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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骨肉情深 (6) 文 / 王松

    姚金玉聽到這些反映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就準備跟許茂竹談一談。但是,還沒等他找許茂竹就出事了。出事是在一天晚上,當時姚金玉帶著許茂竹下山,去梅河對岸一個村裡的地主家取銀元。這些銀元是事先講好的,這個地主迫於姚金玉的壓力,表示願意將原來準備給還鄉團的一百二十個銀元交給姚金玉使用。在出發前,姚金玉考慮到此行的安全,而且又是取這樣一些銀元,曾跟許茂竹商量是否多帶幾個人。但許茂竹卻說,正是出於安全的考慮才不宜去太多的人,否則目標太大容易暴露,況且一百多個銀元也不是很沉,他們兩人就可以背回來。姚金玉聽了也覺得有道理,於是就只帶了許茂竹一個人下山來。但是,當他們兩人來到村裡,走到那個地主家的門前時,許茂竹卻突然站住了。他對姚金玉說,等一等,有件事要先跟你說一下。姚金玉看一看許茂竹,發現他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陌生,就問,什麼事。許茂竹先是支吾了一下,然後對姚金玉說,現在事情是這樣的,在我記錄的賬上一共有一千多個銀元,我知道你把這些銀元都藏在山裡了,你把藏銀元的地方告訴我,咱們一起去弄出來,然後一人一半平分掉就各自遠走高飛,你看怎麼樣?

    姚金玉聽了沒有動聲色。

    他問,如果我不同意呢?

    許茂竹就笑了,搖搖頭說,我這個人你應該是知道的,事先沒有安排好的事情自然不敢隨便亂講,你如果不同意,我只要往這院子裡扔一塊石頭,裡面的人立刻就會敲起鑼來。許茂竹一邊這樣說著就盯住姚金玉,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在這村子的四周都已埋伏了保安團的人,他們只要聽到這邊的鑼響立刻就會衝過來,你明白了嗎?姚金玉聽了想一想,又笑笑說,我還是不明白,既然保安團的人已經埋伏在這裡了,你現在就往院子裡扔一塊石頭,讓他們來抓我就是了,幹嘛還費這樣大的事呢?

    許茂竹很認真地說,不對。

    姚金玉看看他,怎麼不對?

    許茂竹說,你如果讓保安團的人這樣抓走了,我大不了只能得幾個獎金,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好處呢?現在可是一千多個銀元呢,咱們就是一人一半我還可以分到五百多,我當然不會捨大求小的。許茂竹這樣說著就朝地上瞥了一眼。姚金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他的腳下正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姚金玉想一想點頭說,好吧,那咱們就把這些銀元分掉吧。

    他一邊這樣說著就向許茂竹的跟前湊近一步。

    但許茂竹立刻機警地朝旁邊跳開了。

    許茂竹笑笑說,你不要想別的,我知道你有身手,不過就算你把我按住,不等你弄死我院子裡的銅鑼就會響起來,你今晚不要想逃出這裡了。

    姚金玉點點頭說,我知道。

    許茂竹說好吧,那你就說吧,銀元究竟藏在哪裡?

    姚金玉說,我可以帶你去。

    許茂竹立刻搖頭說,不行。

    姚金玉問,為什麼。

    許茂竹說,你這個人我是知道的,只要一離開這裡就不是你了,我雖然不比你聰明可也不比你笨,你只能現在告訴我,那些銀元究竟藏在哪裡?

    姚金玉又想了一下,說好吧,我告訴你,藏在黑石洞。

    許茂竹聽了眨眨眼問,黑石洞?黑石洞……在哪兒?

    姚金玉說所以,我只能帶你去。他一邊這樣說著瞅準一個機會,突然一腳將許茂竹腳下的那塊石頭踢開,接著就撲上去將他死死地按到地上。這時在姚金玉的腿腳藏著一把尖刀,他原打算將這把尖刀抽出來結果了許茂竹的性命,但就在這時,許茂竹卻突然像殺豬一樣地嚎叫起來。姚金玉趕緊去捂他的嘴。可是已經晚了,院子裡的人聽到外面的叫聲,立刻將銅鑼敲響起來。匡匡的鑼聲在夜裡顯得格外刺耳,而且傳出很遠。

    就這樣,姚金玉被埋伏在村外的保安團抓到了。

    保安團的人並沒有立刻拷打姚金玉。他們竟然也知道那些銀元的事情。他們只是讓姚金玉說出,那些銀元究竟藏在哪裡。姚金玉當然不會告訴他們藏銀元的地方,但他為拖延一些時間,想了一下,就答應這些人,可以連夜帶他們去找那些銀元。可是,也就在這時,許茂竹突然說了一句話。他對保安團的人說,他可以先帶他們去找姚金玉的隊伍,他說,他知道這些人藏在哪裡。許茂竹這樣說當然是有他的想法。他原以為可以說服姚金玉,找到那一千多塊銀元,這樣他也就可以分到五百多元。可是現在眼看著那些銀元已經不屬於自己了,他能拿到的只是一點點獎金,所以,他還想讓自己多得到一些。

    但是,他在說完這番話之後卻並沒有注意到姚金玉的表情。姚金玉立刻用一種發黑的目光盯住許茂竹,就這樣一直用力地盯著他。接著,就在許茂竹帶領保安團的人來到梅河上游的水邊時,姚金玉突然一縱身朝許茂竹竄過去。姚金玉這一下竄得很迅猛,以至周圍的人還沒有反映過來,他就已將許茂竹撲倒在地上。保安團的人還是大意了,他們在抓住姚金玉之後只是下了他的槍,卻並沒有搜他的身,所以姚金玉在將許茂竹撲倒的同時,一隻手就從腿腳處拔出那把尖刀,猛一下****了許茂竹的前胸。這一下插得非常凶狠,因此也就很深,尖刀只還剩了一個手柄留在外面。待保安團的人圍過來將姚金玉按住時,再看許茂竹就已經歪在一旁氣絕身亡了。

    這時姚金玉就平靜地告訴保安團的人,不要再問了,他什麼都不會說的。

    保安團的人立刻惱羞成怒。就這樣,他們將姚金玉捆起來裝進一個口袋,就扔進了水流湍急的梅河。姚金玉對秀清說,他先是覺得自己灌了很多河水,後來就昏昏沉沉地不省人事了。他接著又笑一笑說,他還是命大,如果不是命大就不會被秀清撈上來了……

    10

    夜晚的山坡上仍然一片寂靜。清朗的月光像是被河水沖洗過,將坡上的竹林和坡下的樟樹林都映得清晰可見。忽然,我聽到了一個低沉又有些沙啞的聲音。

    這聲音說,他們……要走了……

    我朝四周看了看,發現這聲音是從旁邊的墳墓裡發出的。

    我知道,這是秀清父親的聲音。

    他的聲音雖然低啞,但還是那樣有力。

    我問,您說的他們……是誰?

    這聲音說,秀清……和金玉。

    我問,他們……要去哪兒?

    這聲音就沉默了。

    遠處果然傳來一陣腳步響。有兩個人影朝坡上走來。我看清了,果然是秀清和姚金玉。秀清的身上背著一個包袱,我立刻認出來,那是一個藍花布的包袱。他們走到我旁邊的墓前,秀清跪下來,磕了一頭,然後又來到我的墓前,深深鞠了一躬。

    我對秀清說,你走吧,跟著金玉走吧。

    秀清的父親也說,是啊……你們走吧。

    他們似乎聽到了,點點頭,就轉身朝著月光的深處走去……

    二秘密

    在江西的贛南地區至今仍流傳著這樣一種說法,當年紅軍離開這片紅色的土地,是一步一回頭地走的。在他們身後留下的,可以用三個字概括,就是「骨、肉、情」。所謂「骨」,是屍骨。當時很多紅軍戰士為保衛這片土地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他們把屍骨留在了這裡;「情」則是感情,這感情中既包含著對這片土地的深情,也有親情和愛情;而所謂的「肉」即是骨肉。1934年秋,在中央主力紅軍戰略轉移之前,由於形勢嚴峻,環境殘酷,中共中央為保護革命後代,也為使部隊保持戰鬥力,不得不做出一個讓很多人在感情上難以接受而又必須接受的決定——紅軍的孩子一律留在地方,交由當地百姓寄養。

    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一次真正意義的生死別離。

    此後,也發生了許多難以想像又感人至深的故事。

    國民黨軍隊佔領中央蘇區後,立刻採取各種手段,想盡一切辦法對蘇區進行全面的殘酷清理。清理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搜尋紅軍留下的後代。當時的蘇區群眾在險惡艱難的環境下,為保護這些紅軍後代付出了巨大代價,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和親人的生命。但是,他們很多人至今都沒有留下姓名。

    這些人,就是「劉成」和「李聰妹」的原型……

    01

    賴菊仙沒有想到,回到柏樹坪已是傍晚。

    這是一個難得的傍晚,竟然沒有下雨,陽春三月的夕陽使柏樹坪一片蔥翠。賴菊仙被一頂滑竿抬著來到柏樹坪的村口時,於木匠也剛好領著石頭從另一條山路上下來。當時於木匠雖然衣衫襤褸,但背在身後籮筐裡的幾件木匠傢什還是引起賴菊仙的注意。賴菊仙讓抬滑竿的士兵停下來,叫住於木匠問,你是木匠?於木匠稍稍愣了一下,看一看賴菊仙,又看了看跟在她身邊前呼後擁的隊伍,點點頭說是。

    賴菊仙又問,你可會做棺材?

    棺……棺材?

    於木匠似乎一下沒有反應過來,想了想才搖搖頭說,沒……沒做過這東西。

    賴菊仙好看的嘴角朝旁邊一歪,瞇起兩隻鳳眼笑笑說,你如果會做棺材可是能發一筆小財呢,眼下這一帶,恐怕最需要的就是這東西哩。於木匠訥訥地說,做我們這一行的,老祖宗當年留下一句話,一年板凳五年櫃,十年的棺材學不會,當初師父……沒教過。賴菊仙聽了點點頭,很認真地看看於木匠,又把目光轉向躲在他身後的石頭。石頭大約有七八歲,額頭很高,眼睛大大的,雖然虎頭虎腦卻有幾分秀氣。賴菊仙又瞇起眼朝石頭看了看。於木匠就趕緊拉起石頭繞開賴菊仙的隊伍,朝村裡走去。

    等一等。

    賴菊仙突然又叫住於木匠。

    於木匠慢慢回過頭,看著賴菊仙。

    賴菊仙問,你是……柏樹坪的?

    於木匠點點頭,說是。

    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剛來不久。

    過去是哪的?

    石城。

    來這裡幹什麼?

    做木匠麼,到處走。

    嗯……

    賴菊仙這才點一點頭。

    於木匠就轉身拉起石頭走了。

    賴菊仙是被保安團的人護送回來的。宋德萬的一個本家堂侄在保安團裡當連長,而且是營長跟前的紅人,因此宋德萬就叮囑這個堂侄,賴菊仙回柏樹坪時要他派人護送一下。宋德萬這樣叮囑堂侄自然是有自己一番考慮的,一來路上亂兵多,恐有不測,二來賴菊仙重回柏樹坪,也要讓她好好的風光一下。宋德萬的心裡很清楚,賴菊仙的風光自然也就是自己的風光,自己這幾年背時倒運,在柏樹坪受罪也受夠了,現在該是揚眉吐氣伸展一下腰腿的時候了。宋德萬的這個本家堂侄自然心領神會,當即派了一個心腹班長,讓他帶了一個班的人來護送賴菊仙。宋德萬的這個堂侄心裡也有一本賬,宋德萬雖然只是一個本家堂叔,但他膝下無兒無女,如此大的一份家業將來百年之後無人繼承,而賴菊仙又是堂叔心愛的女人,所以,只要自己將這女人哄高興了,她在堂叔面前美言幾句,堂叔自然會更加對自己另眼相看。

    宋德萬的這個堂侄對賴菊仙很瞭解。賴菊仙當年不過是贛州城裡一個操持賤業的女人,只是不去燈籠巷,自己在家做「暗門子」。當初宋德萬去贛州城裡辦事,也是經人引領才偶然去了賴菊仙那裡冶遊一次。但只那一次,賴菊仙不知怎麼竟就有了身孕。事後宋德萬得知也大感意外,他沒有想到這樣的女人竟然也能如此容易就懷上身孕。儘管這身孕最終也沒有懷住,後來沒過多久就不知怎麼給弄掉了,但宋德萬還是一下就對這女人動了心思。

    宋德萬曾經討過兩房女人,卻都沒有給他生下一男半女,而且這兩個女人都很命短,嫁過來沒幾年就莫名其妙的病死了。宋德萬曾經找一個算命先生給佔過一卦,算命先生說他命相堅硬,不僅克妻,也注定無後。但這算命先生又掐算了一下說,不過找一個旁門左道的女人,不要明媒正娶,將來或許有望也說不定。所以,宋德萬這一次想,莫不是當初那個算命先生所說的旁門左道的女人,就是這個賴菊仙?當然,宋德萬對賴菊仙中意還不僅是因為她能懷孕,賴菊仙在床上的功夫也十分了得。操持這種職業的女人到了床上自然都有自己的一套獨門絕技,宋德萬雖然已是五十多歲的男人,性慾卻仍很旺盛,因此只跟賴菊仙過了一夜就消魂得刻骨銘心難以忘懷了。就這樣,宋德萬經過一番考慮就跟賴菊仙攤了牌。不過宋德萬還是牢牢記住了當年那個算命先生說過的話,他沒有許諾賴菊仙明媒正娶,只是對她說,先包她一段時間,少則幾月,多則半年一載,帶回拍樹坪去住一住再說。賴菊仙原本只把宋德萬當成一個沒啥見識的鄉下土財主,但跟他來到柏樹坪才發現,這宋德萬竟有一份如此大的家業。於是一下就將女人的本事都施展出來,每夜讓宋德萬神魂顛倒。

    就這樣沒過多久,賴菊仙在宋家便儼然是一個女主人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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