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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心靈的呼喚 文 / 瑞戀

    短短的一個上午,智友就經歷了大喜大悲,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終於平靜下來後,精力難免有些不濟,恩昊看在眼裡,當然心痛不已,所以雖然一再拒絕,但最終智友還是拗不過恩昊,和他一起去了醫院,恩昊其實是不放心她的身體,一想起床頭櫃上放著的那堆大大小小的藥片兒,心裡就覺得很不舒服。

    趁智友去做腦波檢查的時候,恩昊走到外面給公司裡打了個電話,安排了一下今天的工作,掛斷電話看看表估計智友的檢查差不多要結束了,就轉身向回走,經過花壇時,無意中聽到有人在那裡聊天:「你以為大有集團是那種遍地都是的普通小公司啊?」

    無意中聽到的「大有集團」這幾個字讓恩昊的腳步慢了下來,看樣子這場談話很可能會與自己有關,於是恩昊稍微走近了些,發現那是些護士,他靜靜地站在那裡,頗有興趣地聽著這些白衣天使之間的聊天。

    「肯定是怕事情擴大了影響不好,所以才這麼費心費事地治療。」

    「就是,就是!那個權智友進進出出醫院已經差不多三個多月了吧?不是還是老樣子,根本沒什麼好轉,外面已經開始有些閒言閒語了,好像消息傳得還挺快的,所以他們才這麼小心翼翼低調行事,這種公眾人物肯定也很在意他們自己的形象問題啦。」

    「你們知不知道到底傳聞中的那個女人是誰啊?」

    「好像不是什麼演員歌手模特之類的,想想還真是個神秘人物,好像一直都沒有什麼關於她的小道消息,是吧?」

    「這麼年輕就搞成這樣,真是何苦!這不才20歲嗎?就三天兩頭要來光顧精神科了!」

    「不是20歲,是21,她是20歲結的婚,雖說年紀輕輕就那樣,覺得好像挺可憐的,不過說實在的,跟我們這種每天拚死拚活地工作也掙不到幾個錢,什麼都要自己用雙手賺出來的人相比,她的命還真算是不錯的了,每天什麼都不用干就錦衣玉食的,只要想開點兒,就能過得舒舒服服,什麼都不用愁,不是嗎?」

    「那倒也是!就算倒退一百步講,即使他們離婚了,男方給的那筆贍養費肯定也是非常可觀的,是吧?」

    「誰知道是不是為了那筆贍養費才結的婚,不是傳說那個大有集團的少爺一直不肯和她結婚,是迫於父母之命才不甘不願娶了她的嗎?」

    「不會吧?」

    「我就是這麼聽說的,空穴不來風,就算不完全是真的,也應該是有些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的,反正像他們那種有錢人,離完婚照樣生活無憂,那筆贍養費足夠揮霍一輩子了,這個世界就是不公平啊!就是有那種靠自己的身體賺錢的女人,不管是通過婚姻還是通過孩子,你們知道那個韓國小姐鄭幼京吧?她不知給哪個大款生了一私生子,這不,馬上就在道谷洞那邊弄了一套高級公寓嗎?」

    「真的?她不是已經傳說連續離了三次婚了嗎?」

    「什麼傳說,就是真的吧?!」

    「哇,那個大有集團兒媳婦這不就發大財了嗎?只是結個婚離個婚就把我們這輩子說不定下輩子拚死拚活不吃不喝乾活兒掙的錢給賺到手了,真是方便又高效!」

    「徐護士,照你這麼說,如果一次給你幾十億的話,你願意一輩子沒事兒就到咱們醫院的精神科逛逛嗎?這種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

    「我又沒瘋!不過要是……」

    不知道那個護士說了什麼有意思的話,這一群年輕護士笑成了一團。

    「哎,說起那個總經理,他條件那麼好,為什麼一定要娶這個女人呢?這個女人到底憑什麼本事嫁進大有集團的啊?」

    「你不知道啊?那個權智友是權路物產會長的女兒!人家也是千金小姐呢!」

    「哎喲!真的?真是像電視劇一樣,有錢人玩的遊戲就是和我們這種普通人不一樣啊!你說他們已經夠有錢了,為什麼還要拿自己的婚姻來賺錢呢?唉!我想想就覺得自己這麼努力地工作沒意義,你說,我們拚死拚活每個月賺那麼點兒錢,還要省出相當一部分用來供套房子,還是沒有巴掌大的一小間,人家卻命好到什麼都不幹,只用動下手簽個結婚協議,過段時間再簽個離婚協議就能賺那麼一大筆,購買一百一千套我們那種房子,真是不公平!」

    「嘖嘖嘖!瞧瞧,這就是老處女,說點兒什麼就歇斯底里!」

    「不過也確實有點兒羨慕,他們不知道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好事兒,積了多少德,這輩子能投生在那麼好的家庭。」

    「徐護士,其實也不能只看錢,仔細想想,權智友那樣的女人也是很可憐的!你看,連女人最大的幸福——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不管喜不喜歡,都很難從一而終,不愛他還好,離了就離了,要是不小心愛上了,你說那心裡得多難受啊!所以說平凡是福,咱們這種靠自己雙手養活自己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是嗎?也許吧!」

    這些見到自己總是笑瞇瞇的護士們私底下對自己家庭的閒言碎語讓恩昊感到一陣憤怒,他把剛才緊緊握在手裡的手機放到口袋裡,轉身離開了花壇。離婚、贍養費、安眠藥、精神科……耳邊不斷迴響起剛才那群護士對智友下定義時使用的詞彙,恩昊再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給智友帶來的傷害,不僅是對她的身體精神,甚至一些無形的東西,名譽、形象等等。

    他剛走進醫院一樓大廳,就看到了正站在自動售貨機前買咖啡的智友。

    「這麼快?檢查已經結束了嗎?結果怎麼樣?」

    不知是不是受到剛才聽到的那些話的影響,恩昊在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自然而然地把手環上了智友的肩膀。

    手裡端著一杯剛剛拿出來的熱咖啡的智友,低頭瞄了一眼恩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問道:「你的手放錯地方了吧?這是幹什麼?」

    「我不是說過會對你好嗎?這是最簡單的表示親密的動作啊!」

    「你別一下子就變臉變成這樣好不好?真的讓人很不習慣啊!而且大庭廣眾的,好彆扭啊!快!拿開!」

    他聳了聳肩,沒回答,也沒把手拿下來,倒是另一隻手也沒閒著,一把搶過智友手裡的咖啡。

    「喂,你想喝就自己買,別搶我的。」

    「我早就被你養刁了,喝不慣任何你煮的咖啡之外的咖啡,我拿過來是因為你早上沒有吃早飯,空腹喝咖啡不行。」

    對他的甜言蜜語和親暱態度還很是無法適應的智友知道自己說不過他,所以就把零錢包拿出來想自力更生再買一杯,結果剛一拿出零錢包,就又被抓住了,在智友抬頭瞪他之前,恩昊馬上非常知趣地把咖啡遞了過來:「允許你喝一口!只有一口而已哦!」

    如果不是正站在醫院一層人來人往的大廳,如果來來往往的不是那些熟悉的面孔,智友真想大聲尖叫出來,但看著他那溫情脈脈的樣子,卻也不是不開心不感動不羞澀的,實在不想因為一杯咖啡就失去這種真誠的溫暖,智友臉上做出矜持嗔怪的表情,心裡卻想像著現在自己被丈夫摟著肩膀走在醫院的過道裡,一起喝著一杯速溶咖啡的畫面,一陣甜蜜一陣幸福。

    「智友小姐,您怎麼會在這裡?您的檢查已經結束了嗎?看來您結束後沒有按照醫生的囑咐直接去診療室啊?」

    負責智友的護士一看到她就走了上來,智友抱歉地朝著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麻煩你了。那我現在進去可以嗎?」

    「當然!醫生正等著您呢!」

    「不好意思,打攪一下,護士小姐,我是她丈夫,我想請問一下,應該怎麼應付這種每天總是偷偷空腹喝咖啡的人呢?教育也總是轉身就忘記,就算我是她丈夫,也不可能每天都能及時把咖啡搶過來啊?」

    「啊?呵呵呵……」

    護士聽明白恩昊的玩笑話後,呵呵地笑了起來,智友立刻用肘暗暗撞了撞恩昊。

    「瞎說什麼?淨會亂開玩笑!」

    看著智友微微嘟起的嘴唇,恩昊把手裡的紙杯遞到了智友的面前。

    「好了好了,再嘟嘴就能掛油瓶了,就只能喝一口而已!護士小姐,請問診療室在什麼地方?」

    手裡拿著檢查結果的護士走在前面引路,恩昊依然摟著智友的肩膀,和她並肩跟在後面,心裡特別希望剛才在花壇那邊說三道四的護士們中有哪一個能看到現在的他和智友。

    「心理疾病的治療過程中,醫生和患者之間的交流是最為重要的,其中又以談話最為有效,可智友小姐你卻什麼都不肯說,這讓我很擔心,也很為難。」

    認真地聽了醫生的話之後,恩昊不由轉頭看了看坐在身邊的智友,雖然醫生的話並不多,但其中隱含的暗示他卻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到底做了什麼啊?這麼多傷人至深的事居然都是我對這個如此嬌弱的女孩兒做下的,她還是我的妻子!居然讓原本樂觀開朗的智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該怎麼做才能補償她呢?做什麼才可以彌補我的罪過呢?」

    雖然早就知道智友從那天之後就一直在服用精神科的藥物,但真的親耳聽到從醫生口中說出「心理疾病患者」這樣的詞時,心裡還是忍不住咯登一下,對自己的厭惡之情更是加重了幾分。

    「像智友小姐這種案例,只是很輕微的心理疾病,只要發現病因就可以完全根治,但我必須提醒你們,不要因為它不是很嚴重,就掉以輕心,一不小心的話,很有可能會因為一些很小的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地繼續嚴重下去,導致最後發展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醫生的話像長滿尖銳長刺的仙人球,深深地扎根在了恩昊的心裡,不停地刺痛他的心,他緊緊地握住了身邊智友的手。

    「醫生您的意思是,如果找到病因並接受相應的治療,是不是只要注意防範,就可以基本根治,不用再服用那些藥物了?」

    「哈哈哈……病好之後當然就可以不用依賴那些鎮定性藥物了,藥物只不過是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才會使用的一種權宜之物而已,不過還是那句話,治療過程中,醫患之間的談話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如果智友小姐依舊不配合我們的話,實在很難有什麼進展,也就說不上什麼根治了,對此我們院方也覺得非常的可惜。」

    對智友的負罪感更加堅定了恩昊的決心。

    「您也是知道的,我其實已經提供了病因。」

    醫生想起了智友被送到醫院那晚的情景,點了點頭,示意恩昊繼續往下說。

    「如果由我來回想當時的情況的話,不知能不能對您的治療有所幫助?如果可以的話,智友的情況是不是也能有好轉?」

    「那是當然的,但不得不承認,人的精神世界是非常奇特玄妙的,一旦一些不好的記憶被用強烈的方式輸入到大腦裡面,留下的痕跡就很難消除掉,要想真正消除就只能用非常美好的記憶來替代,所以需要周圍人的不斷關心和照顧,智友小姐現在的這種狀況,主要是一種強迫性的心理不安的感覺造成的,就算一點點的小事發生,也會觸及她的敏感神經,而且會立即就在身體上出現反應。」

    「我想讓她停止現在正在服用的那些藥物,可以嗎?」

    「這個,好像有點兒困難。」

    「那麼如果夫妻能保證每晚同床睡覺的話,是不是會讓她有點兒安全感,情況好一些呢?」

    醫生有些疑惑地望著恩昊,而恩昊一直握在手裡的智友的小手也微微地動了起來,似乎在示意恩昊說「不要說這些」,但是恩昊只是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繼續說了下去:「事實上,我們現在是分房住的。」

    「啊?!」

    醫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後擺弄了一下自己的眼鏡,似乎在掩飾自己的吃驚,但鏡片後透出的目光彷彿在問「這怎麼可能?」

    「醫生,如果夫妻同床睡覺的話,是不是能減輕一些心理的不安因素呢?」

    「啊!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智友小姐,你真是太不合作了,怎麼連這樣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說呢?」

    智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原來還有這種情況的存在,那麼如果玄先生能從現在開始積極的配合我們的治療的話,應該可以嘗試把安眠藥這類的鎮靜類藥品的量酌減或停止服用。」

    「還有我想咨詢一下,透明藥袋裡面的藥是什麼?」

    「啊!那個是一種神經安定劑。」

    「呼!果然!」

    「怎麼了?」

    「吃了安眠藥之後睡著了,如果半夜被噩夢驚醒,還可以再吃神經安定劑來鎮靜嗎?」

    「啊?!」

    醫生一臉驚訝地望著智友:「智友小姐,你怎麼可以這樣?我肯定告訴過你,那個是讓你在日常生活中如果突然出現耳鳴或者幻聽現象時讓你服用的處方藥,是不能隨便吃的,你是不是想出事啊?你知不知道因為誤服藥物而導致昏迷的病人有多少?」

    看著醫生焦急責備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有多關心自己的病人了。

    「醫生,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沒有好好照顧她,才會出這種事,我以後都會注意的,不過如果不是絕對需要的情況下,請你們不要再讓她做藥物治療,尤其是這種容易出事的處方藥,那些又不是什麼消化劑……」

    沒等醫生做出回答,恩昊又繼續懇切地說:「麻煩您告訴我,在這個治療過程中,我能夠做些什麼?」

    醫生十指交叉在一起,把視線固定在恩昊身上。

    「玄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先簡單地問幾個問題嗎?你們結婚多長時間了?」

    「已經有9個月了。」

    「哦,智友小姐說過知道那件事是在3個月前,那麼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分房睡的?」

    「……事實上,我們從結婚開始就一直分房睡。」

    「啊?」

    醫生一時無語,於是尷尬地乾咳了幾聲:「原來是這樣啊,那麼就不止是3個月前的那件事的影響了,恕我冒昧,是不是您和智友小姐的婚姻本身有問題呢?」

    「……」

    恩昊正在猶豫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智友搶先回答了:「不!您誤會了,我們的婚姻沒有問題。」

    「是嗎?」

    「這是真的,因為剛結婚的時候,我才剛滿20歲,恩昊哥覺得我年紀還小,出於對我的學業和其他的考慮,才決定暫時不同房一起睡覺的。因為爺爺突然病重,為了讓她老人家能不留遺憾,所以我們才急急忙忙地定下日子,很匆忙就把婚結了,其實本來的安排是至少等我大學畢業之後再說這件事的,結果沒想到一下子提前了這麼多,所以我們兩人都沒有什麼心理準備就被拉進了結婚禮堂。」

    「啊!」

    「醫生您應該可以理解吧,如果換作是您的話,您可以在短短一夜之間把從小學的時候就認識的小妹妹看作是女人嗎?何況她現在才20歲而已,雖然婚約是一早就定下來的,但我們一直都是以兄妹的方式相處的,平常也都是什麼都沒想地像家人那樣在一起,基本沒經過什麼戀愛階段,所以真的結婚了,出現分房睡覺的事情也是意料之中的,並不是像博士您想的那樣因為感情不和才分開的。」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分房睡覺反而是出於為對方的考慮了?」

    「是的,就是這樣。」

    智友那近乎完美的解釋,讓旁邊聽得有些目瞪口呆的恩昊不得不佩服起這個女人。

    「好吧!那我們現在開始要做的,就是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解決,下一個問題是玄先生,您是什麼時候開始有外遇的?」

    「什麼外遇?哪有什麼外遇?」

    「智友!……醫生,對不起!」

    智友激動的反應,讓醫生微微變了臉色,恩昊連忙跟醫生道了歉。

    「沒關係,不過智友小姐,你要知道,對已知的過度的否認很容易造成精神的不健康,尤其在治療過程中。玄先生既然已經說過要積極幫助你治療了,我們就應該冷靜地面對已經出現的問題然後把它解決掉。」

    「醫生,我很冷靜,恩昊哥他沒什麼外遇,是我搞錯了。」

    醫生看了恩昊一眼,似乎在問他智友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情緒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些激動的智友完全不等醫生對自己的話作出反應,就馬上接著說了下去:「其實一切都是誤會,那天我偶然在街上看到恩昊哥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好像是恩昊哥對她笑了一下,自己就很生氣地跑了過去,根本就沒來得及開口問恩昊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不知為什麼突然就暈倒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是恩昊哥的大學同學,兩個人只是很正常的出來吃頓飯而已,事情的全部就是這樣,我是覺得實在太沒面子了,所以才一直都不跟醫生您說實話的,您稍稍想一下就知道了,一天您不過是和大學同學見個面,突然被您的妻子碰到了,還擺出一副捉姦在床的架勢,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因為我總覺得恩昊哥除了我之外就不會也不應該和別的女人見面,所以才受到那麼大打擊,居然連問都沒問那個人是誰就暈倒了,其實真的是我太誇張了。」

    醫生看著智友那難以控制自己激動情緒的狀態,轉向恩昊:「玄先生,智友小姐現在的情緒比較激動,所以難免會對事實的陳述有所影響,請你回答,這是事實嗎?」

    「那個……」

    「我說的不就是事實嗎?……恩昊哥和那個女人,不,是那個大學同學的關係,他們的朋友都知道,就只是普通朋友關係而已,就是因為我太緊張恩昊哥了,所以才做出暈倒那麼誇張丟臉的事,不是嗎?」

    「啊?對對對。」

    「您看,我說得沒錯吧?」

    從智友的狀態,醫生大致已經能夠把握一定的情況了,於是嘴邊掛起了一絲職業微笑:「我知道了,對不起,智友小姐。」

    「現在您的病人是我,不是我丈……丈夫,所以請您不要像對待病人一樣盤問他。」

    「哈哈!如果你是那麼認為的話,那我真的很對不起,那麼好吧,讓我們回到最開始的那個問題上再談一談,玄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想暫時把智友小姐現在服用的藥物停了?」

    「是的。」

    「智友小姐,今天的你真的是這麼長時間的治療中,我所見過的最有表情也最有話說的一天了,非常好!現在的這種狀況真的非常好,那麼我們就這樣吧!先暫時把藥停了,請務必保持心情的愉快和必要的物理治療,而且一旦又出現什麼不良症狀,請盡快到醫院複診,我會隨時根據情況的變化決定要不要重新給你開處方的。」

    一刻也不想多待的智友立刻就想站起來告辭,恩昊馬上用力拉著她的手,有些尷尬的看著醫生:「謝謝您,醫生,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們會再過來醫院麻煩您的。」

    「呵呵,雖然我是醫生,但還是覺得醫院這種地方能不來還是不要常來的的好,不過話說回來,智友小姐還真的是很信任玄先生啊,您的態度舉動對她的影響很大,請您一定多多關懷她,尤其是在智友小姐的睡眠方面,請您多費點兒心了,這是醫生的囑咐,一定要遵守哦。」

    「我知道了,謝謝您!」

    恩昊恭敬地向醫生道了別之後,才拉著智友一起離開了診療室,沒想到為了想讓自己的愧疚心理減輕一些才陪智友來醫院,卻感覺好像又主動給自己增加了不少負擔,恩昊停下來,雙手捧起智友的臉:「是因為剛才說謊說得太多了嗎?熱乎乎的,你的小臉蛋!」

    「什麼啊?胡說!」

    「真像個說謊專家!」

    說完,恩昊輕輕地摟住了智友的肩膀。

    「回家就把那些藥扔了,我看著不舒服。」

    「幹嗎?太浪費了,誰知道以後用不用得著,說不定可以放著以後吃!」

    「等等,我發現了,怎麼一到我們倆單獨相處的時候,你就不叫我恩昊哥了?」

    「切!你哪兒還像個哥哥呀?人前是給你面子,就咱們倆的時候你就別想了。」

    恩昊聽完開玩笑的懲罰似的輕輕拍了一下智友的屁股,被恩昊親密動作嚇了一跳的智友,連忙扭頭看了看四周:「你瘋了?真是的!大庭廣眾的,別動手動腳的!」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瘋了,為你瘋了,告訴你,還有更厲害的呢,你叫我恩昊哥的話,我可以考慮稍晚點兒再拿出來對付你。」

    「其實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你和那個女人完全了斷的話,我就答應你以後還叫你恩昊哥!」

    「!」

    「怎麼了?這麼捨不得啊?」

    「我跟她了斷之後,你真的會再叫我恩昊哥嗎?」

    「你自己也不想想?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叫你的!」

    腦海裡忽然出現了景善傷心憂鬱的臉,讓恩昊的心簌地痛了一下,可是剛才在診療室裡發生的事情很快壓過了那張臉,讓恩昊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平時總是秘書室的人把事情都安排並完成好的,所以對醫院程序不是很瞭解的恩昊不解地問道:「費用在哪兒交?」

    看著熟練地走到交費窗口間前的智友,恩昊眼裡閃過了一絲溫暖,這個被自己傷得那麼重的女孩兒居然為了自己在醫生面前撒謊,自己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從醫院出來之後,恩昊開車朝著智友娘家的方向駛去,智友臉上掠過了驚慌的神情:「為什麼到這兒……」

    「反正我已經夠死皮賴臉了,再多厚一次臉皮也沒什麼,再說也該來拜見拜見丈母娘和岳父了,從結婚都一直沒帶你回過娘家,你也很想念他們吧!」

    「不急在一時吧!下次再過來不行嗎?」

    其實恩昊心裡也是有些猶豫的,可看著坐在身邊的智友這麼為難又驚慌的神情,他反而堅定了剛下的決心,就像剛才在醫院裡感覺到的那樣,早晚都要面對的事情與其拖來拖去地遮掩還不如早一點兒解決,那樣不但心裡輕鬆也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或結局。

    「你先在車裡等會兒,外面風還是不小,挺冷的,別凍著。」

    聽到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後,恩昊下車走過來幫智友打開了車門,智友一下車就看到了穿著家居服的媽媽。

    「智友!」

    「媽媽,我們過來了!」

    看著恩昊有些尷尬的笑容,珍淑看向智友的眼睛裡充滿了憂慮。

    「對不起,我們來得太急了,所以沒買什麼東西,兩手空空就來了。」

    「不用了,不用了,這麼客氣幹嗎?你們來我就很高興了,快進屋吧!天這麼冷,咱們別在外面站著!」

    握著女兒感覺比前一次又瘦了些的手,心疼得差點兒就流下眼淚的珍淑趕緊朝著屋裡走去,恩昊彷彿感到了那無言的責備,有些尷尬得跟在後面。

    「前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讓您擔心了,我真的很抱歉!以後我們會好好過日子的。」

    恩昊這樣簡單明瞭、主旨明確、細節模糊的表達顯然不能讓珍淑相信,她一臉無法遮掩的懷疑神色,不自覺地看向智友,似乎覺得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得先聽聽自己女兒怎麼說才行,智友手捧著熱氣騰騰的木瓜茶,坐在那兒一直低著頭。

    「智友,發生了什麼事,你倒是說說看啊!恩昊怎麼上來就說什麼他自己做錯了?沒頭沒腦的,你們倆這鬧來鬧去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恩昊哥剛才沒說自己做錯了,是說以後會好好和我過日子。」

    「啊?」

    「恩昊哥是說,以後真的會好好對我,把我當妻子好好疼。」

    聽著智友的話,珍淑差點兒把手裡的木瓜茶灑在裙子上,連忙穩住了,仔細看看女兒的臉,似乎比之前又成熟了很多。

    「我和恩昊哥一起去醫院,剛從那兒回來。」

    「醫院?」

    「因為恩昊哥覺得我一直吃鎮靜類藥物不好,說讓我從今天開始不要服藥了,就想著去醫院咨詢一下,醫生也說我現在情況不錯,可以暫停。」

    「對了,恩昊,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嗎?怎麼會和智友一起去醫院的?」

    「今天休息一天。」

    「為什麼?是為了陪智友一起去醫院檢查嗎?」

    「對,我發覺我不是個合格的丈夫,以前好像太不關心智友了。」

    那個曾經對這場婚事一直不冷不熱不情不願的女婿,今天竟然為了陪女兒去醫院做個小小的檢查,連公司都不去了。

    「你,恩昊,恕我這個做母親的多嘴了,你是不是已經真正下定決心要好好和智友過日子了?」

    「媽媽!」

    「智友,你一邊兒呆著喝茶,不許插嘴!恩昊,你看著我回答,是這樣嗎?」

    「是的,媽媽!」

    「你們倆啊,怎麼這麼讓人操心?前一段鬧到要離婚,這才幾天啊,又和好了!你們倒是吵吵就完了,知不知道我們這些老人心都要碎了……」

    「對不起!實在很對不起,請您原諒!」

    「唉,說起來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咱們兩家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恩昊啊,這次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早就是個大人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也知道事情怎麼做是對的,但是我可要告訴你,這種事情只能有這一次,絕對下不為例,智友她我管不了,對你是死心塌地的,也許你不管做了什麼她最終都會原諒你,可我這個做母親的絕對不想看到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如果,我是說萬一真的再出現那種事情的話,我醜話說在前面,那無論如何我都會把智友帶回來的,不管她願不願意,也不管你們家怎麼說。」

    「媽媽,您在說什麼呢?」

    「我可做不到看著你受苦還默不作聲!」

    「您才搞錯了呢!當初是我說要離婚的,不是恩昊哥,他可從頭到尾都沒說過這種話。」

    「什麼?!」

    「媽媽,您教訓的對,是我不對,我讓智友傷心了,她是我跪下用眼淚求回來的。」

    「啊?!」

    珍淑終於還是沒能拿穩杯子,手一顫把木瓜茶灑在身上了。

    「您沒事吧?」

    「不,有事!……你的意思是說,是智友先提出要離婚的,而你聽到要離婚所以就求她了?是這意思嗎?我沒聽錯吧?」

    「是的,您沒聽錯。」

    「而且還是跪下哭著?」

    「媽媽!」

    強忍著怒火的珍淑閉上了眼睛,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平時很少發火的珍淑再也忍不住了,聲音不由自主大了起來:「你們!你們讓我說什麼好?……真是的,婚姻是可以拿來隨便開玩笑的嗎?」

    智友連忙躲到恩昊身邊,小聲問道:「媽——您這是怎麼了?我們都和好了,怎麼您反倒發起火來了?」

    「媽媽,真的很對不起!我以後會好好照顧智友的。」

    「智友!你!給我過來!不許躲到恩昊身後!誰讓你隨隨便便就提出離婚的?都不和我們商量一下!你是沒有爸爸還是沒有媽媽啊?從小到大誰告訴過你可以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這麼教過你?是我還是你爸爸?」

    「媽媽,您消消氣,這件事全都是因為我做得不好,智友才會那樣,智友她之前很辛苦,也忍了很長時間。」

    「我真是白養了個女兒!」

    「媽媽,對不起!您別這麼說嘛!」

    「我不想聽!天上掉下來的石頭都不會像你那樣沒心沒肝!你眼裡有誰?連我們這兩個整天為你操心操碎的父母都沒有嗎?我以前跟你說過什麼?一家人就是在有困難的時候,讓你依靠給你出主意的人,現在倒好,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說都不說一聲,居然開口就要跟恩昊離婚!難道我曾經那樣教過你嗎?虧我和你爸爸還放下老臉去和親家提起,原來你早就決定了!」

    「媽媽,請息怒!……智友現在身體不好。今天也是鬧到3點多才睡著的。」

    「你也真是的,如果那麼擔心的話,就早點兒對她好啊!搞到現在這個地步才知道疼老婆!」

    「對不起!」

    「恩昊哥,不要一直說對不起,你也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只要說一次就夠了。」

    「恩昊,那你和那個女人了斷乾淨了沒有?」

    「……」

    「媽媽,您這問題真是多餘,當然是做了了斷我才回心轉意的,難道您覺得您女兒我是笨蛋嗎?真讓我傷心,如果恩昊哥真是那種厚顏無恥的人,就根本沒有必要來這裡跟您道歉了!我沒有跟媽媽講實話,沒跟您說心裡話,是我的不對,我跟您道歉,可是您不能為此把火撒在恩昊哥身上,這叫遷怒,讓我覺得難受。」

    「天啊,這是誰家的女兒啊?厲害!真厲害!這才嫁出去幾天啊,就快連媽媽都不認了!」

    「切!媽您又看八卦劇看多了吧!」

    看女兒這樣,珍淑反倒是有些放心了,如果……如果是真的,如果女兒和女婿在自己面前表現出的這副樣子是事實的話,那就真的是要謝天謝地了。

    「我知道了,你們稍微等等吧,智友她爸爸晚上回來,等他回來之後,我們再好好談談吧!」

    「謝謝您,媽媽。」

    「你這樣子笑起來,好像整個人都看起來和平常不一樣了。」

    「媽,您別光顧著誇女婿啊,我們早上為了要檢查身體連早餐都沒吃就去了醫院,你趕緊讓我們吃頓午飯吧!」

    「你們倆到現在還沒吃早餐?」

    珍淑一聽,馬上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邊喊著保姆一邊朝廚房走去。

    「你啊,一句都不辯解,想坐著挨打啊?」

    「反正早晚都得挨的,早打早結束,快點完事兒不更好嗎?」

    「哇,剛才媽媽那樣發火兒真是嚇死我了!」

    「晚上還有你爸爸呢!不過要死也得先吃飽飯了再說,餓死我了!」

    雖然只是一朝一夕,絕不可能完全消除智友心中的委屈和怨恨,但不可否認,智友現在非常享受恩昊看自己的眼神,柔和溫馨得像觸手可及的溫暖一樣,希望隨著時間的流逝,自己能逐漸接受那雙眼裡說出的歉意。

    從智友的娘家出來以後,恩昊便順道開車到中藥房替智友抓了些補藥,雖然一天的時間不長,但是這整整一天一直都和智友在一起,卻也意識到了不少的事情,不過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多少還有些生硬。

    「看,我把你帶回娘家,既看了父母又把午飯和晚飯都解決了,不錯吧?」

    「當然!那是我家!不過說什麼解決午飯晚飯,怎麼?怕我給你做飯?」

    「我身體這麼好,餓兩頓沒問題,可你這小身子骨,可千萬記得一天三餐都得按時吃,知道嗎?」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體自然知道珍惜。」

    「不過既然說到了這個,能不能拜託你在解決身體素質差的問題的同時,順便先把胸前的那個攸關我真實幸福的問題解決一下?」

    「……你!」

    「我聽說,身上多長點兒肉的話,那裡自然而然就會跟著變大的,所以你可得好好吃飯!補藥也得按時吃!」

    「你這大色狼!難道早上跪在地上哭的時候就趁機把我都看光了?」

    看著比早上神色輕鬆了許多的智友,恩昊心裡很安慰,一邊發動汽車,一邊拿起手機,確認著記錄在手機日程表上的工作安排,開車離開智友娘家後,很長一段時間手機都安安靜靜的,突然電話鈴響了,恩昊覺得肯定是細心的秘書打來向自己報告工作的電話,於是沒有確認電話號碼便按下了接聽鍵:「你好,我是玄恩昊。」

    「嗯……」

    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您好,不好意思打攪您,您認識池景善小姐吧?」

    恩昊立刻開始後悔接聽了這個電話,不由用眼角瞄了一下智友。

    「您好?還在聽嗎?」

    「請說話!」

    「我,是景善的妹妹,我姐姐出了車禍被送到醫院來了,因為她總是在叫著玄恩昊先生您的名字,所以……」

    「你說什麼?出車禍了?」

    「是,不過外傷不嚴重,但精神很不穩定,可能是嚇到了吧?」

    「是在哪家醫院?」

    「在青園醫院急診室,這麼說,您會過來吧?」

    意識到一股冰冷的眼光正射向自己,恩昊轉頭一看,發現智友正在解開安全帶。

    「你幹嗎?」

    「啊?您說什麼?」

    「沒什麼!我掛電話了。」

    趕緊按下掛斷按鍵的恩昊,扭頭看著默不作聲望著窗外的智友。

    「智友!」

    「把車停下!」

    「你把臉轉過來!」

    「你不是要去醫院嗎?」

    「那個……」

    「我下車自己打車回去,你去醫院吧!對方不是問了你去不去醫院嗎?你要是不去的話,那邊得多傷心失望啊?」

    恩昊發現這時的智友散發出的是一種成熟女人才有的味道和光芒,她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了,而是一個會妒忌,卻又不是只會幼稚地妒忌的女人,智友的側面讓恩昊剎那間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把車停下來!」

    「停什麼停?」

    「你不是要去醫院嗎?」

    智友慢慢地轉過頭來,如果不是智友那深邃難辨喜怒的眼神,恩昊真想開口問問她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但是眼前這個似乎能一眼把自己看透的女人,已經不是自己十多年來認識的那個智友了,也不是這將近一年作為妻子待在自己身邊的那個智友了,感覺自己只要做錯一步,就可能再也見不到這個高傲的女人,這個借用了權智友這個名字,坐在自己身邊的女人。

    「你這樣說的話,那我們先回家吧!」

    「回家之後呢?」

    「……」

    「如果你想去醫院的話,就從這裡去。我不想看到你先把我送回家再離開我去看那個女人的背影。」

    「智友!不是那樣的!我說過會跟她有個了斷,我會對我說過的話負責!但是,現在這情況不一樣啊!」

    「呵呵呵……那你的意思是,就算已經了斷乾淨,只要她發生點兒特殊情況,你就會隨叫隨到了?」

    「智友!」

    智友閉上眼睛,靠在車座上。

    「你自己選擇!在這裡停車,或者是跟我回家,洗澡然後睡覺!你停車我就打車回去,但你就別想再見到我!我看過我深愛的男人的眼淚,也打了他一巴掌,才撿回了自尊心。我再也容不了任何的傷疤了。」

    應該往哪一個方向走,應該怎麼做決定,在這條看不到信號燈的人生道路上,恩昊第一次感到這麼茫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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