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劍 第五十一章 天意難測 文 / 浪漫魚
「老爺回來了!」高迎祥剛跨進自家的大門就看到媳婦迎了上來,一面輕拍著他身上的灰塵,一面埋怨道:「老爺好不容易回趟家也不知道歇著,又出去喝酒了。」
「呵呵,這不是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幾位朋友,硬被他們給拽去了麼。」看著依舊布衣荊釵已經未老先衰的妻子,高迎祥有說不出的愧疚。這麼多年來,多虧有這個賢惠的妻子在家照應著,才讓自己在外面能少操一些心。他不忍讓自己的家人擔心,也沒把遇見誰給說出來。
「老爺快些進去吧,鴻基來了呢!」高氏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遠在米脂的侄兒會突然到訪,本想著好好款待一番,絮絮家常;可眼看天色都暗了下來,高迎祥卻還沒歸家,這才放不下心親自到門口來看看。
「鴻基?他來做甚?」高迎祥對這個侄兒還是挺想念的,可他不是在銀川做驛卒嗎?怎麼會突然有空跑這麼遠來看自己?
「聽說是有事路過,老太太正在廳裡跟他說話呢。」從剛才的談話中高氏也瞭解到不少的信息,這個侄兒也真夠苦的。父母早逝,好不容易謀了個差事,卻因為一時大意被誣丟了公文,又給裁撤了。
「哎……」都難啊,恐怕他不是路過,而是來投奔自己的吧,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
「侄兒見過舅舅!」見到高迎祥走了進來,正坐著的李自成忙起身行禮。
「坐吧,鴻基啊,你此來有何事?」高迎祥滿腦子都是剛才那三人說的話,也就懶得再客套。尋思著,年輕人臉皮薄恐怕有些話也只能對自己說。只要不是太大的事,不管自己再怎麼難也得幫的。
「侄兒就是路過,順便來看看舅舅。」李自成拉著旁邊一個儒生模樣的青年道:「這不,侄兒要和李信兄弟趕去洛陽,估摸著好久都不會回來了,才特意繞道過來拜望一下。」
「小生李信,這廂有禮了!」文質彬彬的李信也趕忙作了個揖。
李信出身於杞縣豪門之家,讀書很用功,年紀輕輕就中了舉。要說他也夠幸運的,在家呆了這麼多年,硬是沒被那個歷史白癡的朱由驄給想起來,小日子到也過得舒坦。
可麻煩就在於河南的八個王爺早在幾年前就開始勾勾搭搭、眉來眼去的了。前年朱由驄感覺自己學院和部隊的教書先生不夠用,就讓各位叔叔、伯伯的給到處忽悠幾個來。這個生性慷慨豪爽,又愛打抱不平,在當地也頗有些名氣的李信這下可倒了大霉,被周王連嚇帶蒙的給拐到了洛陽。
幸運的是朱由驄不知道李信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巖,才讓他能夠安生的在學院教書。經過這麼多年的觀察,李信發現洛陽一地很可能就是大明的希望。憑著他過硬的本領,通過層層審核,現在已經成為了軍隊中的文化教員。
這次他聽說朝廷要裁撤整頓驛站,正好又得知鎮國將軍要組建預備役部隊,也就想起了當年救過自己一命的李自成。心想就那位大哥的能耐,做個小小的驛卒還真是浪費。而且那軍中待遇可真不低,就算是預備的也都快趕上一個八品縣丞的待遇了。
等李信的報告遞上去批復下來後,他就立即趕到了米脂。巧的是,正好遇上李自成被裁撤後家中難以度日,欠了舉人艾詔的債還不上,要被縣令晏子賓置於死地。要說那縣令也真夠黑的,不但要李信付了艾家的欠款還收了三千兩銀子,這才把事給了結。
「那你驛卒的差事不做了?」高迎祥有點鬱悶,這個侄兒是怎麼想的?那驛卒雖說沒品沒級的,可好歹也是朝廷給的鐵飯碗啊,怎麼說不做就不做了?這年頭能混口飽飯吃有多難,他還不知道麼?
「被裁了!」提起這事李自成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一封邊關請求運糧的告急文書,各個衙門互相推委讓他跑了大半年,最後好不容易才送了出去。大人們不發糧也就算了,可卻都把責任都推給了他這個小小的驛卒,更窩火的是戶部說什麼也不承認收到了文書。趕上今年聖旨下來要整頓驛站,他就被以丟失公文的理由給趕了出來。臨了,還扣了朝廷答應給的十五兩安頓銀子,卻賞了他二十大板軍棍!
「那你家娘子呢?」聽到這些,高迎祥也覺得的確不是自己這個侄兒的錯。可他在米脂是有家室的人,怎麼沒看他一起給帶來?
「休了!」想起那個不守婦道的賤人,李自成更是火冒三丈。自己整天累死累活的,這次借債也是為了這個家;可她到好,跟村上名叫蓋虎的通姦上了。要不是李信兄弟攔著,說洛陽徵兵要求嚴格,得通過什麼政審有前科的一率不要,自己非宰了這對姦夫淫婦不可!
「唉,真是苦了你了!」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自己這個侄兒竟經歷了這麼多坎坷。高迎祥不放心地道:「那你此去洛陽可有何安排?」
「當兵去唄!李兄弟可說了,這次招的是預備役,但也發十兩餉銀、還管飯!要是幹得好還能進那個什麼野戰軍,到時候可是雙份的銀子!」李自成一點也不懷疑李信的話,雖說那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這次出來他不但帶上了自己的侄子李過,還邀約了不少往日裡交好又沒負擔的兄弟,準備一起去報考。
「啥?十兩餉銀?」高迎祥可從沒聽說過什麼叫預備役,但也心動了。娘耶!十兩銀子一個月,還有吃有住的,這哪還是去當兵?簡直就是去享福去了!要不是自己上了歲數又有家室,俺都願意。
「大叔,這可是真的。咱家將軍可是個實在人!」李信小聲道:「你可知道,這些年陝西的那些災民都去了哪裡?」
「他們?不是逃難去了嗎?」當初高迎祥也想接濟一下附近的鄉親,無奈他有那心卻沒有那能力,要不他現在還會為自家生計發愁?
「非也,非也。他們都在洛陽,日子過得好著呢……」李信也知道小將軍正在四下收羅各地的難民,這個高迎祥又是當地的知名人士,說不定還真能幫他點小忙。於是就將洛陽百姓的生活狀況給描述了出來。
「吃得好、住得暖,種地還有工錢?」高迎祥很懷疑這個初次見面的小伙子是不是在騙自己,這世上還有這麼好的地方?不過遺憾還是有的。「可惜沒自家的地啊!」
「大叔,您這話可就不對了!」作為長期進行填鴨教育的李信,認為很有必要給高迎祥上堂課。「我家將軍說了,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少,咱這大明的土地就是咱老百姓的。不分地,那是因為將軍認為沒有人能代表咱全天下的老百姓,也就沒那權利分,他現在也只是代咱管理。」
天下的土地都是咱老百姓的?照這麼說來不分地還真是對了!憑啥俺的地要分給你家?可士人們不常說這天下都是皇上的麼?如此一來豈不是連他都沒這權利了?這種上綱上線的問題還真不是咱這一介莽夫能夠參透的。
「你的意思是說,凡是到了那洛陽的都能過上那樣的好日子?」想不通問題,可不代表高迎祥沒自己的想法。田地什麼的對他來說太過陌生,也就是隨口那麼一問而已。但洛陽那種安定的生活才是他最想要的。
「當然!」李信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忙道:「這次和我一起來的,還有一個你們安塞城的少年呢。」
「他叫啥?」高迎祥還是不敢太相信李信,但這年頭的人都有一種鄉土情節,對自己家鄉的人非常信任的。
「田破虜,以前叫田富貴的!家就住在城南!」自從這些災民到洛陽進了學堂、入了軍營後都給自己取了個大名。軍隊中叫破虜的沒有一萬也得有八千,李信也是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那人以前的名字。
「城南田富貴?他爹是不是叫田二狗子,還缺了個手指頭?」高迎祥對這一大家子人還真有點印象,當初他們出去逃難,還是自己親手包了兩塊大餅給送出城的。
「好像是的!」也虧得兩人這一路行來嘮了不少的家常,李信才記得這麼多。
「行,現在天色已晚,你們就先住下!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也得多住幾天!跟俺好好說說!」高迎祥琢磨著,要是洛陽真能有這人說的一半那麼好,自己就全家遷過去。反正除了這座爛宅子在安塞也沒啥可留戀的了。至於那三人所謀的那件大事,俺還真不想做。有吃得飽住得好的安穩日子不過,跑去造反那得多沒腦子、多沒良心才能幹得出來!
「舅舅,這可不行!俺還帶著好些兄弟呢!」李自成本打算明天就上路,為了不給舅舅添麻煩所以也沒帶人進來;真要住上幾天,那些同來的夥伴還不得在城外受苦?
「你個兔崽子就不會讓他們都住進來啊!舅舅管他們吃喝!」作為長期存在的走私販,家裡雖不太富裕,但短期內供一批人吃飯還是不成問題的;而且往日為了集結人手,高迎祥還有幾間草棚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