入城中,左衝右殺,勢不可擋,遼軍大潰。統帥蕭嗣先落荒逃走,遼軍家屬、金帛、牛羊、輜械皆被女真士兵所獲。完顏阿骨打又指揮軍隊追殺一百餘里,遼軍戰死、戰傷、逃遁者十有七八。都押官崔公義、副都押官邢穎和大將耶律佛留、蕭葛十均被殺死於陣前。女真俘獲遼兵車馬、糧草、珍玩不可勝數。完顏阿骨打將這些戰利品全部賞賜給手下將士,連日大擺宴席犒賞三軍。並將俘虜來的遼籍女真士兵、渤海人三千人,充實到女真軍中。
女真軍乘勝分路進兵。因為賓州城內遼兵勢眾,完顏阿骨打不敢貿然強攻,便派人前去打探虛實。此時,大雪封山,江河結凍,糧草十分緊缺,行軍非常不便。完顏阿骨打心急如焚,一天,他看見幾個小孩子足蹬烏拉滑子從冰上戲耍著飛馳而過,靈機一動,立刻令人找來鐵箭桿,依樣製作。然後命完顏婁室、僕虺等帶著三千女真士兵,穿上特製的烏拉滑子,順著大江如神兵天降一般,攻入賓州城,遼兵們稀里糊塗地當了俘虜。這時女真將領吾睹補、蒲察在祥州打敗了遼將赤狗兒、蕭乙薛軍。斡魯古又敗遼軍於鹹州西,遼國鹹州失守。
女真部隊連破賓州、祥州、鹹州等地,攻佔了遼的大片土地。遼國的斡忽、急塞兩路軍無奈之下,只好主動投降。遼國的兩個屬國兀惹國、鐵驪國派來了使臣前來歸降,女真士氣更加高漲。
完顏阿骨打率領的女真軍隊在短短的時間裡,以二千五百人起家,由小到大,由弱到強,在寧江州和出河店連續打敗貌似強大的遼朝軍隊,挫敗遼軍士氣,撞開了遼朝防禦女真的兩扇大門,使女真軍威大振,在戰略上取得了對遼國作戰的有利態勢。
女真人性格鷙勁,男子沉雄善戰皆良將之才,且用兵如神,戰伐攻取,於當世無敵。加之女真部地狹產薄,耕種勞作衣食無法自給,所以出兵征戰可得俘獲之物,且能勞其筋骨以御寒暑,於是征發調遣如同一家。因此上下齊心,兵精力齊,一旦奮起,便可以寡敵眾,變弱為強。女真剛剛反遼時,所率人馬全是騎兵,隊伍除旗幟之外,馬頭上均有小大牌子記著各自的名字作為標記。每五十名騎兵分為一隊,前二十名皆穿金裝重甲,手持刀槍劍戟,後面的三十名則穿輕甲,手操弓矢,便於攻擊。每遇見敵人,必有一、二人躍馬而出,先觀對方勢陣之虛實,然後再結隊馳擊其左右前後,至敵於百步之內,弓矢齊發,敵方中箭者紛紛喪命落馬。戰勝後整隊追殺,若戰敗則復聚而不散,其分合出入自如,應變如神。後來隨著戰鬥的需要,組建了步兵。步兵全身皆披重甲,號為硬軍。
硬軍士兵手執矛戈前行,身負弓矢在後,為保證弓箭的準確與殺傷力,遇敵非五十步之內不射,箭鏃不過六七寸長,射入人體內很難取出。隊伍按人數分別設伍長、什長、百長、千長管制。在隊伍行進過程中,伍長擊柝,什長執旗,百長挾鼓,千長則旗幟金鼓悉備。在與敵打仗時,如果伍長戰死,其餘四人皆斬;什長戰死,伍長皆斬;百長戰死,什長皆斬。另外,常常是父子兄弟或者是血緣關係較近的人編在一個戰鬥單位裡面,父死子繼,兄死弟繼,同仇敵愾,前仆後繼。每出戰,士兵皆隨旗幟統一行動。每當國有大事,眾人在曠野中環坐而議,臉上都塗上灰,地位卑微者先發表意見,只聞其聲,不識其人,其秘密竟然如此。將行軍大戰時,則會廣泛地鼓勵士兵獻策,自下而上,各陳其策,如有可以採納的,主帥聽而從之,決不會因為其地位卑微而不採納。而且官兵待遇一致,平等如一。戰役結束後,對那些殺敵或獻策有功者,論其高下大小,當眾賞之以金帛財物。
護步答崗之戰後,金兵迅速發展到數萬人。完顏阿骨打對軍隊進行了整頓,以三百戶為一謀克,以十謀克為一猛安。這些措施,無疑把官兵的生死利益捆綁到了一起。所有這些舉措,加之實戰的錘煉,金軍已成為當之無愧,所向披靡的精銳之師。
如此將士兵丁,哪有不打勝仗的道理。出河店大捷之後,各路女真兵紛紛歸來,女真兵力已經逾萬。完顏阿骨打對眾子侄說道:"昔日攻蕭海裡之時,遼人曾說-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現在我軍已擴充至一萬餘人,從此天下無敵矣!"
出河店大捷之後,吳乞買、撒改、辭不失率宮員諸將勸完顏阿骨打登基稱帝,完顏阿骨打卻沒有同意。阿離合懣、蒲家奴、完顏宗翰等進言:"今大功已建,若不稱帝,無以系天下心。"
完顏阿骨打說:"待我三思之後再說。"
躊躇滿志的完顏阿骨打何嘗不想稱帝啊,他心裡十分清楚,自己稱帝只是早晚的事,關鍵是如何把握好火候。他的謙讓,只是為了進一步觀察各部落首領和各路將領的態度。他最大的顧忌來自於最先勸他稱帝的國相撒改。撒改是完顏阿骨打伯父劾者的兒子,三朝元老,深謀遠慮,有聲望,善於用人;撒改之弟斡魯古和撒改的兒子完顏宗翰等,都是女真軍中著名將帥;伐遼之前,來流水一帶均由撒改統轄。阿骨打倒不是懷疑撒改等人勸進之誠,只是等待時機再成熟些。
蕭嗣先率領的部隊在出河店吃了敗仗後,屬下的殘兵敗將大多都沒有回到都統行營中集合,而是各逃其家,武器盔甲盡被遺棄。蕭奉先懼怕弟弟蕭嗣先獲罪,就向天祚帝奏道:"東征的潰兵害怕朝廷治罪,沿途打家劫舍,假如不赦免他們的戰敗之罪,這些官兵就會嘯聚造反而成心腹之患。"
天祚帝問道:"那該怎麼辦呀?"
蕭奉先說:"請皇上免去都統蕭嗣先的戰敗之責,那麼東征的潰軍也自然無罪,所以也就不會匪聚在一起造反了。"
是非不明、偏聽偏信的天祚帝說:"好,那就免去蕭嗣先都統一職,其戰敗之罪,不予追究!"
天祚帝聽從了蕭奉先的意見,不思整肅軍紀,振作軍威,降旨大赦出河店的潰敗之軍。蕭嗣先打了如此的敗仗,給大遼國帶來了這麼大的損失,卻僅僅是免官而已。
天祚帝於是命都統蕭敵裡在斡鄰濼東收拾潰卒。
這給本來土氣低落的遼軍士兵帶來更大的消極影響。遼國的官兵們都氣憤地說:戰則有死而無功,退則有生而無罪,誰還會拚著性命去殺敵。從此遼軍將無鬥志,兵無戰心,一旦接敵,均望風而逃。
蕭嗣先被打敗了,通過這一戰,天祚帝認為蕭奉先不懂用兵之道,但是派誰去去征討呢?天祚帝想來想去,他想起了一個人,南府宰相張琳。
張琳,沈州漢人,幼有大志。壽隆末年,為秘書中允。天祚帝即位後,陞遷為戶部使。不久就擢升為南府宰相。
張琳乃一介書生出身,從來沒有領兵打過仗,是一個樹葉子掉下來都怕砸破腦袋的人,怎能堪此東征大任。
當天祚帝將其招之大殿,付以征討大事,張琳竟匍匐殿下,過了好久,才結結巴巴地說:"陛下,臣以為萬萬不可,請陛下收回成命。"
天祚帝問:"不知卿為何推辭?"
張琳道:"據臣所知,遼國舊制,凡軍機大事,漢人均不得參與。何況率兵打仗乎?這是先帝定下的規矩。臣乃漢人,所以不敢領命。"
天祚帝道:"現在國難當頭,朕就要破這個規矩。"
"這"張琳無言以對,便不敢再說半個"不"字。
張琳見天祚帝不允,奏道:"以前之所以連吃敗仗,以愚臣之見,主要是敗在輕舉妄動上。這次東征,倘用漢兵二十萬,分兵進討,沒有打不贏的。"
天祚帝儘管令他帶兵,但還是存了提防之心。沉吟半晌,天祚帝下詔中京、上京、長春、遼西四路,凡每家有家產二百貫的,就必須出一人入伍,自備武器盔甲,限二十天內招募十萬人。有一些比較富裕的人家,家中的男人竟要全部出征,以致老人沒有贍養之兒,婦孺沒有夫父之愛,因此妻離子散,百姓怨聲載道,國內一時大亂。
張琳非將帥之才,器甲聽從士兵自便,於是人人都以平時打獵時用的刀槍充數,而弓弩盔甲,一百人當中也只有一、二人才有。
張琳帶著這支由漢軍與契丹軍臨時拼湊的雜牌軍,分來流河、黃龍府、鹹州、好草峪四路人馬,由北樞密副使耶律斡離朵為來流河路都統,衛尉卿蘇壽吉為副都統;黃龍府尹耶律寧為黃龍府路都統,桂州觀察使耿欽為副都統;復州節度使蕭湜曷為鹹州都統,將作監龔誼為副都統;左祗候郎君詳穩蕭阿古為好草峪都統,商州團練使張維協為副都統。這四路由文人率領的十萬大軍向女真境內進發,但是到了最後,只有來流河路的遼軍深入女真境內,其他三路卻在後面觀望。來流河路的遼軍剛與金軍交戰,自然不敵銳氣正盛的金軍,只好退到寨柵中,軍心惶惶。當天晚上,來流河路都統耶律斡離朵誤聽說營中的漢軍已經逃跑,保命心切,當即率手下的契丹、奚之兵,倉惶棄營而逃。第二天一早,營中的三萬多漢軍見主將已逃,只好推選少監武朝彥為都統,再次與金軍交戰,又被打敗。其他三路人馬見狀,各個退到駐地以求自保。數月後,逐一被金軍攻破,凡青年強壯的男子都被斬戮無遺,小孩被金軍挑在槍尖上,揮舞著遊戲取樂,所過之地全被燒殺劫掠一空。遼東境內的熟女真,被金軍吞併,強壯勇猛之士被選入軍中,遂有鐵騎過萬,金軍兵力驟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