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四篇·劉氏集團開門營業 (4) 文 / 胡寧
儘管她已經人老色衰，在男人面前不具有殺傷力了，但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除了有眾多的功臣戰將的支持外，還有一個龐大的外戚集團做堅強後盾。在劉邦起事之前，大漢王朝的中央委員們，包括蕭何、曹參在內的重要功臣，基本上都尊稱她為嫂子。
這不僅僅是一個親切的稱呼，還代表了人脈，同時還說明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她和功臣集團所有的中央委員們，有著千絲萬縷無法分割的階級情感和革命友誼。
同時，她的哥哥呂釋之也是功臣之一。
呂釋之很快就找到了張良，已經淡出政治圈的張良，看在革命戰友的情面上，給予了一個點撥——商山四皓。
就是這一點撥，救了呂後。
也將不堪重任的劉盈，推上了皇帝的高位。
這就是人脈的優勢。借此一角，胡寧弱弱地告訴那些自認為美女的同志，這個世界，要辦成一件大事，光靠美色是遠遠不夠的。儘管掌控了男人，但不一定就能真真正正掌控事件的發展。
最終的勝出，其實還是依靠聰明才智。
聰明才智又何嘗不是經歷、閱歷、人脈、才情和手段等的疊加？
這個世界，男人所需要的至關重要的東西，肯定還有很多，美色不過僅僅只是其中的一種。也就是說，無論你有多美，你也無法掌控男人。所謂的男人甘願被你掌控，不過就是逗你玩兒，你如果當真，會死得很慘。
當商山四皓出現的時候，劉邦明白了，他做了一件蠢事。他無法撼動太子的地位，也無法撼動呂後的地位。因為商山四皓，代表了民意。
如果強行違背民意更換太子，就算辦成了這件事情。但是，不可爭議的是，他為之奮鬥一生的江山社稷，其根基將會不可逆轉地動搖。因為——「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民意不能違。
商山四皓，其實是隱於草莽山澤的四位前朝高人，素有賢名，在民眾中有很高的威望。立國之初，劉邦出於國體安定穩固的思考，曾四處找尋真誠禮聘。但這四位隱居山林的高人，卻視高官厚祿為糞土，堅拒不出山。
不承想，這一次為了太子地位的不被變更，他們居然出來了。這令劉邦大為震驚，他終於意識到，連山野之人都明白，太子是國體，是天下的根本，根本動搖，則國體不穩，江山社稷不用風吹雨打，也自會搖搖欲墜，隨便飄來一陣風，灑幾滴雨，即刻就處於風雨飄搖之中，隨即而來的，就是陡然坍塌。
秦王朝就是最好的榜樣。
的確有前車之鑒。
為確保他劉氏江山的不動搖，連高官厚祿都不為所動的商山四皓，也不辭辛勞——他們其實帶來了一個信號，一個以人民大眾為主體的信號——國體穩定。只有國體穩定，人民大眾才可以真正安居樂業。
最終，在江山社稷和個人喜好面前，他選擇了前者。
他輸了。
為了保護他那乖巧的兒子劉如意，也為了保障他的劉氏江山的正常延續，在他老人家去閻王殿喝茶之前，他舉辦了一個重要儀式，這個儀式就是著名的「白馬盟誓」。
他有一匹非常珍愛的白馬。
那一天，他把所有的中央委員都召集起來，然後牽來了那匹他珍愛的白馬，在祖宗的靈位之前，他親自主持了殺馬儀式，端著一碗滿當當熱騰騰的馬血，帶領全體中央委員起誓。
這個誓言就三條：非劉不王；非功不侯；誰違背，天下共誅之。
這誓言，就一個中心——保障劉氏江山的穩固和安定。
每一個人，都無法與命運抗爭，劉邦也不能。
生命不熄奮鬥不止。為革命事業奮鬥一生的劉邦，在大限來臨之時，帶著遺憾和擔憂，永遠閉上了眼睛。他的遺憾是真實的，因為接替他的劉盈，的確不堪重任；他的擔憂也是真實的，因為呂後掌權，戚夫人慘死，劉如意被毒死。
悲乎！
縱觀史冊，殺掉死敵，基本上就是政治家們為了江山社稷必用的手段之一，並不會產生太大的非議。我一直想不通的是，已經被稱為政治家的呂後，把死敵殺死，也就達到了目的，可為什麼會使出如此殘忍的手段，殘殺一個活生生的同類？我不忍描述那種殘殺人體的細節，我甚至不願說出口，她做出那個活標本的名詞——「人彘」。
我真得想像不出，人，為什麼會生出如此惡毒的心腸？真的禽獸不如？我不知道，她做出這樣慘無人道的事情，究竟是為了證明什麼？又能滿足什麼？
就是為了證明：最毒不過婦人心？
最喪心病狂的是，她還要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參觀。
將兒子當場嚇暈。
最終讓本就不具有堪當重任的兒子，在傷心和鬱悶中，憂鬱而死。
這就是，她要得到的？
然而事與願違，她為她的整個呂氏家族埋下了一個巨大的禍根。
我說過，我不恨呂後，她在失去兒子之後，得到了同樣的傷痛。
我說過，我不同情戚姬，是她癡心妄想，咎由自取。
只是，劉如意才是真真正正的犧牲品——死時年僅十歲。
劉盈，又何嘗不是？
我含著淚，寫完這一段史實。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為誰流淚？
就為我中華先人的……爾虞我詐、惡毒殘忍？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一股哀憐的酸楚，居然會不由自主……湧上心頭？
說一千道一萬，都是權力惹的禍。
權力的確是好東西，但不可爭議也是害人的根源。
人本無牽掛，赤條條來，赤條條去，一切的榮耀和富貴，一切的志滿與得意，就算曾經頤指氣使，就算的確至高無上，處心積慮煞費心機，到頭來卻苦了自己，也害了別人，貌似的勝利，十多年後依然一抔黃土。
真是血的教訓吶。
如意來了
N多天來，我一直猶豫著是否把這個事件描述出來？但這就是我們的歷史，儘管於心不忍，但我依然有責任和義務，把它真實地展現在親愛的讀者眼前。
做這樣的決定，的確要克服一定的心理障礙。因為呂後的手段的確太過無恥與陰毒……我不願在我的作品裡，津津樂道於殘害與變態。
但是，它就是歷史，我跳不過。
我寫這一段史實，不是想用血腥和殘酷來吸引讀者的眼球，我是想告訴大家：做人，不可以這樣無恥。
那一天，如意來了。
如意，就是戚姬的兒子劉如意，他被封為趙王。
當劉邦意識到太子地位不能撼動的時候，就開始擔憂如意母子的安危，畢竟，他與呂後夫妻一場，對呂後的為人，多少還是比較瞭解的。只是，我真的可以斷言，他沒有想到的是，戚姬竟然會使出種種手段，不要命地興風作浪；呂後也居然如此陰毒，手段之殘忍，已經超出了人的範圍。
他採取的第一個措施，就是把那個「臣期期……不奉詔」的耿直的大臣周昌，派去趙國為相。期盼以周昌的正直剛強、位高權重、受人尊敬，以及曾經在易儲爭鬥中，努力幫助過劉盈，也間接保障了呂後……可以真正地保護趙王劉如意。
周昌的確正直剛強、恪盡職守，但的確腦子不大靈活。
有很多事情，並不是正直剛強就能辦到的。
劉邦當然還採取了第二個措施，他把劉如意母子托付給劉盈，千叮嚀萬囑咐，希望劉盈可以保護自己的弟弟。劉邦的眼光其實很準，所謂知子莫若父，他就知道，劉盈儘管缺少一些堪當大任的能耐，缺一些兒陽剛之氣，少一點兒果斷，但不可爭議的是劉盈仁愛。
我反覆閱讀認真分析了相關的史料。我發覺，劉邦去世後，呂後其實並沒有打算要把劉如意怎麼樣。畢竟，劉如意就是一個孩子，孩子又怎能明白成年人的心機？但是，在易儲風波之後，呂後的確恨極了戚姬。
所以我說戚姬咎由自取。其實，她已經搶了人家的男人，而且，也的確尊榮至極，又何苦還要搶人家兒子的皇位？
呂後與劉邦，其實是一對患難夫妻。呂後名叫呂雉，在劉邦地位卑賤，甚至窘迫到四十多歲都還不能娶妻的時候，呂雉就以富家千金之身下嫁。等待她的，並沒有綾羅綢緞的愜意生活，而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史記》中，就有呂後在嫁與劉邦之後，帶著一雙兒女在田間勞作的記載。
在劉邦因押送的徭役逃跑，不得不躲進芒碭山的沼澤山澗鬧革命的時候，呂後除了上伺候公婆下帶兒女，操持家務之外，還得不辭辛勞地翻山越嶺、長途跋涉，為劉邦送飯送衣。在上一季我就講過，呂後因劉邦頭上的雲團，每一次找他，都是一找就准。
當劉邦在彭城被項羽打得屁滾尿流的時候，呂後還不得不安排家人亡命天涯，慌忙忙如喪家之犬。逃難中兵荒馬亂的不僅丟失了一雙兒女，自己與劉邦的爹還成了項羽的俘虜。被囚禁整整二十八個月，思念丈夫、擔憂兒女，還得扶持老人，還不得不與項羽的軍隊周旋，受盡折磨嘗盡凌辱。那個時候的呂後，一直就在死亡的邊沿掙扎，時時刻刻繃緊神經，心如死灰，因為她心裡清楚自己會隨時命歸黃泉，整個心智與精神都遭到嚴重的摧殘和打擊。那是怎樣的歲月？又是如何的心情？
如今好了，勝利了，革命成功了，該享享清福了吧？
別忙，另一位女人出現了，她要分羹。其實，分羹也就罷了，畢竟封建時代，皇帝多有幾個小老婆，分一些勝利果實，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連天下都是他們家的，果實也實在太多，分就分吧。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這女人不是要一點兒分內的果實，她要把所有的勝利果實通通據為己有。
因為她的眼睛，已經瞄準皇帝的大位。
這也忒狠了吧？
這個女人，就是戚姬。
博弈的結果，呂後勝出。
人之常情，呂後恨戚姬，肯定就是正常的事情。這換了任何一位扶老攜幼、拚死拚活幫助丈夫打天下的女人，都會恨之切骨。當劉盈坐上皇帝的寶座，當呂後因兒子的至高無上也極盡尊榮，並掌管後宮之後，報復戚姬，讓她受點兒苦，遭點兒罪，以解呂後心頭之恨，應該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戚姬一直被劉邦喜愛，卻受不了這點兒苦，也不願遭這份罪。
劉邦死了，劉盈榮登皇位，整個後宮，無可爭議呂後最大，再加漢惠帝劉盈的怯懦，呂後行事當然無所顧忌。一般來說，古時候那些皇帝的女人，如果犯了錯誤，就會被安排到冷宮「上班」。不好意思，呂後沒有安排戚姬去冷宮的打算，她把戚姬剃成光頭，要瞧瞧這狐媚女人，沒了頭髮是個什麼樣子？戚姬被剃成光頭，呂後並沒有太多的滿足，這氣實在還沒有解夠，她還得弄點兒其他花樣。於是，讓戚姬穿了囚衣，用鐵鏈鎖了脖子，白天在宮院裡搗米，晚上鎖進永巷。
永巷，其實是特殊的監獄，專門囚禁犯了錯誤的皇帝的女人。
說白了一句話，此時此刻呂後權力在手，就是要折磨戚姬解氣。
這戚姬，如果能如同劉邦在鴻門時候，不得不討好項羽一樣，低聲下氣順應對方，不過說些兒好話，心甘情願臣服於對方，儘管不能討到太多好，至少保住性命還是很有可能的嘛。
但是，她是戚姬，心高氣傲的戚姬。
人家都已經勝出，而且權力也無限膨脹，你就忍下一口氣嘛。遺憾的是，這位嫵媚的戚婆娘，她就不。她寫了一首歌，扯開喉嚨不停地歌唱，而且還非要唱給大家聽，越是人多，她唱得越是來勁。這歌只有二十六字：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幕，常與死為伍！相離三千里，當誰使告汝？
這歌詞的意思是：我的兒子為王，但他的母親卻被人囚禁，受盡折磨，時時刻刻受到死亡的威脅，希望這歌聲，傳到三千里外的兒子耳朵裡，快快長大，來為母親報仇雪恨。
我的天啊，這戚婆娘腦子有病吧？
寫這樣的歌，她是唯恐呂後放過了她兒子？
要知道，她的兒子僅十歲，她居然要讓他長大之後，為自己報仇雪恨。稍微有一點兒心智的朋友就會知道，這歌傳到呂後的耳朵裡，她那乖巧可人的兒子，還能長大嗎？
這首歌，讓呂後動了殺機。
這讓呂後明白了一個非常淺顯的道理，她與戚姬的過節，已經影響彼此的子女。趙王劉如意此時倒是年幼無知，但隨著年齡逐漸長大，既怨恨自己，也痛恨皇上，基本上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要知道，當時的封國都有自己的軍隊，一旦起事，那就是一場令山河破碎的巨大戰亂，也是生靈塗炭的一場巨大危機。
呂後再次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