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關普通歷史書籍,特別是這本書 文 / 亨德裡克·威廉·房龍
我謹向已對現代小說厭倦了的人強烈推薦伊拉斯謨信札,當年這位學識淵博的求知者收到了諸多比他更加溫順的朋友的來信,裡面也不缺乏那些老生常談的警告。×行政長官曾這樣寫道:「聽說您正準備寫一本有關路德之爭的小冊子。請注意掌握方法,因為您也許會無意觸怒教皇,教皇希望您可以平安無事。」或這樣寫:「某個剛從劍橋回來的朋友告訴我您正準備出版一本散文集。看在上帝的情份上,一定不要惹皇帝不愉快,他有至高的權力,說不定會嚴厲地懲罰你。」一會是盧樊主教,一會是英格蘭國王,一會是索邦大學,一會又是劍橋大學可怕的神學教授,諸多方面都得考慮到,否則作者就會失去經濟來源,得不到官方保護,還會落入宗教法庭的手中,車裂而死。現在,輪子(除用作運載工具以外〕作為刑具已降格放在古老的博物館裡了,在近百年裡宗教法庭已關門閉戶,對致力於文學的人來說,官方保護毫無實用價值,歷史學家聚在一起之時對「收入」一詞更是緘口不談。
然而,聽說我要寫一本《寬容史》時,另一種形式的勸告與忠言都湧進我那與世隔絕的陋室。「哈佛大學已拒絕黑人進宿舍,」某個書記官這樣寫,「請一定要在書中提一下這件令人遺憾的情況。」或者是這樣說:「某家弗拉明格的食品店的老闆公開宣稱自己是羅馬天主教徒,當地三K黨已經對他開始發出攻擊,在您撰寫寬容故事之時一定會對這提幾句吧。」諸如此類,不勝枚舉。不用說,這樣的情況都非常愚蠢,應該受到嚴厲的指責。可是似乎它們不在論述寬容的著作範疇之中。它們不過是惡劣行徑與缺乏正派的公共精神的體現,同官方形式的不寬容差異很大,官方的不寬容是同教會與國家的法律息息相關的,它讓老實本分的百姓將受到的迫害當做是神聖的職責。依巴奇豪特所說的,歷史應像倫勃朗的蝕刻畫一般,生動的光輝被灑在了最好最重要的事情上,至於別的,都留在了黑暗之中。
就算是現代的不寬容精神發瘋般地爆發時期,報紙也忠實地將這一切記載下來了,從這裡讓我們也能看到了希望的前途。在前輩人眼中好多事情可能合乎情理,附上「一直都這樣」的批語,本該應理所當然地被人們所接受,可在目前卻要引發激烈的爭執。常常一些人會拍案而起,捍衛某些觀念,可是父輩與祖父輩卻覺得這些觀念是滑稽的幻想,沒有任何實際用處,他們時不時向令人討厭的下層民眾的精神世界發起進攻,獲勝的次數還很多。這本書一定要短小精悍。生意興隆財源廣進的典當行老闆竭盡所能阿諛奉承,獨佔一方的北歐人的榮譽已有所折損,偏遠地區的福音傳教士沒有知識,農民教士與巴爾幹的猶太法學博士偏執己見頑固不化,全部的這些我都沒有工夫談及了。他們一直伴隨著我們,人品都還可以,只是思想糟糕透頂。可是只要官方不支持他們,相對來說他們倒也無害,在些開明的國家裡,有害的可能性已徹底解除了。個人的不寬容是非常讓人討厭,它會讓社團內部產生很大的不快,比麻疹、天花以及嚼舌根婦人加在一起更加讓人不舒服。
然而個人的不寬容不會對人的生命造成威脅。倘若個人的不寬容扮演了劊子手的角色,正如有的時候一些國家的情形那般,就超出了法律界限,成為了警方注意的對象。個人的不寬容不能建立監獄,也無法讓整個國家規定人們應該想什麼、說什麼、吃什麼以及喝什麼。倘若真要這樣做了,就勢必會招致一切正派百姓的強烈抗議,新法令就變成了一張白紙,就算在哥倫比亞地區也不能執行。總而言之,個人的不寬容只能夠以自由國家的大部分公民不介意為最大極限,不可逾越。可是官方的不寬容卻不是這樣的,它的權力浩大無邊。除了自己的力量以外,它不承認其他任何權威。官方的不寬容一旦肆意亂為,便能夠置無辜的人於死地,也從來都不做任何悔改補救的事情。它不聽任何辯解,還憑借「神靈」來支持自己的決定,隨後將「天國」的旨意花言巧語辯解一番,彷彿打開生存之謎的思想是剛在大選中獲得勝利的人全權掌控一般。這本書假如三番屢次地將「不寬容」一詞當成「官方的不寬容」來解釋,倘若我很少談到個人的不寬容,那請讀者多多體諒。我一次只可以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