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篇·暴秦終結者 (4) 文 / 胡寧
這給了我們後世朋友們一個偉大的警示，在不得不去的前提下，儘管心血管兒加速，背脊樑兒發顫，腦門頂兒發汗，腿腳桿兒發軟……但還是得勇往直前。
兩千多年前的那天清早，我們肯定不知道是颳風、下雨，還是太陽暴曬，無論其天氣如何，我們的劉司令員就帶了張良、樊噲以及一百多名護衛，快馬加鞭，慌慌忙忙如喪家之犬，趕到鴻門拜見項羽。
到得鴻門，劉邦恭恭敬敬對項羽行禮。
這個禮，可不是點個頭彎個腰舉個手那麼簡單，而是跪在地上規規矩矩如同孫子見了爺爺一般行大禮。
呵呵，性命攸關，不恭恭敬敬還待哪般？為保性命，行個大禮其實並不困難……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自己的臉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說的就是我們大漢王朝的締造者，偉大的劉司令員。只要能保住性命，當一回孫子又如何？然後，他使出吃奶的力氣，調動全身每一根神經，傾盡全力使他從小訓練而且屢試不爽的偉大本領展現出來，竭盡所能地忽悠領導。他當然侃侃而談，竟然激情滿懷——「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
他那意思是說，我跟總司令您，合力攻秦嘛。也就是，我們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啊。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裡，我們有共同的革命目標，也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啊。
能混到司令員的高位，他還真不愧忽悠高手，一句話即拉進兩人情感。
他說的還真是實情，兩個人的確曾經並肩作戰。
然後，還在項羽回味戰友情誼的時候，他繼續暢所欲言：之後，總司令在黃河以北作戰，奮勇殺敵，把強大的秦軍都吸引到了黃河以北。我呢，不過在黃河以南打游擊。一不留神，我居然就打進了關中，敵軍都被我們偉大的總司令您吸引去了黃河以北嘛，所以我順風順水就消滅了秦朝。其實都是總司令您的功勞啊。我一直都在等待總司令您的到來啊，今天終於見到您了，我高興啊。現如今啊，肯定有什麼小人，在總司令耳邊讒言，才使大將軍誤會我。我對總司令您，真的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
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劉司令員當然就趁手紅打燈籠，口沫子橫飛，大表忠心：您看，秦王子嬰投降，我不敢擅作主張，只是把他看管起來，就等總司令您來發落；我急著與秦人「約法三章」，就是要告訴關中百姓，「先鋒」都如此愛民，我們的總司令不是更有恩德嗎？
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弄成項總司令的「先鋒」了，實在高明。
言下之意，我在為我們偉大的項總司令宣揚恩德啊。
呵呵，這樣的話，領導都愛聽。
這些話，表面看起來是在自我辯解，細細一想，原來卻在自我表揚。這也讓我們後世的朋友們學到一招，無論對錯，先找領導愛聽的遞話，待領導臉色緩和，即刻抓住機會——自我表揚。
經驗告訴我，所有奸佞的同志，都是自我表揚的行家裡手。
項總司令聽到這裡，臉色還真就緩和下來了。這時「劉先鋒」更是口若懸河，當然繼續忽悠：另外，我派人守關，就是要防賊防盜，包括防止秦軍殘餘作亂，哪裡敢抗拒大將軍您呢？再說，難不成我自己還不知道，我原就是一小小亭長，有了項梁將軍和總司令您的提攜，才有今天這樣的隊伍，我哪兒又敢不對總司令您忠心耿耿呢？
呵呵，說得真的就比唱得好聽——就是一位忠誠的好幹部嘛。
事實果真如此嗎？
我相信，我們所有的讀者朋友都不會相信。
但是，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坐在董事長高位的項羽同志相信。
經驗告訴我：越是大表忠心的同志，其骨子裡，根本就與「忠」無緣。
「忠」字的後面，多半都是虛偽和貪婪。
但項董事長竟然就瞧不出來。他倒還以為，劉邦同志出自沛縣的小小亭長，直率而淳樸，再加上戰火的洗禮，又與本董事長確有戰友情誼，的確是一位忠誠的好幹部。於是隨口就講：還不是你的手下曹無傷告訴我的。不然，我咋會誤會你嗎？
一句話，即把告密者出賣。
呵呵，我們偉大的領袖項董事長說話，不經大腦。
如此一來，誰還敢向他老人家暗通消息？
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張嘴就來。
囧喲。
你看這領袖當得！出賣了告密者不說，他還請劉邦喝酒——上當受騙不說，還歡歡喜喜倒貼酒錢。這劉司令員的公關水平還真很到位，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忽悠項董事長買拐，還忽悠項董事長買車。這就急煞了頭腦清醒的同志——范增。
鴻門宴拉開了序幕。
總之，那位從沛縣出來混的劉亭長已經到了己方軍帳，殺他，不過就是借口加機會的問題，范領導胸有成竹。以范增的謀略加老練，他其實早就遊說過項羽，趁劉邦的勢力還沒有發展到足夠的強大，就應該把他扼殺在搖籃之中。其實，項羽贊成范增的看法，他們甚至約好，上酒上菜的時候，不過一個暗號，隨便找一個借口，就把那劉亭長的腦袋，割下來下酒。
朋友們明白了嗎，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讓人鬱悶的是，項董事長要找這個借口，他還真就沒有找到契機。在他看來，劉亭長進軍關中的確有功，而且真誠到軍營賠禮謝罪，再加上確有戰友情誼，而自己卻處心積慮用「莫須有」之名……害他，在各路諸侯及天下人面前，又如何樹立自己「正義」？
菜上了，酒也上了，而且都差不多酒過三巡了。范增頻頻手拿玉珮，對偉大領袖暗送秋波。
這是他們的暗號。
這暗號的作用，就是說契機已到，只需項羽一聲令下，或隨便一個眼神，即刻將劉邦拉出帳外，斬立決！關鍵時刻，項董事長急啊，范增看到了契機，他就是看不出來……用什麼借口殺人嗎？
這是殺人呢，可不是殺豬。殺一頭豬，僅僅就是為了喝酒，便可以手起刀落。殺人，而且是殺有功並有交情之人——儘管是一出來混的小小亭長，但總得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吧？
呵呵，這項董事長從小不愛學習，估計不知道「何患無辭」的道理。
范增的「秋波」是不停地送來，這項領袖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喝酒——假裝沒有看見。
暈死。
不是項領袖暈死，是范增暈死。好在他畢竟是偉大的謀士，很快即明白項羽內心婦人之仁在起作用，腦筋一轉便計上心來，即刻托辭出帳。
他出帳的目的，當然不是因為生氣，也不是因為宴會一點也不給力，要轉回自己帳中蒙頭大睡。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殺掉劉邦。
為領袖殺人，總得為領袖找一個殺人的說辭吧。
很快，他即找到一位威武的勇士，這位勇士，曾經跟著項羽身經百戰殺人無數，有萬夫莫當之勇，他是項羽的叔伯兄弟項莊。如果，用他來殺劉邦，不過就是一個出劍的舉動。
項莊是個粗漢，屬於不大愛動腦筋的那類。這類同志其實有一個要命的優點，非常欣賞也極為佩服有知識更有謀略的領導。對如此領導的態度，他只有一個選擇——唯命是從，堅決執行。
范增在他的眼裡，就是這樣的領導。
范增告訴他：「劉邦這人，心懷不軌。他今天的所作所為，不過就是為了騙取項王信任，也是為了獲取天下人的好感。項王已經瞧出他懷有狼子野心了。只是項王太過宅心仁厚，因為劉邦有功，不忍現在殺他。但是，今日一旦放過劉邦，無疑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今後，我們很可能就會被他消滅。」
項莊挺胸：「范大叔，您老人家就吩咐吧，要我怎麼做？」
范增授意：「你進去敬酒，然後舞劍助興，一不留神就把劉邦的腦袋砍下來。」
當然，把他的胸口洞穿，也能達到相同的功效。
項莊手按寶劍，心領神會：「呵呵，這個我會，不正是我的拿手本事嗎？」
范大叔用手捋捋山羊鬍須，微笑著認認真真表揚，也順帶鼓勵打氣：「這我相信，我們的項莊，在百萬軍中都可以輕鬆獲取敵將首級，何況如此近距離地殺掉劉邦。」
關鍵的問題是，劉邦的隨從、保鏢都被擋在了軍門之外，他的身邊只有一個張良，而張良卻是文人，手無縛雞之力。也就是說，此時此刻幹掉劉邦，連輕微的阻擋都沒有，正好乾淨利落。
於是，項莊進帳。
呵呵，親愛的讀者朋友們，是不是再次為我們漢王朝偉大的締造者劉邦同志捏了一把汗？
史上最著名的劍舞
打開電視機，朋友們即刻就可以看到很多會議，無論峰會、政會、慶祝會——層出不窮比比皆是，大會之後，就是宴會，在推杯換盞之間，即有歌舞助興。
只是，恐怕絕大多數的電視觀眾，肯定就沒有想到，從古至今，什麼樣的助興最為著名？那就是項莊舞劍。
項莊這個人，在歷史上並不著名，著名的是他的那一場舞劍。當然，也不是他的劍舞得特別美妙或非常給力，而是他的劍舞得寓意深刻。深刻到青史留名。
項莊是個粗人，他對待領導的指令，向來會不折不扣地嚴格執行，一絲一毫也不會走樣；但他的缺點卻是太不愛動腦筋，一旦事情的規劃，稍微與領導的說法有一點兒出入，即會立馬傻眼。
其實，按范增的想法，項莊進去假裝向領袖敬酒，也順帶敬敬那位劉亭長，就在敬酒的當口，拔劍即刺向劉亭長。如此的計劃，按項莊的勇猛和出手的迅疾，以及他精湛的劍術，劉亭長血濺當場魂飛天外，基本上就是不爭的事實。
反正可以「何患無辭」，隨即對外宣佈：因項莊舞劍助興不慎失手（多喝了幾杯黃酒，人都暈乎乎的，失手就是正常的事情）。劉邦命殞當場，並高調處罰項莊，拉出帳外打屁股——這麼大人，做事也太不小心了，該打！還在他的屁股上塗滿豬血——打得血肉模糊。
隨即讓眾位諸侯及民眾，走馬觀花地觀瞻，好一個慘不忍睹！
夠狠吧？
然後，厚葬劉邦，再大張旗鼓吹捧劉邦的功績，只是這哥們兒運氣不好，非要把自己的脖子往人家劍上撞，一不小心，就撞進閻王殿了。這樣就可以堵其他諸侯及天下人的嘴。
總之，這不是謀殺，是事故，是意外。
我們偉大領袖也為這不幸的事故，痛徹肺腑潸然淚下，然後召集各路諸侯開會，在諸侯面前，即可以淚如泉湧，止都止不住。
並當眾宣佈：「劉先鋒」溘然長逝，對反秦的革命陣營來說，是一個不可估量的巨大損失。
甚至，還真可以將「關中大王」作為他的榮譽稱號，頒發給這位沛縣出來混的劉亭長。人都死了，那偉大的榮譽稱號有何用呢？
反正又沒有其他人看見——劉邦的侍從都在軍門之外，還不由著項董事長自圓其說？
項董事長說不了——痛哭流涕，哽咽，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范增自可以幫忙嘛，以范增的智慧，還有他的伶牙俐齒，要把方的說成圓的，天下百姓及各路諸侯，誰還可以提出任何異議？
當然，這得堵上張良的嘴，如果不聽話，乾脆連這張同志也一塊給殺了……永遠不會有任何不同的聲音傳出來。再把劉邦的兒子找來，封一個沛侯什麼的安撫安撫——以示恩德。一個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鄉巴佬的兒子，弄一個沛侯當當，富足百倍千倍不止，還會有什麼話說？
難不成還敢造反？造反更不打緊，正要斬草除根。
這不正好撞在槍口上嗎？還免得處心積慮羅織罪名。
至於劉亭長的其他將領，能安撫的安撫，能收攏的收攏，實在看不順眼的，消滅。這樣可以增加自己陣營的實力不說，還能把一個潛在的勁敵，輕鬆瓦解，並扼殺在搖籃之中。
歷史，就會因項莊的舞劍而改寫。
非常遺憾，歷史沒有假設。
原因很簡單，項莊就真的按照范增的說法，一絲不苟地執行。這位同志，執行力超強。敬酒之後，他還請示：「軍營無音樂，更無歌舞，不如我為大家舞劍助興？」
項莊舞劍拉開帷幕。
正在為殺人沒有借口犯愁的項董事長，暗自高興，如果項莊舞劍助興，卻失手砍了劉邦，就與我項領袖沒有關聯，也就用不著面對天下民眾及諸侯們的詬病，至少洗脫自己不夠「正義」嘛。當然，本領袖就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不關我的事哈！」
於是興高采烈地叫道：「好啊。」
其實，請示也不會有什麼阻礙，而且領袖已經首肯，拔出劍來衝著劉邦的方位，一個躍身，手起劍落，以他項莊高超的武功和精妙的劍術，依然可以萬事大吉。但是，這位項勇士，真的是很可愛，他就偏不那樣，他還要一本正經地起個勢亮個相……「翩翩起舞」。
劉邦本來就膽戰心驚，項莊這一架勢，可讓我們沛縣出來混的劉亭長，那腦門兒還不冷汗直冒？不熱的天氣，他的汗衫都被冷汗浸濕到可以捏出水來了。張良同志何等人才？一見項莊亮相，即刻明白是范增使壞，便立馬給項伯使眼色。
這項伯同志，真的是義薄雲天。他那眼睛揉不得一粒沙子，搞陰謀玩詭計，豈不把他的眼睛揉痛揉腫？於是他當仁不讓地迅疾起身，擋在劉邦身前，說道：「一個人舞劍，哪有兩個人對舞好看？我來陪你吧。」
哇，咋會有項伯對舞啊？項莊懵了：「這下怎麼辦？」
范大叔沒有說。
范增不是先知，他哪裡就知道項伯會起來對舞呢？
陡然的出現，項莊傻眼。
典故「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其出處就在這裡。
此時此刻，范大叔倒還泰然處之，道理很簡單，以項伯那老胳膊老腿，又能擋住身強體壯的項莊多久呢？
他對項莊使眼色——目標明確，堅定不移地執行。
對舞更好，一不留神失手，不是更有借口嗎？
心有靈犀一點通，項莊心領神會，劍劍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