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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文 / 琦君

    琦君>>橘子紅了

    第九章

    秀禾一覺睡到天亮,睜開眼睛,首先映人眼簾的是個大大的雙喜。秀禾吃驚得一下子清醒過來,環視房子,所有可以掛綢緞的地方都掛滿了紅綢緞,綢帳也被換成了紅綢帳,被套也換成了紅色的,窗子上也貼滿了雙喜字。外邊鬧哄哄的。秀禾整理了一下穿著,打開門一看,更看呆了眼。桌子、案台、椅子等都被擦得於淨閃亮的,屋子的裡裡外外都掛上了紅綢緞,下人們來來往往的忙著,洋溢著非凡的喜氣。

    容耀華正親自指揮佈置現場名陶也在他身邊伺候著。

    「老陶,你去吩咐他們仔細點,別太馬虎了,啊!」容耀華的笑容是秀禾從沒見過的燦爛,就為他這熱乎勁,她一直看著他,眼裡充滿了感激。

    老陶答應著就要去辦,一抬頭看到秀禾站在房門口,笑盈盈地叫道:「三太太,恭喜啦!」就走了。

    容耀華一轉過臉歡天喜地對秀禾說:「你看這些,你覺得還滿意嗎?嗯--你昨天晚上考慮得怎麼樣了。」他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才早早起來作了充分的準備,只不過他想看到她點頭。

    秀禾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田嫂已經把她的新娘服送到房裡,容耀華呵護著讓她去趕快換衣服。他自己也一樣,他恨不得馬上就可以和她拜堂,掀開她的蓋頭。

    沒過多久,大太太一行就到了。大太太一看這喜氣的場面就模糊了,這島上有誰的喜事呢?秀禾與老爺已經是夫妻了,難道是六弟的?

    正納悶呢,老陶笑呵呵地走過來向她鞠躬問好:「大太太,您怎麼來了?快請進來。」

    大太太疑問:「你們這是--」

    老陶這才-一道來:「老爺說還要重新正式地迎娶三太太,他說上次是讓六爺替他,不算數。這不,一大早就張羅著讓我們佈置得喜氣點,他說這紅綢緞掛得越多啊就越顯得隆重。」

    大太太這才放心了,也眉開眼笑說:「哎喲,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呢!」說著就沖容耀華的房間趕了過去。

    此時,容耀華也穿好了新郎服,左右打量著。容耀輝是今天的伴郎,自然也在他的房裡,可是看不出一點高興,一個人站在窗口邊望向外邊的世界,思潮澎湃。

    「耀輝啊,你過來幫我看一下這花,好像有點歪了。」容耀華也瞭解他的不痛快,但他不能讓秀禾離開他,所以對他的弟弟,只能表示感激了。

    「哦。」容耀輝悶聲悶氣地答道,走過來認真地整理著,也不說話。

    「謝謝你。」容耀華發自內心地謝他。

    這倒使容耀輝不安起來,說:「謝什麼?」假借糊塗以掩飾他的尷尬,勉強地一笑。

    「我說過,你的話秀禾一定聽。」

    容耀輝沉默著。

    容耀華還想繼續說,大太太在老陶的陪同下已經進來了,看到他一身洋氣的新郎服,與當年把她娶進容家時一模一樣,心裡不禁感觸萬分,笑著呆呆看他,她仍然那麼愛他。

    容耀華先是一愣,隨即又解釋說:「你來了,我還沒來得及通知你呢。」

    大太太笑著向他走近,邊說道:「我早該想到的,現在還讓老爺您親自操心,真是我的不對了,恭喜老爺。」

    容耀華看她說得那麼誠摯心裡更開心,說:「別說這些。」把手裡的新郎帽往頭上一套,徵求大太太說:「你看這行頭行嗎?」高興地轉了個圈,緊張地問她。雖然他對她的愛已被尊重所替代,但是夫妻那麼多年,他還是在乎她的說法,他從心底裡感激她為他找了個已經贏得了他的歡心的新娘。

    「怎麼不行啊?您這一身穿起來顯得比回來時精神多了。」大太太讚賞道。

    容耀輝看到她來了,既對她感到同情,又感到高興。秀禾是她替大哥找的,現在他大哥真的滿意了,也不枉她的一番心血,可是她雖把大哥從二大大手中奪了回到卻又把他拱手讓給了三太太。容耀輝微微一笑,對大太太說:「大嫂,您來得真好,秀禾可是您給大哥找回來的,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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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六弟,說這些幹什麼,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大太太笑說。

    容耀輝也不好再說什麼,突然發現宛晴並沒有跟著大太太,平時她可是形影不離地跟著大太太的,這會兒怎麼不在呢?於是問大太太道:「大嫂,怎麼沒看到宛晴呢?」

    「哦,這丫頭,可能跑去找秀禾去了。」大太太恍然反應過來。

    原來,宛晴剛進門時,一聽老陶說秀禾今天又結婚,即興奮又疑惑,一溜煙跑去找她去了。

    秀禾一個人坐在床上,她並沒有好心情去穿戴打扮,拿著針線繼續做那個沒有完工的香囊,她原來那個已經送給了容耀輝。

    「秀禾。」宛晴奔了進來,假裝生氣地說:「好啊,秀禾,你結婚都不告訴我,我不理你了。」一邊走向秀禾,也在床邊坐了下來。

    秀禾以為她真的生氣了,急忙說:「這……這是老爺的意思,因為太著急了,所以沒來得及通知你們。」又問,「太太也來了?」她不知道太太會不會怪她。

    「嗯。」宛晴又疑問,「那你不怕大伯了?你真的喜歡上大伯了?」

    「我……」秀禾不知該怎麼跟她說。她有時候把他當長輩,有時候把他當丈夫,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那六叔呢?六叔怎麼說?」一向以來,宛晴就知道她喜歡容耀輝,而且她也很贊成他們在一起,她就是不明白為什麼秀禾會捨棄他而嫁給了她的大伯。

    「他……」秀禾哽住了,眼中掠過憂鬱。

    宛晴面露難色,也猜到了幾分,趕緊轉了話題,指著床上擺放整齊的新娘服,說:「哎呀,你怎麼還不穿新衣服啊,來,我幫你。」

    秀禾瞟了一眼衣服,無奈地任由宛晴幫她穿衣梳妝打扮。

    從鏡子中,著到秀禾悶悶不樂,宛晴只好安慰她說:「哎,這樣也好啊,你以後留在容家我們就可以在一起玩了。」

    秀禾只是淡淡一笑。

    就這樣,秀禾和容耀華在眾人的哄鬧聲中被擁進了大堂。

    面對高堂,容耀華心花怒放,他終於親自牽著她走進了他的生活,親自把她娶回家了,他要讓她對他有一個完整的記憶。他要她按他的規矩生活,同時,他也暗自決定,這一輩子會好好地待她,這都是不允許改變的。

    而當他掀開秀禾蓋頭的那一瞬間,秀禾仍清楚地記得曾經容耀輝掀開她的蓋頭時,他們同時的四目相對,她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憤怒,看到了後悔,看到了憐憫,看到了驚訝,可她清楚地知道從容耀華掀起她的蓋頭的那一刻起,她就要把一切都忘了,忘了容耀輝,他只是她的丈夫的弟弟。

    容耀輝站在他們的身邊,在熱鬧興奮地氛圍中卻高興不起來,只希望這一切趕快結束,他不願再看了。

    拜堂順利完成。容耀輝在酒席上開懷大喝,可不勝酒量的他沒兩下子就喝醉了。所謂酒後吐真言,容耀輝把心裡的不痛快,心裡的不平,全部倒了出來。

    「大哥,喝,喝啊,你不敢了?你怕輸給我?哈哈,你老了,老了,你就是怕!」容耀輝大笑著。

    容耀華越聽越氣,臉上陰沉沉的,拍案而起吼道:「你說什麼?!」

    容耀輝仍然不驚不怕地笑著叫:「我說--你老了!你怕輸給我!」

    「我怕誰呀我!倒滿!」容耀華不服氣,他是沒有耀輝年輕了,可是他最怕別人提到他的傷處。

    「好,倒滿。」容耀輝搖晃著給他大哥倒酒,瞄了半大沒瞄準杯於,他已經迷糊了視線。

    容耀華拿起酒杯猛的一乾而盡,「啪」地一聲把酒杯甩到桌上,喝到:「再倒!」

    而在坐的三個女人嚇得直哆嗦,大太太趕緊抱緊了秀禾和宛晴。這兩個女孩臉色蒼白,肯定被嚇壞了。秀禾知道耀輝心裡難受,她又何嘗不是,可是她又能怎樣呢?

    看到容耀華和容耀輝都醉了還要喝,大太太害怕出什麼事,趕緊上前想把他們止住,可容耀華一把把她推開了,衝著容耀輝喊:「說,你說比什麼?我不會輸給你,哼!」

    「比爬山!」容耀輝也賭氣道。

    「好!」

    儘管眾人左右勸著,但是兩個人執意要比,攔也攔不住衝了出去。

    容耀輝畢竟年輕,身強力壯,精力旺盛,所以剛跑開不久就把容耀華遠遠地拋在後面了。再者,他的酒勁還沒消,一邊沿著桔園的小路往上跑,一邊得意地大聲喊道:「我贏了,我贏了。」還哈哈大笑著。

    而落在後面的容耀華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剛緩下來想休息一下,可是空中卻揚起容耀輝得意地叫喊聲,他不服輸,深呼吸後又猛地向前衝去。

    容耀輝一口氣衝到山坡,樂得直喊:「我贏啦,我贏啦,大哥,你輸了,大哥,你輸了。」等了好久,仍沒看到容耀華的人影,畢竟是親兄弟,容耀輝開始焦慮起來,真擔心他大哥會出了什麼事。放開嗓門大喊了幾聲仍不見他,容耀輝開始往下衝去,尋找容耀華。

    「大哥大哥……」

    容耀輝的聲音迴盪在桔園上空,容耀華坐在地上聽到這充滿焦慮的急呼,卻不知它來自哪個方向,直抱住自己受傷的腿,不知所措,他曾經試了好幾次想站起來,可都沒有成功。

    「大哥!」容耀輝驚喜地叫道,跑了過來,「哎呀,大哥,你的腳受傷了,我看看!」容耀輝蹲下就用手去摸容耀華的腳。

    「啊!」容耀華痛得叫了起來,「別碰,痛!」

    容耀輝心急如焚,說:「我背你去醫院。」背起容耀華就狂奔下山,氣喘吁吁地,滿頭大汗,但腳步卻絲毫沒有放慢下來。

    在容耀輝背上的容耀華心裡一陣感動,後悔自己對弟弟的猜忌,他應該相信他的弟弟不會傷害他的,一向耀輝都是那麼順從他,聽他的話,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耀輝會背他。容耀華的淚水忍不住溢了出來,輕聲哭了。

    儘管他已盡力壓低了聲音,但容耀輝還是聽到了。他放慢了腳步,問:「大哥,你怎麼了。」

    容耀華摸了把眼淚,感觸地說:「謝謝你。從小到大,都是我背著你,哎,我是真的老了。」

    容耀輝也開始為自己的失言後悔,臉有愧色地說:「大哥,都是我的錯。」

    「沒事,等我腳好我們再來比一下,我一定能贏你。」容耀華笑出了聲。

    容耀輝心清也輕鬆了不少,把容耀華在背上挪了一下就繼續往山下跑了。

    城裡,二太太因為容耀華久久不回而焦急,沈婦雅表面上不說,心底下對容耀輝的思念如潮水。她一連給他寫了好幾封信,卻一點回音都沒有,儘管上次在城裡的時候,他曾向她求婚,可是她看得出他的心裡始終有秀禾的影子。他回去那麼久會不會和秀禾摩擦出火花誰也說不準。她整天煩燥不安,又找不到可以訴說心事的人,只好常常跑到賽馬場上去騎馬,在場地上馳騁可以使她擺脫疑慮的困擾,忘記煩惱。

    一天,沈姻雅剛從賽馬場出來,就看見二太太面帶微笑地向她走來。她對二太太說不上討厭,但也不怎麼喜歡,但二太太再怎麼說也是她的長輩,沈嫻雅也笑著邀請她坐下了。

    二太太從包裡拿出一封信遞到沈嫻雅面前,和善地笑著說:「沈小姐,這是耀輝給你的信。」

    沈姻雅狐疑地看著她。

    二太太顯得不太自在,解釋道:「我剛才到府上找過你,你不在,正好看見有你的信,我就幫你帶來了。」二太太看沈嫻雅不支聲,心酸地說:「沈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從你剛才發愣的樣子我就知道我們是處在同一種心境的女人,我們都在等我們心愛的男人回來。」

    沈嫻雅一顫,垂下眼睫,呆呆地看著信封。

    二太太繼續說:「耀華回鄉下那麼久都不回來,我想你和耀輝感情那麼好,他肯定給你寫信說了點什麼,你能告訴我嗎?」

    沈嫻雅苦笑著說:「二太太,我沒有不喜歡你,我只是不太瞭解你罷了。如果我知道大哥的消息我就告訴你了,可是……這是耀輝給我寫的第一封信,」

    二太太一愣,不好冉追問,只是眼巴巴地望著桌面上的信,說:「如果有什麼消息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走了。再見!」

    沈姻雅拿起信時,手有點顫抖,她害怕看到她一直不願意看到的內容,她苦等了那麼久,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呢?就在她剛要撕開信的時候,她想起了二太太,她不也像她一樣嗎?何苦要讓她再受苦等的煎熬呢?

    「二太太!」沈嫻雅把走出幾步的二太太叫了回來,就緊張地打開容耀輝給她的信。

    她沒有失望。容耀華和秀禾再次成親,沈嫻雅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不過,這對二太太來說,可是個壞消息。沈嫡雅把信遞了過去。

    二太太著急地抓了過去。她的手一直在抖,信紙無聲地落到了桌面上。

    沈嫻雅擔心地問:「二太太,你沒事吧』!」

    二太太哭著說:「這就是我等的結果?」

    「二太太,我想大哥還會回來的,你別太著急。」

    「不,我不能再等了,我要讓他回來,我一定想辦法。」二太太制住了哭泣,意味深長地對沈嫻雅說,「沈小姐,聽我一句話,不要再等了,去抓住你心愛的男人,否則他就不會把你記到心卜,他會越來越放任自己的。」

    沈嫻雅聽得迷迷糊糊的,等她明白過來的時候,二太太已經跨出了賽馬場門口。

    沈嫻雅仔細回味著二太太的話,男人的心是不能放飛的,自己的幸福要緊緊地抓住。沈嫻雅決定親自去鄉下去追求她的幸福!

    容耀華從醫院回來好幾天了,可是腳上的傷仍然沒好,整天只能待在房間裡。

    秀禾的心也穩定了下來,每天都順從地伺候著容耀華。最令容耀華開心的是她已經再不害怕他了。他覺得這是讓她愛上他的第一步,不久的將來,他們兩個就會思恩愛愛的,然後秀禾那結實的身子會給他生下個胖娃娃,他們一起把孩子拉拔長大,光是那孩子的哭聲和笑聲,就夠他樂的了。

    「哎喲!」剛想得樂呵呵的時候,容耀華由於腿上的傷口被不小心弄疼了而輕聲叫了出來。

    秀禾的手一抖,馬上離開了他的傷口,驚怕地望向容耀華,說:「老爺,我……我弄疼你了?」

    容耀華怕把她嚇住了,就勉強地笑了笑,說:「是有點兒,不過已經好了。」容耀華拉住她的小手,疼愛地看著她漂亮的臉蛋,說:「秀禾,你是上天賜給我的,我真的很高興。」

    秀禾害羞地低下了頭,臉上泛起了紅暈。

    這時,宛晴扶著大太太走了進來。大家互相問好之後,大太太關心地看了看容耀華的傷口,卻不禁大叫了起來:「哎呀,這……怎麼能這麼綁啊,血液循環……」

    「是我教她這樣綁的,綁得挺好的嘛。」容耀華趕緊為秀禾辯護,他知道秀禾不會綁,可是只要她綁了他就高興,不管是好是壞。

    大太太領會了他的意思,也不敢說什麼了。

    倒是秀禾顯得有點坐立不安,埋著頭默默地站著。

    「老爺,您的急電。」老陶急沖沖地跑進來,把一封急電放在了容耀華面前的桌子上。

    容耀華不緊不慢地拿起電報一看,頓然拍案而起,吼了一聲:「混帳!」不經意地把受傷的腿放到地下碰了傷口,疼得「哎喲」叫了起來。

    大太太、宛晴和秀禾都嚇了一跳,急忙又扶著他坐了下來。

    容耀華衝著老陶吩咐道:「快去叫阿川給我訂票。」

    老陶莫名其妙地問:「現在嗎?老爺。」

    容耀華忍不住又發火:「馬上!」

    老陶嚇得急忙跑了出去。容耀華雖說是他們的主人,可是對他們出那麼大的火還是頭一次。

    容耀華稍微消了消氣,說:「我得盡快回城裡去。」

    三個女人迷茫地站在一旁,也不敢問他原因。

    宛晴快言快語問:「那秀禾怎麼辦啊?」她真擔心容耀華會把秀禾帶走,這樣的話,不但她沒人陪她玩,而且最傷心的人還是任勞任怨的大太太。

    她這麼一問,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容耀華欲言又止,對秀禾說:「秀禾,你先和宛晴出去,我有事要和美菱商量。」

    宛晴還想說什麼,卻被秀禾拉著走了。

    容耀華明白其實最關心這個問題的就是大太太,只是她一向只懂得相夫教子這些舊條例,她從來就好像沒主意似的,但是對她為容家為他所作的一切,他是從心底裡感激。

    「你再幫我綁一下。」看著緊張的大太太,容耀華決定了。

    「哦。」大太太蹲下,把布條一根根拆了,再重新給他包紮起來。

    「我想問問你的意見,我是該把她帶到城裡去呢,還是把她留在鄉下。」儘管他已作了決定,可是仍想試探一下她。

    「隨你便吧。」大太太順從地回答,可是她內心裡正向老天爺禱告希望容耀華不要把秀禾帶走,秀禾可是她的全部啊。

    「隨你隨你,每次我問你,你都是這句話,我不需要你揣摩我的心思。」容耀華顯得不耐煩,可是大太太卻沒有再說話,一副委屈的樣子讓他不忍心責罵她,「我準備把秀禾--」容耀華故意停頓下來看了一眼大太太。

    大太太給他包紮的手突地停了下來,她的心臟都快停止了跳動。

    「留在鄉下!」容耀華不想再讓她失望。

    大太太大大地呼了口氣,默默地謝天謝地的同肘,她也納悶著,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讓秀禾留下來。手裡仍不停地給他包紮。

    等她包紮完了,容耀華站起來輕鬆地笑著說道:「還是你行啊。」

    大太太也不好意思地笑著。

    「知道我為什麼要把秀禾留下嗎?」容耀華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茫然地搖搖頭。

    「為了你!」

    大太太一愣,這不像他,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話。

    容耀華看她的神情知道她在想什麼,淡然一笑,說:「很奇怪是不是?其實是我對你的感激,為了容家你做了很多。」

    大太太感動得眼裡閃爍著淚花,說:「老爺,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不在的時候,我請你照顧秀禾。如果有了好消息立刻通知我。」容耀華盼望著秀禾的肚子能為他生下容家的後代,就像桔園的熟透的桔子,越多越好。

    自然這也是大太太的心願,大太太肯定地說:「老爺,你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證,秀禾的肚子一定會爭氣的。」

    容耀華呵呵地笑了起來,說:「你保證能有什麼用啊,關鍵是秀禾。」

    「可是你很快就要走了呀?」

    「我會常回來的,不會又等到桔子紅了的時候。」

    容耀輝臨走的前一天,容府上下又開始忙起來,秀禾親自下廚燉了蓮子湯圓,大太太也到廚房去督促著下人們要使出她們的絕活。

    大太太突然看到秀禾的臉色不如從前,而今天晚上已是她和老爺的最好一個晚上了,於是大太太把秀禾叫出了廚房,邊替她把圍巾摘下,邊說:「秀禾,我看一下。」說著用手按住秀禾的肚子仔細探了一下,歎了口氣,說:「還沒懷上。」

    秀禾才明白她是著急著要孩子了,可孩子也不是她想要就有的,她也沒辦法。

    「你看你,弄得跟黃臉婆似的,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下人的活就讓下人們去幹。明天老爺就要走了.今天晚上是你最後的機會了,老爺很想要個孩子。去.好好打扮一下,不要讓老爺失望。」說完就拉著秀禾回房去幫她打扮起來。大太太讓秀禾穿了那件紅色的外衣。容耀華最喜歡她穿那件衣服。

    開飯的時候,各人都人席坐了。唯獨沒看到秀禾。容耀華問:『「秀禾呢?」

    大太太笑著回答:「秀禾給老爺端蓮子湯圓去了。」

    說話間,秀禾端著湯圓羞答答地走了進來。

    容耀華瞧她黛眉下一雙丹鳳眼,眼珠子猶如黑寶石放出光芒,塗了脂粉的她更顯得俏麗動人,還穿了件他最喜歡的紅衣裳。

    容耀華暗喜,明白這多半是大太太的主意,向大太太投去感激的一瞥。

    秀禾挨著容耀華坐了下來。

    容耀華笑容燦爛地舉起杯,對大太太說:「秀禾,我們應該敬大太太一杯。」

    秀禾順從地端起了酒杯。

    大太太受寵若驚,慌忙說:「老爺,這怎麼可以呢?」不過也舉起了酒杯,她心裡正高興著呢。

    「別推了,喝了吧。」容耀華先乾為敬,這可是例外的一次。秀禾也不敢怠慢,跟著喝了。

    大太太不好再推辭也干了。

    容耀華給自己斟滿後,也把秀禾的酒杯倒滿。對容耀輝說:「記輝,這次能把你三嫂娶進容家,你也出了不少力用,按理我們該敬你一杯。」

    容耀輝反倒不自在起來,說:「大哥,從小到大,大哥大嫂對我有培養教育的功勞,我怎麼能讓您敬我呢?」看了一眼秀禾又說:「只是我希望大哥大嫂還有三嫂一家人團團圓圓的。這酒我就不喝了。」

    容耀華還想說什麼,大太太就先說了:「行了行了。我們不喝酒了,先嘗嘗秀禾親手做的蓮子湯圓。」她害怕又像上次一樣發生酒後鬧事。

    大家一聽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就把酒擱在一邊去嘗湯圓去了。

    大太太看著碗裡邊的湯圓,說:「老爺,剛才六弟祝我們像這湯圓一樣團團圓圓。我就恭祝老爺早生貴子。』」一

    宛晴也調皮地笑著說:「我也祝大伯心想事成。」。

    這一頓晚飯是在歡笑聲中結束的。

    晚飯過後,宛晴和容耀輝有說有笑地趴在走廊扶手上觀賞月亮。

    宛晴對清澈透明的月亮特別喜愛,一時激動,對容耀輝說:「六叔,你看這月亮,又圓又明亮,好像是能猜透人的心事似的,秀禾一定喜歡,不如我們去叫她來一起看月亮吧。」

    「六叔?」宛晴發現容耀輝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盯著前方,她順勢也望過去,只見秀禾正攙扶著容耀華進房,歎了一聲,對容耀輝說:「我真不明白秀禾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大伯對

    容耀輝淡淡一笑,說道:「我希望她不是一味的順從,這樣她才會幸福。宛晴,答應我件事,把我們三個人一起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全部忘了,行嗎?」

    宛晴不情願地嘟著嘴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秀禾就起來替容耀華收拾行禮,準備送他出門。

    臨走前,容耀華偶然看到她的腰際間掛著個精巧的香囊。在秀禾彎腰替他扣鈕扣的時候扯了下來。

    秀禾一愣。

    容耀華把香囊放到鼻子下深深地吸了口氣,笑著說:「好香啊,就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樣,你自己繡的?」

    秀禾點點頭。

    「這個香囊我揣著,隨時帶在身上,聞到這個香味,我就會想起你身上的每一處,每一寸。」容耀華曖昧地望了秀禾一眼,笑著把香囊揣進了衣服的口袋裡。

    秀禾不禁想起了她曾經送給容耀輝一模一樣的香囊。

    容耀華走後,容耀輝沒有再留在在容家大宅,他毅然回到了老陶島上。

    就在他把行李箱打開整理的時候。秀禾送給他的那個香囊跌落了下來。萬般思緒一時間又湧上了心頭。

    看著這個香囊,容耀輝的腦海裡浮現出了秀禾專心致致地一針一線地為他繡香囊的情形。這個香囊蘊藏著秀禾對他的一撮濃情。可是,如今她已經是他的二嫂了、他們都不能再有什麼遐想,他要把她忘掉,把對她的愛埋於心的角落。

    容耀輝猛的衝出去,拿起地上的鋤頭就拚命地挖,他決定把香囊連同與秀禾的一切都理起來。

    「六爺,六爺,你快停下,你剛回來怎麼能幹這麼重的活呢?」老陶正好看到他的這副模樣,還以為他要種花或者其它的,趕緊跑過去想止住他。可是容耀輝哪裡聽得進他的話,他把許久以來的壓抑都發洩在這鋤頭上了。老陶沒辦法,只好乾著急。

    容耀華是晚上接近凌晨的時候回到城裡容府的。管家笑著出門迎接,接過他的行李箱,說:「老爺,您回來了?」

    容耀華一臉的不高興,悶聲悶氣地回答:「嗯!」又問,「二太太呢,怎麼不出來?」

    管家小心翼翼地說:「二太太……可能睡下了吧。」

    「我還沒回來她怎麼能睡覺,真是越來越不規矩了。」容耀華生氣了,邊說著邊推開門,屋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容耀華衝著管家罵道:「這屋裡怎麼黑燈晤火的?」

    他話則說完,用上立刻燈火輝煌,同時響起了眾人的鼓掌聲。容耀華一愣,看到從房裡面走出他的親朋好友還有同僚,時間醒悟過來,這肯定是二太大為了迎接他回家耍的花樣。眾人紛紛上前圍著他笑呵呵地說:

    「容爺,歡迎你回來。」

    「容爺,這都是二太太佈置的。」

    「……」

    正說著二太太濃妝艷抹地從樓上盈盈走了下來。眾人知趣地發開去.好讓他們夫妻團圓。

    音樂響了起來,二太太嬌滴滴地伸出手,笑著說:「老爺,歡迎您回家。」

    容耀華托住她的手,摟住她的細腰,隨同大家跳起舞來。

    二太太終於盼到他回來了,心裡當然很高興,把頭埋在他的肩上,一副沉醉的樣子,臉上的笑容很甜。

    容耀華臉上掛著微笑,但心裡對二太太有所不滿,因為這麼多人在這,他不好罵她,只好裝著笑臉,在她耳邊低聲責備:「我對你非常不滿。」

    二太太一驚,知道他說的不是今晚的事,而是公司的事。雖然她的成績不錯,可是畢竟是她自作主張。他要是不滿意,她就完了,於是她小心地問:「您是嫌我多管閒事?」

    容耀華語氣更冷漠地低聲道:「比這更嚴重!」

    二太太害怕了,她不知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她心裡仍琢磨著,那是因為他不瞭解這段時間的具體成績。她會讓他知道她為他賺了不少錢,那麼或許他會對她刮目相看,會重新讚賞她,她就可以重新贏得他的愛了。

    橘子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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